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絕死死瞪着那隻手。
喬青雖然莫名其妙,不過也識時務的把手放了下來。果然,一瞬間那冷颼颼的小刀子就不見了。喬青看看宮無絕,狐疑的皺起了眉,條件反射的一掃宮琳琅因爲夜不能寐食不安寢有些蒼白虛弱的臉,瞬間悟了!不會是……她迅速扭頭望田宣,眉目清俊,氣質過人,越看越是有可能。白玉般的指尖摸着下巴十分糾結。
這人,沒想到除了宮琳琅那一型,還對這樣的有意思?不過……怎麼看也不像是宮無絕會看上的款啊?
她這一肚子糾結全寫在臉上,宮無絕的臉一瞬鐵青。
他就知道!那天讓這小子撞見,早不知道給扭曲成什麼樣了。宮無絕懶得看那招人煩的小子,注意力被她身邊的田宣吸引。此時的田宣,有些不明所以的定在原地,距離喬青不過咫尺距離。兩人站在一起,一個清俊,一個妖異,一個儒雅,一個痞氣,雖然年紀上差了些許,但是在別人的眼裡還是極其養眼的。
自然,這個別人可不包括宮無絕。
那兩人擱一塊兒,怎麼看怎麼刺眼,越看越有一種**裸的違和感。宮無絕甚至來不及想這種抗拒的感覺是來自於哪裡,不受控制的x光一樣的視線已經朝着田宣射了過去,險些把他給穿透了!田宣微微挪動,朝喬青後面藏了藏,宮無絕瞬間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靠那麼近幹嘛!
喬青立馬跳開,遠離宮無絕的雷區。既然他喜歡,那她以後繞着走還不成麼。
“咳咳。”一邊看着這一切的宮琳琅扶着門扉連連咳嗽,險些把自己給嗆死。兄弟啊,你可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簡直就是個捉姦在牀的小媳婦啊!有沒有搞錯,無絕還真的……誤入歧途,這是誤入歧途啊:“趕快進來,不是有話要說麼!”
喬青點點頭。
一邊田宣彷彿此時纔想了起來:“參見皇上,參見王爺。”
宮琳琅拉起冷氣狂飆的宮無絕就往回走。
直到兩人進去了御書房內,還能聽見裡面宮無絕傳來的乾嘔聲。喬青一頭問號,深深看了跪在地上垂着頭的田宣一眼:“你在外面等着吧。”
“是,大人。”
喬青走進御書房。
田宣垂首站起來在一側候着。
樹上的暗衛們以陸羽爲首,摸着下巴面面相覷:“咱們爺,好像有點怪啊……”
御書房內,宮琳琅和宮無絕離着老遠,宮琳琅坐在龍案後,兩邊兩排椅子,宮無絕坐在最後一個。她一走進門,就發現那男人板着的冰山死人臉,這人不知道犯什麼病今天少惹爲妙,喬青選擇了離着他最遠的一把椅子,直接窩了進去。
宮無絕氣息再冷。
此時他已經平靜了下來,爲方纔自己升起的那點煩躁奇怪着。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行爲,但是一切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甚至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宮無絕把這一切一股腦的扣在喬青的惹人厭上,厭屋及烏,所以對待喬青身邊的那個人,他更是看着就煩。宮無絕垂着眼簾,喬青並不奇怪,這人從來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什麼時候笑臉相迎了,她才得回去翻翻黃曆。
她自顧自問向宮琳琅:“皇家暗衛是怎麼回事?”
說到正事兒,宮琳琅把思緒給扯了回來,正起了臉色:“你沒收到消息?”
“什麼消息?”
宮琳琅看向宮無絕,宮無絕也擡起了頭,兩人對視一眼,有點奇怪。怪不得喬青這幾日一直不來皇宮詢問,原來是根本就不知道。按理說她的消息網不該這麼弱纔是:“最近大燕中無端傳出了一個消息,沒有人知道這消息的真僞,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何而來,卻在短時間之內不脛而走,所有的武者盡都知曉了。”
“什麼消息?”一直以來,管信息傳遞的都是項七,他和洛四跑路去追喬雨,也不應該耽誤正事兒。喬青心下一沉,這走了也已經十多天了……暫時揮開心中不好的預感,她問道:“跟玄雲宗有關?”
