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瑪麗投過來期待的眼神,姜明浩沒有說話,只是仰過頭去,看着天花板默默的發呆,彷彿他也被這父親之間的利益糾葛給徹底震驚到了,但是這個世界上又真正有多少如此忘恩負義和無情存在呢?
慢慢,姜明的雙眼微微合了起來,兩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下,在他的心底,始終無法逾越那道坎,就在他說着趙長明的父母時,姜明浩的心底想的又何嘗不是自己的父母,趙日天夫妻爲了自己的利益相互廝殺,而自己的父母呢?卻在國家利益間廝殺掙扎,成爲了永久的犧牲品,即使姜明浩知道,他父母的名字將永遠留在大家的心底,永遠留在國家的歷史裡,但他寧願不要英雄兒子這個稱呼,只是希望擁有一個簡單幸福的家,而這一切,卻是多麼艱難。
“浩哥,你怎麼啦?”魏德兵看到姜明浩滿臉的愁容,突然關切的問道,或許之前姜明浩讓瑪麗幫他推輪椅,讓魏德兵的心底有一絲芥蒂,但是這簡單的情愫又怎比得了他和姜明浩之間的生死兄弟情?
“嗯,沒什麼,眼睛有些疲勞。”
姜明浩淡淡的回道,他突然睜開雙眼,那雙烏亮的黑眸閃着光芒,散發着堅毅、無畏和孤傲,他的嘴角突然斜斜的上揚了一下,展露出無限的自信,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癱了,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再站起來,但是他還是要繼續奮鬥,繼續前行,不是爲自己那個已經失去的家,而是爲了龍國更多的家庭不再經受與自己相同的痛苦和絕望。
“走!”
這一聲走,讓姜明浩的身上陡然產生一陣孤傲的氣勢,就像是一隻一往無前的孤狼,即使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哪怕自己屍骨無存,姜明浩也會義無反顧,現在不僅僅是給自己和死難的兄弟一個交代,還有整個龍國的人民,因爲他隱約感覺到,趙日天的陰謀是針對整個龍國,試想一個在境外擁有僱傭軍的商人,會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唯利是圖的販夫走卒嗎?
“浩哥,我們去哪兒啊!”魏德兵依舊是一副憨厚的樣子問道,但是在他的心中,無論姜明浩去哪兒,他都會義無反顧的跟着,哪怕出生入死。
“去京城,也該會會咱們長明兄的父親趙日天了。”姜明浩說着,突然像一旁蹲在角落的趙長明投去一絲挑釁的眼神道:“就是不知道我們的長明兄能不能夠下定決心,大義滅親。”
但是趙長明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淚,他蹲在角落一動不動,彷彿是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因爲他的信仰,甚至是他所認爲的唯一可靠的父母親情,都在姜明浩的連環撞擊下徹底粉碎,趙長明似乎開始對自己的人生產生質疑。
姜明浩看着他的樣子,臉上的神情慢慢的凝重了起來,他轉過頭對吳天說道:
“小天,給他一支菸,幫他點上。。”
“浩哥,這兒可是病房,你就不怕楚曉蘭那個冰美人對你發飆啊!”吳天的話看似爲姜明浩着想,實際就是想告訴姜明浩,他不願意,因爲在吳天心中,只有自己的兄弟才配他吳天爲之敬菸點菸,像趙長明這樣的廢物紈絝子弟,他這二百二智商的天才又怎麼可能去委屈自己。
姜明浩自然也知道吳天的意思,所以沉下臉罵道:
“你小子是不認我這個浩哥了是吧?少他媽給老子廢話,讓你去你就去,楚曉蘭發飆我頂着。”
見姜明浩發火,吳天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也不說話,徑自拿出一根菸放在自己嘴裡點上,遞給了趙長明。
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是姜明浩他們兄弟幾個卻心知肚明,相互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心裡卻跟明鏡一般,吳天對自己抽的那一巴掌,就是告訴姜明浩他錯了,而姜明浩也不說話,彷彿剛剛的一幕從未發生過,這就是兄弟,這就是兄弟情,也正是這種默契,讓他們對彼此間的一個眼神和動作便能明白對方的意圖,甚至在戰場上敢將自己的生命毫無顧慮的交給對方。
“啵······啵······”
趙長明拼命的吸着煙,菸圈慢慢形成一個個白色旋渦,在空中飄蕩盤旋着,彷彿是宇宙中吞噬一切的黑洞,將趙日天的悲傷、哀怨,甚至是一切的一切負面情緒都隨着煙霧慢慢消失。
看着他的情緒慢慢的穩定下來,姜明浩看着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長明兄,或許咱倆之前有些仇怨,但我這癱瘓的身體,應該能夠告慰你受傷的心靈了吧?”姜明浩絕口不提瀟灑、獵鷹、李玉輝,還有警衛班那些兄弟的仇,因爲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算到了趙日天的頭上。
趙長明依舊沒有說話,他抽完最後一口煙後,雙手只是死死的搓揉這手中那份關於他母親死亡真相的資料,彷彿將一切的憤怒都發泄在手中的那團紙上,捏得他雙手青筋爆出,手臂顫抖,但他還是不停的搓揉着,彷彿內心有着發泄不完的憤懣。
“其實我的身世比你好不了多少!”姜明浩見他依舊不說話,突然壓低了嗓音,憂傷的說道,彷彿這句話是一把利鉤,勾出了他所有痛苦的回憶。
“哼!”聽到姜明浩的話,趙長明突然冷哼一聲道:“你是英雄的後代,在這個軍區,人人都羨慕你,敬仰你,而我呢?卻只是一個富二代罷了,或許表面上,你們會稱呼我一聲趙大少爺,可背地裡呢?或許已經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吧!”
