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亭,位於蘭亭山莊的深處,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雙層涼亭,建造得極其別緻而又美觀,它矗立在碧綠色的蘭雅湖畔,與周圍的湖光山色相得益彰,令人心醉神迷。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兩道身影緩步登上了曲水亭,其中一人身穿紫色華美長裙,乃一中年美婦人,而另一人則一身青袍打扮,容貌雖有些蒼老,卻顯得神采奕奕。
看着曲水亭周圍水木清華、萬紫千紅,那中年美婦人由衷地感慨道:“蘭亭山莊內果然春深似海,生機勃勃,這隆冬季節裡有此繁花似錦的景色,倒也十分難得一見啊。”
那青袍老者撫摸了一下鬍鬚,笑道:“聽說古天門中的古瀾澗也是久負盛名,與水月閣的水月汐以及月神殿的月瓏灣齊名,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那中年美婦苦笑一聲,搖頭道:“常言道,懷璧其罪。何莊主啊,這話我們只能關起門來自己說說,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啊。想那水月閣現在可是鳳陽城第一大勢力啊,像我古天門這種小門小派,怎敢與她們相提並論?唉,只奢望她們不要隨便找個藉口滅了我古天門這一派,我就謝天謝地了!”
青袍老者點頭道:“奚門主此話不假,先前有戚萬勇領着尋武宗與天星教在鳳陽城恣意妄爲,而今換成南宮天涯帶着水月閣與月神殿獨攬大權,你我兩派的日子可真是過得越發艱難了,我現在也是夙夜難寐,怕一不留神就斷送了祖師先輩們的心血啊。”
原來這中年美婦就是奚藍鳳,而青袍老者則是何凌峰,上次在伐罪大會上,他們本想爲古天門和蘭亭山莊多謀些利益,然而卻事與願違,而今這二人在曲水亭相會,便是爲了商討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亭中,何凌峰請奚藍鳳坐下後,遞上一碗清茶,笑道:“奚門主,其實以您與水寒汐的關係,只要好好說說,未必就不能和水月閣和平相處,我聽說那水靈盈月至今還叫您一聲師伯,由此可見,她們也並不是什麼薄情寡義之輩啊。”
奚藍鳳淡淡一笑,接過蓋碗,又品了一口清茶,道:“有些人共患難容易,共享福難,而有些人一旦翅膀長硬了,便不拿你當回事了……從前,我和水寒汐的關係的確是親密無間,只不過物是人非,我和她彼此間早已不多聯繫了,更何況眼下她水月閣是蒸蒸日上,我此時去找她,倒顯得自己有攀附之嫌。”
看了奚藍鳳一眼,何凌峰也品了口熱茶,道:“既然奚門主不願意委曲求全,那我們兩家就必須同心協力,守望相助,免得你我兩派這數百年的基業被水月閣和月神殿蠶食了。”
奚藍鳳看了看四周,輕聲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辦法,我覺得我們得先想辦法對付南宮天涯,只要他一倒,水月閣與月神殿便失去了靠山,到那時我們再聯合尋武宗和天星教對付她們,即便她們兩家有天大的本事,也擋不住我們四家的攻勢。”
何凌峰沉思片刻後,低聲道:“這南宮天涯性格隱忍,智勇雙全,就連雷任騰都對他另眼相看,絕非戚萬勇那飯桶可相提並論,想要扳倒他,這談何容易啊。”
奚藍鳳笑道:“何莊主,往日你可有一千個心眼啊,怎麼才隱退幾年,便變得這麼不知變通了?南宮天涯他的確是塊硬骨頭,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啃下來的,但常言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即便再完美的人,也總有他的弱點吧,我們只要對他身邊之人下手,令他投鼠忌器不就成了嗎?”
一聽這話,何凌峰放下手中的蓋碗,捋了捋鬍鬚,道:“對他身邊的人下手?這個辦法確實具有針對性,但南宮天涯他孑然一身,不曾聽說他身邊有何特別重要之人,縱使我們有心爲之,只怕也是無的放矢啊。”
奚藍鳳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寫了一個字,道:“何莊主,你可否還記得這個人?”
何凌峰看着石桌上的字,道:“淞?這是何人,他和南宮天涯有何關係?”
