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墨白微微低頭,陸尋義也沉默了。
若真是如此,那局勢就當真麻煩了,陛下撐不了那麼久,如今扶起平王,恐怕是沒有時間再給他機會將平王趕下去了。
這偌大的國朝,將來落在平王手上,以平王之本事,想要與天下豪雄相抗衡,怕是局面堪憂啊。
“罷了,事已至此,能身在皇家屹立至今不倒,或許平王也當真有幾分亮點,才被陛下選中,方纔一切都不過是我看錯罷了。”墨白搖頭,不願再多語此事。
陸尋義苦笑一聲,也只得如此期盼了,經過上次墨白一番話後,現在他的想法明顯改變了。
雖然仍自心中遺憾墨白不能登儲位,但也確實開始冷靜思考。
他知道,殿下是希望新君能夠支撐久一些,最好能夠隱忍一些,多爭取一些時間,留待明王府發展。
可以平王之脾性,恐怕是沒有這個本事,一旦上位,怕是會迫不及待就要收拾明王府的。
倒不是懼了他,只是怕這傢伙太過狂妄自大,根本不知分寸,不顧一切的要來對付明王府,逼得明王府不得不和他正面開戰,這無疑對明王府並無好處。
以明王府的處境,要的是一位有些腦子的新君,可以處心積慮來對付明王府,但絕不會冒冒失失的就橫衝直撞。
兩人心底也只能希望,平王的庸俗是裝出來的,他乃是有真本事的。
可是,緊隨其後的一封聖旨,卻將他們二人心頭的那點希冀徹底撕碎。
就在平王即儲君位的消息傳來不久,便有一隊中人,帶着一隊兵馬,直衝明王府而來。
一箱箱紅綢包裹的賞賜被擡進府中,一名中人大叫一聲:“明王接旨!”
無論如何,明王爲皇子,也只能跪迎。
當聖旨宣完,墨白長長吐出一口氣,接過中人手中的旨意,什麼也沒說,轉身而去。
那封旨中人,面色尷尬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滿是錯愕。
“這……”無奈何,他只好看向明王妃,尷尬笑道:“小的恭喜娘娘,陛下再晉王爺親王位,這些都是陛下送來的賞賜,還得您受累,接受一下……”
林素音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發生了壽宴上的事,陛下怎麼又重新封了明王?
回頭看了一眼墨白早已遠去的身影,又看看陸尋義,陸尋義臉色明顯也不好看,但見林素音望來,只得對那中人道:“勞煩諸位了,娘娘有賞!”
說罷,對阿九點點頭,阿九立刻拿出銀子,賞賜給宣旨中人。
中人這才眼笑眉開,千恩萬謝而去。
待他們走後,林素音看着那厚賞,又看看陸尋義和阿九不太對勁的面色,終還是開口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陸尋義和阿九對視一眼,皆苦笑一聲,不知該如何作答。
林素音見他二人不語,也沒了再說話的興致,轉身離去。
寧兒跟在身邊,阿九看了一眼陸尋義,也沒多說,快步而去。
倒是陸尋義身邊的範武在衆人散去後,忍不住問道:“二先生,王爺重獲親王位,可是有什麼不對?”
無人在側,陸尋義臉色深沉的可怕,看了範武一眼:“剛剛定了儲君位,那儲君屁股都還沒坐穩,咱們王爺就又獲陛下晉封,你說那儲君怕不怕?擔不擔憂?”
說罷,陸尋義一甩袖子:“去,給我盯着東宮,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
一句話,範武便明白了這晉封恐怕是禍非福。
陸尋義望向禁宮方向,心頭沉悶,這道旨意,便足以證明,陛下果然如殿下所料,晉平王爲東宮,根本就是借他爲擋箭牌,來繼續清掃朝堂,用他來打擊庸王,殿下,爲九皇子清路。
………………
……
聖旨就隨意仍在重新打造的石桌之上,墨白負手而立。
林素音回來,見這場景,也無開口的意思,徑直朝着屋內走去。
“等等!”墨白卻是忽然開口。
林素音腳步微頓,看向他。
墨白看向寧兒,沉聲道:“去幫王妃收拾東西,下午我送你們離開明王府!”
“嗯?”
“離開?”
這下,兩人皆是一愣,冷不丁的就讓她們走,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墨白點點頭,對寧兒示意,讓她照做。
寧兒看了一眼林素音,轉身進屋了。
墨白這纔看向林素音,稍默,纔開口道:“墨一已經先行啓程,去了上清山,這京城是非之地,不利於你養病,所以我想,你不若便去上清山修養一段時日。”
林素音看着他不出聲,這女子相較當初認識,氣質上似乎變了許多。
如今雙眼之中,不再是那清淡以及清高,而是一種深沉,哀默的意味。
不過相較起來,此時的她看不到銳氣,卻是多了尋常婦人的感覺。
她看着墨白不出聲,墨白卻不自禁移開目光,輕聲道:“我……”
然而,一字出口,卻是說不下去。
他是想解釋一下,關於和林氏之間的事,可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最終,墨白又沉默了一會,再次開口道:“如果最終我能贏,只要他不犯下天人共棄之大罪,我會盡量留他一命!”