“不錯,玄雲宗一直以來是大燕第一宗門,高手無數,你可知道原因爲何?”見喬青一臉的“羅裡吧嗦趕緊的”,宮琳琅撇撇嘴,繼續道:“玄山之巔玄氣充沛,那裡有一條靈脈。靈脈乃天地自然形成,將天地間生生不息的玄氣匯聚而去,自然修煉起來事半功倍。而也因着這濃郁的玄氣包圍,大陸上不乏有靈脈生長出天地奇物之事。”
喬青挑眉:“玄雲宗的那座,長了個什麼?”
宮琳琅一揚下頷:“孺子可教!”
喬青隨手拿起個什麼丟過去:“吊什麼胃口。”
宮琳琅腦袋一偏,避了開,一眼瞧見地上碎了的小鼻菸壺,拍着桌子嗷嗷大罵:“朕是皇上!皇上!對朕不敬,把你拖出去午門斬首——誒誒誒,別扔,那個貴的很,我說我說——雙生果!”
喬青放下手中所謂很貴的東西,翻個白眼,這小氣巴拉的皇帝。隨即便思索起這靈物來。雙生果,又稱並蒂果,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壽之效,食之可強身健體玄氣大進。雖然在整個大陸有所記載的天地靈物中,還算不得多麼高級的東西,但是對於依然處於彩虹等級之中的,則絕對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了:“所以那六十大壽,變成了尋寶大會?”
宮琳琅瞪她一眼:“不錯,這事兒不論真假,反正消息一出,整個大燕都已經紅了眼。現在距離那六十大壽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已經有大批大批的武者朝着玄雲宗趕去,一時之間,玄雲宗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那玄天怎麼說?”
“有緣者得!”
“呵,這個有緣,很微妙啊……”
喬青向後一仰,斜着眼睛輕笑一聲。隨着這一風流又邪氣的動作,隨意披着的髮絲微微一蕩。這一蕩,便彷彿盪到了宮無絕的心裡,像是有什麼在心間一搔,讓他狠狠皺了皺眉。什麼德行:“你還是顧忌顧忌自己吧。”
喬青嗤他聲,這人,陰陽怪氣的不就是跟你看上的男人熟了點麼:“所以你們分別安排暗衛來保護我?一個有緣,還不是玄天想給誰就給誰麼,他擺出陣勢這東西玄雲宗不要,那麼給誰呢?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讓所有紅了眼的人都瘋了,這個時候還不上趕着巴結他。首當其衝,就是我這明明白白得罪了玄雲宗的人!一旦滅了老子,就算是無形中讓玄雲宗欠了一個人情,到時候奪寶大會上,一切都好說。”
她分析的時候習慣性的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兒陰影,日光下別有一番剔透之美。宮無絕眯着眼睛瞧她,忽然視線落在他輕敲扶手的白玉指尖上,微一愣怔。
這個小習慣,連宮琳琅也看見了,皺着臉有些無奈,竟然和無絕思考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一個玄天,兵不血刃的借刀殺人!”黑眸乍然睜開,金芒一閃。喬青笑道:“以後老子的麻煩無窮無盡了啊!”
宮琳琅聳聳肩:“所以你身邊的暗衛莫要調走,就留着先用吧。雖然能因爲一個雙生果來送死的人估計也沒太大的能耐,可怎麼也頂不住人多。你一個對付得了,十個對付得了,上百上千的亡命之徒對付得了麼?”