“是,我們是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姜明浩很肯定的說道:“但是我們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路,就像你說的,我姜明浩是英雄的後代,我和我的爺爺甚至完全可以在大家的敬仰、尊重,甚至是施捨中活着,而且會活的很滋潤,可那又怎麼樣?”
姜明浩突然激動起來,他的右手食指在不停的顫抖着,彷彿因爲自己的嗓音而興奮,他提升了自己的嗓音繼續說道:“趙長明同志,別忘了,你和我們一樣,都穿着軍裝,穿着代表祖國、人民期望的軍裝,而支撐起這身軍裝的,不是你父親手中的錢,也不是某些政治家手中的權,更不是我們的私心,而是這龍國千萬同胞的寄託和屬於龍國軍人不屈的脊樑。”
這些話不僅僅讓趙長明渾身熱血沸騰,就連站在一旁的瑪麗聽到姜明浩的這句話,也忍不住渾身一震,或許直到現在,他才真正認識了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終於明白他爲何能在經歷如此多的磨難,還能如青松一般屹立不倒的原因,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他身上的那身綠軍裝,那身承載着龍國上上下下幾輩軍人意志的綠色軍魂戰袍。
見自己的話慢慢燃起了趙長明的心中的熱情,姜明浩繼續說道:
“我聽龍司令說過,你爺爺曾經也是一名龍國軍人,即使後來他退下來了,也依舊保持着軍人的一貫作風,龍司令說,你爺爺知道想讓自己的兒子投身從戎是絕不可能了,所以他纔不顧你父親的反對,一定要將你送入軍營,他甚至爲了將你送入軍營,舍下老臉,將整個軍區求了個遍,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留你,最後實在無奈,他才求到龍司令那兒,龍司令念及舊情,你才穿上了這身軍裝。”
姜明浩頓了頓,彷彿自己也被這位老軍人的行爲感動了,他努力剋制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繼續說道:
“我相信,你爺爺他之所以送你送你來軍營,就是希望你能從趙日天的陰影裡走出來,知子莫若父,或許他還不知道趙日天所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但是對自己兒子的性格,他一定了如指掌,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夠繼承他軍人的意志,挺起真正屬於軍人的不屈脊樑,扛起屬於軍人的職責,成爲一名合格的龍國軍人。”
其實這不僅僅是趙老爺子的希望,龍國的每一位老軍人,哪一個不是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希望自己的子孫繼承屬於軍人的意志和熱血,將龍國軍人的精神發揚光大,燃起軍人內心的光芒,薪火相承。
趙日天緩緩的站起身來,他手上的那團紙早就被搓揉得像一個乒乓球大小,但是這一次,所有人都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真正屬於軍人的氣勢,那是所向披靡,天下唯我獨尊的軍人霸氣,壓得一旁的瑪麗竟然有些窒息,就連一直看不起他的吳天也感到有些震驚。
他的右手彷彿是一條揚起高傲頭顱的巨龍,趙長明猛地舉起自己的右手,對着窗外用力的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這個軍禮是向他那寄於滿心希望的爺爺敬的,因爲他的心底已經深深的烙上了軍人的烙印,從此這個烙印將會浸透到他的血液和骨髓裡。
看着趙長明堅定的樣子,瑪麗更震驚的還是姜明浩,這個能夠看穿人的內心,甚至利用人心弱點的年輕人,僅僅二十多歲的年紀,便能用三言兩語,將一個二十幾年一成不變,甚至被金錢和慾望腐蝕得不堪入目的趙長明完全塑造成一名軍人,至少現在還算合格的軍人,這個年輕人該是有多麼可怕?不過可惜,他卻是個全身癱瘓的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