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年爲何要幫助她,商枝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能往這邊去想,僅有的一次碰面,蘇景年對她並不友好。
但是種種訊號,卻都是指向蘇景年。
商枝覺得她有必要去會一會蘇景年,有的時候,看一個人,不能只看他的表面。
當初在宴會上,蘇景年雖然對她冷嘲熱諷,實際上卻是化解豫王對她的刁難。
“小姐,我還要接着往下查嗎?”沈秋詢問道。
商枝搖了搖頭,“不用查,我親自去見他一面。”
沈秋替商枝邀約蘇景年,去同福酒樓。
商枝在約定時間前,去同福酒樓,坐在三樓雅間臨窗的位置,望着車水馬龍的長街,心裡在思索着蘇景年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除了第一次見面,與聽到關於蘇景年在外的惡名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知,一旦記起來的,只有幾個標籤,還有那一雙陰鬱的眼睛。
她對蘇家的一切,知道得太少。
忽而,她看見蘇易跨馬而來,將繮繩丟給小二,進了酒樓。
商枝招來沈秋,讓她去請蘇易上來。
不一會兒,蘇易穿着黑色勁裝進來,身量修長,膚色黝黑,五官愈發棱角分明,性子沉斂,商枝揚脣笑道:“大哥,你今天來城裡辦事嗎?”
“嗯。我去找你,龔星辰說你在酒樓,我見你一面,就回軍營。”蘇易坐在商枝的對面,沈秋斟茶遞給他。
蘇易擡手接過,喝一口茶,詢問商枝,“你請我來有事?”
“大哥,蘇景年是什麼樣的人?”商枝覺得蘇易與蘇景年一起長大,他對蘇景年的事情最清楚不過!
蘇易皺緊眉心,眉目沉斂,也在想如何去形容蘇景年。
“他生性放縱不羈,不受約束。二叔覺得這侯府爵位不需要他繼承,便對他要求不高,只望他能夠謀取一官半職,安穩度日。見他越來越不着調,成日裡走雞鬥狗,飛揚跋扈,經常在外惹是生非,便將他送去軍營磨礪,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二叔對他十分頭疼,不知道該如何管教他,也便隨他去了,只要不鬧出人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商枝雙手捧着茶杯,指腹摩挲着溫潤的杯身,隔着嫋嫋水霧看向蘇易,“哪有爲何傳出他兇狠暴戾,殘暴不仁的消息?”而且還男女不忌,欺男霸女。
蘇易嘴角往下一壓,眉峰緊蹙,臉上的那一絲輕鬆消散,轉而有寫凝重,“何氏的父兄是外祖父手下的副將,她的父兄戰死沙場,嫂子病倒沒有熬過一年,留下一個孤女,被何氏養在膝下。何雲曦比蘇景年大二歲,性子十分沉穩端莊,蘇景年與她的關係很要好,如同親生姐弟。”
蘇易停頓一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下去。
商枝並不知道還有這一樁事,自從回京之後,蘇家的消息,她聽到的很少。參加何氏壽宴的時候,也未曾見到何雲曦。
“蘇景年的性情大變,和她有關?”商枝心裡有一個這樣的猜測。
蘇易‘嗯’一聲,看着商枝好奇的模樣,最終言簡意賅道:“她死了。”
至於如何死的,蘇易並沒有多說。
商枝卻覺得這件事,只怕並不簡單,如果只是尋常的死因,不至於讓蘇景年徹頭徹尾的發生改變。
商枝還想再問,蘇易一副不願多說的表情,商枝也便沒有再問。
不是蘇易刻意隱瞞,而是實在不太光彩,他不想讓商枝知道人性究竟有多黑暗。
“我約了蘇景年。”商枝將皇后與興寧侯的事情,告訴蘇易,“我懷疑是蘇景年在背後幫忙。”
蘇易並不覺得意外,蘇景年當年是一個十分護短的人。只是後來性情大變,不再與他們兄弟在一起,與一幫狐朋狗友在一起廝混。後來雙腿打斷之後,他便深居簡出,很少出現在人前。
他覺得一個人再如何改變,一些深刻在骨血裡的東西,只要沒有泯滅天良,都會無法抹去。
蘇易看一眼天色,“讓小二上來點餐,蘇景年不會赴約。”