“皇上,你還挺關心下官麼。”
喬青湊上龍案,笑吟吟如一朵花。
宮琳琅瞬間後仰,知道她這是爲了那勞什子官職來找場子了。遠離這危險的小子,他乾笑兩聲:“朕這不是爲你好麼,一個官階聊勝於無,那些想要動手的最起碼也在刺殺朝廷命官這一罪名前思量思量,總能給你去掉個十之七八吧。剩下那些爲了雙生果失去理智的,你收拾起來也輕鬆的多。”宮琳琅死也不承認,他根本就是最近心情不好,看不得旁人舒坦,想讓這小子跟着一塊兒遭殃。
喬青託着腮眯着眼盯着宮琳琅,越盯他越是想跑路。
這笑落到宮無絕的眼裡,又引起了一陣恨恨然,笑的這麼風騷幹嘛!
這極其不友好的視線被喬青感覺到,讓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她望過去,就見宮無絕的臉又黑了一層,瞪着她暗暗磨着利牙。喬青險些想扇自己一嘴巴,該,明知道宮琳琅跟他是一對兒,還湊這麼近。得,又踩着雷區了!她迅速朝後退,坐回椅子裡:“見諒,見諒。”
宮無絕冷笑一聲:“豈敢,豈敢。”
喬青咕噥了句陰陽怪氣的小氣男人,轉而問道:“玄天爲何不要那雙生果?”
宮無絕壓下心裡的煩躁,一眼都不願意多看她。端起一邊的茶盞垂着眼簾欣賞着裡面起起伏伏的茶梗子:“一來,他不需要。雙生果雖然是好東西,但也不至於天地難求,但凡有靈脈的地方都有可能長出,不過講究個機緣罷了。彩虹等級以下,是爲不可多得的靈物,而對他那個等級來說,聊勝於無。二來,既然他不需要,那就無所謂什麼浪不浪費了,一個雙生果一能引得大燕武者齊聚玄山,彌補之前謀逆之事落下來的聲望,二能不露聲色的借刀殺人。這樣的買賣,傻子不會算。”
喬青眨眨眼,她不過是多問了一句,這人拐着彎兒的罵人。什麼冰山男,嘴巴毒死了:“那這麼說,這件事應該不是空穴來風,想來是真的了。不過……跟老子無關。”
宮琳琅稀奇:“你不去?你剛入紫玄,若能得到這東西,一來鞏固,二來更進一層……”
喬青敬謝不敏:“我這隔着玄山十萬八千里呢,那人都想着法的玩陰招,老子想要那果子也不能把小命給搭上,屁顛屁顛往那老東西眼前湊,這不上趕着送死麼。”
“哈哈哈哈……”
宮琳琅哈哈大笑,再看喬青的目光極是讚賞。這果子對於喬青來說有多少好處,想必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可是在這樣的誘惑之下,她還能繃住理智分析利弊,毫不猶豫的捨棄了那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天地靈物。哎,那些被誘惑衝昏了頭腦的人真應該來看看,這哪裡是個十六歲的小子,說她千年老狐狸都不爲過。
——多智而近妖啊!
也怪不得無絕會對她……呸!無絕才不會誤入歧途!
宮琳琅朝宮無絕看去,見他依舊盯着茶盞裡的茶葉,看的十分認真。只是那微垂着的嘴角幾不可察的勾起點讚賞的弧度,笑的……笑得……一臉風騷……宮琳琅瞬間捂住臉,這還是他那個深沉又內斂,腹黑又強大的好友麼?
