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花板一陣震顫,白灰從牆壁上脫落,在無影燈的照射下肆意亂舞。塵土落在周離的臉上,和着汗水流進他的眼角,帶來一陣生澀的痛。
瞬間的分神令周離手下面的動作略微失控,手術刀一錯,‘布茲!’一聲,血漿就從陸華胥的身體裡飈射出來,噴在牆上。
“呃……”
周離有些尷尬地停下,看着血粼粼的雙手,擡頭問“我剛纔一刀砍哪兒了?”
“……”
陶特老頭兒愣住了,看着周離手下面被切開傷口,神情複雜:“大動脈……說實話你下刀挺準的,砍斷那裡之後,血就‘噗’一下的飆出來了……本來我們還有三分鐘的準備時間的。”
“失誤,失誤。”
周離咳嗽了兩聲,擡起手腕擦了一下眼角。“但我究竟要什麼呢?老頭兒。你一直讓我切肉切肉切肉……我又不是屠夫。”
“因爲這活兒除了你沒人能幹得了,你的手最穩,就由你來。”
陶特手準備着奇怪的工具,
“分離頸椎神經叢,接入新的循環,摘下他的臟器,用人工的器官替代……注意,我們還有四十五秒,完不成陸華胥就真的死佐了。”
“……放心放心,有我在呢。”
他尷尬地笑了笑,從工具箱裡取出一把剁骨大刀:“對了,器官摘下來之後,原本的就不要了,對吧?”
“唔……雖然不要了也沒問題。但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
周離聳了聳肩:“只是確認一下。”
他擡起頭。口罩之後露出笑容。隨着雙臂的展開。他手兩把巨型的剁骨大刀就像是羽翼……
無影燈重新亮起來了,照耀着他的眼瞳,讓人看到其已經變成天空一般的蒼青!
“喂!喂!慢着,你該不會要……”
陶特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答對了!”
周離一笑,進入了加速千百倍的時光裡:“啊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下一瞬,在所有醫生護士以及陶特錯愕的眼神,周離的雙臂上分出上百個清晰又閃爍的殘影。
就像是一瞬間變成了千手觀音,無數手臂高舉着斬骨大刀向着手術檯上劈落。絲毫不顧及精密到極點的人體結構。兩把大刀以肉眼看不見的極速在劈斬。
哆!哆!哆!哆!哆!
連續不斷的聲響像是幾百個人在用力的剁餃餡一樣,陸華胥的身體上不斷的有傷痕綻裂。
從脖到雙腿,一瞬間飆出的鮮血矇住了所有的眼。
陶特已經驚呆了,扭過頭,不忍心在看手術檯上的樣。
在飛揚的鮮血,周離然的閉上眼睛,動作狂野的就像是午夜屠夫附體,連看都不看就將刀劈斬陸華胥的身上。
血漿迸射,沉重的劈斬幾乎要將手術檯剁成兩半。
偏偏這麼狂野放縱的動作,竟然沒有傷到一根骨頭。如同經年的老屠夫。閉着眼睛都能行雲流水的將手下的死豬拔毛剝皮剔骨切肉,在兩把大刀狂野的劈斬戳刺之下。陸華胥的身體就像是洋蔥一樣,一層層的……被撥開了!
像是血色的蓮花層層綻開。血和骨之間的連接、錯綜複雜的血管和臟器被輕而易舉的分離、挑斷,在遊刃有餘的大刀劈斬之下,它們被一層層的從陸華胥的手剝離。
當週離喘息着將兩把大刀丟進背後的工具箱裡時,手術檯上只剩下一具完整剖開的軀殼,裡面空空蕩蕩……
“搞定!”
周離從加速的時間退出,時間瞬間回到了正常的流速。在鮮血飛濺的噗滋噗滋聲裡,整個手術室的牆壁都被染成了血紅。
尤其是手術檯旁邊的陶特和幾個醫生,都渾身血淋胡茬的,有的人臉上還有幾片飛起來的碎肉。
陶特呆滯地,擦着臉上的血,瞪了周離一眼:“……下次你這麼搞的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好麼?”
“一定一定。”
陶特撇了撇嘴,將一桶碧綠的溶液從頭到尾潑灑在陸華胥的身體上。不知道究竟包含着什麼樣的成分,那種溶液迅速的滲入了血肉之,就像是乾涸的土地遭逢到了露水,但溶液和骨骼相遇的瞬間,卻起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兩種化學物質在一瞬間相逢了,連鎖的反應開始,嗤嗤的聲音響起,一陣熱浪從手術檯上升騰!
