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沫漂亮的杏眼一閃,怯怯地,“那冷琛你好好休息。”拿上包一步三回頭,出了病房。
病房瞬時又靜了下來。
“過來!給我把牀搖上來。”傅冷琛費力支起上半身,沉聲說。
今夏皺眉,不想理他,可她顧念着他剛手術完,到底垂了眉眼,碎着步子走過去。
手摸到冰冷的觸鍵,而頭頂卻是他灼熱的呼吸,身體受不住冰火兩重天,睫毛顫了顫。
他伏在她上方,與她隔得有些近。近到…能數清楚她鬢角的戎發有幾根,那撮碎碎的發在她過分瑩白的面頰上一浮一浮。
浮得他心都癢了。多久沒見她了?多久沒回那個家了?他記不清了。
調好了高度,今夏轉身坐到一側的沙發上,儘可能離他遠遠的。
傅冷琛抿脣,哧哧冷笑。撇開他找女人不談,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就是這樣不鹹不淡,不倫不類。
他又不是鬼怪!
“給我倒杯水。”他聲音悶悶的,等着她伺候。
感覺到他在看她,今夏側了方向。他的目光明亮而放肆,如同他的人。看着她的時候,給她的感覺就像透過她的衣服看到了她的裸、體。他不光冷硬,而且很聰明,即使不說話,只要看一眼他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說我要喝水!”他撒潑似的拍牀。
“要熱的還是涼的?”她沒辦法,耐着性子起身。
“隨便!”他哼了一聲。
看她走到飲水機前,彎腰接水。腰那麼細,他甚至記得那抹腰的軟度,簡直是一折就能斷!
今夏接了滿滿一杯,遞到他面前。那雙比白蔥還乾淨的手彷彿天生就是爲了手術而生的,不太長,卻很纖細。印在紙杯上,很好看。
傅冷琛接過,臉色硬起來,“怎麼是涼的?”
今夏不出聲,她最討厭他這樣胡攪蠻纏,從小給人伺候慣了,少爺脾氣大得很!
他見她不答話,晃着杯子到底是喝了下去。
折騰了一個小時,他因爲輸液睏意襲來。今夏把空調調成自動模式,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門一關,牀上的人就睜開眼。衍着濃濃的鬱氣,視線掃過她剛剛站着的地方,已經一片冰涼。
她走了。
傅冷琛嘆口氣,還好是軍婚,又有個兒子拖着,不然她早就跟他離了吧。
今夏將車停在別墅院裡,按了密碼,雕花鐵門砰地一聲就開了。
按開牆壁上的燈,進門就是一道長長的走廊,換鞋,脫衣服,洗澡,睡覺。
直到關上臥室的門,心才徹底沉澱下來。今天很累,他讓她啼笑皆非,他不該這麼對她的。
可她有什麼辦法?忍耐和漠視。
傅冷琛給警衛員楚懷打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他住院這幾天部隊的主要事情。
剛掛斷,手機又響起來。這次是顧沫,他皺着眉,停頓了幾秒,接起。
電話通了,那邊卻不說話。顧沫有點怯怯的,“冷琛……”
“剛不是才說過嘛,我挺好!”傅冷琛不耐煩的嗤了一聲。
顧沫尷尬的收了免提,看爸爸臉色不佳,一張小臉青紫交加,“我沒事兒,冷琛你休息吧。”
話音未落,傅冷琛已經掛斷。顧大海打了個酒嗝兒,大肚子一腆,“你說你交的什麼男朋友!這還沒問他要錢呢!”
顧沫沉默,心裡悶悶的,這個大人物,她恐怕是傍不久了。
他這樣的太子黨,身居高位,除了家裡的老婆,其他都是浮雲吧。
今夏睜開眼睛,下牀穿衣服,下午有一例癲癇病患的會診。
出門的時候反射性地望了一眼她的家,比一幅畫還要死寂,安靜得喘不過氣。
她看了看時間,一點半,正好是小天每天打電話給她的時間。
他有輕微的自閉症,是一個沉默卻又富有感情小少年,不願住託兒所,纏着她這個媽媽要求解放。
可今夏又有什麼辦法呢,生在這樣的家庭,爸爸九成心思放在他的事業生涯上,一成放在情人周邊。媽媽是個隨叫就得隨到的醫生。
她大概永遠不會忘了第一天把小天送進託兒所,他小小的身子趴在欄杆上張望她的眼神,柔弱中帶着絕望。
想着這個時候傅冷琛可能還餓着肚子,他嘴刁,醫院的餐點不會符合他的胃口。她方向盤一轉就往粥鼎記去了。
照例接到了小天的電話。電話裡傳來輕柔地帶着天真的呼吸聲。大多數時間,他都是沉默過去的。
今夏眼睛盯着路況,“寶貝午安。吃飽了嗎?要和別的小朋友多說話,要尿尿了必須舉手。紳士可要講禮貌……”
重複了每天都要重複的話,那邊卻遲遲不掛電話。她知道兒子肯定又受欺負了,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不問,晚上再打電話給老師問問。
拿了包下車,往粥鼎記走去。
恍惚中想起來,剛結婚那會兒,只要她說熬了皮蛋瘦肉粥,就是訓練的再晚,他也會穿着汗津津的迷彩服跑回家。
可現在,結婚五年,時過境遷。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味的?大概是她知道他和那個女人的牽扯開始吧……
這一帶接近國際使館區,商廈林立,小吃館子多,檔次也高。
粥鼎記擠滿了人。今夏拿着票排隊。
把打包好的粥提到手裡。剛要出店門就被人叫住,回頭一看,竟然是顧沫?
“哎,醫生,真巧啊!”顧沫被圍在人堆裡,雙手往上舉朝她打招呼。
只消一眼,今夏就看到了她右手裡捧着的皮蛋瘦肉粥。果真是太巧啊……
顧沫被一羣影迷圍攻,好不容易纔突了圍,走到她面前,“冷琛怎麼樣了?”
“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昨晚你走後不久我就下班了。”她不願意在小三面前說自己丈夫的情況。真的……不怎麼樂意!又看了看顧沫手裡的粥,想着她可能是要給傅冷琛送吃的,隨即將自己手裡的那份悄悄挪到提包後面。
“這樣啊。那醫生再見啊!”顧沫的笑靨玲瓏又可愛。
難怪男人都要喜歡妹妹,她以爲傅冷琛會不同,以爲他會默默守着那個女人一輩子,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
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往前走幾步,垃圾桶就在旁邊,毫不猶豫地將粥扔了進去。
塑料盒子一開,粥就散了出來,像她臉上的笑,前一刻強顏,這一刻就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