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用詢問的眼神看譚德金。
譚德金的面上也有迷茫之色,看樣子也不知譚德銀所說的好東西是什麼。
七朵這幾天曾向老爹打聽過,譚家除了田地外,可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老爹當時肯定的搖頭說沒。
此時又從哪兒冒出什麼好東西來?
難道真的將老爹當成了傻子不成?
七朵怒,這家人也太無恥了些。
譚德金看向譚德銀,不滿的說,“老二,你這話說得不對,我們家勞力多少與田地無關。還有,咱們家除了田地和屋子,哪兒還有什麼好東西,莫當我是孬子。”
譚老爺子等人的無情冷血,讓他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大哥,爹可是真心實意爲你們着想呢,不信就算了。”譚德銀十分委屈的將臉撇去一邊。
譚族長肅了臉色,對譚老爺子說,“老二,有話就直接說,莫拐彎子。既然是分家,就要做到公平公正。”
“是。”譚老爺子忙應,然後看向譚德金,眼底的神色有些心虛,掩嘴輕聲咳嗽了兩聲,這才道,“老大,六郎身子不好,需要花錢的地兒多,除了田地之外,家裡還有兩處祖產。這兩處祖產本來也是要大家一起分的,後來我和你母親商量了下,也徵得了老二老三的同意,現下全給了你們。”
還有兩處祖產?
七朵眸子動了動,既然聽都沒聽過還有兩處祖產的存在,定是什麼破銅爛鐵無用的東西,不然,趙氏能捨得?
譚德銀會同意?
呸!
七朵暗啐。
“爹,你說得是哪?”譚德金問。
“就是咱們家的醬坊和蘆花坡那口水塘,這可都是咱們譚家祖上世世代代傳下來的祖業。老大,你正好是長子,將它們全給了你也不算太過份,老四老五那兒到時我去說一聲,應該都不會說什麼的。”譚老爺子說道。
醬坊和水塘?
七朵再次被震驚了,譚家竟然還有這,怎麼都給荒廢了?
難怪譚家以前那樣鼎盛,現在卻淪爲今天這田地,原來有很多營生都被下輩給棄了,真是可悲可嘆。
只是不知這醬坊有多大,地方還能不能用?還有那蘆花坡在哪兒,那口塘有多大,可不要只是個一條臭水溝呀?
七朵心裡莫名有些雀躍,比自己想像中要好些,這兩樣祖產要是好好利用,應該能賺不少錢的。
譚德金終於想起譚老爺子所說的是什麼,心往下一沉,可沒七朵那樣樂觀,因他知道實際情況。
“爹,那醬坊都快二十年沒用過了,裡面東西早爛了,還有那水塘離咱們家遠不說,全是爛泥,要了又有何用處。”譚德金立馬擺手。
要,幹嘛不要!
七朵心裡在喊,不管這兩樣祖產還能不能用,先要過來再說。當然,其他的東西也一樣不能少。
“爺爺,六郎的病您也清楚,醬坊和水塘根本就不值錢,田地您可不能少了我們家的,我們還指着他們給六郎治病。
屋子也太小了,根本不夠住呀,還有……還有家裡的銀子也得分分。”七朵十分委屈的對着手指,大眼睛裡蓄滿淚水,隨時都會哭出來的樣子,令人心疼。
趙氏牙咬了咬,語氣有些狠厲的說道,“七朵,你這孩子說話不知天高地厚的,家裡哪兒還有銀子可分喲,醬坊和水塘那可是咱們譚家的傳家寶,要不是看六郎,我才捨不得獨分給你們大房,別不識好歹。”
當着譚族長的面,她說話很內斂,沒說過份難聽的話。
七朵撅嘴,看向譚德金,輕聲說,“爹,這個家還是別分吧,這點兒東西根本治不好六郎的。”
聲音雖清,趙氏和譚老爺子卻聽得清楚。
六桔也上前拉了譚德金的胳膊,輕聲說,“爹,您要是就這樣將家給分了,娘回來定不依。”
“唉!”譚德金無奈的嘆氣。
譚族長更是有些好奇,問,“七丫頭,你總提六郎,莫不是他又病了?”
“沒呢,六郎的身子族長您又不是不知,還不是老樣子,七朵這孩子懂事,是擔心他日後犯病。”趙氏趕緊搶話。
她一邊說一邊對七朵使眼色,示意她莫多言。
“七丫頭,是這樣嗎?”譚族長有些不信的問七朵。
“七朵,你說得也有道理,誰讓六郎身子不好呢,唉,那讓你二叔三叔四叔他們吃虧些,田地按足數分給你們,錢沒多少,等會兒讓你奶去數數,不會少了你們一文。”這次是譚老爺子搶答。
“老二,老三,你們同不同意?”譚老爺子又問譚德銀和譚德財。
“爹,一切都聽您的。”譚德銀答。
“我也沒話說。”譚德財也點頭。
七朵有些鄙視趙氏和譚老爺子所爲。
只不過分家正是自己的目的所在,不想再多惹出是非來,不然這樣的搶答哪能遮蓋他們的醜行,定要當衆揭穿。
譚老爺子再次看譚德金,“老大,你還有什麼要求?”