烈焰熔爐在瞬間開啓,周圍負責檢測腦波的儀器也一陣尖銳的聲響,陸華胥哪怕在昏迷之,也感覺到了無法忍受的痛苦。
而周離卻看到了令自己錯愕的場景。
在血肉之下,那一具骨架劇烈的顫動,隨着溶液源源不斷的融入其,骨架的顏色卻變成了宛如合金一般的鐵灰。
到最後,成爲一具完全的金屬骨骼,棱角鋒銳!
“這種金屬骨骼……看起來很眼熟啊。”周離端詳着手術檯上的骨架,向陶特投出複雜的眼神。
“你沒猜錯,這是置換藥劑,將骨骼置換成合金。和雙頭鷲的獨有技術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他們是通過十個週期進行分別注射,我們是一次性成型而已……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掌握這種技術的吧?”
“……該不會是你賣給他們的吧?”周離有些殘念。
“哈哈,你真會開玩笑。我怎麼會跟恐怖分合作呢?”
陶特怪笑起來,隨手將一個東西塞進了周離手裡。
周離端起那個看起來像是手槍一樣的東西,大量着槍頭的凹槽,還有好幾跟配套的。可以安裝在上面的長針:
“這是啥?”
“電鑽啊。沒見過?”
陶特頭也不回的丟過來一張長達一米多的卷軸。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了無數的參數和定點:“按照這個,在骨頭上鑽洞,記得,別鑽錯了……”
周離將長針安裝在電鑽上,扣動扳機看着鑽頭飛快旋轉,一陣殘念:“我們這是在搞裝修麼?”
“差不多。”
陶特從裝備箱抽出一根還帶着血漿的絲線,掏出尺和計算機,在陸華胥的骨頭上用油性筆標出記號:
“這是最關鍵的步驟了。你來進行人造神經植入,我來做配套的器官接駁。如果錯了一點,你們的國最強就死透了,明白?”
“爲什麼我會覺得現在鍊金術師都跟‘馬路裝修隊’差不多,還要電鑽打孔……”
周離殘念地對比圖紙上標註,舉起電鑽,頂在陸華胥的後腦上,扣動扳機。在尖銳的聲音,一個直通大腦的深邃孔洞就已經被迅速的打出來。
陶特緊隨其後的將幾枚金屬種拋入其。
那是經過複雜改裝和活性化的‘鍊金生物’。陶特從‘共生植物’得到了靈感,它從宿主的軀殼抽取生機令自己壯大。然後生長出密集如羅網的絲線,纏繞在宿主的神經上。然後迅速地代替原本宿主的神經系統……
足以媲美植物的生命力令他們在骨骼迅速生根發芽,然後增殖……以周離的視力,他能夠看清在顱骨的光滑表面上迅速浮現細微的凸起,如網絡一般蔓延,一直延伸到額前,接入眼部神經之,
陶特手的電棍捅下來,在電流的刺激下,陸華胥的軀殼一陣抽搐,神經強行被打通了。老頭兒拿着手電晃着他的眼睛:
“能看到麼?最強先生?”
眼球無意識地晃動了一下,表示連接良好。
“很好,繼續。”
陶特揮手,在助手的幫助下,將一個個金屬模塊鉚接在陸華胥的金屬肋骨上,從金屬模塊里拉扯出的線路已經纏滿了陸華胥的胸腔。
此刻的陸華胥被金屬吊鉤懸掛在手術檯之上,就像是一具在拆掉後被重新安裝的機械。
賜予機械以生命是不可能的奇蹟,但將一個生命改造成機械卻輕而易舉,只要掌握了某種方法……便能夠達成。
此刻的周離覺得自己會從陸華胥的眼睛裡看到痛苦和悲涼,可是陸華胥已經睜開的眼睛在至始至終地看着他。
沒有痛苦和掙扎,只有一片淡然。
哪怕隨着人造神經的拓展而帶來的恐怖痛苦,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落入古井之的灰塵,不起絲毫的漣漪,也不值得絲毫的在意。
當最後一根人造神經連接完成的時候,一層幽藍色的光芒紋路從陸華胥的骨骼之上浮現了。
最後的階段終於到來。
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
當那種藍色的光芒照亮周離的眼瞳時,他的動作不禁停滯了一瞬,歎爲觀止。
——這就是屬於高位能力者的特權,第三階段之後,能力凝結成的迴路,但陸華胥的迴路數量和佈局卻遠遠超出了周離的預料。
當一般的能力者達到第三階段,凝結出實質化的靈魂迴路時,將會依託命紋,增殖出全新的系統結構。就像是體內多出了一個器官一樣,蘊含着不可思議的力量。
尋常的靈魂迴路顯現在肌體上,只是一片巴掌大小而已。但陸華胥的靈魂迴路卻從頭到腳下覆蓋了全身,而且起碼有層左右。
那種龐大的結構和其蘊含的宏大意味,簡直就像是一個奇蹟。
陸華胥從未曾如此限度的激活自己的能力,十幾年來,痛苦和病症如同惡魔一樣糾纏着他,令他時時刻刻的在和死亡爭奪自己的生命。
所以,從來都沒有想過,所謂的國最強,究竟可以多強!