奚藍鳳左手一抹,擦去了石桌上的字,低聲道:“這個林淞就是在三城比試中獲得第一名的那個水月閣弟子,我古天門私底下做過很多調查,發現他和南宮天涯的關係十分密切,而南宮天涯對他也是異乎尋常的十分重視,寄予了厚望,我們可以從他身上着手。”
何凌峰沉吟了一會兒,道:“原來是他啊,聽說此子天賦極強,以兩重靈士的修爲便擊敗了魔教弟子影月殤,像他這麼有潛力的弟子,我想水月閣必然會嚴加保護的,我們根本無從下手啊。”
奚藍鳳冷笑道:“何莊主放心,我已讓若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水靈盈月答應同去探查迷失森林,我想她必會帶着水月閣年輕一輩弟子進去磨鍊的,到那時我們再暗中派高手將林淞殺掉便可。”
何凌峰驚訝道:“奚門主果然計謀無雙,倘若此法能夠成功的話,不但可沉重地打擊南宮天涯,還扼殺了水月閣天賦最強的弟子,真乃一舉兩得的妙計,妙哉,妙哉!”
奚藍鳳笑道:“常言道,哀莫大於心死,只要林淞一死,我想南宮天涯他根本無心再治理鳳陽城,我們再步步爲營,聯合尋武宗、天星教以及其他二流勢力一起打壓水月閣與月神殿,那麼城中的一切自然由你我兩派說了算。”
何凌峰陰笑道:“既然奚門主把話說開了,爲了保證這個計劃取得成功,我們得好好籌算籌算,謀定而後動啊,哈哈哈……”
在這座風景如畫的曲水亭中,奚藍鳳和何凌峰密謀着一個針對林淞的歹毒計劃,然而這個計劃究竟是讓他們能得償所願的墊腳石,還是將二人推入萬劫不復之地的催命符,只怕無人知曉……
時間緩緩而過,當清澈的湖水漫過鏡月湖上的沙汀時,原野之上生機勃發,而月光下的樹林好像撒上了一層潔白的雪,閃耀着靈動的光華,到處是一派清幽淡雅的早春景象。
在這三個月當中,鳳陽城各大小勢力就宛如蟄伏了一樣,幾乎沒弄出什麼動靜來,然而這種現象卻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覺與擔憂,他們明白暴風雨來臨前都是極度安靜的,只要一個契機,便能掀起滔天巨浪!
儘管鳳陽城是風平浪靜,但水月閣裡卻發生了幾件大事,只不過這些事情被嚴密封鎖了起來,因此只有極少數的人知曉。
這第一件事,便是杜雨蟬加入了水月閣,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並非什麼大事,只不過是水靈盈月看在南宮天涯的面子上,多收了一位弟子而已。
然而鮮爲人知的是,由於杜紫蝶香魂的緣故,杜雨蟬已在無形中學會了如何煉製秘香,這將爲水月閣日後的壯大,發揮出無可比擬的巨大作用。
第二件大事是關於陸苓浠的,經過水靖芸不懈的努力,她的三華之體終於全部成功開啓了,她也成爲古往今來第一位擁有器靈煉三修天賦的人。
這最後一件大事,是水月閣運送物資的車隊又遭到齊蘭山悍匪的打劫,對方不僅掠奪了所有的物資,還將押送物資的水月閣弟子全部殺害,甚至侮辱她們的屍體,其行爲簡直令人髮指。
對於齊蘭山這夥悍匪的暴行,水靈盈月驚怒至極,打算派出高手將他們一網打盡,但對方行蹤神出鬼沒,飄忽不定,她在和芸桑密謀了好一陣子後,決定派水無霜先去齊蘭山暗中打探情況……
這一日,南宮天涯正在水杉峰上指導林淞修煉,卻見水思柔突然急匆匆地走了上來。
南宮天涯起身,迎了上去,道:“思柔姑娘,怎麼了?”
水思柔剛想開口,目光卻被不遠處盤坐在地上的林淞所吸引,只見他全身青光閃爍,在四周緩緩生成了三股直徑約爲一丈的旋風,瞬間便令整個水杉峰的上空風雲突變。
這邊,南宮天涯又喚了水思柔兩聲,纔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道:“何事讓你這麼着急地跑上來?”
