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加和他的夥伴現在要趕緊做的事,就是把二桅船的損壞部分修好,使這條船能夠在駛往太平洋的長途中,不出危險;這樣就可以把山洞裡的貨物全部裝上般,儘早開走。
修理摩爾號的船殼,是一件相當繁重的工作。可是那個木匠法加斯很內行,而且工具和材料俱全,修理起來一定非常順利。
船上那些壓船鐵首先要搬走,然後把船身擡到小河岸上,把船靠右舷斜放着,這樣就可以從外面進行修理,把船底那些木板換過。
這可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可是康加有的是時間,因爲照他算來,總還有足足兩個月的好天氣呢。
至於燈塔接濟人員到來的那件事,他早已胸有成竹了。
他在燈塔人員循舍裡找到一本燈塔日誌,從這本日誌裡他找到一切有關係的材料。接濟要每三個月纔有一次,信報艦聖費號要過了三月初纔會回到愛爾高灣來,而現在還不過是十二月底。
日誌裡也告訴他三個燈塔人員的名字是毛理斯、菲力普和法司奎土。從宿舍裡的傢俱陳設也看得出是三個人住的。所以三個人裡面,有一個人並沒有遭到他那些不幸夥伴的同樣命運。這個人躲到哪兒去了呢?康加也不把這放在心上。他是孤零零一個人,而且什麼辦法都沒有,不久準會凍餓而死。
可是修理二桅船的時間雖說很寬裕,有些可能的耽誤還得計算在內。事實上,事情一開始,修理還沒有來得及進行的時候,就已經被迫中止了。
那一天是1月3日,他們剛把摩爾號的壓船鐵搬完,康加正決定第二天把般斜過來,就在這天夜裡,天氣突然變了。
那天夜裡,南面天邊聚攏了許多雲塊。風雨表上度數突然降下來,說明要起風暴,氣溫升到十六度。天上打着閃電,雷聲隆隆。風颳得猛烈之極。如山的怒潮向礁石上直捲過來,猛攻着崖腳。
摩爾號這時候停泊在愛爾高灣裡真是天大的幸事,因爲港灣完全擋得了這次的東南風。碰到這種天氣,噸位再大的船,不管是帆船還是汽船,都有被風颳到沿島海岸上來的危險。像摩爾號這樣的小船危險當然更大了。
風力愈來愈猛,大洋裡海水的衝擊也愈來愈厲害,連小河都被海水灌滿了。時,河水一直升到崖腳下,海灘整個淹沒掉,一直抵到那座院子外面。海浪一直打着燈塔的宿舍,浪花濺了有半英里遠,一直到櫸樹林那邊。
康加和他的徒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使摩爾號沒有被風浪捲走。有好幾次,船把錨拉起來,幾乎要衝到岸上去。他們被迫又放了第二隻錨下去。有兩次簡直好像非出事不可了。
可是除掉日夜守着摩爾號外,那些盜黨已經佔用了燈塔的宿舍,因此絲毫不怕風暴。船上水手的牀鋪被褥全都搬到這裡來了,宿舍本來寬敞,十四個人足夠容納得了。他們來到司達登島之後,從沒有住得這樣舒服過。
糧食更不用愁。燈塔儲倉裡儲存的糧食儘夠他們吃的,而且還有得多;就是雙倍的人也不怕。而且,到必要時,還可以把山洞裡儲存的糧食取來。總之,二桅船在駛往太平洋羣島的長途中,糧食是有備無患的。
惡劣的天氣一直到1月12日纔算完結;白白浪費了一個裡期,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康加看見二桅船簸動得就像一隻小船似的,爲了慎重起見,還命人把一部分壓船鐵搬回船上去。由於港灣內也有許多礁石,船撞上去準會像在灣口一樣撞沉,因此要把船拖得遠遠的,同時,修補工作也停止了。
12日的夜裡,忽然轉了西一西南風。在聖巴蘇羅摩角那邊刮的風非常之大,海浪也非常之大,如果摩爾號現在還是在小港裡的話,那準會撞得粉碎。
在這個星期內,有一條船經過司達登島,是在白天裡。因此,它不需要留意什麼燈塔,也沒法看出燈塔夜間已經不亮了。它從東北方駛來,揚着半帆開進拉美爾海峽,桅杆上飄揚着法蘭西國旗。
還有,它經過時離開陸地足有三海里遠,要用一具望遠鏡才能辨別它的國籍。所以法司奎士如果曾經向這船打過什麼手勢的話,船上的人也不會望見,而且的確也不曾望見,否則的話,船上的法國船長就會毫不猶豫放一隻小船過來,拯救一個遇難的人。