當看到一幅靈魂迴路時,就算是陶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從未曾見過層以上的迴路結構,哪怕最頂尖的能力者也只能擁有三層以上的複合型迴路,因爲這已經是人類身體的極限。
而對於人類來說。超出極限的力量。便是深淵!
“這種絕症對你來說。簡直就是宿命啊,小。”
陶特低聲嘆息:“上天給了怪物一樣的天賦……爲什麼沒有給你超越常人的**呢?”
他比誰都清楚這種複雜結構所代表的意義,這代表着陸華胥本身的能力極限輸出和精巧程度已經凌駕於所有能力者之上,僅次於七名觸及到神之領域的使徒。
命運給了陸華胥這種超出常理的財富,卻將他也鎖在了金庫之,空有萬貫的財產,卻無法使用。唯一的辦法,竟然是捨棄泰半的生命。抱着毫無意義的一線生機而苟活。
此刻,就在在骨架之間,盪漾着宛如實體一般的念力波瀾,無數的念力像是針一樣的穿行,瞬間構造出了一套嶄新的龐大循環……
陸華胥的意念從潛意識之海重新塑形,沉睡的魂靈在復活。
他的意志在緩慢而又堅定的在這一句嶄新的軀殼上拓展,一點一點地接管新的身體。
“我們能做的已經結束啦。”
陶特看着他胸前漸漸合攏的傷痕,摘掉口罩後毫不顧忌地點燃了雪茄,愜意地吐了口青煙:“國人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剩下的就要看他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什麼程度’?”
周離只覺得自己渾身汗水。此刻驟然放鬆下來,他也有些撐不住的坐在了椅上。摘下頭套給自己扇着涼風。
“看他能不能適應這個身體咯,一錘買賣,能適應,就活下去,不能適應,就徹底死掉,變成一具不會腐爛的屍體。”
陶特聳肩:“作爲代價,他還要支付自己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力量來換取‘活着’的權利。不過那種力量就算是能剩下一半,也足夠恐怖了吧?”
“可以想象。”周離點頭。
陶特吸着煙,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煙掉在地上也沒管,趴在垃圾桶上吐出了一大堆東西。喘息良久之後,他才擦着嘴角爬起來,臉色蒼白。
周離看着他的樣,有些擔憂:“喂,你沒事兒吧?”
“放心吧,年輕人。”
陶特擦了擦嘴角,低聲笑起來:“其實……我有時候會想: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有神的話,那他一定是一個喜歡黑色幽默和冷笑話的傢伙。
這個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都像是一個個送給凡人諷刺……”
“打起精神來吧,老頭兒。”
周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覺得如果我們死在這裡,纔是一個諷刺呢!”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變了。
空氣驟然響起宛如哀鳴的尖叫,水晶一般的鋒刃從他的手具現而出,隨着他的轉身,在空氣斬出一道淒厲的弧。
嘯聲一閃而過,就像是在瞬間經過了無數次的重疊。
在他的背後,一隻慘白色的紙飛機無聲的碎裂成一堆破紙片。而直到此時,那些被紙飛機穿過的醫生和助手的身上才破開了血肉模糊的大洞。
當第一滴雨砸落在地上,留下一朵灰黑色的痕跡時,暴雨的腳步,纔剛剛到來。
當週離擡起頭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在他們的頭頂,無數的紙飛機在靜靜地盤旋。
就像是鯊魚聞到了血的味道,它們羣聚而來,開始了在漩渦的巡遊。
“有關部門的安保措施……真是糟糕得和‘站的後臺’好有一比啊。”
周離忍不住嘆息,將老頭兒拉到自己身後。
不用周離說,陶特早就操控着兩具冥府守衛從虛空顯現,把自己和陸華胥保衛起來,然後向着周離揮手:
“小夥,技術活兒我來幹,殺人放火就拜託你了呀!”
