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有些高,瞬間引起了一部份路人好奇的目光。
“呀,天道院的少俠們!”眼尖的路人甲,激動得停下了步子,雙眼生輝的仰慕着,對面那羣人身上的代表身份的藍色衣服,大聲扯了一嗓子。連他的雞都驚飛出了竹框,都沒有及時的反應過來。
天道院本來就是當下紅極的組織,她的這一喊,瞬間便吸收了更多人的目光。
片刻的工夫,便人羣擁擠的屯積在街道間的空地。
激進的言語明顯刺激了身爲天道院幾人,頓時他們寒沉了眸子,直刷刷的落在白孤煙的身上,緊握着刀柄的手,帶着隱忍的殺意。
沫煙是一行人中最沉不住氣的女子,此時她凝結着玉臉,瞪圓了她的一對杏眼,怒聲罵道:“你個沒有眼色的狗東西!居然敢罵天道院!告訴你,天道院可是不得了的組織!說出來,都怕嚇着你!你得罪了我們的天道院,可是會後果很嚴重的!居然還直言不諱的看不起天道院,如果是你,想進,咱長老指不定還不收!”沫煙冷哼一聲,眼中是鮮明的挑釁與威脅。
白孤煙撇了撇嘴,對她的話毫不放在心上,甚至於她的嘴角帶起一絲淺淺的笑意,清幽的目光中卻是赤裸裸的嘲諷:“得了吧!就你們這羣能把一件小事整成大事,大事順理成章又變成敲詐的社會敗類,仗着爲別人辦了丁點小事,就無法無天,估計你們天道院也不是什麼好鳥!想必你們天道院那組織也不咋樣,居然能窮得讓你們這羣渣渣光天化日的出來訛詐百姓!”
不收她,她稀罕?八擡大轎請她,她都不幹!
指桑罵槐的話剛落下,只覺脖子上的衣領有些緊,壓迫得她有些吃痛,白孤煙狐疑的扭過頭,只見單向春神色閃爍的正在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她雙眉凝縮,聲音很低,帶着極度的不安:“小姐,天道院是半年前才成立的組織。這半年來,他們殺妖除怪,用了很多人的性命,才換來此刻五國的人民暫時的安穩。如今他們的威望極高,也很受老百姓的愛戴與擁護!”
白孤煙扯了扯眉尾,順口道:“所以?”
單向春糾結着眉頭,擡眸瞟了眼周圍,用意十分昭然,“今天我們先別和他們對着幹了!”
白孤煙低頭垂眸,認真的聽着,考慮着,至到對方再也沒有聲音傳過來,她才幾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
街道原本就處於鬧市之地,雖然是炎熱的季節,但是周圍大小不一的水域,恁是把黍城這個高溫的城市,僻成了一塊純天然的避暑之地。
此時圍觀的人不少,他們裡三層外三層的遠隔在他們幾人的幾米之外。
唔——
剛纔她居然只注意在眼前這幾人身上了,居然沒發現,何時周圍已經聚集了這麼些人?
他們目光炯炯,異常的犀利!
好像她已經犯了不可饒恕的死罪一般,他們憤怒的目光似把劍,陰狠地直落在她的身上。
他們的手高舉在空中,裡面卻抓着不同顏色及形狀的東西,大小不一,看情形,似乎正準備向她砸過來。
明然的,她剛纔的言語冒犯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以及他們的組織,儼然已經成了大家的公敵。
秀氣的鼻哼了哼,面色不改的垂頭看着眼腰間的桃木劍。
爲什麼同樣的斬妖殺怪,她的影響力就沒有呢?
更何況,她還殺了祈月山的大魔頭,不是?
難道,就是因爲她一個人單幹,沒有強大的後臺撐腰,所以功勞都白乾了?
大概,也許,或許,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如此的理由,在她那小腦袋瓜裡,快速的過濾了一下。
如此想開,她也就不和這些愚蠢的羣衆,計較什麼了!
想開歸想開,但是她卻不可能就此的縱忍別人,破壞她白孤煙良好的形象。
脣角抿起,帶着一種難以琢磨的笑意。
她的笑意令人難以琢磨其中寓意,但是卻成功的制止了正要攻擊她的那些各種小動作。
一一的掃過圍觀的羣衆,清幽的眼底,有着細微的涌動,停留在那個向她要賠償的天院道男子身上。
“呵呵——”臉上的肌肉在笑着,可是眼裡卻是截然的光,“或許天道院是個了不起的組織,可惜實在不該啥人就收!”她說得那是一個惋惜,隨後轉身,對着周圍熱情高漲着情緒的百姓,開始的溫聲細語的發問:“各位黍城的叔叔伯伯們,你們是不是都知道有那麼一個天道院?並且很瞭解?”
