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除了平靜只剩下平靜。
慕千雪每天都會準時上下班，宋天楊也是準時上下班，甚至，他會主動接她送她，但兩人之間的交流，除了相敬如賓便是無盡冗長的沉默。
她不大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或者說，她不大想跟他說話。縱然他每日精力旺盛，總是纏着她每晚的要，甚至在半夢半醒間將她折騰到無法安然入睡，她依然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說什麼好呢？
說她愛他，還是不愛他了呢？
不如不說。
晶晶有時候會數落她，說她太過計較了，說三少既然能低頭跟她說那三聲對不起，就已經足夠重視她了。可慕千雪還是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她要的不是他的一聲聲對不起，只是那一份可以安然入睡的承諾。
可惜，就算是他真的給得起她承諾，她好像也不太敢相信了。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矛盾，感覺像是不知足似的，在別人眼中，她無限風光，嫁的好，生活好，工作好，一切都好。可是，最讓她覺得不好的地方，別人卻一點也看不到。
是她的要求太多了麼？
也許是的，以前，她只想要小雨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可現在，她也想要屬於自己的幸福……
凌雲航空，總經理辦公室。
站在窗前，宋天楊全身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之中，居高臨下地俯瞰着窗外城市的喧囂繁華。馬路上有川流不息的車流，熙熙攘攘的人羣看上去就如一隻只黑色的小蟲，在一片熱鬧中，緩緩的向前………
迷離的視線似穿透了那些人流，在那擁擠的世界尋找着失落的什麼，宋天楊自問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性子，可這幾天，他覺得自己快要憋壞了。他素來性子暴燥，可在慕千雪的面前，他所有的怒氣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全都被卸掉，反彈，一點都起不了作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作用是什麼，可一想到她就算是在他身下婉轉承歡都不肯多說一句話的樣子，他的心就絞着疼。有時候，他爲了故意讓她釋放出來，會做得特別重，特別狠。只有那樣的時候，她纔會挨不住抱着他輕輕地哭，就算是看着她哭，也至少能聽到她的聲音，也好過那樣無滋無味地歡好。
腦子裡木木的，心裡燥燥的，很想抽根菸提提神，可想到她討厭自己滿嘴的菸草味道，他卻下意識地沒有去碰
。都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麼，明明那樣自傲的一個人，在遇到慕千雪之後，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這樣的轉變是好是壞他說不清楚，但那感覺，他沒法形容了……
負手而立，高大偉岸的身影壓在透明的玻璃窗是，倒映出來的人影模樣卻帶着形銷骨立的冷。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他，卻沒辦法讓自己不變成這樣。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因爲在乎那個女人？因爲喜歡那個女人？
想到這裡，宋天楊的腦海猛然劃過一絲心驚膽顫，顫得他手指都開始抖，他喜歡上她了麼？喜歡那隻小刺蝟？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疼！
辦公室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這幾天他的脾氣極大，除了程力和霍喬婷，幾乎沒有人敢推門進來。他抿着嘴拉成一條線，淡淡地哼了一聲進來。
