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元離開後,胡楚元讓柳成祥、顏士璋和王懿榮三個人進來,談了談陸三元意外發現的紕漏。
四個人此時都是知情者,大家仔細商量一番。
談了片刻,顏士璋就和胡楚元道:“東家,我看啊,我還是得和王懿榮一起去趟京城,這個年就不能在家過了。您想啊,別人此次的目標終究是要讓統銷法破產,那他們在京城必定埋藏了暗招,只等江南鹽價一漲,肯定會有大量的御史、言官上奏摺議事,到時候,我們的麻煩可不小!”
胡楚元默默點頭,道:“我讓柳掌櫃先給你開一張六十萬兩的錢票,你和王懿榮一起去京師打點。我再給你一封信,關鍵時刻,你可以再從阜康錢莊的京城分鋪抽調一百萬兩銀子。只要能保住統銷法,將江南五省的鹽業控制在我手裡,別說是一百萬兩銀子,就算是三百萬兩銀子,我也捨得花!”
王懿榮道:“騎尉,咱們從曰本買回來的古玩有一百多件,善本古籍則有一千餘本,我和沈掌櫃折算過,僅是這些就能價值三十萬兩銀子。咱們就當是沒有發這筆橫財,我將值錢的一些東西都帶往京城,利用我以前在京城的一些關係,想辦法先將御史臺的那羣烏鴉打理一遍。”
胡楚元道:“行,你們立刻啓程,遇到熟人,只說是回來過年。”
顏士璋道:“東家,前天倒是忘了一件事,此事關係生死,中堂肯定也在派人處理,我們路過江寧的時候,順便請中堂也派一位幕僚一同前往,有些人,咱們是見不到的,可中堂大人的幕僚就能見到,也有商量的餘地。”
胡楚元道:“這些事都由你全權做主,只要你確定是有用的,你就儘管去做!”
顏士璋肅然的拱手道:“那我謝過東家的信任,今天下午,我就和王懿榮先去江寧府。”
胡楚元心裡清楚,盛宣懷恐怕已經到了京城,那幅宋徽宗的丹青帝寶是一件大殺器,搞不好能要他的命!
所以,他纔給顏士璋另行調度一百萬兩銀子的權利。
當然不能瞎送,可到了生死決於一線的時候,那就不能捨不得了。
一場血戰就在眼前,他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他知道,這一戰肯定是要出人命的。
說到底還是左宗棠和李鴻章之間的爭鬥,陸防和海防之爭,疆省和北洋之爭,他們兩個人的出發點或許都是好的,競爭手段卻是異常殘酷和狠辣。
想到這裡,胡楚元就不得不在心中感嘆,胡雪巖死的不怨。
左李之爭就是個無底洞,不知道還要死掉多少人。
最可怕的是壞人活千年,李鴻章的命長的很,他輸的起,他可以等到左宗棠死了再慢慢算帳,到時候,譚鍾麟、梅啓照、他,恐怕都難逃一劫。
這畢竟是以後的事,他本來就知道,加盟湘系,尤其是投靠左系就必然面臨這個風險。
送顏士璋、王懿榮兩人離開後,胡楚元就和柳成祥也再商議一番,敲定了更多的細節,而他則又更加高調的運作江南絲業合作社。
事實上,胡楚元心中很清楚江南絲業合作社對他的重要姓遠超過江淮鹽政,他想要壟斷江浙絲業也就要從絲業合作社着手,走一條和傳統生絲收購完全不同的道路,這一點,他心中已經醞釀了很久。
江南絲業合作社開幕的當天,梅啓照、霍鴻機都來剪綵捧場,還邀請杭州的生絲商和大戶商量籌建浙江桑學館的事情。
表面上談的很熱鬧,當天晚上,胡楚元就悄然乘船返回蘇州,繼續住在拙政東園等待最新的消息。
事態發展的很快,就在胡楚元密返蘇州的第三天,江南商行在上海的鹽業銷售額開始激增,隨即,杭州、蘇州、湖州、嘉興、常州的海鹽銷售額也開始增加。
如果不是早有準備,胡楚元肯定不會覺得奇怪。
只等各地銷量開始激增,他立刻讓各地商行全部實行限售,停止批發業務,每家分鋪每天只能零售2000斤鹽,且每個人限購二兩食鹽。
他的辦法很簡單,所有分鋪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賣鹽,可每個人只能購買2兩,夥計們賣鹽的時候必須用小秤細細秤。
這當然不是爲了防止多賣和少賣,而是要讓2000斤鹽能夠慢慢銷售一天。
如此一來,他的鹽從來沒有賣空過,也沒有漲價。
可在另一方面,他故意讓掌櫃們聯繫一些固定的中間商,由這些中間商負責大批量的按照市場價買鹽,再轉賣給那些想要炒鹽的商人。
……
外灘14號,江南商行在上海的總店,寬敞的門面外擁擠了數千名搶購食鹽的百姓。
喧鬧的聲音宛若海浪一般撲面而來,震耳欲聾,哪怕是相隔幾步也要用最大的嗓門說話才能讓對方聽到。
“食鹽漲價啦,江南商行的食鹽已經賣空了,明天就只能去其他地方買鹽啦,大家快買啊!”
“天殺的呀,什麼嗎?”
“還讓我們活嗎?”
“不準限售,不準限售……你們商行要是沒有鹽賣,就他媽的麻溜的滾出上海,別他媽站着茅坑不拉屎!”
人們擁擠的像海潮一般,洶涌的擠向店中,紛紛想要搶到那限購的食鹽。
站在店鋪裡,柳成祥滿頭是汗,他活了大半輩子,還第一次見到人們搶鹽搶到這種程度。
可不管人們怎麼擁擠,商行門口全部只開一道小門,臨時僱傭的雜工負責守住門,防止別人衝進來搶鹽。真正負責賣鹽的還是三個夥計,細細稱,慢慢賣,掐準一天賣2000斤鹽。
炒賣食鹽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是胡楚元以前沒有仔細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