“大哥,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來?”商枝疑惑的問道。
“他腿斷了之後,再也沒有出府。”蘇易吩咐沈秋去叫小二。
商枝懊惱,“我沒有打聽清楚,貿然約他,會唐突他。”
“不會。”蘇易點幾道家常菜,“你想見他,去蘇府就行了。那裡……也是你的家。”
何氏壽宴上發生的事情,商枝不想再進蘇家的門。
“再說吧。”商枝覺得改天找到機會,再向蘇景年道謝。
果然如蘇易所料,直到兩個人用完晚飯,也不見蘇景年過來。
商枝與蘇易從雅間出來,正好碰見禮王。
禮王外表俊秀,性情溫潤平和,一副沒有脾氣的模樣。
商枝向他行禮,禮王含笑道:“在外面不必如此多禮。”
“禮不可廢。”蘇易道:“我們不打擾王爺,先告辭了。”
禮王頷首。
商枝與蘇易下樓。
禮王站在雅間窗前,看着站在酒樓門口的商枝與蘇易,輕聲對身側的人道:“他們兄妹感情似乎很好。”
興寧侯看一眼,沉聲說道:“蘇秦兩家的家世,商枝不是個愚蠢的,就該知道如何做。兄妹感情好,並不意外。”
禮王搖了搖頭,不太贊同興寧侯的話。
商枝有名氣,有錢財,蘇秦兩家給不了她多大的幫助。
畢竟商枝的相公背景並不低,嘉郡王的外孫,蘇秦兩家能給的幫助,嘉郡王都能給。
剛纔一個照面,他從蘇易眼中看出防備之色,下意識的將商枝擋在身後。
禮王覺得他們之間的兄妹感情,並沒有摻雜利益。
難免會讓他動一些心思,只是這一份心思,隱藏的極深,一旁的興寧侯並未發覺。
“侯爺今日請本王出來,有重要的事與本王商談?”禮王合上窗戶,轉過身來,看着憔悴不堪的興寧侯,哪有以往的意氣風發?
興寧侯這幾天被皇后打壓的焦頭爛額,更糟糕的是興寧侯發現身邊有元晉帝安插的人,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私兵招募已經到規制,多數朝臣已經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缺少兵權,如果能將五城兵馬司的人拉攏過來,對我們來說最有利。”
禮王覺得興寧侯差不多是一顆廢棋,皇后有多少手段,他心中十分清楚,並不能打壓得興寧侯毫無翻身的餘地。可皇后最近出手對付興寧侯,他覺察到有多方勢力出手,興寧侯遲早會崩塌,而他不能出頭幫興寧侯,引起父皇的猜忌。
更何況,興寧侯已經將他的價值體現出來,已經沒有多餘利用的價值,並不值得他出手相救。
興寧侯是利益至上的人,禮王與他合謀,只是想將豫王的舊部收歸己用。如今興寧侯已經將人歸順他,禮王並不打算與興寧侯更近一步的合作,就怕他會成爲第二個豫王。但若想要將興寧侯踢開,只怕會撕下自己一層皮。
而興寧侯如今提議拉攏五城兵馬司的人,正好是一次機會。因此,禮王並未阻擾興寧侯,“按照你的計劃進行。”
興寧侯迫切的想要禮王將元晉帝拉下馬,他登基上位,自己的命就保住了。
“今晚我給指揮使去信。”興寧侯得到禮王的首肯,提着的心落定下來。不過,還有第二件事要告訴禮王,“薛慎之如今站在襄王身後,在朱淳沒有將嘉郡王府拿下之前,薛慎之身後站着嘉郡王,我心裡很不安,元晉帝會因爲嘉郡王的支持,而對襄王另眼相看。而有一個人,正好可以掣肘薛慎之。”
禮王驚詫,不知道興寧侯手中究竟有多少張底牌。
興寧侯道:“當年李家滅門,並沒有全數被斬首,還有我三弟的女兒,當初嫁進李家,李家獲罪之後,三弟請求我救侄女一命。我最看重骨肉親情,最後將人給放走,並不知道她腹中懷有遺腹子,如今在儋州府清河縣,她的兒子叫李明禮。除去這一層血脈關係,他與薛慎之也是同窗,關係還不錯。李家洗刷冤屈,不是罪臣,他十分有才學,王爺可以將他請回京。”
禮王如何不知興寧侯的意思?利用李明禮挾制薛慎之,這種做法,雖然卑劣,十分有用處。
薛慎之受父皇器重,說不定日後他成爲重臣,對他成爲一種威脅,李明禮就能夠派上用場。
“王爺,李明禮如今是秀才的功名,待下一屆鄉試,他一定會高中。”興寧侯此刻非常後悔當初對李明禮的打壓,如果不打壓李明禮,只怕他如今已經能夠考取進士!
