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偉軍的怒火再次涌上來,扯着嗓子喊:“我們已傷亡數人,在這個鬼地方電臺聯繫不上老莫,是命令重要還是戰友的生命重要!”
電臺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把你的代號告訴我,我們邊送土豆邊請示!”
樑偉軍把代號告訴炮羣前觀,不到兩分鐘天空中就響起炮彈“嗚嗚”的破空聲。幾發炮彈落在敵陣地後面。敵軍有些慌亂,他們的指揮員一揮手,帶着部隊拼死向捕俘分隊衝鋒。他們知道我軍炮火的厲害,只有與捕俘分隊攪在一起,才能擺脫被我軍炮火覆蓋的命運。
“遠了,減五十米!”樑偉軍對着電臺大喊。
天空中嗚嗚聲大作,成排的炮彈從天而降,把敵軍裹進硝煙烈火中。
“撤!”樑偉軍帶着捕俘分隊向我前沿陣地跑去。
踏上陣地前沿,樑偉軍轉身望着莽莽羣山,大喊:“老連長、小南京、大個子,回家了!回家了!”
戰士們淚水滾滾,一起大喊:“回家了,回家啊!”
慶功酒
捕俘分隊抓來的俘虜以及帶回的情報資料極具價值,從他們回到駐地的那一刻起,我軍的炮羣斷斷續續地響了兩天。敵軍費盡心機搞的隱蔽陣地、秘密屯兵點被一一摧毀,敵軍準備許久的進攻還未展開就已經失敗了。
三天後,立功授獎名單下來了,樑偉軍、張愛國榮立二等功。當天傍晚,幾輛吉普車把捕俘分隊全體人員接到司令部駐地,一號首長要親自給他們慶功。
樑偉軍、張愛國坐在首車上,帶車的是一名司令部的作戰參謀,他見兩人沒有佩帶軍功章,閒扯許久才把話題轉到軍功問題上來。他說,一號首長說捕俘分隊功莫大焉,還說你們有勇有謀臨危不懼,之所以沒評上一等功主要是最近犧牲了幾名戰士,他們的英雄事蹟非常感人。樑偉軍盯着車窗外一掠而過的樹木,沉聲說至少我們還活着,功不功的無所謂,但是犧牲的中隊長爲什麼也是二等功,我們沒臉把軍功章掛在胸前。參謀突然想起,臨來的時候聽說有兩名幹部打電話到司令部,詢問能不能用兩枚二等功獎章爲死去的烈士換枚一等功獎章,結果被政治部主任罵了一通。參謀笑問,打電話的是你們吧?樑偉軍冷冷地說,烈士的撫卹金是多少?參謀有些尷尬,說戰士五百元,幹部按級別要高一些。樑偉軍又問,一等功臣的家屬是不是有些特殊待遇,中隊長的家屬還沒有隨軍,如果不來參戰他家屬隨軍的事就辦好了。參謀紅着臉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去問問政治部。車內的閒談就此結束了。
捕俘分隊的隊員們在充作食堂的帳篷內坐定,看着眼前鋪着雪白檯布的圓桌多少有些不適應。前沿上沒有這樣的條件,他們已經想不起上一次趴在桌子上吃飯是什麼時候。
帳篷內燈火通明,菜餚擺滿了桌子。但隊員們沒有食慾木木地盯着桌子發呆,這個時刻往往最容易想起犧牲的戰友。一名隊員看着桌上的茅臺酒,說了句要是中隊長在多好,他老說茅臺酒一輩子也喝不夠。話音未落,眼淚就流下來,帳篷中響起壓抑的抽泣聲。
樑偉軍心情煩躁,拿起桌上的紅塔山抽出一支點上,一口氣抽掉小半截。炊事員用圍裙擦着手提醒說:“首長還沒來……”話說了一半,張愛國已經瞪圓了眼睛,炊事員連忙閉嘴訕笑着躲到一邊。
抽泣聲越來越大,樑偉軍摔掉菸頭站起來說:“烈士們死得光榮走得壯烈,哭什麼哭,如果中隊長在天有靈,看到我們這個熊樣子還不氣死!我們是軍人,穿上軍裝就應該做好爲國犧牲的準備,漢朝名將馬援說過,好男兒爲國遠征,以馬革裹屍還葬……”
“說得好!”一號首長走進帳篷,他身後還跟着些陪同的高級軍官。
“車轔馬蕭出門轅,威師遠征鬥敵頑。黃沙百戰鐵血碧,不收國土終不還!”一號首長舉起一杯酒說,“烈士們走了,還有我們,國土不可丟!祖國不可辱!是我中華兒女就以英烈爲榜樣,這杯酒我們敬烈士!”
幾十個酒杯同時被舉起,緩緩地把醇香的酒液灑向地面。
一號首長再次舉起酒杯說:“借用唐代詩人王昌齡《出塞》中的一句話,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我代表前指敬在座的飛將!乾杯!”
“乾杯!”隊員們齊刷刷地端起酒杯。
一號首長豪氣沖天,端着酒杯走到桌邊,與隊員們碰杯,滿飲,再與下一名隊員碰杯,再滿飲。政治部主任幾次想上前制止,都被二號首長攔住了。
隊員們既爲自己能平安歸來慶幸又爲失去戰友感到悲傷,悲喜交加,酒喝起來就控制不住了。首長們明白隊員們此刻的心情,早早離席,少了拘束的隊員們哭哭笑笑,一會兒舌頭就大了。這頓飯吃了足足兩個鐘頭,隊員們大部分喝多了被攙扶到招待所休息。
樑偉軍被送到牀上,扯着嗓子大喊:“來人啊,來人啊,幫我把房子扶住,晃得我眼暈,是不是敵軍又**了……”
張愛國躺在另一張牀上笑罵:“你喝多了,這是地震,什麼**!”
樑偉軍搖搖晃晃地坐起來說:“不行,據說老天爺的思想覺悟不高,地震不分你我的一通亂砸,我得出去躲躲!”
“那我也去躲躲!”張愛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起來,發現樑偉軍早已沒了蹤影。
“不夠意思的傢伙!”張愛國扶着牆步履蹣跚地走出招待所,圍着房子轉了一圈在房後找到坐在草地上的樑偉軍。
酒醉的樑偉軍也保持着警惕,聽見腳步聲立刻低喝:“站、站住,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