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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無咎從天栽落,狠狠砸在紫霞峰的峰巔之上,煙熏火燎的岩石,竟被他砸出一個淺坑。他掙扎翻身,兩眼發黑,慘哼一聲,飆出一口熱血。而一道凌厲的劍芒呼嘯而至,根本不容躲避。他心神迷亂,只覺得濃重的死意瀰漫而來。
“轟——”
一聲轟鳴在半空之中炸響,勢在必得的劍光隨之崩潰殆盡。
有人怒喝:“妙閔師兄,你爲何殺他?”
有人辯解:“關乎神器,豈容有失!”
無咎本已絕望,卻意外躲過一劫。他稍稍神智一清,擡眼看向半空。五道御劍的人影直撲而下,還有兩人在爭吵不休。他眉梢斜挑,眼光生寒,雙手掐訣,周身光芒閃動。
與之瞬間,又是“砰砰”連聲悶響,草木橫飛,石屑迸濺。而原先坐在石坑中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見。
五位長老踏劍而至,轉而懸空數丈四處盤旋。
妙源愕然:“那小子沒死……”
妙山也是頗爲意外:“不僅沒死,尚能施展遁術!”
妙尹難以置信道:“便是築基的道人,也躲不過妙閔師兄的致命一擊!”
妙嚴兀自面帶怒容:“難道諸位真要將他置於死地?”
妙閔還是溫和的模樣:“師弟某要是非不分,以免傷了同門的和氣!”
以往的時候,妙嚴與妙閔的交情不錯,而他此時卻是看不透對方的心思,叱道:“事關妙祁師兄,爾敢如此……”
妙閔笑容如舊,而話語聲卻是漸漸變得生硬起來:“只有留住那個小子,得到他身上的神劍,方能逼出妙祁師兄的下落,獲悉他真正的來歷。嚴師弟,你還是回府養傷要緊!”
此番話語,算是道出了衆人隱藏已久的心聲。不管妙祁門主生死如何,也不管那個無咎潛入靈霞山的用意如何,一個隨身攜帶兩把神劍的羽士小輩,若是背後沒有靠山,沒有倚仗,沒有來歷,任誰都不會相信!
妙源不容多說,揮手命道:“那小子傷重,難以遠遁。妙閔、妙山隨我前去追趕,玄水、玄玉帶人巡查千里,妙尹、妙嚴留下善後。事不宜遲,動身——”
他話音未落,身影消失。妙閔與妙山不甘落後,緊隨其後。
紫霞峰上下,一陣混亂。
而妙嚴卻是動身攔住了妙尹,責問道:“尹師弟,你爲何瞞我,又爲何要參與其中……?”
妙尹被迫落在峰頂的一塊石頭上,衝着滿目的狼藉連連搖頭。見妙嚴落到近前,他苦笑着說道:“妙源、妙山與妙閔三位師兄唯恐那小子的背後有高人主謀,便設下陷阱。我也怕神洲仙門害我靈霞山,便暗中答應下來,卻因師兄閉關養傷,這纔沒有轉告。至於是否爲了神劍,三位師兄應該心知肚明。誰料想竟是這般情景……”他擡手指向不遠處的地宮豁口,帶着無奈的神情示意道:“你我還是想方設法封住地宮要緊,以免毀了靈脈!”
他還是那樣的面面俱到,說起話來從不得罪人。
妙嚴無言以對,重重嘆息一聲。
此時,靈霞山正西五百里外的山谷中冒出三道人影,隨即御劍騰空,轉而翹首四望。
其中的妙源稍稍沉吟,出聲道:“那小子土遁之時,往西而行。隨後追來,卻不見人影。不用多想,他已途中轉向。爲免疏漏,你我兵分三路,再由玄水、玄玉另行一路,務必要搜遍萬里之內,不,兩萬裡之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鬼行術,一去數十里;冥行術,一去兩百餘里。
這是無咎跑得最快的路程。
而他遁入紫霞峰,順着震裂的禁制縫隙沉入地下,全力疾遁,竟瞬間百餘里。幾次三番之後,已然抵達靈霞山的五六百里之外。他躥出地下,躍到半空,周身肌膚破裂,渾如一個血人。尤其他襤褸的衣衫,血紅的雙眸,瘋狂的神情,渾如虎尾峽的那個所向披靡勇而無畏的將軍。只是前方沒有敵兵,沒有千軍萬馬,而所遭遇的困境更加艱難,更加的兇險萬分。與其說他在逃命,不如說他在挑戰自己,挑戰厄運,挑戰生命的束縛!
一句話,人逼急了,總要拼命的!