在13日的早上,盜黨把那些壓船鐵重又從摩爾號上搬了下來,堆在沙灘上潮水打不到的地方,把船身內部再作一次檢查。這次比在聖巴蘇羅摩角那邊檢查的要仔細得多了。木匠告訴大家,損壞的程度比原來設想的還要嚴重。當時開來時海里的風浪相當大,這船逆風行駛,受到的壓力非常之大。就因爲這個緣故,船後弄出了一條裂縫。擺明的,船身一駛出愛爾高灣就要出事情。現在非得把船拖到岸上來,換上兩塊新板、三隻木架和約摸六英尺長的一條護邊。
先前已經說過。多虧山洞裡收集了各式各樣的物件,修理材料是有恃無恐的。木匠法加斯,再加上他的手下人,不愁完不了工。他如果不成功。摩爾號不經過徹底修理,就沒法開進太平洋。所幸的是檣桅、帆篷、帆索都一點沒有損壞。
修理的第一步是把船擡到沙灘上,好把船身靠右舷斜過來。由於缺乏船塢裡那些代替人力的起重機,這事只有等潮水最大的時候才做得了。有這個緣故,現在又要耽擱兩天工夫,等待上半月的大潮汛到來,把船拉到沙灘上最高的地方,這樣,在修理期間從頭到尾纔不會被水淹到。
康加和卡剛特趁這兩天耽擱的時間,又回山洞去了一次,這次坐的是燈塔上的那隻小船,因爲比船上那隻划子大些。有些值錢的東西,像掠來的金銀珠寶以及其他珍貴物件,都可以帶回來,放在燈塔旁房屋的儲倉裡。
小船在14日早上開出,潮水這時已經退去有兩小時:要等到下午漲潮的時候纔回得來。
天氣很好。輕微的南風吹着一塊塊白雲,中間透出陽光來。
在動身之前,卡剛特先上燈塔的月臺向天邊眺望一會,他每天都要這樣做。大海上荒荒涼涼,一條船都看不見,連那些本地的小船,都看不見一條;這些小船在平時也會駛到新歲羣島東面來的。
島上也是一片荒涼,至少縱目望去的確是如此。
當小船順流而下時,康加把港灣的兩岸仔細打量一下。那個逃出他們手掌的燈塔人員哪兒去了呢?
這事康加雖說不大放在心上,可仍舊希望除掉他。
岸上和港灣裡一樣,一個人都沒有。這裡唯一的生命標誌是棲息在山崖裡的成千上萬的烏兒,在那裡飛鳴。
因爲是順風順水,小船約在十一點鐘時就在山洞前面靠岸了。
康加和卡剛特上了岸,留下兩個人守船,就走進洞裡,半點鐘後又從山洞裡出來。
洞裡一切看上去跟他們上次離開時一樣,並沒有動過,老實說,洞裡到處是亂七八糟堆着的東西,形形色色都有,就是有一張燈照着,也難以發現少掉些什麼。
康加和他的夥伴取出兩隻箱子,都是緊緊蓋着的:箱子裡滿滿裝着金市和許多寶石;這是從一條英國三桅船上劫下來的。他們把箱子放在船上,正預備開船,忽然康加說他要上桑裘安角去一趟,從那邊角地上望望南面和北面的海岸線。
卡剛特和康加就這樣爬上崖頂,一直走到角地的盡頭。這裡眺望甚爲方便;從一面望出去,那一帶向拉美爾海峽伸出去的海岸可以望出有二海里遠光景,從另一面望出去,可以一直望到賽弗拉爾角。
“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卡剛特說。
“對了,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康加回答。
兩人隨即回到船上,這時正值漲潮,大夥兒就隨着潮水開回去了,三點鐘不到就回到愛爾高灣。
兩天之後,就在16日的上午,康加和他的夥伴動手把摩爾號搬到岸上來。潮汛在十一點鐘的時候最大,一切都佈置停當。他們把一條錨鏈拉到岸上來,等到水位升到適當高度,就可以用錨鏈把船拖到岸上。
這樣做毫無困難,或者危險。單靠潮水就可以完全做到。
他們等到潮水開始退卻,就拉緊錨鏈,儘量把摩爾號拉到岸上最高的地點。
這底下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只有等潮水退卻了。約在一點鐘時,那些靠近崖腳的礁石已經露出水面,摩爾號的龍骨碰到下面的沙灘了。三點鐘時,船身已經完全離水,靠右舷歪斜在那裡。
現在可以開始修理了,可是由於沒有辦法把船身一直拖到山腳下的緣故,來時,船身還要浮起,修理工作每天還得要打斷幾小時。在另一方面,由於從今天起,潮水的高度要逐日減退下去,停工的時間就會逐漸縮短,這以後就會有兩個星期的時間絲毫不會間斷。
那個木匠就這樣動起手來,盜黨裡那些巴塔哥尼亞人當然派不了用場,可是餘下的人,包括康加和卡剛特在內,至少可以幫一下手。
銅皮拿下之後,撞壞的部分很容易就去掉了。這樣就剩下骨架和底板;現在要修補的就是底板,而山洞裡取來的木材、木板和彎木頭是足夠應用了。
