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木晚晚瞅了瞅他:“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見同學倒在地上,還親自去扶起她。我那時候見到你,還以爲見到天使了呢。”
“……”唐雲笙默了半晌。
木晚晚這話說的,他都不知道是真的在誇他,還是在損他……“下雪了!”
有人打開窗戶,大聲叫了起來。
木晚晚聞聲望去,不遠處的窗戶開着,幾朵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落在地上,是一片晶瑩的溼潤。
她裹了裹衣服,站起來走到窗邊,探出頭望着漆黑天幕中,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
四周很安靜,幾乎能聽得到雪落下的聲音,她在窗邊靜默許久,唐雲笙走過來拿着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低聲道:“外面冷。”
木晚晚點了點頭,起身回了屋內。
屋內的餐桌上,傭人已經開始收拾,那株聖誕樹也搬到了屋外,時過十二點,聖誕節已經過去了。
她有些犯困,打了一個哈欠,唐雲笙站在她身後,然後對着一旁的用人道:“扶她上臥室去。”
“是。”
唐雲笙見木晚晚走了,然後又對一旁的人道:“熱一杯牛奶送上去。”
他知道木晚晚睡眠不好。
“是。”
一切都收拾好了,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一點多,剛準備上樓睡覺,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晏寧夏。
他按了接聽鍵,道:“這麼晚都沒睡?”
那邊很安靜,晏寧夏的聲音淡淡傳來。
他道:“睡不着。”
唐雲笙找了個沙坐下,輕笑了一聲:“聖誕節還找不着人陪你睡麼。”
“……”晏寧夏沉默半晌,才道,“我潔身自好。”他頓了一會兒,問道,“她怎麼樣?”
唐雲笙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他視線向樓上看去,雖然見不着那人,但是他目光卻溫柔起來:“剛睡着。”他想了想,又道,“她大概除夕過後就走……你真的不來看她嗎?”
晏如修沉默許久,才輕聲道:“我怕我捨不得。”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裡面的深情,卻讓彼此都沉默了。
是的,捨不得。
他們兩人,哪個人能捨得。
不是不能讓她留下,只是捨不得再看她難過的眼神。
唐雲笙低嘆一聲,道:“她走後,你也要好好找個人過日子了。作爲你的朋友,我也不想你陷在這段感情裡一輩子。”
那邊晏寧夏低笑了一聲,“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們兩個各更加和諧相處的情敵了。
就因爲知道彼此無望,才更加惺惺相惜。
兩人又圍着木晚晚身上聊了些許,唐雲笙話鋒一轉,問道:“你最近都在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拍戲啊。”
“你別騙我,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已經推了這一年的片約麼。”
“……”
“寧夏,你想做什麼?”
晏寧夏頓了頓,才慢慢開口,他的聲音在電話裡帶着一絲空曠:“我在做什麼,憑你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唐雲笙眉心微皺,“我是知道,但是,我是不希望你走上那條路。你確定你成功了,會高興嗎?”
“我不確定……但是,我知道,我現在不做,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高興。事到如今,你以爲我會收手嗎?”晏寧夏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激動,“我口口聲聲說過要保護她,卻又讓她生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那一個月在後山,我是怎麼過的?如果我沒找到她,我真覺得我會瘋了。” 事情已經過去兩三月了,但是對他來說,就好像還在眼前。
“雲笙,這件事,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不要管。這是我晏家的事情。”
唐雲笙低低嘆息了一聲:“我是沒打算管……但是……”
但是他如果成功,那麼,木晚晚心裡會怎麼想?
他無法去報復晏如修,他怕木晚晚會難過,但是,晏寧夏卻親手做了,他不知道心裡是何想法,支持,還是拒絕……
他比他勇敢,顧慮的也沒他多。
“我母親死前,曾對我說,永遠不要憎恨晏家人。”晏寧夏在電話那頭冷笑了一聲,“我作爲私生子,她卻要我冠上晏家的姓,甚至在臨死前,還要逼我誓永遠不會對晏家不利。真是感人的愛情不是嗎?連自己的兒子的人生都要操控,只爲了讓那個姓易的過得好好的……”
“寧夏……”這還是他第一次聽他提起他過去的事情。
“可是事到如今,你叫我如何不憎恨?我從小就沒有跟他們家人一塊生活過,對我來說,晏家人也不過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已。我這輩子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樣,是他們給予我的?這樣的一羣人,卻傷害了我最愛的人……竟然還要我,不憎恨?”