此時的他,周身肌膚破裂,經脈刺痛難耐,而強勁雄渾的靈力,卻從暴漲的氣海之中破堤而出,穿越臟腑,順着四肢百骸,浩浩蕩蕩涌向全身,再以冥行術的法門狂瀉而出。
他稍稍辨別方向,隱去身影,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直奔北方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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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現身,人已到了四百餘里之外。
也就是說,他雖然傷勢慘重,而他的遁法,卻是威力倍增。而支撐他如此瘋狂的,只有一個緣由,便是吸納入體的那道火紅劍光,以及隨之而來的強橫法力。
他無暇多顧,繼續飛遁。
靈霞山的幾位長老,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想要活着,唯有不斷地跑下去。至於能否擺脫追殺,無從知曉。他只能竭盡全力,聽天由命!
一道淡淡的身影在半空之中匆匆一閃,沒了。下一刻,他倏忽現身又再次消失。如此落魄狂奔的情景,與當年又是何其相同。便如他逃出有熊都城,逃出玉井峰,逃出古劍山,再逃出有熊的軍營。不過他跑得更快了,但願供他馳騁的天地也會更加的廣闊!
至於還要跑到何時,跑向何處,他來不及多想。如今只要能跑到沒人的地方,睡上一覺,對他來說,足矣!
他便這麼疾遁不停,體內的法力在飛快流逝。
不知跑出去了多遠,也忘記過去了多久。
曾經充盈暴漲的氣海,漸漸乾涸;奔騰不休的法力,慢慢衰減。
當他體內變得空空蕩蕩的時候,沒了護體的靈力,再也隱不去身形,即使繼續往前,都難以如願。他的衣衫被勁風撕得粉碎,胸口的創傷血跡迸濺。隨着疾馳的餘威不再,他便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帶着呼嘯的風聲,從半空之中斜斜着砸了下去。
“轟——”
這是一條山溪,兩側山石嶙峋,層林霜染,恰是風寒秋濃的景色。
便於此時,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竟然直接砸入溪水之中。霎時轟鳴震響,一團好大的水花沖天而起。而隨着一羣驚鳥“撲啦啦”穿過山林漸漸遠去,突如其來的喧囂聲慢慢平息下來,只有湍急的溪流在奔騰不休,“嘩嘩”的水聲清脆如舊。
須臾,一個半裸的身子浮上水面,雙手划動,隨即露出無咎那張裹在亂髮中的蒼白麪孔。而不待靠岸,他身不由己順着溪流往下衝去,“砰”的撞在水中的岩石之上,頓時身子橫斜,翻轉下沉,接着撲騰幾下,繼續隨波浮沉。誰料溪水之中,碎石遍佈。又是“砰砰”連撞,倍加摧殘。而他卻已無力躲避,只能勉強抱着腦袋苦苦支撐。
他像是一根枯朽的樹枝,在溪水中漂流,掙扎不得,也無從擺脫,只能隨波逐流,直至粉身碎骨!
隨着氣海的枯竭,經脈的斷絕,靈力耗盡,終於失去了所有的修爲,哪怕是神識也蕩然無存,渾如一個遍體鱗傷的凡人,想要爬上淺淺的岸邊都無能爲力。如此悽慘的境地,堪稱絕無僅有。只是依然沒有昏死過去,或許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而頭暈腦脹,神魂恍惚,接連嗆水,再被水中的石頭不斷撞擊,難耐的疲憊與非人的痛苦簡直就是難以忍受啊!
生不如死,莫過於此!
而一個極爲虛弱,且毫無防備之軀,再這般蹂躪下去,或是遭遇不測,只怕真的活不成了!
再大的痛苦也要忍着……
無咎順流而下,本來已是渾渾噩噩,幾近昏死過去,而連嗆了幾口水,又被不斷撞擊,反倒使他漸漸清醒過來。
須臾,溪流變闊、變深,也變得更爲迅猛,卻不知流向何處。
無咎在水中沉浮不定,難以自已,忽而往下一沉,竟然順着一道十餘丈的峭壁瀑布急墜而下。他暗暗叫苦,又無可奈何,只得趁機喘了口粗氣,隨即兩眼一閉而橫空翻卷。
“轟隆隆”的水聲如同奔雷陣陣,頓然間浪花咆哮而奔流浩蕩。
無咎尚自不知所措,已被驚濤駭浪砸入水底。他筋骨欲裂,疼痛難忍,纔要慘哼,“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河水。隨即身形翻滾着再次浮起,昂起腦袋便是噴出一道水柱。眼光所及,乃是一條十餘丈寬的大河沸騰着洶涌而去。前方遠處則是天光齊岸,猶如頓失滔滔。
唉,又是一道瀑布……
他撲騰着雙手雙腳,試圖躲過前方的斷崖激流,彷如到了瀕死的邊緣,全憑着僅有的一口氣要掙扎到底。
前方的斷崖愈來愈近,猶如註定的劫難而無從迴避。
他依舊在撲打着四肢,卻又那麼的無力。
而殘酷的厄運,總是喜歡趁人之危。
便於此時,一道細細的黑影疾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