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國公府到底也是楊門三公之一,楊橫會親自趕來,那證明與二叔之間的交易量龐大到他不能不重視的地步。
楊存嘆息着,二叔的手段果然厲害,他的膽子也很大。打着皇家的旗號壟斷了所有的走私不說,又以空手套白狼之計緩解着自己的難處,到了今時今日所有的東西潛移默化下在所有人的心裡幾乎變成了鐵板定釘的事實,而他的海上帝國此時的財勢恐怕已經到了朝廷知道也難以管制的地步了。
嘯國公府可以說壟斷了廣東近半的外來貨物,光憑着這一項收入就支撐起了嘯國公府的全部財政,甚至每年都盈利頗豐。而楊橫回去的時候迫切的需要整合原本嘯國公府麾下的勢力,自然不敢忽視與楊二爺的這層關係。
嘯國公府遭難以後,門下的人散了許多,與楊二爺的來往也一時停了下來。再加上那時廣東四處天災,這被動的原因也讓嘯國公府不得不停下了這路買賣,最大的經濟來源也是傾刻間停滯了。
在樣的情況下楊橫自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畢竟這個來往也代表着嘯國公府最大的財富來源。所以那邊楊二爺一派人送去了壽宴的請貼他就火急火撩的趕來,爲的是儘快恢復這層貿易往來。
嘯國公府百廢待興,楊齊的死其實並沒造成多大的影響,最大的影響還是來自於廣東的那次颱風。不少隸屬於嘯國公府的產業受到了空前的打擊,而且府內的家臣死了不少的人,光是撫卹和重建就是一筆數量龐大的開銷。
災後的重建,收攏勢力,收買人心,楊橫需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儘管帶着官位回來,可哪一樣不需要大量的銀兩支持,如果不盡快恢復與海上帝國的貿易得到楊二爺的支持,饒是他楊橫再有手段也難爲那無米之炊。
“算了,先休息吧。”楊存思索了許久,嘆息道:“你身中慢毒的事我會盡量想辦法的,等二叔的壽宴過去後,你先隨我回一趟杭州吧。”
“也只能這樣了。”楊橫欲言又止,良久以後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
楊鳴羽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似乎是不將楊橫當自己人看待。喚來馬六的時候他並沒有把楊橫和他的人帶去莊園休息,而是帶向了其他的地方安置下來,看來這密林深處也有不少的宅院。
楊存回到莊園後心事重重的睡了一覺,再起來時已是大中午了。
樑家兄妹和楊家姐妹都跑出去海邊遊玩了,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那麼旺盛的精力,或許也是讓孩子難得的在海邊嬉戲一下吧。這一趟對他們來說就是純粹的遊玩,不似楊存似的還必須考慮那麼多事情。
到外院陪和朱濤洛虎他們練了一下功夫,洗漱完稍微吃了點東西一問連二叔都不在了。這兩天陸續有賓客到來他也是忙着招呼,府裡的人忙裡忙外的,開始着手準備着宴席所需要的東西。
遊手好閒本來是一件好事,但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習慣了忙碌的生活,猛的一閒下來楊存總感覺混身都不自在一樣。這時候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讓楊存有些懷念江南那邊的好日子,雖然很是疲憊但最起碼在那每天過得都很是充實。
楊橫到了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和二叔洽談什麼,除了每天按時過來拜會楊存外也幾乎看不到人。有時候甚至派人去喊他都說不在,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去了附近的海島參觀,總之一個個都有各自忙活的事情。
楊存突然感覺心裡有些低沉,怎麼感覺自己纔是個外人,一連話插不上的外人。
二叔大壽的前一天,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傢伙纔算看到人了。楊存氣得就差想把他捆起來打一頓了,不過楊二叔似乎也預料到了楊存的惱火所以視而不見,只是簡單的吩咐楊存和他走一趟也沒多說什麼。
碼頭邊停着三隻大船,大船上已經滿載着不知是何的貨物,馬頭上的所有人都在笑呵呵的忙活着。下人們穿行在人羣之間,給這些魚民和力夫發着紅包,到處都是一片喜慶的氣氛。
“存弟,你來了。”楊傾詩抱着孩子,旁邊是哈欠連天的樑勝,明顯陪着孩子折騰這幾天他也是有些疲勞。
“公爺。”樑夢雪面色微紅,嬌羞輕喚。旁邊的婉兒也是款款的行了一禮。
“存哥哥,你好慢哦。”楊傾雪親熱的上前拉着楊存的胳膊,俏生生的撒嬌着。
楊存陪她們說笑了兩句,船把式立刻喊着可以起航了。樑勝夫婦帶着一衆女孩上了其中的一艘先走了,楊鳴羽面色深沉,擡步走上了最中間的那一艘,而最後的那個船是爲楊橫和他的人馬準備的。
上了船後楊存才發現洛虎和陳家的弟子也被早早的叫來等候了,人一齊力夫就放手了繮繩,三艘大船揚帆出海。楊存站在船頭看着一望無邊的大海,眼裡隱隱有些迷茫,心裡有些懷疑爲什麼自己會對二叔的話言聽計從。