由於天氣始終晴和,在這以後的兩個星期中,法加斯和其餘的人進行得很順利。最費事的是把地板和肋架敲掉,因爲這些都用銅皮包得緊緊的,而且有木釘釘牢。整個船身都堅固異常。肯定他說,這條二桅船摩爾號是法爾巴來索一個著名的造船廠造出來的。法加斯費了很大的事才完成這部分工作;倘若不是山洞裡收集了有那麼多木匠工具的話,肯定這次修理是不會令人滿意的。
當然,在頭幾天裡的時候,修理只好停止下來。幾天後,潮水就落得很低,連沙灘的邊都打不到了。由於船身的龍骨可以不受水,修理就在船內船外同時進行。可是要緊的事情是,至少要在潮水上漲之前把船板換好。
爲了謹慎起見,康加並不去掉所有的銅包皮,而是把船板人水部分的接縫處詳細檢查了一遍。接縫的地方全都用瀝青和填絮重新填好,這些東西都是從失事船隻上得來的。
修理的工作一直繼續到1月底,幾乎是毫無間斷。天氣一直都很幫忙,有時候下點雨,有時候還下大雨;可是都不太久。
在這段時間內,司達登島海面上望見過兩條船。
第一條英國汽船是從太平洋開來的,它先開進拉美爾海峽,然後向東北方駛去,顯然是開往歐洲什麼港口的。它是在中午經過桑裘安角的;出現的時候是在天明之後,消失在日落之前,因此船上的船長沒有能注意到島上燈塔已經不亮了。
第二條船是一艘大三桅帆船,沒法肯定是什麼國籍。它出現是在天快晚的時候,就在桑裘安角外面,沿着司達登島東岸一直開到賽弗拉爾角纔開走。卡剛特這時正在瞭望室裡,只能看見船右的綠燈。可是這條帆船上的船長和船員可能已經在海上行駛幾個月了,所以不可能知道島上的燈塔已經造好。
這條三桅船開過時,離島岸相當的近,角地盡頭如果有人放出像火光一類信號的話,船上的人一定會看見。
法司奎士有沒有設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呢?
不管有沒有,總之這條船在天亮的時候也在南方消失了。
此外在天邊還看見些帆船和汽船,可能是開往福克蘭羣島去的。那些船恐怕連司達登島都看不見了。
在1月最後的那一天,由於月亮正圓,潮水非常之大;這時天氣起了極大的變化;轉了東風,朝着愛爾高灣的口子直吹進來。
所幸是雖然修理還沒有完工,那些木架、地板和船底已經換好,船底至少可以不漏水,再用不着擔心有水透進底艙了。
這的確是值得慶幸的事,因爲足足有兩天兩夜,海水把船身全部都浸沒了:二桅船已經豎立了起來,不過龍骨還沒有離開沙灘浮起罷了。
康加和他手下的人費盡心思來防止二桅船受到新的損壞。否則他們動身就又要耽擱一些時候了。總算萬幸,二桅船始終沒有被海浪捲走;雖然船身兩側簸動得很厲害,可是還不至於撞到小河裡那些礁石上去。
而且,到了2月2日,潮水退去,摩爾號重又擱淺在沙灘上。這樣就可以把船殼上面一部分的接縫嵌補好,從早到晚錘聲丁丁當當響個不停。
還有,摩爾號開航的日期也不會因爲上貨有所耽誤,那些不歸法加斯使用的人都用小船裝了往山洞去搬運貨物,這樣往返有許多次。有時候由康加率領了去,有時候由卡剛特領了去。
小船每開去一次,都要載回一些貨色,這些暫時都放在燈塔儲倉裡;貨物將來都要裝上船,從這裡上船要便當得多,也比較有步驟;否則的話,就要把摩爾號開到灣口山洞前面,一碰到惡劣天氣,就要停止。沿桑裘安角這一帶海岸,除了燈塔下面這條小河,更沒有第二處避風的地方。
再過幾天工夫,船身修理完竣,摩爾號就又可以航行元礙了,那時候貨物也可以上船了。
2月12日那天,船殼和甲板上面剩下的一些接縫都徹底修補好了。他們過去還在失事船隻的殘骸上找到幾桶油漆,所以還把摩爾號從頭到尾重新漆了一遍。康加趁這個機會把二桅船的名字也換過,改稱卡剛特號,用來紀念他的副手。他又把帆索換過,把帆篷作了幾處修補。
摩爾號在12日這一天,很可以就開回原來停泊的地點去,接着就把貨物裝上船。康加和他的夥伴都迫不及待地要離開司達登島,可是仍得等待下一次的潮汛使摩爾號浮起來,這使他們非常惱火。
2月14日,潮汛來了。這一天、原來陷在沙裡的龍骨才浮水而起,二桅船順利地開進深水。現在只剩裝貨了。
這時除了預見不到的阻力外,這條卡剛特號在幾天之內就可以起錨,離開愛爾高灣,駛進拉美爾海峽,再就揚起滿帆向西南方那片廣漠的太平洋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