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這件事可是你自己的人身大事。”莊老太太重重的敲了敲自己的柺杖。
祖母的態度不得不讓張嘉澍好好想起那段本來已經被塵封的往事。自己確實是與小芳做過一夜的露水夫妻呀!
那時自己醉酒也沒有想那麼多,沒想到便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飯了。如今細想起來,那還是自己唯一一次和小芳接觸的這麼親近呢。不禁面上一紅,有些不自在。
老夫人以爲張嘉澍害羞,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了,你還害羞什麼,將那來龍去脈都與祖母說清了!”
張嘉澍沉吟片刻,組織好語言,緩緩開口。那天晚上,主屋裡的燈亮了一夜。到後來,老夫人將張夫人也找到了主屋。
直到天亮,張夫人才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勾了嘴角,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笑,一個晃神兒,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得虧身旁的秦嬤嬤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看着自己主子失神的模樣,秦嬤嬤有些心疼,剛剛老太太的話,她也是聽見一些的。
夫人一時間接受不了,有悲有喜的,也是合情理的。“夫人,你又何必糾結於這件事呢,這兒孫自有兒孫福,隨着他們去不好?”
“佩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這個家麼?”
秦嬤嬤知道這是張夫人自己的心病,她勸也勸不住,只能看着夫人,嘆了口氣。夫人是聰明的,可是執念太深反而她自己倒是看不清了。
豎日一早,祖孫三人,就一起來到了別院,所謂別院,也就是關着蓮姨娘的破落院子了。雖然昨晚幾人都沒休息好,但今日都顯得神采奕奕,尤其是張夫人。
打扮的更是貴氣逼人,一身絳紫色金邊玫瑰雲紋錦繡羣,頭戴十二金釵,頸帶血玉項圈。金光閃閃,僅這一身行頭,就要價值千金。
不知道的一定要嬉戲張夫人,沒些格調,穿的太過於豪氣,只有張夫人自己知道,這對於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等着一天,等了二十五年了。難道還不能讓她揚眉吐氣一回。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久經失修的院子,泛起淡淡浮灰,嗆的衆人,重重的咳咳幾聲。領頭的婆子丫鬟,將灰細細清理了過後,纔將衆人帶進去。
蓮姨娘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是自己許久沒有見過的顏色了。就好像自己錯過的那些揮金如土的生活的一般一同遠離了自己。
“老夫人,還有你,你們,是來看我的笑話?不是都分家了麼?兩家的生活自然沒有干係!”
蓮姨娘還沒有說完,張夫人上前就給了她一個巴掌。這一巴掌打的響亮似乎把張夫人這些年受得怨氣,都一併打了出來。
“你這賤人,到了這幅田地了,還是如此牙尖嘴利,之前我倒是小看了你,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種本事。都這種田地了,還能挑唆人害我們。”
無故捱了一巴掌的蓮姨娘甚是委屈,更多的是不滿,之前在府上,張夫人就以這她正室的身份,平日裡多有欺凌,沒想到自己都被趕了出來,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曾幾何時陷害過你,那一次不是你拿着正室的身份壓着我,難道妾該死?”
張老夫人聽着這話,只想笑,一個人可以自私到如此地步,也是無可救藥了。
“你是不該死,難道我就該死了!”張梓晴從門口踏入,衆人都看了過來,只見她穿了一件素衣,上面繡了點點紅梅。張梓晴身量苗條,肩窄腰細,到真像傲然在風中的寒梅,清冷脫俗。
張老夫人派人請的張梓晴,就是像讓她來看今日這場好戲,看一看,她是怎麼給她撐腰的。
“你,大火竟然沒有燒死你,還真是便宜你了。大概是那丫頭,心軟了,沒有將你的閨房一併點燃吧!”
聽到蓮姨娘這樣說,張梓晴和張嘉澍互相看了一眼,看來阿婭還真沒有那樣壞,至少沒有置她於死地。
蓮姨娘的心思如此惡毒,讓張梓晴倒吸了倒吸了一口冷氣。
“小芳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把火氣撒到她的身上!”