水思柔微微一禮,道:“回南宮城主話,剛剛林總管派人來通知,說三護法已經到了鳳陽城,他請您和閣主速去城主府一趟。”
一聽雷任騰到了鳳陽城,南宮天涯笑道:“這麼久了,可終於將他給盼來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告知閣主,我隨後便到。”
水思柔恭敬應了一聲,又多看了林淞一眼,這才轉身快步朝山下走去。
南宮天涯走到林淞身邊,道:“淞兒,我得趕去城主府和三護法商議一些重要的事情,你就繼續留在此地修煉與領悟。”
林淞收回外放的氣息,輕聲道:“南宮叔叔,這幾日我想去六靈大殿的幽風之界中修煉,在那裡面修煉與領悟,必然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南宮天涯點頭道:“這樣也好,這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無法安心指導你修煉,你先全力提高你在風繫上的領悟與修爲,過段時間等你風系的修爲與水系相當時,我再傳授你元素同心決。”
話落,南宮天涯便領着林淞下了水杉峰,又將他親自送到六靈大殿後,這才快步走向仙宮大殿與水靈盈月匯合,此刻他也很想知道雷任騰到底帶來了什麼樣的消息。
當南宮天涯和水靈盈月來到城主府門口時,林嘯飛從裡邊快步跑了出來,急道:“大人,您和閣主怎麼到現在纔來?三護法與兩位特使已在華英殿裡等你們很久了。”
南宮天涯道:“兩位特使,他們是什麼人?”
林嘯飛走近南宮天涯,低聲道:“我聽三護法說,這兩位特使是古長老的心腹弟子,都位居護法之職,這一次他們隨同三護法來鳳陽城,一來是代聖盾宗宣佈處理戚萬勇歸降魔教一事,二來是暫時監管鳳陽城的事務。”
一旁,水靈盈月和南宮天涯對視了一眼,道:“古長老的心腹,看樣子,這二人是來者不善啊……林總管,別的門派都到了嗎?”
林嘯飛一邊領着二人走向華英殿,一邊道:“秦紫都和古若謠是最早到的,還備了不少厚禮,尋武宗和天星教新任的門主大約半個時辰前來的,也帶了不少珍貴的禮物,而慕容殿主她剛到不久,至於其他那些二流勢力,三護法沒讓我通知他們。”
南宮天涯嘴角微揚,冷笑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古天門和蘭亭山莊知道這二人會監管鳳陽城,所以大獻殷情,只怕他們這次要蹦出來了。”
水靈盈月沉聲道:“這兩三個月雖說十分太平,但月影堂也查探到了不少消息,據影雪回報,古天門和蘭亭山莊互動得十分頻繁,他們還暗中與尋武宗及天星教聯繫,似乎在密謀着什麼。”
來到華英殿門口,南宮天涯低聲道:“有人想連橫合衆扳倒我們,而有人想假借這次機會,試圖東山再起,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們先看看那兩位特使葫蘆裡到底能賣什麼藥,再具體情況具體應對吧。”
步入華英殿之後,南宮天涯環視了一眼大殿裡的衆人,笑道:“三護法好久不見了,諸位門主,實在抱歉,我因爲有事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雷任騰笑着站起身來,走到南宮天涯和水靈盈月身邊,道:“南宮老弟,別來無恙啊。盈月姑娘,上次我離開鳳陽城的時候,你還昏迷着,故不能當面與你道別,如今一別數月了,不知水月閣的諸位情況怎麼樣了?”
南宮天涯笑道:“託您的福,我的情況已基本穩定了,這三個月來,除了處理鳳陽城事務感到有些疲勞,我並無其他異常的情況。”
水靈盈月朝雷任騰恭敬一禮,道:“多謝三護法關心,幾位師祖的情況十分穩定,已無大礙,而我的傷勢也早已痊癒了。”
一番客套之後,南宮天涯看了一眼坐在大殿上首的二人,笑道:“三護法,想必這兩位青年才俊便是古長老的高徒吧,似乎很面生,您也不爲我介紹介紹。”
未及雷任騰開口介紹,那個長相清秀的青年便起身,冷冷的道:“我等俱是無名之輩,南宮城主自然不會認識了,我叫費英衝,那位是我師兄潘星宇,這一次我們二人是遵從諸葛宗主之令,暫時代聖盾宗治理鳳陽城,至於戚萬勇歸降魔教一事,煩請三護法當衆宣佈一下處置的結果。”
雷任騰走到大殿上首,掃視了衆人一眼,正色道:“諸位,現在我宣佈諸葛宗主的諭令,經過最高長老團反覆的討論與斟酌,念戚萬勇是遭血靈彤萱的暗算,被逼無奈才歸順魔教,故而暫對他不做處理,但罷黜其護法之位,並免去他鳳陽城城主之職,留宗中以觀後效。此外經古長老推薦,報最高長老團審覈,諸葛宗主任命潘星宇暫代鳳陽城城主之職,下面請潘護法發言。”
這時,那未開口的青年,也就是費英衝稱呼爲師兄的潘星宇,起身笑道:“諸位,我奉諸葛宗主的委託,從今日起,便暫代鳳陽城城主之職,費英衝師弟他爲監城,南宮天涯仍爲副城主,監城與副城主職位相當,可以協助城主共同治理鳳陽城。諸位,鳳陽城的情況我已經基本瞭解過了,能坐在這裡的,那都是響噹噹的人物,我不管以前你們有何恩怨情仇,只希望大家往後能摒除前嫌,同心協力,共同治理好這座鳳陽城。”
且不管潘星宇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他這番話說得十分漂亮,而就在衆人鼓掌之時,費英衝卻冷不丁的道:“南宮天涯,不知你是否對諸葛宗主的任命有異議?”