一開始滿心的警惕,滿心的擔憂都哪去了。爲什麼到了這以後淡然無存,反而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心境上的變化讓楊存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不是正確的。
眼下看來二叔壽宴的地點不是在那大莊園內而是另有別處,難道是在這大海深處的某一個小島上。楊存心裡頓時有些興趣了,不知道都會有哪些座上客,冒充朝廷命官的最大走私客大擺宴席,真不知道這些來祝賀的客人會雜亂到什麼地步。
大船出海,迎着風浪行駛在一望無邊的大海上,離岸越來越遠,可看見的只有藍色的海水。海面上偶爾會有海鳥飛過,海風迎面的吹拂讓人感覺極是舒服。
其他的兩艘船在兩邊尾隨着,船上的把式似乎很講究規矩,他們就跟在後邊也不敢搶了主船的先。甲板上不少的水手都在忙活着,陳家的弟子和楊二爺麾下的人無所事事,擺出一副警惕的模樣但卻是在發着呆,竊竊私語着一臉的淫笑,一看就知道話題無非就是青樓名妓之類的,再正經點也就哪家的寡婦比較好看而已。
在海上還能出什麼事,有刺客那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有哪個水怪從海里冒出來,否則的話這大海上可是最安全的地方。
船艙內,楊二爺背手而立,思索了許久後才嘆息道:“存兒,可知爲何叔父等到現在才召喚你前來江蘇。”
“侄兒不知。”楊存站在他的身邊,看着二叔有些消瘦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極不好受。
明明是至親的人卻要彼此算計着,彼此防備着,難道王候世家裡就沒親情了麼。趙沁宏殺兄而奪世子之位,楊橫亦是殺兄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嘯國公,起王爺衝冠一怒爲紅顏,帶兵打進了自己大哥所在的東宮,從而被自己的父親幽禁十年。
皇家那堆破事就更不用說了,老皇帝吊着一口氣在。可眼下呢,定王手握雄兵鎮守東北,卻是虎視耽耽着京城裡的那把龍椅,容王同樣也不是什麼善類。起王出獄後沒重掌兵權暫時構不成什麼威脅,可一但他手裡有了兵權的話那恐怕勢力之強也足以一爭那九五之位。
想想皇太孫那傢伙最傻也是最幸福的,被兩位叔叔時刻的算計着,可他又沒心沒肺的不會被這些事困擾。這倒是苦了溫遲良那隻機關算盡的老狐狸,滿前忙後的的爲他培植勢力,還硬把師俊扶持上了兵部尚書之位,爲的還不是保住這外孫的龍椅,他自己的國丈之尊。
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啊。楊存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感慨那麼多,只知道想着這些的時候心裡感覺真的好累啊。
“存兒,叔父眼下富可敵國。”楊鳴羽嘆息道:“楊家一直深受皇家的迫害,按理說爲人之後我們該報仇雪恨纔是。可我們又是爲人臣子,真要與皇家對抗的話那就只有造反這一條路可走,難啊。”
“叔父所言極是。”楊存點了點頭,並不急於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困惑了。”楊鳴羽眼裡有些迷茫,也有些痛苦:“血氣方剛時,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揭竿而起。我要充足的人馬,我要龐大的勢力,我要數之不盡的銀兩,我要準備盡一切可與朝廷對抗的資本,唯有那樣我纔有自保的可能。”
“可現在呢。”楊鳴羽沉重的嘆息道:“我不否認我還是怕死,可我知道朝廷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身爲百年第一武家的我們是朝廷最忌諱的對象,皇家不會輕易的放棄這個念頭,爲此他們已經努力了幾十年了。”
“叔父,直言無妨吧。”楊存面色凝重,從楊鳴羽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中,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是糾結了。
“存兒,叔父希望你自己考慮,自己未來要怎麼辦。”楊鳴羽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看着楊存,目露兇光,一字一句的說:“叔父這次帶你出海,就是要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選擇的機會?”楊存有些茫然。
“對,選擇的機會。”楊鳴羽面帶殺氣,鄭重而又決絕的點了點頭:“知道真相後選擇的機會,身爲楊家的後人,又是敬國公的身份,你該爲自己的未來打算了。倘若你是個迂腐愚忠之徒,二叔必殺你而取代,而你不是,所以二叔最後還是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