被顛覆了的皇帝捂着臉一聲哀嚎。
喬青和宮無絕同時扭過頭。
宮琳琅咳嗽一聲,儘量繃緊了自己的表情,奈何那眉毛一跳一跳,嘴角一抽一抽,下巴一顫一顫,整個人跟帕金森似的。無絕很明顯現在還沒發現自己的異樣,他可不能點醒了這人潛藏的斷袖因子。嗯,時間久了,恐怕他自己也就好了。
喬青眨眨眼,只覺得從那天御書房裡撞見兩人擁抱開始,他們就有點問題。怪不得太醫院和顧公公都說皇帝身體微恙了,這不是有病是什麼:“對了,我是來給你把脈開方的。”早治早好,這人都神經了。
“不用了。”
宮琳琅擺擺手,他是啥問題他明白的很,上次無絕抱他一下,回去吐了十幾天,他受傷的是心靈啊心靈!從來自認風流倜儻的他竟然被人嫌棄了!忽然想起什麼,他又問道:“外面那個是誰?生面孔,沒見過。”
宮無絕的耳朵尖兒悄悄豎了起來。
“喬家不是都讓老子給殺乾淨了麼。太醫院一下子少了一半兒的人,補進來的學徒。”喬青一歪頭,便看見了宮無絕有點好奇的表情,瞬間明白了過來。這宮琳琅估計是幫他問的啊,嘖嘖嘖,不只不吃醋還幫心上人詢問心上人,這大度,這賢惠,別當皇帝當王妃算了。直到解釋清楚了,宮無絕鐵青的臉色恢復了點兒,喬青更加確定了心裡的想法,立馬把田宣給賣了:“那人姓田名宣,劍峰底下清平縣人士,上有老母,父親已過世,原本是縣裡的教書先生,也偶爾給人問問診……”
聲音越來越弱,說到這裡,咕咚一聲全嚥了下去。
原因無他,宮無絕那剛好了點兒的臉色,在她這一通介紹之下一層一層的黑了下去。她每說一句,他就黑上一分:“咳咳,咋了?”
砰——
手中的茶盞瞬間給他捏爆了。
喬青一哆嗦,看他堪比鍋灰的臉擡起來,一笑:“知道的挺清楚。”
黑漆漆的俊臉上,只有這一笑露出來的森森白齒,怎麼看怎麼滲人。喬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也明白自己惹着他了。而重點就是,她根本莫名其妙一頭問號。看着這男人射過來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喬青瞬間把手背身後去,有種晚上一秒鐘就會被他剁了的錯覺。拽了他心上人袖子一下,這人還記一輩子了。
“那個,田宣還在外面,等了不少的時候了。事情清楚了我就不多呆了,回頭給你倆一人開個方子啊!”
喬青拔腿兒就跑,再在這詭異的男人眼前兒呆下去,早晚給逼瘋。
隨着她衝了出去,身後御書房的大門轟然暴裂。
隨着大門爆裂,宮琳琅帶着顫音的嚎叫直衝天際:“宮無絕!這門很貴啊——”
喬青拍拍胸口,耳邊宮琳琅的嚎叫還沒消散,回頭看看這粉末飛揚的御書房大門,決定以後離着這兩人有多遠算多遠。現在還是想想這接下來恐怕源源不斷的刺殺之流纔是關鍵。
田宣走上來:“大人?”
喬青一擺手:“你自己回去啊,老子是不敢帶着你了!”
說完,一溜煙兒跑沒了。
兩人一起從太醫院出來,回去卻是一前一後。
這等不同尋常的情形立即引起了太醫院中貴族子弟的注意。一開始看院首的態度,倒像是對那田宣感覺不錯,可自從那日分別回了太醫院之後,院首明顯避這田宣如蛇蠍,一副跟他多近個幾分就會惹上麻煩的感覺。再聽說那天田宣連御書房的門都沒進,院首出來時皇上還報廢了一扇門,衆人立即將這歸咎爲了鄉下來的土包子不懂規矩惹惱了皇上和院首。
於是,本就看田宣不順眼的貴族子弟們,再也沒了掣肘。
而田宣,也在太醫院中如履薄冰。
這些喬青並不知道。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她從來是個冷心冷肺的人,若是想進入她的心,沒有個時間的累積風霜的共歷根本不可能。而田宣,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的過客罷了。至於宮無絕……在太醫院中打蒼蠅的喬青搖搖頭,這人很複雜,她對這人的感覺也複雜,有感激,有讚賞,有較勁,也有不順眼——若說朋友,貌似沒達到,可說無關緊要,也不盡然。
想不明白,喬青則不想,啪——一柄飛刀正正射入牆上,五隻不長眼的蒼蠅被飛刀貫體,開膛破肚的連成一串兒。
四面八方隱藏着的暗衛齊刷刷一抖,只想仰天一陣嚎:“王爺啊,你真的覺得這樣的人,需要咱們保護麼?”