“若你輸了呢?”話音落,林素音第一次開口。
墨白卻是一怔,擡頭看向她,卻見她已然轉身,朝着屋內走去。
……
“殿下!”杜薇薇還是來了。
墨白見到她,笑了笑,伸手示意道:“坐!”
杜薇薇沒有客套,在墨白對面坐下,墨白親自爲她倒茶,杜薇薇看着面前茶水飄起的熱氣,定下心神,擡頭道:“剛纔聽說王爺要送王妃去上清山修養?”
“嗯!”墨白舉起茶杯,沒有請茶,目光正視杜微微:“京城事了,杜先生應該知道,本王接管道門的時間到了,不知先生考慮的如何?”
“王爺真的覺得杜某能行?不怕杜某會辦砸了差事?”杜微微似還有猶豫,沉聲問道。
“若非相信先生,本王不會開這個口!”墨白沉聲道。
杜薇薇站起身來,躬身一拜:“杜某當竭盡全力!”
“京城中,本王會轄制二山四門那幾位,最大限度爲你減輕阻力。上清山那邊,有我明王府黑衣衛精銳,本王早已下令,若先生過去,當以先生令下爲準。太玄門諸人以及原竹葉門一衆宗師,本王也盡數留給你調用。道門之事,你可一言而決,若有爲難,可隨時報之本王,本王必全力相助,目前本王分身乏術,能相助的也只有這些了。”
墨白站起身來,一拱手:“一切,就拜託先生了。”
“不敢,杜某定當效死命,也別無他求,只希望殿下能履行當初之諾,保青年社一條活路!”杜薇薇面色已經淡定下來,輕聲道。
“本王一諾千金!”墨白點頭。
………………
……
京城中爲東宮太子,以及明王再獲恩榮之事,而議論不休時。
明王府內,卻來了幾個貴客。
玉清、太清,連方孟谷四家,在壽宴之後,終於第一次齊齊現身明王府。
明王府門口。
六人站在明王身邊,皆目視着王妃一行人登上馬車。
只不過六人的目光,卻並沒有定格在王妃身上,反而是在一身白衣飄飄,做男裝打扮,配劍而立的杜先生身上。
六人皆看似平靜,但眼中之中,不時閃過的光華,卻足以證明,他們未必就真的如此平靜。
杜先生衣炔飄飄,女扮男裝異常清朗,臨行前,衝墨白行禮。
墨白點點頭,當着六人道:“若道門中人,但敢抗本王法旨,你可先斬後奏,但有阻攔者,本王和六尊自然爲你做主!”
杜先生聞言,淡然一笑,轉身衝着六位一禮:“杜鵑必不負諸位師長所託!”
六人聞言,默然不語。
然而,墨白卻眸光一瞥,掃向六人。
六人微微沉默後,終是各自從身邊喚出一人,沉聲告誡道:“爾必全力配合杜鵑此行,另必保王妃安全,若有絲毫怠慢,本座必不相饒。”
“遵法旨!”數人皆躬身領命,站在了杜鵑身後。
杜鵑再次一禮,轉身上了林素音的馬車,帶領着一衆人遠去。
墨白站在門口,並未遠送,默默看着車隊遠行,也看着一路上,衆多盯着車隊的眼睛。
待車行轉彎,消失眼前,墨白轉身,將六人請進府中。
六人分爲兩派,玉清與太清爲一派。
四大家爲一方,兩方涇渭分明,互相對視一眼,隨墨白入內。
……
“上午朕才晉了他親王,下午便如此大張旗鼓的統令道門?”御書房內,定武帝面無表情,不知意味的對張邦立道:“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張邦立聞言,卻是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迴應。
定武帝冷笑一聲,看着桌上剛剛傳回的明王府門前,明王威壓六尊的情景,面上越發淡漠:“老三那邊可有動靜?”
張邦立這一次,沒有遲疑,連忙答道:“太子聞明王復位,便立刻命人嚮明王府送了賀禮!”
“嗯,還有嗎?”定武再問道。
張邦立瞥一眼定武,微微搖了搖頭:“太子下令要宴請諸皇親!”
“哦?”定武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道:“老大也收到請柬了嗎?”
“庸王身體不適,婉拒了!”張邦立低頭道。
“身體不適?”定武忽然眼神一冷,卻沒再多言,又問道:“老九呢?”
“九皇子已向皇后告假,請示明日要出宮赴宴!”張邦立依然低頭。
這一次定武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點了點頭,最後又問道:“那明王呢?可曾要赴宴?”
“這……”張邦立心下發緊,緩緩道:“太子並未請明王!”
“太子此事差了,東宮第一次開宴,明王亦乃其血親弟兄,太子豈能不請?”定武將手中的摺子扔在桌上,搖搖頭道。
張邦立滿心無奈,卻只得道:“是,臣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