晏寧夏在那邊冷笑起來,“如果我當初的誓言真的應驗,那我也不會後悔……我早已經中了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詛咒,我相信,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壞的結果了。”
唐雲笙靜靜的聽他說完,他望着虛空,低嘆一聲,道:“不管你成功與否,我都站在你這邊。”
這就是他的允諾了。
晏寧夏愣了一下,才道:“謝謝。”
有他的這句話,他就能放手去幹了。
夜已深沉。
明天又將是新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
大街小巷已經掛上了紅色的燈籠,年味越來越濃。
木晚晚住的地方,因爲偏遠,反而少了幾分喜慶的氣氛。
家裡的傭人都走了一大半,各個都回家過年了,她懷胎五月,身子感覺越來越疲勞,天天都昏昏欲睡着。
這日,她開着電視睡着了,屋子裡的爐火燒得旺盛,並不會冷,蘭姨過來給她披了一件薄的毯子,低聲問道:“晚晚小姐,您要不要回屋裡睡覺?”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點了點頭,電視裡傳來的女主播的聲音。
“近日,易氏集團因爲資金危機,宣告破產……”
她悚然一驚,擡頭向電視裡看去。
那電視屏幕上明晃晃的招牌,顯示的就是晏家公司的符號。
那女主播還在說些什麼,她只覺得頭痛欲裂,低聲對着蘭姨道:
“蘭姨,把電視關了。”
蘭姨拿着遙控板關了電視,見她臉色不好,詢問道:“晚晚小姐,您哪裡不舒服嗎?”
木晚晚看着那漆黑的屏幕,嘴脣越咬越緊。
她在這裡與世阻隔兩個多月,m市最近生的事情她幾乎一概不知。
就連晏如修那邊的事情,她也再也沒有去打聽過。
只是……怎麼會?
偌大一個晏家,怎麼會說破產就破產?
蘭姨見她一直把視線投射在電視屏幕上,以爲她還想看電視,便問道:“需要我打開電視嗎?”
“不……”木晚晚站起來,往樓上走去,“不用了。”
她背影顯得急亂,蘭姨擔心的看着她往樓上走,門口唐雲笙回來了,她趕忙叫了一聲,“唐先生!”
唐雲笙把外套脫了放在沙上,擡頭看着木晚晚稍微慌亂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問道:“她在家裡……生什麼事情了嗎?”
“晚晚小姐剛纔在看新聞,不知道怎麼回事,臉色突然就變了。”蘭姨有點緊張的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新聞?
唐雲笙看了一眼電視,又看了看木晚晚,搖了搖頭:“你繼續忙,我上去看看她。”
“好,好好!”
唐雲笙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那上面還在播放易氏破產的新聞,他眸色暗了暗,輕嘆一聲,關了電視,放下遙控器往樓上走去。
木晚晚的門虛掩着,他在外面敲了敲,道:“我可以進來嗎?”
“嗯。”
他推門而進,木晚晚坐在牀上,抱着被子,頭亂糟糟的看着他。
她臉色有點白,但並不是非常不好,他看着她凌亂卻又柔軟的絲,心裡微微軟了,低聲道:“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木晚晚搖了搖頭,垂下眸子。
唐雲笙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真的什麼都不想知道?”
木晚晚頓了頓,道:“易氏以後會交給誰接手?”
“晏寧夏。”
“……!”木晚晚愕然擡頭,看着他,“寧夏?”
唐雲笙看着她驚訝的模樣,輕聲道:“你會怪他嗎?”
木晚晚眼底閃過幾絲慌亂,“怎麼會是他……”
從接到這個消息,到現在,這短短十幾分鍾,她設想過無數個人,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是寧夏……
“寧夏他……”她問道,“他這樣做,會開心嗎?”
“晚晚……”唐雲笙看着她蒼白的臉,低問道,“你會開心嗎?”
“並不開心,但是……也並不生氣。”她垂下眼,“晏家跟我早已經沒有關係。”
唐雲笙沉默了半晌,才道:“你這樣說,寧夏也會放心了。他一直怕你會生氣。這一步對他來說,或許是爲了你,或許是爲了他自己,不管你信不信,他一直是……憎恨着晏家的。”
木晚晚抿了抿脣。
“他現在做了他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你不會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