這太傷自尊了!
他們跟着這喬公子半個月了,半個月的太平日子沒動過手,早已經渾身癢癢到不行。前天總算是看見了一夥不知死活來刺殺的。一衆暗衛枯萎的小心肝兒瞬間活了,甩着手踢着正步大吼一聲就往前衝,誰知道這喬公子明顯比他們還手癢,捏着把飛刀就衝上去了。三下五除二,全部挺屍。徒留下他們暗衛呼天搶地:“喬公子,給咱們留一個啊!”
再說昨天早晨,哦不,是中午,喬公子素來不點卯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終於到了中午來皇宮的路上,又是一羣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這次明顯她還沒睡醒,揉着惺忪睡眼一副狀態外的樣子。暗衛們驚喜了,提着大刀就飛了出來,剛一落地,只見迷迷糊糊的喬公子袖子一揮,又是一地臉色烏青口吐白沫的屍體。
最後是昨天晚上,喬公子在房內呼呼大睡,正好有兩個宵小前來行刺。睡覺中的喬公子從來是不許人打擾的,她蒙起被子大喝一聲:“你們還不動手!”衆暗衛再一次驚喜了,總算有咱們發揮餘熱的機會了。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動手,半空中破窗而出兩個女子,一人逮着一個吭哧吭哧就是一頓胖揍,一邊還有一隻胖乎乎的肥貓喵喵吶喊。
衆人慾哭無淚,就這樣的人,不去欺負旁人就算了,怎麼可能吃了虧!
“陸羽啊,王爺到底在想什麼?”某棵樹上,一暗衛百思不得其解。
陸羽百無聊賴的打着蚊子,看一眼辦公間內一刀一串兒蒼蠅的喬青,無精打采道:“爺在想什麼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懷疑喬公子有問題。”
“什麼問題?”一衆腦袋湊了上來。
陸羽小小聲,再瞄一眼太醫院裡正被那羣貴族子弟們奚落的田宣:“爺前天跟我說,一旦喬青和田宣有所接觸,定要立即向他彙報!這還不叫有問題麼,難不成是……”回憶起自家主子昨天的神色,那叫一個茫然。直到自己說出了這番話,好像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和驚悚。陸羽捏着下巴:“難不成名爲保護實則監視?她是敵國的奸細?”
“切——”
衆人齊齊呸他:“你忘了爺上次怎麼吩咐的了,必須一刻不離確保她安全無恙,但是如廁和洗澡的時間都滾的遠遠的。”
這下,連陸羽也不懂了。
“誒,喬公子出來了!”
喬青打夠了蒼蠅,出門放放風,聽見的便是那羣貴族子弟的一聲大喝:“田宣,你真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
喝叫的人一把將他案上的文書全掃到地上,一羣人冷笑着圍着田宣,一邊的老太醫們擡頭掃了一眼,倒是也不出言。就在這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下,田宣站起來,不卑不亢:“在下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屬於我的事兒,定會做到最好,不屬於的罪責,誰也別想讓在下來背。”
這一氣勢,讓人不由得一驚。隨即便是惱羞成怒:“本公子肯放你一馬是瞧得起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田宣冷冷笑着:“莫要說的這麼好聽,你們這幾日來所做的在下不是傻子分的清楚。在下希望息事寧人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那玉訣,在下說了沒看見,就是沒看見!”
“本公子的玉訣乃是當年先祖賞賜給家父的御賜之物,御賜之物也敢動歹心思,田宣,你這是在找死!若你交出玉訣,自動請離太醫院,本公子便放你一馬,否則……沒有院首大人維護你,我看你當如何!”
