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日子,老薩滿總是念念不忘地重複着一句話。
“那個人一定會回來的!”
在靈山世界中過慣了衣來伸手日子的飛由於不滿那些懦弱欺瞞的江湖習俗才跑到西單這邊來的,就在洛丹倫大陸的靠南方的一次漫長旅行中,他尋覓到這處奧特蘭克山脈,並奇蹟般地跨越過南方人不諳凍雪的心理障礙來到老薩滿隱居的天方一處,開始了新的人生旅途。雷德克塔爾將這個遠道而來的孩子當成了老酋長杜隆坦的光榮血脈,幸福撫養。
於是,飛又開始了類似江南飯來張口的老太爺式生活。不過,面對問題少年父親的那些問題行爲,諸如不入中原武林半步的乖僻行徑,內心就有過將模糊童年浸潤到水光十色的不小蠱惑的他更是難以消解這個眼前慈祥老人怪誕的口頭禪。
終於,這一天,在老薩滿決定騎着他的那匹唯一同牀共枕過的霜狼前往奧特蘭克山脈雪場上觀光旅遊前,飛又一次聽到了老人的那句話。
——那個人一定會回來的!
“爺爺,到底那個人是誰呢?”
德雷克塔爾從來就沒回答過這個千萬次從身旁狐疑聽衆嘴中冒出的詰問,一如此刻對孩子的態度。他只是將有些遲滯呆緩的身子吃力爬上霜狼寬厚的背闊肌上,然後揮一揮鬍鬚般漫長的神思,順着那一襲風衣吹拂而去的指引帶上飛蒼茫地出發了。
那次前往奧特蘭克山脈觀光的孩提往事卻像多少年後上陣殺敵般在飛心中刻骨銘心,一路飛揚。
給了飛無法估計的內心向往。
站在高高的山崗上,天因而顯得爲此而低下頭幾尺,環繞在冰天雪地上空的風雲也因此有了絲許遊浮的跡象。而雪山下淼茫的雪場一望無垠,就算有一生一世的感慨也無法將雪色中廣袤的寒冷解化,使得飛真正有了對世界的幼小認識。
世界就是寒冷的,當幾隻雪鷹一如那次拯救被丟棄在雪場上無助孩子時的出現,翱翔中徐徐降落之際,飛這麼說。
“你冷嗎?”老薩滿低下頭去將長衣裹住飛。
“是世界很冷!”飛顫抖地抱緊老薩滿。
老薩滿於是又一次陷入了對酋長血脈的生動留念中,使得站在山崗上的雪色倒影長久地巋然不動,直到雪鷹們猖擊中飛翎颳起的幾絲寒冷泡沫刺到了他的深情。於是,老薩滿咳嗽起來。
“爺爺,咱們回去吧!”
“不,爺爺還想等一會!”
飛又一次地聽到雷德克塔爾的那句口頭禪,因而再次反問,“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你早晚會明白的,我們腳下的奧特蘭克山脈,不過就像這每天飛來飛去的雪花,將我們原本看得見的東西遮蔽了,你要記住,爺爺等的那個人,可以改變奧特蘭克山脈的命運!”老薩滿煽情地獨白起來,這樣的言辭一路伴隨着他和那匹霜狼以及飛緊蹙呼吸中心靈的稚嫩觸動。
就在飛與老薩滿相依爲
命地獨立生活時,洛丹倫大陸那邊人類的軍營中,那個將軍中年得子的消息依舊如火如荼地不時傳唱在軍民一心的大好形勢下,給了信仰軍刀與槍桿子的平凡軍士們茶餘飯後的精神慰藉。於是,一些人總愛滔滔不絕地議論起這個被將軍撿來的孩子。
“聽說是從雪地裡撿來的!”一個身着戰盔的說。
“不,聽說是從戰場上撿來的……”
關於這個問題他們從午夜的失眠一路爭吵到烈日當頭,然後各自忿忿不平在各懷己見中悻悻離去。當他們再次碰頭時,他們的話題開始有了新的指向。那個戴頭盔的傢伙繼續發表言論。
“聽說布萊克摩爾的老婆挺漂亮的……”
“那是個真正的娘們,我有幾次在城門站哨時,看到那個娘們和一些燒煙的武夫們打情罵俏,風騷死了。”另一個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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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的談話很快就在二人曾經分裂過的對話中聯袂起來,給了他們堅定中達成一致觀點的良好趨勢。他們開始交換從上衣內口袋中取出舊圮圮的野狼煙並彼此點火。
“這野狼牌香菸,夠勁!”吞雲吐霧間,二人又不覺談論起來軍營中那些可以享受女人的大小
將軍和他們形形色色的老婆來,嬉笑間盡是軍營戰爭過往後肉體的粗澀慾望,伴隨着泛黃牙齒
中良莠不齊的談吐,飢腸轆轆地自我解饞着。