門，應聲而開。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程力的聲音也低低地在他背後響起：“宋總，這個……是您的東西吧？”
“什麼？”
宋天楊沒有轉身，只是藉着光影能看到程力手裡託着個不小的紙箱子。
“快遞，網購的東西。”
“不是我的。”他素來不網購，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聞聲，程力一噎，上面都寫着宋總的名字，怎麼可能不是宋總的東西？不過，要說宋總網購這應該也是少，他要什麼大多都是專門定做的，這種網購還是同城快遞的，程力也很好奇是什麼。
“很早就寄到了公司，您也沒問，我不確定是不是您的東西就一直放在我那裡。”
琢磨了一下，他換了個說法，還提醒道：“貨到付款的！”
似是被這四個字刺激了一下神經，宋天楊回過神來，腦子裡突然想到了某個點，難道是…………
“哪裡寄來的？”
“北區，同城快遞！”
北區？路晶晶那間小公寓好像就是在北區，應該是沒錯了。
宋天楊臉上浮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無奈感，終於轉過身來，認真地對程力道：“用了多少錢？你去填個報銷單，我簽字。”
“沒關係的，也沒多少錢。”
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用了他幾千塊，不過，在老闆的面前，這點錢都捨不得怎麼行？
“總不能讓你自己替我出錢。”
原本說那沒多少錢的話也是客套，索性老闆這麼直接，程力也沒有再推辭，只是，老闆剛纔是說了替我出錢吧
！哎！這麼說這東西真的是宋總要的？
可是，什麼東西值得宋總‘興師動衆’網購一場啊？
程力心裡癢癢的，很好奇，可還是規規矩矩將箱子放到了宋天楊的桌上，鬆手前，他還小心地掂了一下，東西不是很重，但是很貴。
宋天楊坐在寬大的老闆椅裡，視線落在那快遞包裝的箱子上，上面填寫的字體絹秀，寄件人那裡果然是：一晶你就笑。
修長的指無意識地點着那些字，宋天楊腦子裡又回放起那日她用慕千雪的電腦拍下這些東西的畫面。可以想象得到這些東西穿在慕千雪身上的效果，可惜，來的太晚了。現在恐怕他是用求用哄用騙用吵她也不會配合自己了吧！
燥鬱的感覺更盛，宋天楊擱在箱子上的手猛地一收。看得不遠處的程力心都縮了起來，生怕他一時怒大直接將箱子砸自己腦門上。
眼角的餘光似是這時才瞥見辦公室裡程力，宋天楊眉頭微微一顫，不甚愉悅道：“還有事？”
程力面有難色：“要不，我晚一點再來找您說？”
當然有事，沒事他會選這種時候進來麼？誰不知道這幾天宋總又到了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生理期’，大家都是能免則免，他自然也不例外。可惜，他是宋總的‘特別助理’，他不找噴誰找噴，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用了，說吧！”
大掌一動，將桌上的快遞箱掃到地上，宋天楊復又恢復了那幅生人勿近的表情。
“其它的都可以放一放，只有杜機長那件事，拖不得了。”
那樣大的事故，居然有驚無險地過去了，而且宋天楊還趁機利用股市的拉動又談回了幾筆以前合作方一直在搖擺不定的大工程。程力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也很獨到，宋天楊確實有能力，值得他誓死追隨。
“不是說明天的飛機麼？”
從一開始他就算到了這一天，一直不動聲色不是因爲他被瑣事煩惱，而是還不到要動真刀真槍的時候。杜宏宇明天下午三點半的飛機回來，這個消息，他昨晚上就知道了，只是，杜家的人防備得太深，所以到現在杜玲宇都沒給他與杜宏宇通話的機會，該問的事情他也還是一句也沒有問。
那件事，他遲早要問的，之所以沒有直接飛到國外去找杜宏宇是因爲放心不下慕千雪一個人在國內。那隻小刺蝟，也不知道是什麼屬性的，最近桃花旺得讓他頭疼。以前有趙奕辰和杜宏宇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惹上了夏波清………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自己過不了夏波清這一關，他和慕千雪之間遲早還得出事，一想到這裡，頭更疼了