“在下說過沒拿,就是沒拿。”
“好!”那公子哥鼻孔朝天,眼中劃過抹得意之色:“本公子已報了內務府,自有大內侍衛來解決此事。”
話音方落,外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趨近。顧公公帶着大內侍衛齊齊趕了來,一瞬這太醫院便站的滿當當的。本來太醫院中偷盜的小事兒本不歸他管,可上報的人明明白白的說着是御賜之物……顧公公一進門,便扯着尖細的嗓子喝了一聲:“是誰偷盜了御賜之物,先祖之賜也敢覬覦,簡直是對先皇的大不敬!”
衆人趕忙給顧公公見禮。
顧公公昂着頭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衆人冷笑着退了開,先前那公子哥一指:“公公,是他!他偷了……”
那人沒說完,便見本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顧公公,瞬間弓起了身子一路小跑朝着他後方衝了上去,什麼氣焰什麼高人一等全都餵了狗。顧公公跑上前,老臉堆滿了笑:“喬大人,幾日不見,大人可好?”
喬青正瞧着熱鬧:“顧公公別來無恙。”
“不敢不敢,大人啊,您這些日子送去的藥皇上吃了可好多了,晚上睡覺也安眠了不少。大人真真是當之無愧的醫之魁首!”其實皇上一聽說是喬大人開的方子,根本連碰都沒敢碰。連稱那小子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喝下去萬一毀了容,萬千少女還不得哭碎了心。不過事雖如此,這個喬大人他也不敢得罪,一切往好了說肯定沒錯。
喬青也隨口應着:“嗯,爲皇上分憂是臣之大事。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一問,顧公公還沒答,先前那公子哥已經衝了上來:“回大人,小人今日帶了一塊家父相贈的玉訣,乃是當年先皇的御賜之物。誰知玉訣放在桌上,小人不過出去了一趟,回來便不見了!當時除了其他的大人之外,咱們學徒等人便只有田宣在此,不是他偷了還有誰?小人要田宣交出偷盜玉訣,他卻口口聲聲措辭狡辯,小人這便將此事報於了內務府,請顧公公來解決。”
喬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這目光,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一般,讓他彷彿無所遁形:“是,大人,小人絕無虛言。”
喬青卻是清涼涼的一笑,在這夏末的燥熱中,這一笑讓人從心底涼了下來:“先皇御賜之物,你便這麼隨手放到桌上了?”
這人一驚,見顧公公轉頭望着他,臉上一瞬就滲出了汗。
他攥着雙拳開始發抖,這副樣子誰還看不明白,顧公公冷笑一聲,好啊,拿咱家當槍使?以爲自己是喬大人麼,咱家還治不了個你!雪白的拂塵一抖,顧公公冷冷道:“大膽!竟敢以御賜之物爲戲,給咱家押下去!”
砰!
公子哥立即跪下:“小人不敢,回顧公公,小人所說句句屬實。”
他顫抖着,的確是他利用這御賜之物陷害田宣,想把田宣趕出去。本以爲此事即便並不縝密,也沒有人會幫着那田宣纔是。一沒想到,顧公公竟會親來,二更沒想到,院首大人竟會幫着他,一語讓他踏入如此境地。爲今之計,便是打死都不能承認!他攥緊了自己的一隻袖子,此時那枚玉訣就藏在裡面:“顧公公,院首大人,小人絕無謊話。”
田宣走上來,對着喬青行禮:“大人,小人並未做過。”
喬青拍拍田宣,輕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侍衛搜吧,每一個房間每一個人都搜的清清楚楚,究竟如何自是一目瞭然。”
外面樹蔭中看熱鬧的陸羽立即精神了:“這算不算有所接觸?”
一衆人答:“身體接觸!”