當初不知道薛慎之還活着,不打壓李明禮,就怕他成材之後報復。
禮王沉吟道:“你去信請李明禮母子回京。”
興寧侯苦笑一聲,“我若去信,只怕他們母子會躲起來,這件事還要王爺自己去辦。”
禮王眼底閃過精芒,興寧侯與李明禮關係並不親厚,如此更方便他重用李明禮。
興寧侯見禮王對李明禮很感興趣,心中略略放鬆,襄王看似吊兒郎當,很不成器,但是暗中積聚的實力,令人心驚。薛慎之背後不止是嘉郡王府,還有蘇秦兩家,一個得皇上看重,一個手握兵權,只這兩樣不是禮王能夠分庭抗禮,他纔會想到李明禮,讓他掣肘薛慎之。
從同福酒樓回府,興寧侯立即提筆給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去信,蓋上私印,派人送過去。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收到興寧侯的信,連忙呈遞給國師。
國師展開書信,淡淡掃一眼,取來匣子,拿出一張指揮使簽下的契書給他。
指揮使拿着契書,心裡鬆一口氣,得國師相救需要付出代價,這一張契書放在國師手裡,心中惶惶不安,就怕不是力所能及之事。如今取回來,猶如獲得新生一般。
“國師大人,這一書信,對我沒有害處吧?”指揮使不確定的問道。
“不會。”樓夙將信放在書案上,擡眼看向指揮使,“繼續與他聯繫,並將這個放入他書房之中。”
指揮使手裡捧着匣子,只覺得沉甸甸地,帶着匣子離開。
樓夙盯着那一方私章看了一會,將書信與一疊罪證給淨月,讓他給皇后送去。
“主子,外族那邊傳來消息,您請過目。”淨月從袖中拿出一封火漆封緘的書信。
樓夙接過信,展開看裡面的內容,第一次爲之變色,倏然站起身,淡漠的語氣裡,終於有了一絲起伏,“去,備馬車!”
淨月連忙問道:“有消息了嗎?”
樓夙眸光沉沉浮浮,緊抿着薄脣,表情無什麼變化,“你去準備馬車,本座給元晉帝送藥。”
“是。”淨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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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夙入宮,元晉帝披着披風,坐在龍椅裡批閱奏摺。
“國師今日進宮所謂何事?”元晉帝放下奏摺,擡眼看向樓夙。
樓夙將丹藥放在龍案上,“皇上請本座再煉製一顆長生丹,如今材料有下落,本座前去取藥,歸期不定。”
元晉帝自己服用一顆長生丹,這次便是給寧雅求的,一聽藥材有着落,當即大手一揮,“國師只管去,朕頭風症發作,有商枝能爲朕醫治。”
樓夙擡手作揖,退出大殿,出宮乘坐馬車,直接離開京城。
——
皇后拿到心腹呈遞上來的資料,看完裡面有關於興寧侯這些年犯下的罪行,還有與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暗通曲款的書信,冷笑一聲,眼底閃過厲色。
這一次,她定要興寧侯付出代價!
讓他再無翻身的可能!
“爲本宮更衣!”皇后吩咐紅姑姑。
紅姑姑伺候皇后更衣。
皇后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去往勤政殿,劉公公看着皇后來勢洶洶,守在門口道:“皇后娘娘,皇上還在安寢。”
“本宮有重要的事情稟告皇上,若是耽誤了,你擔待得起嗎?”皇后身上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勢,居高冷眼看向劉公公,“劉公公,你進去通傳,本宮有關於興寧侯的事情稟告,就知道皇上願不願意接見本宮。”
劉公公心中凜然,興寧侯一事,皇上必定會要見的。
興寧侯私底下動作大,與禮王來往甚密,暗中招兵買馬,皇上的容忍度已經到極限。
只不過,昨日興寧侯進宮,請皇上去侯府鑑賞墨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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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卻答應了。
劉公公覺得在這之後,或許皇上要動手了的!