！真想把那隻小刺蝟捆在家裡不讓出門，真想啊！
“是明天的飛機，但杜總通知所有董事明天下午四點半。”杜宏宇三半點的飛機，四點半這個時間掐的這麼好，用意已經很明顯了。程力想了想，又把最緊要的一件事說了：“宋總，咱們的支持率不高。”
在凌雲航空，一筆能寫出兩個字來：一個宋，一個杜。
雖然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搭上了凌雲兩個字，就一定是宋家的產業，可公司內部卻很清楚，杜副總與宋家早就有了嫌隙，鬧獨立也是遲早的事。更何況，宋董事長這幾年根本就沒有管過凌雲航空的大小事務，杜副總把持大權已久，要他交出實權來，恐怕不易。
所以，杜宏宇入董事會是小，能不能接下公司的的大權纔是重點。雖說杜宏宇這幾年對公司未有建樹，但杜勝與杜玲宇卻爲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就憑這兩大支持，再加上杜勝手中與宋建仁相差無幾的股權，要‘謀朝篡位’也是分分鐘的事。
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一半是因爲宋家與杜家交情匪淺，還有一半應該是忌憚凌雲集團的實力。可話要說回來，凌雲航空是小，凌雲集團可是跨國性的大集團，杜勝在公司裡這麼鬧分裂，不可能總部一點也不知道，可宋董事長卻一直放任杜勝的野心不管，這一點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有人說，杜勝之所以這麼猖狂，是因爲手中握有宋家的秘密，至於這個秘密是什麼，那就只有杜宋兩家的長輩們知道了。所以，程力說的這個支持率，指的是公司中支持宋天楊和支持杜勝的兩撥人。
明明是說着這麼重要的事，可宋天楊還是有幾分心不在焉，只懶懶地問了一句：“幾比幾？”
“十比五。”
“…………”
十比五，三分之二的人都倒戈了麼？看來，杜勝對公司的滲透已經很嚴重了，若一直坐視不理的話，恐怕以後想理也理不了了。
“宋總，要不然……”
內斂的黑眸微微一暗，宋天楊並不打算聽程力把話說完，只幽幽地問了一句：“午餐你一般都在哪裡吃？去員工食堂麼？”
程力微微一愣，還是老實地回答：“不怎麼去。”
畢竟是高管，去員工食堂總會有人盯着他，程力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寧可每天訂快餐也很少去員工食堂裡吃東西。
“今天去一下吧！”
說着，宋天楊語氣微頓，眸色裡流光溢彩：“要是有人過來跟你套近乎，打聽你老闆我的情況，就說我最近心情不好，任何人提的任何‘合情合理’的要求我都不會答應。”
他刻意咬重了那個合情合理四個字，程力心神一凜，馬上點頭：“好的
。”
關於這個老闆最近心情不好的問題，這根本就是事實嘛！所以，對程力來說，這個任務十分輕鬆就能完成，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異議。不過，他倒是猜不出來宋天楊讓他放這個消息的理由。不過，程力是絕對相信宋天楊的能力的，無論過程多麼艱難，這個‘從龍之功’他應該是跑不掉了。
“對了，你和婷婷關係如何？”
宋天楊似是不經意，程力卻全身一僵。
“…………”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問程力任何問題，都不如這個難以回答，他和霍喬婷什麼關係？現在應該叫【炮】友比較貼切麼？可無論怎麼猶豫，程力猶豫的只是如何形容比較合適，並不是打算隱瞞什麼。只有瞞得住的事情才值得隱瞞，瞞不住的還有什麼瞞的必要呢？
想了想，只有一個答案比較合適：“初戀*。”
“…………”
這個答案，輪到宋天楊僵了。
灰溜溜地摸了摸鼻頭，程力靦腆地紅了臉：“宋總，您也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誰的年少不輕狂？”
又或者說，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錯過一個人？
第一次抱着霍喬婷在他老舊公寓的木chuang翻滾的時候，他也曾以爲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莫過於他，可如今想想，實在是不提也罷。