南宮天涯愣了一下,笑道:“費兄,您何出此言?”
費英衝冷笑道:“我們師兄弟這一來,一個做了城主,一個做了監城,豈不是分了你的權利?哼,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不舒服,只是嘴上沒法說出來而已,是吧?”
面對費英衝這極具挑釁性的言語,南宮天涯只是淡然的道:“費兄此言差矣,不管誰做了城主,都是爲鳳陽城的百姓謀福祉,何來分了權利之說?何況這是聖盾宗長老團的決定,又由諸葛宗主親自頒佈,我怎麼會有意見呢?我只期望真如潘城主所言,各大勢力放下以前的怨隙,合力治理好鳳陽城,令城中的百姓們都安居樂業,不辜負諸葛宗主的這份信任纔是。”
潘星宇聞言,笑道:“南宮兄弟果然名不虛傳,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總之往後還請諸位門主多多配合,今日會議便到此爲止,大家都先散了吧。”
當南宮天涯轉身離開時,雷任騰突然快步追了上來,道:“老弟啊,大護法託我找你有些私事,我還是隨你去外邊走一走吧。”
話落,雷任騰便拉着南宮天涯走出了華英殿,而水靈盈月和慕容嫣汐也緊跟在他們身後,快步走了出去。
大殿裡,潘星宇看着四人遠去的背影,陰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嫉恨,沉聲道:“這個南宮天涯確實有些本事,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剛纔他那一番話說得實在漂亮,讓人無可挑剔啊,難怪師父他老人家會派我們兩個一起來鳳陽城。”
費英衝冷聲道:“師兄,你也別太長他人的志氣,即便是宗主對師父也要禮讓三分,何懼他一個小小的南宮天涯?這一次,我就讓他嚐嚐我們的手段,讓他知道什麼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聽這話,秦紫都臉色微變,隨即向前一步,神色恭敬的道:“兩位城主,我蘭亭山莊願聽從二位大人的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對面,古若謠也隨聲附和道:“我古天門願竭力擁護二位大人,有事任憑吩咐!”
與此同時,尋武宗宗主周斌與天星教教主馬勇也紛紛表態,二人表示願意追隨潘星宇與費英衝,以他們馬首是瞻。
看了四人一眼,潘星宇笑道:“既然四位門主這麼識時務,我們兄弟二人也就不拿你們當外人看待,日後大家便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費英衝在四人面前走了一遭後,冷冷的道:“這一次潘師兄和我來鳳陽城,一則是接管鳳陽城,二則是奉家師之令,對付南宮天涯和水月閣,希望你們四個心口如一,切莫三心二意,否則我就叫你們追悔莫及!”
話音剛落,費英衝陰狠的眼神中閃過一縷微弱的血芒,他身體周圍也瀰漫着一絲淡淡的煞氣,驚得四門門主頓時臉色大變,不禁向後退了兩步。
這時,潘星宇也注視着費英衝的一舉一動,眼中流露出一絲驚異之色,口中卻安慰道:“幾位門主無需害怕,費師弟說話一向如此,他並非故意恐嚇你們,只要你們聽從我們的吩咐,一切自會安然無恙的。”
秦紫都等人聞言,臉色稍好,但他們心中此時卻產生了一個巨大疑問,這費英衝乃堂堂聖盾宗的護法,爲何散發出的氣息中竟顯露出邪惡的血煞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