“姑娘——”薄荷終於擠出時間來下廚做了碗湯,給桃華捧了過來,“你喝了湯去睡一會兒吧,看人都瘦了一圈了。”
“大家還不都是一樣。”桃華勉強地笑了笑。她睡不着。如果是在她原來的時代,一場瘧疾而已,就算加上傷寒也算不了什麼,哪裡會死這麼多人呢。可是來了這些天,天天都有死人擡出去,有些人眼睜睜地看見別人病情減輕,自己卻仍舊一天天地衰弱下去,那種絕望的神情,在她的腦海裡怎麼都無法消除。
“姑娘——”薄荷心疼起來,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其實她也一樣,這些日子照顧那些病人,親眼看着一具具屍體被擡出去,尤其是一些孩子,年紀小抵抗力差,就更難治癒。她照顧的那一屋子病人,死掉了三分之一。昨天還扯着她的袖子喊姐姐的小孩子,第二天就斷了氣。薄荷自己私下裡也哭了兩回。
門上輕輕響了兩聲,沈數站在門口,手裡提了個食盒,看見桃華和薄荷主僕兩個沒精打采地對坐着,不由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桃華眨了眨眼睛,擡起頭來笑了笑:“沒事。王爺沒休息嗎?”沈數雖然不用親自去照顧病人,但兩個縣來回地跑,也夠累的。
“有人送了些點心來——”其實是縣裡的大戶人家爲了討好送過來的,雖然是發了疫,但那些富貴人家仍舊講吃講穿,給他送的點心更是極其精緻,這會兒還是溫熱的,“看你這些日子都沒怎麼顧得上用飯食。”
“沒什麼胃口……”桃華有些懨懨地倚在炕桌上。這些天在衆人面前,她一直都是精明幹練,處變不驚的模樣,這會兒不知怎麼的,只覺得疲倦全都涌了上來,不自覺地便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似乎還有一點兒委屈。
“那也要吃。”沈數看看薄荷端來的湯,“來趁熱喝了,再吃兩塊點心。這點心做得還不錯。”
薄荷煮的是蔬菜湯,還是從前蔣柏華生病的時候,桃華曾煮來給他開胃氣的,就被薄荷記住了。桃華讓薄荷找了兩個碗來,把湯分成三份,每人一份。
這時候似乎已經沒了什麼主僕尊卑的分別,三人就圍着炕桌默默地喝起來。湯是淡淡的,不過熱騰騰的,喝下去之後果然覺得舒服了許多,也似乎想吃東西了。
食盒是紅漆描金,跟這簡陋的房間格格不入。打開來裡頭分了四層,總共八碟點心,有甜有鹹,還是溫熱的。
“誰家送來的,這麼講究?”桃華挾了一塊千層糕咬了一口,“手藝不錯,頗有揚州風味。這桂花糖做得地道。”
沈數以拳抵脣,乾咳了一聲:“就是周舉人家。昨日他家的兒子不是回去了,今日就送了些肉菜來,還有點心……”
周舉人在藍田縣也算一等的人家了,一個獨子得了瘧疾,險些要了全家人的命,藏在家中不肯立即送出來,險些耽擱了病情。幸而那孩子已經十二歲,平素就愛出門遊玩,身體還頗結實,這纔沒有送命。昨日已經痊癒,被送回家去了,只是身體虛弱,這個自有周家人給他調養進補。
薄荷低低地哼了一聲。這人是桃華治好的,要感謝怎麼不往桃華這裡送東西?
沈數又幹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周舉人有個女兒,今年已經十七,生得也頗爲美貌。周家人今日其實是來探口風的,說是爲報救子之恩,想把女兒給他做妾。當然,被他拒絕了。本來連這點心也想叫來人拿回去的,但想起桃華好幾天沒有正經吃飯,還是收下了。
這地方自然沒個正經飯食,他在軍中是吃過大鍋飯的,倒還不覺得怎樣。桃華是閨閣女孩兒,父親又寵愛,想必飲食都是精心的,怎麼吃得慣這種東西?因此雖然有點厭煩周家的心思,卻還是把點心拎過來了。
桃華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些彎彎繞,只覺得周家大約是想趁機討好一下郡王爺,畢竟這些人當中沈數的身份是最尊貴的,周家撿着最大的官兒討好,策略也沒錯。
點心實在做得不錯,桃華吃了四塊,才發現沈數根本沒有動筷子,只是看着她吃,不由得臉上一熱:“王爺怎麼不吃?”這點心做得小巧,一盤子也就是兩塊,她和薄荷一起吃,一下子就去了一半呢。沈數一個男人,剩下的肯定不夠吃了。
“我去再做點東西來。”桃華站起身。
“不——”沈數剛想阻攔,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來燒火。”這也許是桃華唯一一次做菜給他吃了,以後她會給別的男人下廚,還會給別的男人主持中饋生兒育女,而他,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王爺會燒火?”桃華笑問。或許是甜食真的能讓人心情愉悅,幾塊點心吃下去,低落的心情彷彿真的好了一點。
沈數也笑:“當然了。若是帶兵在外,自然要會生火的。不但生火,我還會烤肉,若是有機會可以烤羊給你吃……”他說完這句話,便覺得一陣失落,他哪還有機會烤羊給她吃呢?