陸羽歡蹦亂跳的奔走了。
而下面,喬青狐疑的瞥一眼那不知爲何亢奮起來的樹蔭,微風下那大片的樹葉抖啊抖,顫啊顫,**裸的歡呼着——終於有事兒幹了。
“院首大人,當時明明只有田宣和諸位大人在,諸位大人乃是太醫院的老人了,自然不可能幹下這事。而田宣出身微寒,是最爲可疑之人!”公子哥大驚失色,一旦要全部搜查,他定會暴露:“大人,爲何要搜查我們所有人?”
喬青懶得再說,這也算是無聊的一天裡的一個樂子了。
他去一邊兒坐下,支着腦袋看顧公公發威:“放肆!喬大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哪有這麼多爲何?”
喬青手一歪,險些載桌子上,這馬屁拍的,也太沒技術含量了。那公子哥面紅耳赤,已經急的無頭蒼蠅一樣,連連朝着後面打眼色,奈何平日裡和他交好的其他貴族子弟全都低着頭,作壁上觀。公子哥眼看無法,一咬牙道:“公公,此事也許是小人的疏忽,說不準那玉訣只是不小心落到哪裡了,小人不敢勞煩公……”
“搜!”顧公公看也不看他,一揚手:“既然是御賜之物豈能容你兒戲。搜,一部分搜查每一個房間,桌子櫃子,那些收納藥草的全都一個一個的搜,省的有人說咱家冤枉了他。剩下一部分開始搜人,不管是老太醫還是學徒小童,一個也不能落下!”
“是!”
立即有侍衛開始搜查。
公子哥白着臉一屁股坐到地上。
田宣朝顧公公作了一揖,隨後走來喬青跟前:“多謝大人相信小人。”
喬青笑着聳聳肩:“舉手之勞。”其實她是閒的無聊了,找個樂子。
這一笑,在日光下燦如紅蓮怒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
自然也落入了遠遠走來的宮無絕眼裡。
他一步頓在門外,忽然捂上胸口砰砰亂跳的心房,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着,怎麼陸羽一句“身體接觸”,他放下手頭的事兒一路就趕了過來,這一路上還恨的牙根兒直癢癢。直到到了此時站在了太醫院門口,他還有些不明所以。宮無絕想自己真是魔怔了,這小子的事兒幹他屁事!他正要轉身離去,一眼瞧見了喬青對面的人,立即像是剁了尾巴的耗子一樣,渾身的警惕因子都炸了起來,靠,笑的那麼燦爛,竟然又是因爲這個人!笑什麼笑,牙齒白啊!
明明要往外離開的雙腿拐了個彎,瞬間走了進去:“這裡倒是熱鬧。”
喬青一擡頭:“你怎麼來了?”
什麼叫我怎麼來了?我還不能來了?剛纔笑那麼歡實,對着他就是一副欠人千萬兩銀子的苦着臉,宮無絕陰着俊臉直接走到她身邊,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院首大人管的倒是多。”
這真心不能怪喬青,她已經讓這人給訓練成條件反射了。以前一碰上宮無絕就是警惕,兩人鬥智鬥勇鬥了不知多少次。而現在,這人不知道犯什麼病,一出現就是陰陽怪氣的。喬青撫額,開始極其認真的回憶着自己到底哪裡惹着他了。
她不說話,宮無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顧公公趕忙打圓場:“王爺啊,您怎麼來了?”
宮無絕掀起眼皮瞅他:“本王還不能來了?”
可憐的顧公公,瞬間夾着尾巴縮回去了。
喬青終於把和他從認識到現在回憶了一遍,怪她不知知恩圖報?宮無絕不像這麼小氣的人。怪她撞破了他的好事?哪天不能抱她不是都道歉了麼。怪她和他心上人走太近?很明顯她是青白的,連續幾天都沒敢再跟田宣說一個字兒。嗯,那麼剩下的,除了當初那一板磚真心沒其他的了。至於那一板磚,過了那麼久的事兒,他若要怒早就怒了,不至於拖到現在。
總結下來,也就是說,這男人根本是無理取鬧!
喬青伸出手,在宮無絕突然僵硬的肩膀上拍了拍,一臉的沉痛:哥們,你這是病,得治啊!
