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平,歲月好。
愛之名,東澤謎。
十年時光於神而言不過是轉瞬即逝,本源神殿,極宇閣院落之中種滿了紅梅,好似是君上爲討心愛之人所種,紅梅花開四季不敗,微風拂過便撩起陣陣梅香。
梅花林中,有一位容顏精緻的白衣少年,銀髮三千披散,被白色髮帶綁於身後,冰藍的眼眸好似對一切的恍若未見,任何事物都入不了他的心,額間的三瓣蓮寒涼,右眼角的淚痣明豔,坐在棋桌前,玉製棋盤上擺放着紅玉棋子和藍玉棋子。隨着他每落下一子,手腕上必會傳來鎖鏈的聲響。
不止他的雙手手腕上有鎖鏈,他的雙足足腕上也有。這是鎖神鏈,由精玄白玉所製成,鏈條很長不知延伸往何處。他便是十年前被罰在本源神殿思過的東澤武神,自十年前,他在元辰神殿上捅了火神,以至於火神花了十年調息也未能好轉之後,在神界殺神的名號愈發響亮。
可是,自那之後,神界之人就再也未曾見過這位東澤武神一面,就算西域武神想要見其一面也被道無極以思過爲由,不許見其任何人而拒之門外。
道無極走入梅花林中,看着穿着單薄的冰澤宇道:“怎得穿的如此單薄?”
冰澤宇自顧自的落下一顆藍棋:“東澤常年苦寒,寒氣早已入體,這點寒冷於我而言算不得什麼。”
道無極無奈地搖了搖頭,從靈戒之中取出白色厚重的斗篷給冰澤宇披上:“如今你神力被封,還是多穿點好。”揉了揉冰澤宇的發頂走到棋盤另一方坐下,從紅玉棋盒拿出一子落下。
“與其多穿點,倒不如給我解開這鎖神鏈,如何?”冰澤宇在紅棋之後落下一子將紅棋吞噬。
道無極輕笑道:“不能,阿宇,這十年之間你總是變着法的讓我給你解開這鎖神鏈,這會又在想着什麼法子逃跑呢?”他知道如今的冰澤宇逃不掉,所以也不曾生氣,便也調侃起了冰澤宇:“這十年之中除了西子墨找你,就連你救的棠芝都不曾來找過你,爲了她放棄百年自由值得麼?”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至於棠芝來不來看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冰澤宇毫不在意這些事:“至於這百年的自由麼……神生太長,百年不過彈指一瞬罷了。”
道無極一手杵着下巴,一手下着棋:“想在阿宇的臉上看到過多的表情,好像還真是難如登天呢。”
又過了許久之後。
“你輸了。”冰澤宇落下最後一子時,紅棋已然滿盤皆輸。
“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早就滿盤皆輸了。”道無極深深的看着冰澤宇,那雙銀色的眸中,充滿的是那無盡的愛意,雖然,冰澤宇從來不懂他眼中的神情到底是什麼:“阿宇,你什麼時候才答應我當初說的?”
冰澤宇:“不知道,若是我不答應,你總不能拘我一輩子不是麼?”少年站起身走到一棵梅花樹下,看着這滿樹的紅梅,那雙冰藍的眸子中滑過一種莫名的情緒。
其實冰澤宇這個人,說他不懂感情吧,他又活的透徹,有情有義。說他懂吧,他又不知何爲情愛。他可以爲了與西子墨的友情無意之中撮合他與棠芝,製造機會。也可以爲了西子墨,而不顧犧牲百年的自由而救下棠芝。在棋局之中卻又可以步步爲營。卻獨獨不懂道無極對於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道無極輕嘆,卻又異常執着的看着冰澤宇的背影:“拘着你一輩子又何妨?阿宇,我想陪在你身邊千年萬年……”也只想你眼中只有我一人罷了,只可惜你啊,就是缺了根弦,自始至終都看不懂我對你的感情。
冰澤宇偏過頭去看向道無極,對道無極所說避而不談:“我想在東澤種一片紅梅。”
“爲何?”
“東澤四季苦寒,大雪如幕,白茫茫的一片未免太過單調,這梅花不懼苦寒,甚好。”
“紅梅落雪之景,別具一番風味,阿宇所想確實是甚好極了。”
“道無極,去給我找些清酒和酒罈。”
道無極:“阿宇莫不是要釀酒了?”
“嗯。”
不出片刻,道無極就給冰澤宇拿來了清酒和一些白玉雕刻精緻非凡的酒罈。
冰澤宇摘下許多紅梅,清洗乾淨,放入酒罈之中,又從靈戒中取出隔年雪與糖倒入,順手接過道無極遞過來的清酒倒入壇中,又用牛皮紙封好,覆蓋上稠泥加固密封,又蓋上紅綢用繩子捆好。掛上了幾個木牌,寫上時間。又如法炮製的釀了幾罈子酒。
“去那樹下挖個坑。”在這天上地下也就只有冰澤宇敢指示高高在上的神袛道無極做這做那的。
道無極曾經對冰澤宇說過:我在你面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上,我只是我,是你的道無極,所以能不能不要怕我。
道無極聽着冰澤宇的指使不由會心一笑:“好。”便拿出一個小玉鋤開始在梅花樹下挖坑。
待挖的差不多,冰澤宇提起手中的幾壇酒,放入坑中,道無極便開始埋上土,動作很是熟練。這顯然已經不是這十年間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這十年間,冰澤宇除了下棋,看書,舞劍,便是一有興致就釀酒,或者是被道無極拉着討論這神界的事務。特別是拖着道無極一起釀酒挖坑,讓道無極一時覺得恍惚,好似回到了千年前的那十年裡,那時的冰澤宇也是喜歡釀酒,總是招呼着道無極去挖坑,只是當年那些釀的酒都在道無極醉生夢死的那些年喝光了。
天色漸暗,冰澤宇忙完:“待來年,十年前埋下的酒就可以喝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起身向屋內走去。一如千年之前的他。
道無極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又一次回憶起了當年。
千年前,在臨沭城的那座宅院裡,冰澤宇也是如同這樣,埋完了酒揉了揉道無極的發頂道:“無極,今日埋下的酒,待你十八歲便可以喝了。”
只是他沒等到他回來,沒等到他與他共飲……
酒香醇厚引回憶,故人卻已無蹤影。
“沒事,我把他找回來了。”道無極搖了搖頭跟着冰澤宇走入屋內。
這十年間,道無極一直與冰澤宇同牀共枕,一開始冰澤宇還不願,但是鑑於道無極死皮賴臉的要與他一同睡,也就習慣了。冰澤宇躺在牀上閉上眼眸,道無極也跟着躺上了牀將冰澤宇擁入懷中。
千年之前,道無極所歷劫的那一世之中,道無極就是如此和冰澤宇同榻而眠。
於道無極而言,就算這是一場夢,他也依然心甘情願。
【小劇場】
冰澤宇:“去給我挖坑,我要釀酒。”
道無極:“好嘞。”
冰澤宇:“去給我挖坑,我要埋你。”
道無極:“好嘞,啊…啊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