桃華倒沒想那麼多:“烤羊啊,用孜然麼?”要說烤羊肉,還是得放點孜然有味道,雖然有些人覺得這東西就是一股子肥皂味兒。
“什麼?”沈數看她一臉很想吃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抱歉,“西北那裡有種東西,葉片有特殊的味道,跟鹽和醬拌起來刷在羊肉上,頗有風味。不過——彷彿並不叫這個名字。”
“我瞎說的。”桃華有點尷尬地笑笑,怎麼就想起孜然來了呢?不過,原先還不想吃東西的,現在沈數一提烤羊,她倒有點饞了呢。這幾天吃飯都是胡亂湊合,嘴裡真是要“淡出鳥來”了。
託周舉人的福,廚房裡除了新鮮的蔬菜和肉,還有一板豆腐,以及一罐子自釀的醬。天色已晚,桃華也不打算做什麼麻煩的東西,索性就把豆腐切成小塊,在鍋裡烤得兩面發黃,中間剖開來抹進調好的醬汁,這就可以趁熱吃了。
一股子香氣瀰漫開來,沈數坐在竈下燒火,也覺得嘴裡唾液氾濫起來,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戀愛——”桃華剛說出兩個字,就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含糊了一下道:“有些地方叫做豆腐果。可惜這豆腐沒有發酵,且調料裡也沒有番椒,不然味道會更好。”所以不能算正宗的戀愛豆腐果啊。
薄荷在一邊幫着搗蒜泥,嚥了口口水道:“姑娘,咱們在家裡怎麼沒做過。”這麼香的東西,以前居然沒吃過。
“這不是看見了豆腐纔想起來嗎。”桃華笑着盛出三塊,用小刀剖開。
剛出鍋的豆腐滾燙,沈數看她一邊切一邊不時往指尖上吹氣,不由得一笑:“我來。”說着,伸出手去將小刀拿了過來。
桃華正握着刀子,完全沒防備沈數伸過手來,下意識地反而握緊了刀柄。沈數一下沒有把刀子拿走,反而碰到了她的手。
桃華身體健康,氣血充足,並沒有一般女孩子指尖發涼的毛病。而沈數同樣身強體健,手掌也是熱乎乎的。兩隻溫熱的手碰在一起,一個手背細膩如絲,一個掌心滿是薄繭。桃華覺得有點兒粗礪,沈數卻覺得像被什麼燙了一下似的,幾乎把剛拿到手的刀子落在地上。一股熱氣從掌心直衝到臉上,連耳根都熱了起來。
沈數鎮定了一下,將刀子拿了過來,幾下切開擺在面前的豆腐,又轉身去切鍋裡的。
“哎,那些還燙着呢!”桃華阻攔他,“先嚐嘗這個。”
沈數連頭都不敢擡,乾咳了一聲:“沒關係,不燙。你們先吃,我把這些切了再來。”
“小心啊。”桃華看他真的好像完全不怕燙,想起剛纔接觸到他掌心的感覺,忍不住感嘆,“王爺在西北也吃過不少苦吧?”單憑手上那些繭子,就知道他定然不是養尊處優,也就難怪能在獵場力壓於銳,獨佔鰲頭了。
雖然不是正宗的戀愛豆腐果,豆腐沒有發酵後的特殊香氣,又缺少辣椒提味,但吃了這些天的大鍋飯之後,熱騰騰的烤豆腐仍舊讓人覺得十分美味。薄荷一邊吸着氣一邊猛吃,含糊不清地道:“姑娘,真好吃,等回家之後再做吧。”
桃華好笑:“行啊。到時候給你做個正宗的。”她吃了一塊,看沈數已經把鍋底的豆腐都剖了開來,就拿一塊填進醬料遞了過去,“王爺快吃吧,涼了就沒有這個味道了。”
一鍋豆腐被吃得乾乾淨淨,填飽了肚子,三人坐在廚房裡,一時都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好在薄荷還記得自己丫鬟的職責,摸着圓圓的肚子去收拾了。
竈下的火還沒有滅,暗紅色的火光跳動着,投在對坐的兩人臉上。片刻之後,還是沈數打破了沉默:“方纔看你好像心情不悅?”