“皇后娘娘稍等,老奴這就進去通報。”
皇后嘴角浮現冰冷的笑痕,眼底佈滿諷刺。
劉公公不一會兒便出來,請皇后進去。
皇后一個人入內,她將門合上,杜絕劉公公進殿。
元晉帝手裡端着茶盞,看都不看皇后一眼,喝兩口茶,“你說有關於興寧侯的事情要稟告?”
“正是!”皇后娘娘將手裡的書信與罪證放在龍案上,“皇上,臣妾得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十分吃驚。您對興寧侯處處照拂,他們卻狼子野心,陰謀奪嫡,如此大逆不道,請皇上明察細審,嚴懲不貸。”
元晉帝嘴角慢慢泛出一絲冷淡的譏諷笑意。並沒有談興寧侯的事情,反問道:“皇后,你應該清楚,後宮不得干政,你這些東西,從何處得來?”
皇后悽苦一笑,“皇上,豫王是您的親兒子,他遭人謀害,半身不遂,如今躺在牀上,生不如死,不見您給他任何公道。本宮是一國之母,卻也是一個母親。兒子遭受最難,我身爲母親痛心之極,不能坐視不管,不給他討回一個公道!即便遭受皇上的誤解,本宮也無所畏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本宮查找到是興寧侯謀害豫王。本宮將此事告訴豫王,豫王將這些罪證拿出來給本宮。”
皇后將證據推脫到豫王身上,算不上後宮干政。
元晉帝半掀開眼簾,看向皇后,“豫王墜馬一事,朕派人徹查,是你告訴朕,豫王墜馬是意外!”
皇后面色發白,她深吸一口氣道:“皇上,臣妾之前查的時候,豫王墜馬的確是意外。冷靜下來之後,臣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派人暗中再查探,果然是有人蓄意謀害!”
皇后跪在地上,雙手交疊在地上,額頭抵在手背,“皇上,臣妾懇求您爲豫王做主!”
元晉帝拿着書信,一目十行,目光最後落在興寧侯的私印上。
“皇上,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臣妾認爲他府中,定然藏着其他罪證!”皇后心中也捉摸不透元晉帝的心思,按理說臣子謀逆,天子會震怒,可元晉帝卻是如此淡定,吃不准他會不會繼續袒護興寧侯。
忽然間,電光火石間,皇后想到一個可能,難道元晉帝早就知道興寧侯的所作所爲了?
皇后猛地擡頭看向元晉帝,就見元晉帝擺了擺手,“不用,你要說什麼,朕都知道了。”然後喚劉通進來,“傳朕口諭,命秦景驍帶人搜查興寧侯府,將興寧侯押入宮中,朕親自審問。”
“是。”劉公公退下去,立即去秦府宣讀元晉帝口諭。
秦景驍領命,帶領親兵去往興寧侯府。
——
興寧侯在書房與指揮使密談後,兩人達成一致,興寧侯送指揮使離開。
興寧侯夫人與張雪姍過來,張雪姍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胸口也悶得慌,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爹,我們真的打算要謀……”張雪姍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興寧侯夫人捂住,呵斥她一句,“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再胡說八道,小心你的皮!”
張雪姍咬着下脣,忐忑不安地說道:“我心裡發慌,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爹,我們張家守着爵位與皇上的隆恩,今世也能富貴無憂。我們如今這般籌謀,不如家中栽培出一個讀書人,才能夠真正的興旺不衰。”
興寧侯薄怒,“你懂什麼?”
他已經與指揮使商談好,讓他今晚開城門,讓私兵入城。
到時候他尋個藉口,將元晉帝請到侯府,與禮王逼迫他寫禪位書。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張雪姍勸不了興寧侯,憂心忡忡。
興寧侯夫人心中嘆息,事到如今,不是侯爺想要回頭就能夠回頭!
他們只能義無反顧往前走,回不了頭!
“侯爺!侯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管家急切的聲音響起,滿面驚惶的跑進來,踉蹌的摔倒在地上,“秦……秦將軍帶着人朝侯府來了!”
興寧侯面色一變,元晉帝終於要動手了!
他反應迅敏,安撫着興寧侯夫人與張雪姍,“你們快逃走,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現。立即離開京城,帶着我留下的舊部,找到時機向皇后報仇!”
按下府中密道開關,興寧侯將臉色煞白,六神無主的張雪姍推進去。
興寧侯夫人抓住興寧侯的手,“侯爺,你不和我們一起走?”
“來不及了!”他要走的話,這條密道一定會被發現,一個人都逃不走!