“你小子本事不小啊！”
在宋天楊的印象中，霍喬婷是個人際關係很複雜的女孩子，她也有那種過人的手腕，能在各種男人中游刃有餘，她實際交過的男朋友並不多，但個個非富即貴，而程力居然說了初戀*這四個字，就不得不讓宋天楊對他刮目相看了。
以程力的背景與條件，原本應該是給霍喬婷提鞋她都瞧不起的，可他居然…………
“厲害！”
這兩個字，是宋天楊對程力由衷和讚歎！
“咳！咳咳！”
程力一下子就讓這兩個字給嗆到，輕咳了幾聲後，才紅着臉看向宋天楊。他可不傻，絕不會以爲宋天楊這時候提到霍喬婷真的是隨口一提。
“不過，年少輕狂就罷了，現在不年少了就該注意一點，你說是不是？”宋天楊說得隱晦，程力卻一下子直了脊樑，早就知道老闆不會隨便‘敲打’自己，看來，他還是知道什麼了，幸好自己剛纔沒有隱瞞，要不然…………
程力後心冒着冷汗，頭也漸漸低了下去：“我明白，不會再犯。”
宋天楊點了點頭：“出去做事吧！”
從總經理辦公室裡退出來，程力腦子還有些懵，他能聽出宋天楊對自己的警告，卻不清楚宋天楊到底知道了多少
。
他和霍喬婷的關係，當初其實不是有意要隱瞞的。
初來凌雲的時候，他是爲了爭那一口氣，所在故意在霍喬婷的面前晃來晃去，可後來，晃着晃着他竟真的喜歡上了這裡的工作。也因爲他的踏實努力，宋天楊一直在暗中提攜着。爲此，他就更加無法開口了。
被提撥爲宋天楊的特別助理他是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自己的能力終於被認可了，憂的是又要和霍喬婷同處一‘室’，他原本是個自制力不錯的人，可偏偏就對霍喬婷沒有抵抗力。上一次，真的是他太過大意了，從此後，同樣的錯誤絕不能再犯。
正這麼想着，身邊俏生生又立了一道人影。
烈焰紅脣，同色的深v領獨扣小西裝。在整個凌雲航空，能將這個顏色駕馭得如此之好的也只有霍喬婷了。火紅的美人兒妖嬈又至，水蛇一般纏了上來，甚至不顧旁人可能會經過這裡，便‘啵’地一聲在他的臉上香了一口：“一起吃午飯吧！”
程力的身體微微一僵，片刻又恢復了自如：“好啊！我正打算去員工食堂。”
“啊？爲什麼要去員工食堂？”
他臉上的笑意非常的公式化，這讓霍喬婷十分的意外。老實說，那天晚上他熱情如火得讓她幾乎以爲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可現在，他這一張撲克臉是要鬧哪樣？吃過就不想認帳啊？
老實巴交的程力也學壞了麼？
學着她的口吻，程力反問：“爲什麼不去員工食堂？”
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霍喬婷認認真真地瞅了他一陣，終於發現這‘老實巴交’的男人可能是在生自己那天不告而別的氣，頓時又覺得心裡甜得滿滿的。
手臂又纏上了他的手，霍喬婷迷人的大眼睛閃着you惑的光亮，聲音裡也透着嗲嗲的軟：“人家不想去那裡吃嘛！你陪我出去吃好不好？”
“不好。”
程力的口氣又冷又硬，霍喬婷卻並不氣餒，還嘟着紅豔豔的小嘴跟他撒嬌：“程力，幹嘛這麼不給面子？”
聞聲，程力內斂的眸光一沉，終於直言道：“喬婷，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就直接問吧！不需要這樣的。”
從程力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一直叫她小喬，因爲在程力的眼中，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就是霍喬婷。她是他心目中最真實存在的女神，她配得上小喬這個稱呼。
他們分手的那一會兒，他看着她油走在各色名門貴公子之間，所有人都叫他大美人，可他還是心心念念着她是他的小喬。直到後來進了凌雲航空，他們成了同事，他才和別的同事一起叫她喬婷。
這個全新的稱呼對程力來說，意味和他和她以往那種【曖】昧關係的一種終結
。他早就應該意識到的，小喬不在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同事霍喬婷。所以，他不用再費力和她解釋什麼，也不用再擔心會不會說了什麼重話傷了她的心。事實上，他現在才發現，能傷到她心的那個男人，永遠都不會是自己，所以，他根本不必再顧忌。