某個青年頓即插了話過來:“這半年來,天道院爲大家鏟了多少的妖魔,才還給大家一片清平的生存環境!我們怎麼能不瞭解他們的豐功偉績?!”所以,天院道的人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毫無理由的站在他們的那邊。
“這妹子定是誰家老爺圈養在家的小妾,連這麼重要的消息都似乎搞不清楚!”人羣裡,有個猥瑣的中年男人,長得賊眉鼠眼的一臉奸酸樣。看着白孤煙的天仙般的容顏,起了色心,但又卻苦於對方得罪了天道院,讓心酥癢的他只能過下乾癮。
陰陽怪氣的調調,引得四周好一陣鬨笑。
甚至連天道院的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唯獨跟着白孤煙來的幾人,面色凝重的不發一言。
白孤煙任由他們笑着,待他們笑夠了,她才又一次開口:“如果就只是這樣,也沒有說服力說明他們就是好人!”
人羣一陣騷動,但見一老翁帶着他的老妻從人牆後擠了出來,流着老淚的說道:“老夫我和老伴的命還是天道院的人從水妖嘴裡救下的!要是沒有他們,我們夫婦倆人,就死在赤水江裡的藍肌水母嘴裡了!”
說着說着,老頭便沉入了當時的情景。
那一天,他和老伴與往常一樣,行着漁船進入了赤水江。
那一天,江面很平靜,他和一位熟人,招呼還沒有打完,只見江面急劇的水浪從水底涌了起來,差點掀翻了所開來的平衡性極好的中性漁船。船體劇烈的顛簸着,他和老伴死死的抓住船上的桅杆,以防止由於強烈的簸動,而雙雙掉入江裡。
耳邊傳來此起彼伏又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其中就有那位熟人。
江面平靜下來,船終於穩穩不動了,而此時他和他的老伴也差不多耗盡了渾身的力量。
他和老伴像一灘稀泥似的背靠背感嘆着幸運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原來清澈的江面,一瞬間換了顏色。
舉目望去,是數以萬萬只的藍色水母,它們身上的顏色很漂亮,在陽光下,璀璨奪目,在江水中,如寶石般引人忍不住抓在手裡。他們好奇的被這些從沒見過的新物種所吸引,感嘆赤水江居然還有這樣的水貨,他們夫妻兩人想象着興許靠它們能發家致富的時候,卻不料,它們已經啃上了承載着他們的漁船。
漁船片刻間就被啃得四分五裂,桅杆倒下,落入水裡,瞬間沒了!他與老伴驚恐的相依爲伴的死靠在僅剩下的唯一一塊板上,做着垂死的掙扎。
一切還好,還好是他平時稟着好人有好報的信念,基本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這時,從天而降的來了好些位天道院的少俠。
而他們也成了赤水江裡那唯一一對倖存下來的活口!
想着那一次的死裡逃生,他們就心有餘悸。說着,他便拉着他的婦人,面向天道院的幾人跪了下來,磕頭:“多謝謝各位壯士的救命之恩,可惜老夫我卻無以爲報!”
老人家誠懇的感激,讓天道院的幾人,瞬間感覺更加的高大上了!傲慢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剛纔還是言詞確確大問着直要賠償的公子,瞬間柔和了臉色,帶着微微的笑意,過去一手扶着一人起來,好一副文質彬彬,待人和善的優質青年:“老人家的心意我們已經感受到了。我們天道院並不是什麼要求回報的組織!所以,老人家的心意放在心裡就行了!”他說得冠冕堂皇,看似是在闡述一件極其偉大的家規門嚴,但是卻把話題的重點,一下子就轉到了白孤煙幾人身上。
側身,面帶微怒。
“剛纔這位姑娘,她的人明明撞了在下,他們非但不道歉,卻口出不遜,不但侮辱了在下師兄妹幾人,還侮辱了天道院的聲譽!”
“你胡說!我們家小姐明明——”單向春抱打不平的話還沒完全,卻被人給生生打斷了。
某個頭頂罩着遮陽帽的老漢,聳了聳肩上的竹簍,急急的舉手喊道:“這個,我可以做證!剛纔我正好路過,剛好聽到姑娘厲聲呵斥:天道院算個什麼東西!”
白孤煙沒有反駁,繼續的抿着脣,她要看看,對方要把事情扭曲到何種程度!
她把瞳孔,微微的眯了起來,然後慢慢升起一絲的笑意。
她在笑着,卻把單向春與那個夥計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隨便老漢的推助,人羣裡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附和。
“我也聽到了!”
“我也聽到了!”
“真是太過份了!”