“侯爺,我不走!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也有可能,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糟糕!”興寧侯夫人說什麼也不願走,“我走的話,說不定更難圓過去,只要珊兒逃走就好。”
興寧侯還想要說什麼,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他面色大變,立即將暗道的門關上。
下一刻,秦景驍已經帶人進來,身後跟着士兵。
“秦景驍,你擅闖官宅,簡直目無法紀!”興寧侯臉色鐵青,呵斥秦景驍。
秦景驍冷笑道:“侯爺,我是奉旨辦事,你若有疑問,去向皇上闡明。”
興寧侯心裡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真正親耳聽見,還是有一些難以承受。
興寧侯夫人連忙攙扶住興寧侯,“侯爺!”
興寧侯穩住身形,目光凌厲的看向秦景驍,“我跟你走,你別爲難他們!”
他擔心反抗,反而會不利張雪姍逃命。
“帶走。”秦景驍讓人將興寧侯扣下,然後讓人搜府邸。
“秦景驍,你欺人太甚!本侯不反抗,跟你入宮,你膽敢讓他們搜查本侯府邸!本侯的官階在你之上,你這叫以下犯上!”興寧侯掙開士兵的鉗制,怒指秦景驍,“本侯要向皇上討一個公道!”
秦景驍冷聲說道:“侯爺,我們同是在朝爲官,爲皇上辦事,何必阻攔爲難我?皇后將你的罪證呈遞給皇上,狀告你招兵買馬,密謀交通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與朝臣意圖謀反,你有冤情向皇上陳情,也可以狀告我私闖官宅!”一揮手,“搜!”
士兵分成幾隊,向各個院落搜查。
興寧侯氣血上涌,緊攥着拳頭,血紅的雙眼充滿恨意。
皇后!
又是她!
興寧侯夫人幾乎氣到昏厥,捂着嘴在一旁無措的哭泣。看着士兵在府內穿梭,一片狼藉。
整個興寧侯府烏雲蓋頂,人心惶惶。
興寧侯看到他們搜查完屋子出去,並沒有發現暗道,鬆一口氣。
士兵在書房中搜查到一個匣子,裡面裝着玉璽大印,並一些與朝中重臣來往的密信。
興寧侯在看到玉璽的玉璽的時候,兩眼發黑。龍眼處那一點血紅,映紅興寧侯的雙眼,內心被恐懼充斥,這一個玉璽是當初他造假放在李家,正是正一方玉璽,讓原本該是流放的李家人,滿門被斬。
如今這一方玉璽,卻出現在他的府中,即將成爲他意圖謀反的罪證!
興寧侯渾身沁出一身冷汗,是被士兵拖着進宮,跪在大殿。他回過神來,連忙往前跪爬幾步,磕頭道:“皇上明察,微臣是被冤枉的!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毫無二心,怎麼敢聯合朝臣謀反?請皇上審慎!”
元晉帝看着興寧侯冷汗淋漓,一字一頓的重申,“皇上,臣是冤枉的!請您明察,千萬莫要信了小人之言。興寧侯府沐澤您的皇恩,微臣若敢謀逆,願意脫掉這身官府與官帽,關押大理寺認罪伏誅!”
元晉帝手裡拿着秦景驍呈遞上來在興寧侯府搜查出來的罪證,僅憑裡面的書信與玉璽,就能夠將興寧侯定罪,莫說他已經超出規制的私兵,還有指揮使的供詞!
“指揮使,你來說。”元晉帝緩緩開口。
興寧侯這才驚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也在一旁,他臉色劇烈一變。
“是你!是你栽贓陷害我!”興寧侯想到那個在書房中被找出來的匣子,他府中根本沒有這些東西,指揮使來過他的書房,秦景驍後腳就來搜查,這東西只有他有機會放進去!
從頭到尾,指揮使就是在設局偏他,爲的就是拿到他交通朝臣意圖謀反的證據!
指揮使笑容諷刺,“侯爺,你若沒有謀反之心,我哪裡能有證據檢舉你?”然後,指揮使對元晉帝道:“皇上,興寧侯今日與臣密謀,要微臣今日夜裡,開城門,放他一千私兵入城。事情是真是假,皇上可以等着今晚看城門可有私兵入城。”
元晉帝愣了片刻,額頭上青筋爆疊,雷霆震怒道:“亂臣賊子!”