被他直接點中心思，霍喬婷一陣心虛，可臉上的笑意仍舊嫵媚：“你幹嘛呀？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程力費勁地收起眼中的慍色，忽而一笑：“剛纔我出來的時候，宋總問我和你什麼關係。”
只一句話，霍喬婷臉上的笑意頓失，挽在他手臂上的雙手也猛地鬆了開來：“你，你怎麼說的？”
“初戀*。”
一聽這話，霍喬婷當時便惱了：“唉呀！你幹嘛要跟宋總說這個？”
“見不得光嗎？嗯？”程力嘲諷一笑，看着霍喬婷的眼神，竟帶着同情般的憐憫。
被他那種眼神看得心口一堵，霍喬婷直起腰桿，理直氣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不讓搞辦公室戀情，再加上我們倆個又都是宋總的助理………”
打斷她的話，程力無情道：“所以，以後沒什麼事的話你也別約我吃飯了，還有………”勾起脣角一笑，程力扯脣：“我家的鑰匙還給我。”
霍喬婷一怔，用了許久的時間才終於意識到程力這一次是來真的。以往，他對她素來都是百依百順的，就算自己做的多麼過份，只要回頭對他多笑一次，他馬上又會變得百依百順。
那天晚上她偷了那個電話號碼，還順手拿走了他家的鑰匙，她原以爲他什麼也不知道，可現在看來，他是知道了所以才這麼生氣。可是，自己帶走了他家的鑰匙他不是應該開心嗎？畢竟，這就代表着她以後會主動去他那裡，可他居然找自己要鑰匙，這是要徹底和自己斷個乾淨的意思麼？
惱羞成怒，霍喬婷難得地紅了臉，可女人的矜傲還是讓她下意識地抗拒了一下：“幹嘛？就不還你。”
“………”
程力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既然要斷，就要斷個徹徹底底，他不會再給她機會去you惑自己，不是因爲他不會受她you惑，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根本抗拒不了這個女人。
四目相對，不過是十秒的僵持。
霍喬婷原本沉寂的心跳突然又復甦了，迎着他深情如舊的雙眼，想到當初他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她的心，咚咚咚地跳得飛快。可是，他的眼神卻那樣冷，冷得讓她害怕。
終於，霍喬婷放棄了掙扎：“好啦！好啦！給你就是了。”
嘴裡說着給他，可行動上卻沒有繼續，程力不言不語，只用眼神督促着她去拿東西
。霍喬婷扭捏了一陣，終於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自己的手包裡將鑰匙拿給了他。
“謝謝！”
接過鑰匙，他轉身就要走，霍喬婷卻急急地叫住了他：“程力，你真的不陪我吃飯麼？”
“我說過了，想問什麼就直接問，不用這麼‘賄賂’我的。”說着，程力眯着眼一頓，又道：“我的利息重，怕你還不起。”
原本只是想旁敲側擊一下的，可聽程力這口氣，霍喬婷也是不再故做單純，終於直言道：“你是不是在查桑妮的過去？”
終於問到了，程力冷冷一笑，反問：“你不也在查麼？”
“可我查到的都是沒用的，所以想找你拿點有用的。”
在計劃將桑妮叫回來當槍使的時候，她就摸過桑妮的底，不過，那一段被抹去的了過去，她始終查不到。但她查不到，不代表程力查不到，這個男人是有能力的，缺的只是背景的機遇，所以，她纔會將主意打到他頭上，只不想，纔剛剛開了個頭，便讓他直接洞悉了自己的企圖。
這一點很遺憾，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至少，她現在問他什麼都是光明正大的，比那天晚上那樣要強得多。
“我查到的也是沒用的。”
程力沒有撒謊，可霍喬婷根本不信：“怎麼可能，你只是不願意告訴我罷了。”
英挺的眉微微一動，程力忽而扭頭看她，冷冷道：“你說對了，就算我查到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終於被他的態度惹惱，霍喬婷怨恨地瞪着她，咬牙切齒：“程力。”
“收起你的野心，我不想眼看着你走到萬劫不復的那一步，無論是宋總還是凌雲航空，都不是你沾得起的。”以往他站得遠，看不清這些是是非非，可如今他什麼都知道了，自然明白霍喬婷的野心有多大。
他不是不看好她，是根本覺得她沒機會。