宮無絕還沉浸在這一拍上。
又來了,又來了,心臟砰砰跳動着幾乎震響了他的耳膜。他竟對這肢體接觸沒有任何的反感,本該有的對其他人的厭惡感覺,宮無絕分毫沒有。他感受着肩頭落下的輕輕的重量,微垂下眼看着喬青的手,修長,細膩,瑩潤如玉,這小子一身妖里妖氣怎麼連手都長的這麼妖。宮無絕瞬間嫌棄的轉開眼,在他的心目中,男人就不該是這個樣兒!再觀察着喬青的臉,這張臉,不管怎麼看都是同樣的感覺,美豔不可方物,若是女子,自當是絕代風華,可她明明是個男人!而更古怪的是,明明長成這樣的男人,偏偏沒有一丁點的娘裡娘氣——美而不柔,妖而不媚,就說那柳葉眉峰,舒舒展展的飛入鬢端,秀逸如世上最利的寶劍,揚出犀利又驕傲的弧度……
宮無絕一會兒疑惑的皺皺眉,一會兒嫌棄的撇撇嘴,一雙鷹目在喬青的臉上巡梭着,看的喬青毛骨悚然。
旁人更是稀奇,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冰山死人臉能有這麼多的表情。尤其是這玄王爺,從來生人勿近,誰看見他不是被他一身的冷氣驚到繞道三分,這會兒竟然虎了吧唧的盯着那院首大人看。
幾個宮裡的老太醫互相對視一眼——微妙啊。
外面樹蔭中躲着的暗衛等人,一個個驚悚的彷彿見了鬼:微妙啊……
顧公公也想找人交流一番,奈何看來看去皇上不在,只得心中呼天搶地大嘆一句:微妙啊!
喬青也覺得很微妙,宮無絕這目光讓她慎得慌。這副表情,說是看呆了?還真不像。喬青從來自戀,可這視線每移動到她臉上一個器官,就十分嫌棄的轉了開,像是多看一眼都會被傳染一樣。她一口細牙玉齒惡狠狠的磨了起來。靠,這麼嫌棄你盯着老子看個屁!喬青一屁股站了起來,在這坐着讓你嫌棄,這不找虐麼。
人走了,宮無絕的視線沒了目的地,恍然醒了過來。
方纔那一看,他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小子的確是美,也的確是處處礙眼。
宮無絕絕不承認他有那麼一瞬被喬青的美給震的一怔。這個人,明明就該是整天在他眼前蹦躂來蹦躂去讓他恨的牙癢癢想一巴掌拍死的螞蚱。嗯,就是這樣。宮無絕把自己的反常行爲歸類於創傷後遺症。摸着腦門上當年那一拍,雖然過去了那麼久,但是每次一想起來腦門就呼呼的疼,估計是拍出問題來了。這是此時此刻他唯一能解釋的原因。
儘管還有一些其他的微小的可能性,儘管心裡有個角落正有什麼搖旗吶喊着高聲否定,但是宮無絕自動自覺的忽略了它們,或者說,這種匪夷所思的想法他壓根兒就掐滅在了萌芽狀態。
也可以說,他根本就沒那根弦兒。
站起身,在一衆“微妙啊”的目光中,宮無絕忽然起身快步朝外走去,只是那背影,怎麼看怎麼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倏然,身後一聲巨響——砰!
隨即破了音的詭異驚叫讓他腳步頓住。
太醫院中一瞬靜謐,所有人都是一愣,循着這讓人心顫的驚叫看過去。目之所及,是屬於喬青的房間裡面,幾個奉命搜查的侍衛如臨大敵的站着,雙腳如同紮了根。還有一人正站在她的牀榻邊,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一邊叫着一邊顫抖的篩子一樣一邊兩手撐地連連後退,臉色蒼白驚恐欲絕,瞪大的雙目死死望着自己的腳前方。
那裡,正躺着一隻打翻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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