“那不過是個監獄長,有啥了不起的!”那天,黎明過後,這些無聊的軍士們又開始熱火朝天地議論起來。
“高大魁梧,是我的偶像!”瘦削的戰士,解開皮帶在廁所尿槽前閉上眼睛。
“要說這男人,勇猛的見多了,像將軍這麼勇猛的,我還沒見過,聽說這傢伙早先並不是這地方的人……”
當這話像尿一般從另一個傢伙身體內排泄出來時,那個幻想着將軍女人的小兵心裡一下通透了許多,一種難得相會的痛快感襲過全身,讓他找到了自我狂歡後的勝利。他將褲帶緊勒,然後露出屎色的牙齒來。
“是嗎?這傢伙到底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老子真想一刀宰了他!”他從嚴重傾斜的牆縫隙中劃出一拳,面露寒光。
他們那次廁所的談話剛好被將軍的一個忠實僕人在外偷聽到,於是,就有了接下來僕人前往將軍重兵把守的帳篷內的那次神秘談話。那天,天空陽光原本燦爛灼烈,卻很快伴隨將軍那有些難以揣摩的面部皺紋而有了風雲變幻的起色。
“將那兩個逆賊抓來見我!”將軍背過身去,在一張紅椅子前站定。
僕人忠實地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僕人形象穿上鱗光華現的鎧甲大刀闊斧地前來廁所附近的營帳。他的到來在千里之外的營地中也引來腳步聲般的不小喧囂,使得這些人都不得不對這個平日慣於被忽視的奴才不容小覷。不過,那兩個廁所方便完畢後的戰士,對着帳篷中窟窿叢生的地方解開汗水洗濯過的上衣,露出上臂抽菸。
“抓起來!”那些平日稱兄道弟的傢伙們行動比僕人的話語還尖銳,一下就將二人湮沒在拘捕行動中。
在前往軍營接受將軍歷來聞名於洛丹倫監獄囚犯們心中的整人大法的懲處過程中,那倆傢伙穿風而過的僵硬身子一路哆嗦不已。直到他們看到面相兇狠的將軍一上一下地暴跳如雷般跳躍在他們柔弱的有生之年中,他們忐忑不安的心才淡定了下來。於是,一個人說,“殺了我吧!”
“死不過太簡單,我是將軍,不會那麼做的……”
另一個人於是猥褻地求饒起來,“那就請將軍饒恕我們這次,我們那只是一時頭昏,我向你保證以後定加倍努力,用實際行動來報效將軍您!”身材瘦癟的士兵苦苦哀求着。
將軍自然是淡定地習慣性將手一揮,然後迅捷地從身後紅椅上將錚光畢現的軍刀舉起來,然後,一道劍影飛奔向眼前那個求饒的傢伙,一個頭顱就此從傾斜的視線中快速滾落,血滿咽喉。
身邊所有見識過曾經將軍戰場上英武神明風采鋒芒畢露的侍從們,卻沒能在這次欣賞將軍依舊大將風範的表演中鎮定過來,個個戰戰兢兢。布萊克摩爾將沾滿熱血的戰刀遞到嘴邊,甜蜜地舔舐着。然後,那個一言不發的小兵則是直起腰板望着那個還在掙扎着的頭顱,在地面上思想般的求索。
“說吧,求我怎麼做……”將軍毫無表情地說。
“死!”小兵直盯着那個地面上的抖動頭顱歡笑。
門外一個風塵僕僕的奴才往裡面氣急敗壞地趕來,面對眼前這一幕昏然暈厥,倒地不起了。當這個不聽話的小兵被關押進監獄時,那個倒地不起的奴才依舊不醒人事。
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伙伕帶上他的專制軍桶前來的毛遂自薦打消了眼前沉默而絕望的一幕的。當這個伙伕將刺骨冷水倒入這個奴才身上時,奇蹟並未發生。於是,這個伙伕立即被殺。
“給我滾開,一羣廢物!”
直到天色暮去,從黑夜裡趕來的英俊少年告訴那個整日公事煩身的將軍說,那個足不出戶的鄉下婦人爲他生下了一個肌膚酮白的女孩。
這個消息多少給了精神狀態一度震怒的將軍些許恍惚慰藉。於是,將軍布萊克摩爾火速從軍營趕往鄉下,在一隊人馬踢踏馳騁的三小時後,他們陸續抵達了鄉下葳蕤起伏的羣山之間,併成功繞過幾道山坳從小橋流水中找到那處竹林人家。
將軍推門進去,看到一個接生婆正在爲婦人洗衣弄飯。
“辛苦你了!”將軍用手撫摸着牀榻上的婦人。
“沒你辛苦,將軍……”婦人依舊溫婉地回答。
在將軍起身吩咐接生婆準備上好酒菜的一霎,婦人的眼神劃過一絲決裂的幽怨與失落。她輾轉着還處於緊張與痛疼狀態下的孕腹,往裡側睡去。
“怎麼了?不舒服嗎?”
“謝謝將軍掛念,我很好……”婦人繼續冰涼着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