同樣是男人，他明白愛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三少對三少奶奶顯然已是動了真情，不是她們這些跳樑小醜就能破壞的。就算是真的有機會破壞，一旦被三少知道真相，後果恐怕真的就是萬劫不復。
“你這是勸告我，還是威脅我？”
“都是。”
“………”
聞聲，霍喬婷氣得全身都在打顫。可程力卻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後便自如地進了電梯，下到員工餐廳吃午飯去了。
特意提早了一個小時下班，宋天楊直接將車開到了慕千雪所在的事務所樓下
。
這陣子爲了接她下班，他都會將公司的事情壓到工作時間內做完，如果實在做不完就會留到第二天繼續。一天兩天這麼做還不覺得有什麼，時間一長，他便覺得有些不大方便，畢竟凌雲航空現在內憂外患，自己這樣子很容易讓人鑽空子。而且，有些工作是拖不得的，拖一晚上損失的不僅僅只是錢。
想了想，還是覺得把那隻小刺蝟帶在身邊才安全。
直接找到郭白明，把自己的意圖跟他直接一說。郭白明也是個‘聰明人’，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畢竟，凌雲航空是事務所的大客戶，這算是金主開了口，他哪裡還會有意見？更何況，他們事務所現在也確實接了不少凌雲航空的小官司，如果把慕千雪調到那邊辦公，一來也不會影響事務所的業務，二來還可以賣三少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爲？
兩人一拍即合，郭白明當時便要出去跟慕千雪說這個‘好消息’。還是宋天楊阻止了他，說要自己跟她講。郭白明哪裡知道人家小倆口正在鬧彆扭，還以爲三少是想給慕千雪一個驚喜，連忙眉飛色舞地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宋天楊不讓郭白明講這個話，是因爲知道慕千雪一定不喜歡他這樣自作主張。可他不把她帶在身邊，自己又覺得不放心，所以，兩相權衡，他決定自己主動跟她坦白，以慕千雪那種吃軟不吃硬的個性，說不定被他磨一磨就勉強答應了。
只要她一次勉強，以後到了凌雲那邊還不是他說了算？說不定兩人的感情也能更穩固，這麼想着，宋天楊的心情也暢愉起來，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着，直到慕千雪面無表情地上了他的車，纔將車裡的氣氛瞬間壓回到零點。
彷彿是西伯利亞的寒流急捲入車內，慕千雪臉上的表情，凍僵了宋天楊的車，也凍僵了他原本期待的那份愉悅。
如常地發動車子，宋天楊神情溫柔地開口，只是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今天怎麼樣？累不累？忙不忙？”
“不累，不忙。”
慕千雪懶懶的提不起勁來，在她看來，宋天楊現在做的這一切都與情感無關。他不過是心虛了，內疚了，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所以這幾天才放得這麼‘乖’，時間一長，也就故態復萌了………
“要不要出去吃飯，吃完再回家？”
如兜頭淋下的一大桶冰水，瞬間將他的所有熱情都澆滅，他原本那樣期待見到她，可真的見到之後，他又後悔，失落。每天來接她之前，他總想着，也許她就消所了，也許她就願意跟自己說話了，也許她就願意笑了。
可一次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隨便你。”
最恨人家說隨便兩個字，宋天楊心裡捏着火，可面上仍舊好脾氣地問着：“如果你不想在外面吃，也可以回家吃的
。”
“隨便你。”
又是這兩個字，宋天楊的好脾氣終於快要被她磨沒了，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在哪個女人面前這麼低聲下氣過，可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就不能有別的話說了麼？”
“喔！”
就不能有別的話說了麼？
好像，沒有。
不是她故意要這樣的，而是，她真的對他無話可說。這是怎樣的一種悲涼？對着自己最愛的男人，可她卻什麼話也不想說了，是不想，真的不想。
宋天楊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已因隱忍到用力過度而泛起了青白，他咬着牙，眸底的神情凜冽：“明天開始，你不用過來這邊上班了。”