“你好歹也是個成名人物了,不要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好麼?”
周離扯掉了自己身上礙手礙腳手術服,嚴陣以待:“還不算太糟糕,至少他們還能將入侵者攔在外面……”
話沒說完,牆壁一聲轟鳴巨響,彷彿肉彈戰車一般的肌肉男人撞破了牆壁,連帶着前方的阻攔者一起撞進了手術室裡。
牆壁破了一個大洞,被他正面撞擊到的人也被巨大的力量頂飛,撞在了另一堵牆上。
“記住我的名字!”
入侵者發出咆哮,他的肌肉發達到已經撐破了自己的衣服,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條星條旗褲衩。不斷抖動的肌肉甚至已經生長到了他的臉上,令他的面目醜陋猙獰。
他大力的拍打着自己宛如鐵球一般的胸肌,興奮的呼喊:
“——我叫漢克,角鬥士漢克!”
“我說,老魏呀……”
周離低頭,殘念地看着被漢克頂進房間裡的人,有些無奈:“我本來覺得你還算靠譜的。”
“咳咳,意外。”
魏宰從地上爬起來,想了一下之後,雙腳猛然頓地,皮鞋和襪分崩離析。他赤腳踩在佈滿裂紋的地板上,渾身上下的皮膚驟然化作了通紅。
宛如沸騰一般的熾熱汗水從他的身體升騰而起,他迴應周離:
“給我一分鐘。”
在無數紙飛機交織的恐怖漩渦裡,周離遊走在刀鋒,神情苦澀:“時間不夠,恐怕我只能給你三十秒。”
“那隻能硬碰硬了……”
魏宰嘆息,擦了一下因爲毛細血管破裂而流出的鼻血,低聲呢喃:“幸虧這一方面的招數我還學過一點。”
說着,他擺出了周離從沒有見過的一個奇怪架勢,向着前方的敵人勾了勾食指。
漢克被激怒了,雙眼血紅,倍的力量和激素令他陷入了像是狂化一般的狀態。他張開雙臂,向着魏宰狂奔而來。每一步的力量都在令這個地下建築不斷的顫抖。
宛如從山巔滾落的巨石在向前碾壓,無可抵擋。
而魏宰只是吸了一口氣,正步轉前,雙拳下沉至腰間。一瞬間,他的身體似乎猛然膨脹了一下,像是強行將**一樣的爆發封死在了自己身體之內。
緊接着,那種磅礴到足以將一個人撐裂的重壓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缺口。隨着他雙拳自下而上的動作,力從地起,隨着骨骼的震盪將所有的力量向前匯聚,節節貫穿,
在旁邊,周離已經目瞪口呆。
他的意識在迅速的翻閱着鬼切留給自己的武技記錄,直到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貼切的原型,但是給我等等……這他媽不是形意吧!
那一瞬,魏宰推出的雙拳終於打在漢克的身上。
從他軀殼井噴而出的恐怖力量硬撼着漢克身上所攜帶的衝擊力,巨大的震盪令兩人的皮膚都宛如水紋一般的波動起來。
肉眼可見的,籠罩在魏宰雙拳上的‘咒裝甲’轟然破碎,他的皮膚也寸寸龜裂。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的身體,連帶着被他的腳趾鉗牢的地面向後推出了三米……
而漢克,已經骨肉成泥,倒飛而出!
就像是一顆橡膠球撞在鐵塊上。
來時的力量有多強,走時的速度就有多快!
一團爛肉從他撞開的破洞裡倒飛而出,穿過了數十米的距離之後,在另一堵牆壁上砸成一坨番茄醬。
沒錯,這不是形意。
在原地,渾身毛孔滲透出血絲的魏宰緩緩地收起了架勢,吐出了帶着熾熱血霧的呼吸。
這是他用自己發勁的方法向另一個拳師換到的八極秘技……
——立!地!通!天!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