桃華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想起死去的那些人——如果一開始就能得到救治,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不必死的……”這還是她眼前看見的,洛南縣那邊死去的人更多。
“回京之後我就會向皇兄稟報,這副使與洛南縣令都會依律治罪,一個也逃不了!”
桃華默然片刻,低聲說:“如果我能製出更好的藥,也還能多救活很多人的。”如果有□□提取物……
“這不怪你。”沈數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桃華的手。剛纔那一瞬間,他從那女孩子臉上看出一種隱約的自責和悲傷,遠遠超過了她的年齡,這是不該出現在年輕女孩子臉上的神情,讓他想替她抹去。
桃華怔怔地看着竈膛裡的最後一點火光。她知道其實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醫學發展在這個時代就只能到這個程度,別說她不知道□□怎麼提取,就是知道,瘧疾爆發也等不到她慢慢去研究□□。這可不是她前生所在的那個時代,什麼藥品都是準備好的,說一聲調用,馬上就有。要不是黃花蒿這東西在野地裡到處都有,恐怕死的人還要更多。
不過,再怎麼自我安慰,眼看着一條條生命逝去,仍舊讓人心裡沉重。
沈數又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半開玩笑地道:“你可知道,如今兩縣都在傳說你是菩薩轉世,已經有人要給你立生祠了。”
桃華嚇了一跳:“別胡說!什麼菩薩啊生祠的,這是我的工作。”她說完這句話,才陡然發現說錯了,她現在可不是從前的陶華,這也不是她的工作,只能有些生硬地扭回來,“皇上還封了我一個院判呢,院判不就是做這個的嗎?”
沈數斂了笑容:“這是皇后要害你。”否則怎麼可能輪得到她來治疫呢。
說到這個,桃華倒奇怪了起來:“我究竟哪裡得罪了皇后?就因爲我救了陸盈?陸盈不過是個寶林罷了,皇后難道就這麼容不得人?”
桃華當然不覺得一個女人忍受丈夫的花心是天經地義的,然而聽說皇后是於家按着母儀天下的目標培養起來的,那麼她對後宮嬪妃也應該有更多的容忍纔是。至少也不能把嫉妒和厭惡放到臉上來。可是前有蔣梅華小產,後有陸盈被誤診,這位皇后的舉止,實在不大符合這個年代對於後宮之主的要求啊。
沈數冷笑了一聲:“她正是如此。”略一遲疑,又補了一句,“與她姑母是一樣的,只不過少些心機罷了。”
一提到太后,桃華就想起了賢妃和沈數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問道:“有件事我想冒昧問一下,你的眼睛——究竟是看見紅色就會不舒服,還是根本看不到紅色呢?”
沈數怔了一下,看着桃華被火光映着半明半暗的臉,心裡有些酸澀之感,但還是坦然道:“我自幼不知什麼是紅色,還是到了八歲的時候才發現,宮女們所說的紅色衣裳,在我看來與灰色無異。”因他是皇子,衣裳自然多是青藍之色,宮中宮女按例也不能隨意穿紅,因此竟是到了七八歲上,才發現在他眼中根本不知何爲紅色,一律看成深淺不一的灰色。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彷彿也不完全是隻看不到紅色,有時她們說什麼綠色,我也分辨不清,只是到底是什麼綠,我卻記不得了。”他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舅母和表妹她們總是說許多顏色,有時這個做了衣領那個做了鑲邊,我實在分不清楚。”
桃華忍不住笑了一下。直男嘛,理解理解。不過,這種情況不出她所料,沈數是紅色盲無誤了。
“關於你的眼睛,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只是怕你不相信。”桃華雖然知道自己是對的,但說出話來仍舊有些忐忑,畢竟沈數這麼多年都以爲自己是帶來的胎毒,能不能相信她的話很成問題。
沈數卻笑了笑:“你說。我相信。”
“你的眼睛——”桃華凝視着他,輕聲說,“並不是我祖父用錯了藥所致。”
沈數怔了怔,桃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聽他問道,“是我幼時被什麼人下過藥嗎?”聽起來竟是全然地相信了她。
“不是——”他這樣信任,桃華後面的話反而不好說了,“這是一種遺傳病,就是說,是先賢妃娘娘傳給你的。其實此症在前人醫書中也有記載,稱爲瞀視,也叫色盲。《亢倉子全道》中說:夫瞀視者,以黈爲赤,以蒼爲玄。吾乃今所謂皁白,安知識者不以爲頳黃?就是這個意思。不過色盲也分爲好幾種,你這種乃是不見紅色,叫做紅色盲。還有不見綠色的叫綠色盲,不見藍黃之色的叫藍黃色盲,更有所有顏色在他眼中都是黑白之色的稱爲全色盲,不過極少見罷了。”
這次沈數的眉毛皺了起來:“先母並沒有這種毛病。”
“先賢妃娘娘只是沒有顯示出來,但這種病症卻在她血脈之中攜帶着,因此傳給了你。”桃華沉吟了一下,伸手想去撿兩根柴火,“男女有別,其不同之處在於血脈中的一物,姑且稱爲染色體吧。”
她這一伸手,才發現自己一隻手一直握在沈數手裡,現在一動,兩人都有幾分尷尬。沈數連忙放開了她的手,桃華耳朵熱了一下,趕緊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將地上的柴禾與稻草撿起幾根,開始講解X染色體攜帶色盲基因的原理。
因爲想要儘量講得通俗易懂,桃華很費了一番心思,還是覺得沒什麼把握:“……所以先賢妃娘娘並沒有瞀視之症,卻將此病症傳給了你。我這樣講,你能明白嗎?”或者說,沈數能相信嗎?
