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了梅縣,回漱芳齋時路過江氏的生煎鋪子,孟荼掀開車簾向那間房子看了過去。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門頭上的黑白帷幔已經拆掉了,只是生煎的招牌還在,大門緊鎖。門前站着兩人在說着什麼,好像是想買生煎卻見沒開門,抱怨了幾句。
放下車簾,孟荼眼中涌上悲傷。
程小野見狀移到他的身旁,攬住他雙肩,語重心長的道:“小荼,別難過,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你娘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的。”
“嗯。”孟荼點頭,卻揮不去眸中的傷痕。
在漱芳齋下車,程小野意外的發現,售貨廳中只有伍來福一人在忙活。
“來福,其他人呢?”她提步走進大廳中。
現在年節已過,蘇晴兒回去是爲了參加無雙婚禮,順道再回家探望父母,可是慕雲念等幾人都不在,她便有些奇怪了。
“師父回來了!”伍來福見到她,頓時驚喜的擡起了頭。
他正在給顧客拿東西,此時也有些顧不上了,將打好的首飾往客人面前一推,“您先好生看着,我過去忙一下啊。”
顧客注意力全在首飾上面,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您忙。”
伍來福匆忙掀開櫃檯的蓋板,幾步走到了程小野面前,激動的有些手足無措似的。忽然,他“撲通”跪到地上,倉皇的動作嚇了程小野一跳,“來福你做什麼,有話快起來說。”
“不是,”伍來福擡起頭,很認真的看着程小野,“師父,徒兒這是給您拜年吶!”說着,撲通磕了一個響頭,“這第一下,祝師父福如東海。”
接着又磕了一下,“第二下,祝師父新一年生意興盛,賓客盈門!”
還沒來得及磕第三下,程小野忙委身扶住了他,“好了,好了,來福快起來罷。”說着她衣袖中胡亂的抽出一張銀票,也沒顧上看是多少面額,便塞給到來福手中,“師父回來的匆忙,也沒備紅包什麼的,這當是給你新年壓歲禮了。”
“師父,這……”來福想拒絕。
程小野硬將銀票塞進了他手中,“年都拜完了,要後悔麼?”
來福只好將銀票接過來,仔細的收進口袋中。
百里玉衍帶着孟荼站在程小野身後,笑得脣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伍來福幾人與程小野年紀相關無幾,乍一看他跪在地上喊師父,便覺得有些搞笑。
這時,來福才注意到孟荼也來了。
“師父,您真的將小荼帶回來了!”他激動的朝天拜了拜,嘴裡嘀咕着,“謝天謝地,這下孟大嫂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心了。”
聞言,孟荼臉色倏的沉了下來。
他娘臨死前,心中定然放心不下,也不知去世之事是否閉上了眼睛。
心中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而伍來福絲毫沒意識到他勾起了孟荼的傷心事,見來人中沒有黃金花,臉上多了幾分奇怪:“師父,金花師妹如何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金花沒有回來過麼?”程小野反問,鳳眸一片訝然。
“沒有啊,自從上次離開漱芳齋,我們再也沒見過她啊。”伍來福答。
這下程小野也開始納悶了。
百里玉衍說黃金花是被家人帶走了,可是如果是家人找來,便是不與她打聲招呼,至少也該回來漱芳齋拿東西吧?如何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正欲盤問,百里玉衍先開了口,“她走得匆忙,也許未來得及回來收拾東西,娘子辛苦一路了,先上樓休息一會兒吧。”
“我沒事。”程小野壓下心頭種種疑問。
這時,方纔在櫃檯處的顧客走了過來,“伍師傅,首飾我們查驗好了,取貨單給您放在櫃檯上了。”
“哎,好,兩位慢走啊!”伍來福客客氣氣的將她們送了出去。
孟荼沉默的站在一旁,垂頭看着腳尖,默不作聲。
他也不知黃金花去了哪裡,心裡有一點點擔心,卻又因爲孃親的死,而邁不過心中那道坎。
等來福回來,程小野復又問道:“家裡如何只有你一人了?”暗影、慕雲念等人都去了哪裡?