原本還混沌的大腦因爲定句話霎時清醒：“爲什麼？”
終於有了正常的反應，卻是因爲這樣的事情，宋天楊心頭晦澀難擋，卻還是硬下心腸冷語道：“我已經跟郭白明談過了，讓他調一個人直接到凌雲航空法務部辦公，他說你最合適。”
冷戰至今，慕千雪終於又一次成功地被他激怒了：“是他說還是你說的？”
她是個律師，而且是個有潛力的律師，郭白明就算再怎麼想討好宋天楊，應該也不會主動說讓自己去凌雲航空辦公吧？分明就是他的意思，偏偏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他敢再無恥一點麼？
宋天楊冷哼：“這個時候怎麼不說隨便我？”
“………”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個惡劣的男人不會讓她好過。
她都已經極力控制自己了，他怎麼就還是不肯放過她？每天晚上和他歡好的時候，她都已經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在忍着自己的情動，他現在還要讓她跟他朝夕相對麼？
一想到那樣的畫面，她就能先死一半的腦細胞，不要，不要，絕對不要………
她的神情落入他的眼底便成了厭惡，宋天楊心裡的刀子又自動自發地戳了起來，恨得咬牙，他的聲音都泛着冷冷的寒：“你就那麼不願意和我呆一起？”
“沒有。”
這個回答很無力，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是不願意和他呆在一起，而是害怕和他呆在一起，她不能再讓自己陷進去了，不能……
“沒有的話明天開始就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
打斷他的話，慕千雪弱弱地問：“宋天楊，你不累嗎？”
“不累！”
胸腔裡的聲音已開始呼啦啦地直響，宋天楊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怒意在高漲。每天都很想好好和她說說話，可在看到她那張‘我不想和你說話，我看着你就討厭’的臉，他便憋得全身直冒煙
。
現在還問他累不累？什麼意思？
“我累了。”
忍了許多天的眼淚，又全部回涌進眼眶，她不敢看他的眼，只是無聲地抽動着雙肩：“宋天楊，放過我好不好?放過我………”
“怎麼樣才叫放過你？”
心如刀絞，卻還是不能輕言放過。要他放過她？怎麼放過？讓她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裡，讓自己每天都看着她和別的男人喜笑怒罵？他宋三少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是，他和桑妮的事情是有不對，可他都明明確確地表示過可以和她解釋，願意跟她商量了，她還要怎麼樣？難道一定要讓他把心掏出來給她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她才肯相信他？
她對自己，哪怕是有一丁點的信任也好。
可是………
抿了抿脣，她的眼眶又紅了，臉上仍舊只是倔強：“宋天楊，我想要自由。”
聞聲，男人黑曜石般的雙眸間又捲起風暴。
‘吱’地一聲，剎車片的聲音刺痛二人的耳膜。將車粗暴地停在馬路中央，宋天楊的雙眼中泛着可怕的紅絲，盯着她的樣子好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般：“可不可以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你要的自由？”
“我說過的，只要你幫我拿到小雨的監護權，我可以跟你………”
不等她將最後的兩個字吐出，面前的男人已怒火滔天地吻了下來，狠狠堵住她的嘴，壓在上面輾磨，將她未盡的話語盡數吞沒。
手指扣住她尖尖的下巴，他瘋狂地勾纏她的脣舌。
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他的吻霸道而強勢，可哪怕他骨頭縫兒都泛着冷，脣舌卻火熱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