沈數低頭看着地面上代表X染色體的三根木柴和代表Y染色體的一根稻草,表情有些古怪,半天才道:“那先母的瞀視之症,便是自外祖父母處傳來?”
“沒錯。”桃華覺得他很聰明,“男子若有此症,必然有所表現。但女子若有此症,卻多半是隱匿的。我聽伯祖父說,令外祖父是沒有此症的,那麼應該就是令外祖母傳下來的病症了。”
沈數又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問道:“能治好嗎?”
桃華搖了搖頭,有些抱歉地回答:“這是治不好的。”按理說瞀視之症在唐朝就有記載,但或許是歷史拐彎的緣故,這時候的醫者卻都不熟悉。當然也有可能是記載不夠詳細,以黈爲赤以蒼爲玄什麼的,從書面意思看來跟沈數的情況就不大一樣。
沈數下意識地又看了桃華一眼。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這毛病無藥可醫,但現在桃華說得這樣清楚明白,不由得又讓他生起了一絲希望。他已經發現桃華是喜歡穿紅色的,他很想看看桃華穿了紅色究竟會是什麼樣子,可惜……
桃華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帶着幾分歉疚又重複了一遍:“抱歉,這是血脈之中所攜的,並非人力可以改變……”就連她那個時代,也沒有辦法治療先天性色盲呢。但是她也許不應該這麼明白地解釋,讓他誤以爲自己很瞭解這病症,從而生出治癒的希望。從來沒有抱過希望,和有希望又破滅,是不一樣的。
沈數醒過神來,連忙笑了一下:“我知道是治不好的。”他看出了桃華歉疚的神色,以爲她只是抱歉自己無能醫治,連忙想找個話題,隨口便問,“這個什麼染色體,你是如何知道的?”
完了,這才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桃華張口結舌,這才發現自己簡直是瘋了!染色體這樣的秘密,也能拿出來告訴這個時代的人嗎?她連自己能醫治的病都要拉出蘇老郎中或者行醫手稿來做擋箭牌,免得父親和伯祖父起疑心,怎麼對着一個外人,就這樣合盤托出了?
“是蔣家祖上傳下來的?”沈數倒有些瞭然,“我不該問。”各家都有秘方醫術,他的確不該問的。
“不,不是。”桃華輕咳了一聲,“這是我在別家的書上偶然看來的,所以——不能說。”若說是蔣家的祖傳,那蔣老太爺的手稿就不合理了。
“我明白了。”沈數這下完全釋然了。本身桃華也是窺探了別人家的秘傳,自然更不能向外說了,能告訴他這許多,已經是很不容易之事,“你放心,我絕不會外傳的。”
“我也相信你。”桃華剛露出個笑容,薄荷已經收拾完東西回來:“姑娘,王爺,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日還有好些事呢。”
桃華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這裡跟沈數對坐了許久,連忙起身:“正是,你該去休息了,看眼睛都熬紅了。”
“你還不是一樣。”沈數也笑了起來,“我雖看不見紅色,但也能看出你瘦了許多。現在情況已經好了不少,也能騰出些人手來,明日叫人去縣城裡找個廚娘過來。”
桃華笑了起來:“不用這樣的。我從前——”後半句話趕緊嚥了回去,“總之如果情形這樣一直好轉,我們在這裡也呆不了多久了,不必那麼麻煩。倒是你這樣騎馬來回奔波,也該——嗯,也該配點藥擦一擦。我跟呂太醫說了,他那裡有藥膏……”
沈數先是一怔,隨即就覺得臉跟兩條大腿內側一樣火辣辣的。他幾乎連桃華的臉都不敢看,胡亂應了一句什麼,拔腳先走了——她居然從他走路的姿勢上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