“師父,您是不是問幾妹師妹啊?”來福撓了撓頭,有些難爲情的道:“年前您急急忙忙的去了慶州,我們也這不知道您何時回來。問蘇掌櫃,她也說不準,這不快到年下了,蘇掌櫃便作主讓大家放假回了家,說是明年開春再回來。”
其實他心中清楚,她們都不會再回來了。
半個月前,有人找到他,告訴他師父有了身孕,不能再勞碌奔波,四處去幫他們選址建店開首飾鋪子了。但是如果他們願意,他可以給一筆不菲的補償金,幫他們將鋪子開起來,到時只需要跟他們的師父打聲招呼,做個“漱芳齋”的牌匾掛上即可。
是誰暗中操作,不必說也清楚。
伍來福當時也有點兒心動,後來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先留下來。但他答應那人此事不會告訴程小野。
“原來是這樣。”程小野不疑有他。最近不知活動太少的關係,還是到了月份容易疲憊,一路從宋鎮趕過來,她真有些累了,扭過頭對着百里玉衍說道:“馬車上的行李你們收拾吧。”又向孟荼招了招手,“小荼,隨娘去樓上歇會兒。”
“娘,您去休息吧,我留下幫着收拾行李。”孟荼道。
見孩子如此懂事,程小野甚感欣慰,沒再說什麼,獨自上樓了。她現在是典型的孕婦體質,能吃能睡,上樓爬到牀上沾枕頭就着。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睡得正香,忽然覺得腹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程小野猛然驚醒了。
手撫在小腹上,裡面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動靜。可剛纔那種感覺那麼真實,就好像一直沉睡在身體裡的那個生命,忽然間醒來了一樣。
那麼真實,那麼生動,還讓人有些心有餘悸的慌亂。
正奇怪他怎麼不動了,突然腹中又動了一下,她措不及防,被嚇得“啊”得大叫了一聲,觸電般的彈開了自己的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程小野丟臉的揉了一把臉頰。
“還好沒人看到!”小聲嘀咕了一句,話音未落,便聽到樓來焦急的聲音:“娘子,出什麼事了麼?”
望着一陣風似的,奔到自己身邊的男人,程小野心中一陣柔軟。風輕雲淡如他,也會因爲自己一時失聲叫喊,便慌亂的跑上樓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
“我沒事,你過來。”她對着他俏皮地眨眨眼,又指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小聲說道:“你來試試,他動了。”刻意壓抑的聲音像是怕嚇到他一樣。
“動了?”百里玉衍黑眸涌起異樣的光芒,走了過去。
程小野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上。“你試試,有沒有覺得他在動?”鳳眸閃爍着希望與快樂,恨不能讓他也一起來感覺這種神奇的幸福感。
“沒有啊?”百里玉衍納悶。
好看的長眉微微凝起,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到了放在她肚子上的那隻手上面。
等了許久,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百里玉衍放棄了,“娘子方纔睡着,是不是做夢了?”好笑的揉了揉她有些凌亂的發,“再躺會兒吧,晚會爲夫給你送飯菜過來。”
“好吧。”程小野語氣中透出失望。
熊孩子,一點兒面子都不知道給你媽留,看等你出來了怎麼收拾你!
腹中的熊孩子好像感受到了她沉重的怨念,倏的又動了一下。這次動作比較大,百里玉衍清楚的看到她的小腹在晃動。
“真的在動啊!”百里玉衍驚呼。
他雖平日裡號令天下,可爲人父母這種事情,他也沒有什麼經驗,此時表現的更像是個毛頭小夥子。愣手愣腳的,想再摸一摸他,卻又怕驚得他,懸在半空中的手不敢放下去。
程小野笑得開懷。
多年以來,她是第一次在百里玉衍臉上,見到除冷漠與淺笑以外的第三種表情。
這種表情,叫做父愛。
儘管她的孩子還沒出世,但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面前這男人以後絕對是個能將孩子寵上天的二十四孝親爹。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快了起來。
三月份的時候,她收到慕雲念從秦池寫來的書信。信中說秦池的漱芳齋已經建好了,可能她看到這封信時,差不多該開張營業了。
程小野看了看書信下面的日期,信是一個月前寫的,的確是該開業了。
她差伍來福去訂做一套漱芳齋的牌匾,託鏢局給她送了過去。
伍來福半路改主意,不想回去自己開店了,程小野也不能勉強,便留下他在漱芳齋當夥計。橫豎蘇晴兒一人忙不過來,暗影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多個人剛好給晴兒搭把手。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
孟荼在學堂先生辦的辯論賽上拿了第一名,興奮的抱着先生獎的禮品來向程小野報喜。程小野見他有出息,把自己防身用的匕首獎給了他,告誡他要文武雙修。
入夜。
程小野睡得並不安穩。懷孕八個月,胎動已經明顯起來,過於沉重的腹部也讓她備感不適。醒來有些口渴,對着百里玉衍的方向拍了拍,喃喃地道:“相公,我想喝水。”
沒有人迴應,她手也拍空了。
倏的睜開眼睛,只見光線昏暗的窗外閃過一條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