他面色陰沉的看向興寧侯,今夜將私兵放入京城,已經準備要謀反,簡直膽大妄爲!
元晉帝陡然想起,興寧侯說他找到一副稀世墨寶,只可惜主人不願割愛,請他去侯府鑑賞。他自來對墨寶上心,那是寧雅喜歡收集墨寶,她也正是因爲墨寶與李玉珩相遇、相知、相愛、相守!爲討寧雅歡心,他蒐集絕跡墨寶,雖然寧雅不肯看一眼,這些年他從未間斷過。
細思恐極,元晉帝倏然站起身,紅着眼睛問他,“你將朕請去侯府,打算將朕拿下,逼朕退位!”
興寧侯渾身抖了抖,張口申辯,“皇上……”
元晉帝直接避開中書省下達旨意,咬緊牙關道:“查證興寧侯張騫,結黨營私,招兵買馬,謀害皇子,當以謀逆大罪論死,褫奪一切封爵,其府中親屬一律杖責五十,流放北漠。”
即便今日這一切罪證都是假的,元晉帝在看到玉璽與書信的時候,就決計不會放過興寧侯!
那些東西,與當年構陷李家如出一轍。
興寧侯早已不是當初忠心效忠他的臣子,而是擁有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萬萬不能留!
而今,不過是給他一個下手的契機!
“皇上……皇上……微臣冤枉……”興寧侯大喊冤枉,卻被禁軍拉下去。
元晉帝滿目陰鷙,看向皇后,“皇后,你可還有話說?”
皇后被元晉帝雷霆萬鈞的處事手段給震懾住,脣瓣抖了抖,“臣妾……臣妾沒有異議。”謝恩,退出勤政殿。
興寧侯額頭上青筋爆疊,目光駭人的朝皇后嘶吼,“我未曾得罪你,你爲何處處與我作對!當初我真心扶持豫王,他已經與皇位無緣,我另擇明主,不曾對豫王落井下石,你爲何置我於死地!”
皇后滿面冰霜,“你害得豫王不人不鬼,如今躺在牀上,除了還有氣息之外,與死人毫無區別,本宮不該爲豫王討回公道?”
興寧侯愣住了,緊接着,悲憤道:“我從未害過豫王!”看着面色冷酷的皇后,興寧侯哈哈大笑,面色猙獰道:“蠢鈍愚昧,被人利用還不自知!本侯等着你!下一個,就該是你了!”
皇后聽着興寧侯瘮人的大笑聲,心裡不禁生出一股恐慌。
不是興寧侯謀害的豫王,那該會是誰?
皇后抓緊手裡的帕子,心緒不寧的回到寢宮,猛然看見滿臉麻子的寶翎,嚇一大跳,心臟砰砰跳動,她拍着胸口。
“你來有何事?”皇后看着寶翎坑窪的麻子臉,心裡瘮得慌。
寶翎對皇后說道:“母后,這件事,你不覺得奇怪?興寧侯並非不謹慎的人,我們的能力如何,你心知肚明,可這次對付興寧侯有如神助,若不是有人在背後相助,我們根本不可能這般順利的將興寧侯拉下臺!”
皇后驚疑不定,想到興寧侯的話,臉色微微發白。
“指揮使是怎樣的一個人,您不會不知道,他會輕易被您拉攏,幫您設局陷害興寧侯?”寶翎輕笑一聲,顯得她的面容愈發可怖,“興寧侯一個將死之人,他有必要撒謊?”
聽聞寶翎一番分析,皇后越想越心驚,背後有一隻無形的推手,在背後操縱利用她,而她絲毫沒有覺察到!
皇后心裡的不安被擴大。能夠不知不覺做到這個地步,想要除掉她,也是輕而易舉。
“是誰?”皇后手指絞擰絲帕,手指骨發白,迫切的想要知道幕後黑手!
寶翎卻是咯咯笑了幾聲,手指撫摸着坑坑窪窪的臉,覺得能撿回一條命,是她命不該絕!
那兩個賤婢,不想要看守她在留在冷宮,給她灌下幾碗酒水,想要加重她的病情,讓她無聲無息的死去。哪裡知道就是這幾碗酒,讓她將痘毒給發出來,得到一線生機!