譚德金下意識看了眼七朵。
見七朵垂眸看地,他搖搖頭,“我無話可說,多少對我來說都是那麼回事。”
譚老爺子心虛的收回眼神,對譚族長說,“族長,差不多就這樣了。”
“嗯,那就寫兩份契約吧。”譚族長點頭。
譚老爺子點點頭,讓譚族長坐,他自己去書房寫契約。
七朵追上去,對譚老爺子說,“爺爺,請您加上‘分家後,譚家任何人不得再管我們大房的事’。我爹說,是他做兒子的無用,讓您和奶奶操了不少心,以後不會了。”
譚老爺子長嘆一口氣,輕輕頷首,揹着雙手去書房。
約莫一刻鐘左右的功夫,譚老爺子寫好了契約,上面寫清了分給七朵家的是哪些田地,說給了譚德金聽,譚族長做見證。
家中田地哪兒好哪兒次,譚德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聽完譚老爺子所說的那幾塊田地,他十分意外,這都是家裡最好的良田了,怎捨得給了他。
趙氏和譚德銀他們卻臉色變了,事先與譚老爺子商量好的並不是那幾塊。
“老頭子。”趙氏低聲喚譚老爺子,想提醒他說錯了。
譚老爺子卻裝作沒聽見。
他是最後下筆時改變得主意,這也算是對譚德金一種變相的補償,好讓心中的愧疚少兩分。
“要是沒意見,就簽字畫押吧。”譚族長說。
七朵悄悄瞅了瞅,發現醬坊和水塘都寫上面,還有之前那句話也在,這才放了心。
譚德金紅着眼睛簽了名字和按手印,譚老爺子也簽字按手印,譚族長做爲中人簽字。
鍋碗瓢盆和農具等物在譚老爺子的指使下,都揀了新的給七朵家,趙氏在一旁看着是想發脾氣,可是譚族長在,她不敢說,渾身的肉都差點兒給痛沒了。
譚老爺子將田地契全部交給譚德金,然後又給三兩銀子,牛和牛車是兩家公用之物,但放牛兩家得輪流着來。
關於屋子的問題,因譚家本身屋子並不多,譚老爺子答應這幾日會在後院加蓋幾間倒座,用來給七朵做廚房和倉房。
糧食還要全部搬出來過稱,太費時間,譚德金擔心徐氏和六郎,向族長提出等下午回來後再弄。
族長和譚老爺子都同意了。
至於家裡還有多少糧食,譚德金十分清楚,到時只要趙氏不太過份,他自不會太計較。要真當他這兒子是孬子,他也不會那樣好說話。
等譚族長走後,七朵立馬當着譚老爺子和趙氏的面問譚德金,“爹,您就這樣同意分了家,那六郎可怎麼辦,楓林堂那兒還等着咱們送銀子去呢。”
譚德金下意識的看看趙氏和譚老爺子。
趙氏趕緊擺手,“老大,你現在別看我,你們家的事兒,我們管不了。”
“霞,朵,桔,咱們走。”譚德金深深的看了眼譚老爺子和趙氏,然後拉了女兒們出門。
留下六桔和二霞看家,剛分了這些東西,就是自己家的,可不能丟了。
譚德金依然帶着七朵返回縣城去接徐氏和六郎。
譚老爺子和趙氏倆人並沒有跟着去看六郎。
趙氏心情不好,她要找譚老爺算賬,怎麼將好東西都給了七朵家,真是老糊塗了。
終於分家了,出了譚家大院後,七朵的臉上綻放開心的笑容。
只不過見老爹不大高興的樣子,她只好將笑容給斂了回去,等老爹心裡的疙瘩消失後再暢懷大笑吧。
到縣城時已是下晌,七朵笑着跳下牛車,就見到徐氏正站在門口張望,神情焦灼。
見到七朵和譚德金,忙小跑着迎過來,徐氏一把拉了七朵低聲問,“怎麼樣?你爺奶怎麼說的?”
“娘,分家了。”七朵笑着應。
“什麼?這樣快就分了?”徐氏不敢相信的問。
“嗯,分了。”七朵認真點頭。
“呸,真是無情無義,我想着他們怎麼也得裝裝樣子,說些想辦法的話,誰料就這樣將我們一家人給踢出門,寒心。”徐氏對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啐道。
是想分家,可就這樣被分了,心十分寒。
譚德金有氣無力的走過來,看着徐氏,滿面歉意道,“明秀,讓你受了這些年的委屈,如今終於算是解脫,往後我們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唉,爹孃此舉也是無奈,畢竟幾百兩銀子對他們來說的確是太多了,家裡還有那些人,不可能爲了六郎傾家蕩產。”
這句話也是真心的,在路上,他也想通透了。
雖然寒心趙氏和譚老爺子所爲,但也能理解他們的苦衷,再者他們是他的父母,他哪兒能真怨真恨他們。
“爹,娘,過去那不愉快的事,咱們就忘了吧,從今往後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努力掙錢,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讓有人後悔今日所爲。”七朵分別挽了徐氏和譚德金的胳膊,笑着說。
“好。”譚德金和徐氏倆人同時點頭。
一家三口帶着笑容進了楓林堂。
溫修宜喊住了七朵,“七姑娘,事情辦妥了?”
“嗯,妥了,多謝溫公子您出手相助。”七朵真誠道謝。
此次要是沒他鼎力相助,分家一事又怎能成功,從六郎犯病,到後來楓林堂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所安排的。
“不用。”溫修宜搖頭,稍遲疑片刻問七朵,“七姑娘,不知上次香辣小螺螄是從何處買得?”
“是我自己做的,溫公子喜歡?”七朵眸子一亮。
“還好。”溫修宜的表情也微訝,不曾想年紀小小的七朵能做出那般美味的螺螄來。
七朵笑着點頭,想着下次再做些螺螄送來給他吃。
六郎剛剛醒了過來,他懵懂的四處看着,在想自己怎麼到了這兒。
七朵就告訴他,說他生病暈了過去,現在已經治好了。
譚德金趕着牛車,載着徐氏和七朵回家。
七朵一家人剛進譚家大院,譚家所有人紛紛開門出來瞧,他們臉上均是驚詫之色。
不是驚詫六郎身體好沒好,而是想着七朵家從哪兒來了二百兩銀付了藥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