人羣,已經炸開了鍋。
“居然敢罵天道院,居然敢褻瀆我們偉大的英雄們,真是活膩了!簡直不知死活!”
看着情緒再次激動不已的人羣,白孤煙挑着眉,饒有興致的看着大家繼續無聲的笑着。
單向春還是緊緊的扯着小姐的衣裙,擔心着這失控的場面要如何的收場。
那位夥計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不覺間又被天道院的人困在中間,瑟縮發抖。
他快嚇得尿褲子哭了!
“爲了我們心中的英雄,我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他們!”一位自認爲是“正義”化身的使者,高聲的吶喊。
一言激起千層浪,本來就激動的人們,此刻更加的激動。
天道院的人看着此時已經開始混亂起來的人羣,暗自的笑了笑,帶着陰險的得意,似乎這種情況可是他們習以爲常,司空見慣了的!
不滿足他們的要求,哼,只有死路一條!
有人自發的爲他們打抱不平,他們何樂而不爲!
不過面子工夫還是要做做的!
那位天道院的受害者,舉手示意人羣靜下來,輕柔的笑顏而道。
“各位鄉親父老,雖然這位姑娘,以及她的人,似乎對天道院有着明顯的歧義,但是在下想,她肯定不是有心的,看在她無知的份上,還請大家看在天道院,別計較她們所犯的錯了?”
“瞎子都能看出她有心的!”
“就是就是,你們天道院就是太好說話了,你們狠不下心對付這種對天道院大不敬的人,就讓我們來好了!你們天道院爲我們百姓,虎口狼嘴的送性命,我們也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白孤煙好整以暇的繼續看着,似乎對面情緒失控的人羣,接下來要對付的人根本就與她無關。
啪啪啪——
一陣響脆的巴掌聲,節奏分明的響起,白孤煙收了手,緩緩的走向剛纔那個義正言辭,第一個發言的羣衆青年。
對方被她穩沉的氣息給迫得退後了兩步,被人扶住無法再退之時急急的開口:“你你你想幹什麼?”
她拉過了對方的手,笑得極有深意:“沒什麼,只想讓你近距離的看看你們口中所謂的英雄與恩人!”說話間,她已經拽着對方,站在了天道院那位面善心不善的主跟前,並快速的拖着青年的手伸了過去——
“你——”對面的男人,一對陰厲的眸子盯在剛纔摸過了他手背的手,刺啦一聲,抽出了他的長劍,一刀劈了下來。
他的動作很快,力道也強,電光火石的速度,卻不想,有人早已經看穿了他的用意,拉開了那隻差點慘遭被砍的大掌。
白孤煙陰涔涔的瞅了他一眼,拖着驚魂不定的男人,緩緩走向已經愣怔了的人羣,然後與他們保持了距離,笑得有些諷刺。
“大家可看清楚了?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被摸了下手背,他都要砍手!更何況我的人,也就只是與他擦了下肩膀,他就要我們賠他十萬八萬!你們確定,這就是你們心目中那些保護大家,捨生忘死的英雄人物?”
這——
情況似乎來了一個大大的逆轉,剛纔還情緒激昂的羣衆,都啞巴了。
那人太狠了,說砍就砍,還好姑娘動作夠快,才保下了這位老鄉的那隻手。
他們都心中後怕的盯着天道院的人,瞬間連眼中的目光都變了!
他們都太武斷了!
似乎誤解了剛纔的場面!
或許錯的根本就不是人家姑娘!
“姑娘,對不起!”有人開始爲剛纔的事道歉。
“算了,這不是你們的錯,只是你們對天道院的人有偏見!你們要知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或許天道院是個不錯的組織,但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而他們只是天道院裡爲數很少的幾顆老鼠屎!”
白孤煙轉身,伸手正要指向天道院的幾個罪魁禍首,卻發現,那些人居然已經快速的偷偷的溜出了人羣。
哼,算他們識相!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藉着天道院的幌子,四處招搖撞騙!”人都跑沒影了,她還在呢喃。
看,她是有多麼好心!都這樣了,她還在爲天道院的名譽找着各種理由,讓它依然光鮮亮麗,又高大上的處在百姓的心裡。
微微的涼風,從湖面而來,吹動了樹下之人的衣袂。
男人目光落在湖的對面,深深的眸底,比湖水還幽沉。
微動的湖面,閃耀着鑽石般耀眼的光,光影從湖面投來,投在男子身上,擠走了從樹葉落下的斑駁光影,多了一些細碎的流光,爲其冷沉的臉,多了一線的溫柔。
興許是想到了值得高興的事,男子嘴角一抿,帶着令人沉醉的笑意。
良久之後,他才斂下了笑意,凜冽的開口問着身後的人。
“說吧,事情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