“母后,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誰纔是你的敵手!”寶翎提醒皇后一句話。
皇后心裡沒有底,她並沒有得罪過誰,除了在張涵嫣一事上對不住秦家之外,真的想不出其他。
“您忘了當初是誰害得皇兄被關在宗人府?”寶翎沒有再多說,留下這句話,帶着婢女回寶華殿。
上一次她狠狠栽個跟頭,差點喪命,這一次,在沒有把握前,她不會再輕易出擊!
——
興寧侯是元晉帝當場處置,沒有讓大理寺與刑部審訊,消息傳開的時候,興寧侯府已經被抄家查封,闔府上下全都拿下杖刑,發配到北漠。
張府唯有張雪姍不見了,張貼告示通緝。
商枝聽到這個消息,覺得事情太突然了,“就算蘇景年插手,興寧侯也不會沒有反擊的餘地。”
薛慎之剛纔從襄王府回來,他隱約知道一些內情,“在皇后動手之前,興寧侯府就已經遭受打壓,遭受皇上的猜忌,不受重用,在朝中舉步維艱。興寧侯的私兵全都被剪除,而新招募的私兵,還不成氣候,纔會毫無反擊的可能。”
他懷疑推動這一切的是國師,當初興寧侯去過國師府,從國師府出來之後,他便與禮王合謀,甚至請一個道士算命。
薛慎之就猜測極有可能是國師對興寧侯的命理進行過推斷,纔會讓他抓住活命的生機,急功近利,自亂陣腳。
商枝詫異,原來早就有人在對付興寧侯府。興寧侯就像被剪掉利爪的貓,毫無傷人的能力。
薛慎之叮囑商枝,“張雪姍逃走,你要小心着她。”
商枝覺得張雪姍不會來找她,如今京城對她來說太危險,一旦露面就有被抓的風險。
“我會小心。”商枝透過窗子,瞥一眼窗外,這一看不打緊,眼睛都亮了!“慎之,你種的土豆活了!”
商枝連忙跑出去,走到牆角邊,薛慎之在沙地裡種了小部分土豆,都抽出芽了!
然後,她看向另一邊播的蘿蔔種子,也長出一點點細小的嫩苗。
“這個方法真的可行!”商枝興奮得不行,許多地方多山石,或者是沙地,薛慎之的這個方法試驗成功,再將經驗傳授下去,不擔心沒有種不出口糧!
雖然沙地改造是一個大工程,但是總也好過鬧饑荒。
薛慎之並沒有很樂觀,“我們再觀察一下,如果能結出果,我便將這個方法稟告皇上,推廣下去。”
“好!”商枝點頭應下。
接下來的日子,薛慎之格外悉心照料着地裡的蘿蔔與土豆。
蘿蔔生長週期快,不過半個多月,薛慎之拔出一棵蘿蔔,已經結出手指大的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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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覺得這蘿蔔長勢都很好,沒有半點枯萎發黃的跡象,她覺得試驗很成功。
薛慎之拔出土豆,根部結了許多顆粒小土豆,如果全都長大,算是豐產。
他將種植方法與心得,全都寫在奏摺上,第二日,下早朝之後,薛慎之呈遞給元晉帝。
元晉帝原來是要去勤政殿,突然腳步一轉,改去乾清殿。
薛慎之跟在元晉帝身後,進殿之後,目光下意識看向內殿,盯着那寬大的龍牀,在這之下,囚禁着他的母親。
薛慎之攥緊拳頭,極力的平復心底起伏的情緒,沒有流露出半點異色。緩緩開口道:“皇上,臣不負所望,在沙地種出蘿蔔與土豆。皇上可以將這個方法,推廣下去,讓邊塞的將士,運用此法種植。”
元晉帝展開奏摺,他對農耕之術一竅不通,究竟行不行,也無從考證。
“就按照你說的去辦。”元晉帝目光若有似無掠過內殿,視線落在薛慎之的臉上,“你研製出沙地種植術,功不可沒,在出成效之前,朕還不能嘉賞你。不若將李家的宅子歸還,朕派人去清掃,修葺之後,你們再搬進去。”
薛慎之一怔,李家滿門被斬,抄沒家產,宅邸被封。
二十年過去,只怕早已年久失修,破敗不堪。
修葺過後,不知還會保持原來的面貌的嗎?
“朕會讓工匠,按照原來的佈置修葺。”元晉帝眼底的笑意,耐人尋味,“你是李家唯一的後人,應該要延續李家的血脈,將門第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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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啥,薛哥的種植術,推廣到邊塞,真的能種活嗎?哈哈哈哈~麼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