張老夫人站起來,沉聲質問。
面對老夫人的激動,蓮姨娘就顯得淡定許多,勾了勾嘴角。“因爲只有除掉他,和你們最在乎的,才能讓他最痛苦啊!哈哈哈……”
蓮姨娘瘋瘋癲癲的模樣,叫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到心慌。
張嘉澍青筋直跳,一個大步,邁向前去,一手掐在蓮姨娘的脖子上,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氣,氣憤,了吧。你女人,你兒……”
還沒等蓮姨娘說完,就已經被張嘉澍給掐昏了過去。
張梓晴沒有聽清她最後說的什麼,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句兒子。什麼兒子就不得而知了。
張梓晴也沒多想,蓮姨娘如此瘋癲的形狀,說的話也不能信。
“嘉澍,你爹呢?”鬧了這麼半天,張夫人才發現,至始至終,張老爺都沒有出現過。
張嘉澍也注意到了,從進門開始,就有着一股若隱若無得怪味兒,他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只是讓人很不舒服。
“阿年,你帶着家丁,去找一找,按理說,這麼大動靜,依爹的性子,該出來瞧一瞧的。”
雖然張家表面試與張中恆斷了關係,但是張家並非薄情的人,張老夫人偶爾還會派人來瞧瞧。實在過不下去了,還會叫人救濟一二。
這幾日,是因爲張嘉澍失蹤了,所以張老夫人沒有去看顧。
阿年帶了幾個人,剛進去就全都嚇丟了魂兒一樣的出來了。
張嘉澍皺了皺,扶住了阿年。縱使阿年的定力在好,剛剛的場景還是讓他忍不住彎下腰就哇哇大吐了起來。
“少爺,少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老爺他,沒了……”
剛纔衆人的反應,張嘉澍的心裡就已經有一些預感了,卻沒有想到是真的。
張梓晴上前去握住了張嘉澍的手,畢竟他才二十五,經歷這種事,縱使父親再不好,他也是父親啊。
“人在裡面躺着?”張嘉澍揪着臉色蒼白的阿年逼問着。
阿年直搖頭,卻又不說話。張老夫人在一旁看的直着急,乾脆起身,向裡面走去。
“別問了。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人死了有什麼的!”
有着張老夫人帶頭,其他人也不敢不去,張夫人跟在張嘉澍和張梓晴的身後,畏畏縮縮的也進去了。
走進去了還算是寬敞的陽堂裡,屋內的景象讓衆人大吃一驚。
打小就沒見到過這種場面的張夫人更是當場就昏了過去。
只見空氣中飄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而張老爺,應該說是,七零八落的張老爺,正靜靜地躺在冰牀上。
因爲有冰的緣故,屍體並沒有腐爛,只是散發着淡淡的臭味,應該就是張嘉澍進門聞到的那股味道。
看着樣子張老爺應該就是這兩天死的,張梓晴實在是忍受不住了,也跑了出去,哇哇的吐了起來。
這屋子裡只有張老爺和蓮姨娘兩個人,蓮姨娘到底是有多恨張老爺,才能將他分成這麼多塊,甚至眼球都沒有放過。
想起剛剛那個場面,張梓晴只覺得胃裡有一陣翻江倒海,再次吐了起來。
在屋內的張老夫人到是顯得很淡定,還撫摸了一下張老爺的臉。
怔怔的說:“中恆啊,中恆,娘最疼愛的就是你,可是你,最不聽孃的話,最後還是折在了這個女人的手裡吧。娘讓你離她遠點,你不願意,瞧瞧,現在連一具全屍都沒有了。”
張老夫人長嘆了口氣,隨即看向張嘉澍:“澍哥兒,你還在等什麼。還不把那賤人處死了!”
張老夫人這下直接摔斷了柺杖,可以看出,她這次真的是生氣了。她的兒子,她可以打,可以罵,但是別人不行。
滿腦子都是張中恆從小到大的場面,張老夫人只覺得心口不停地倒騰,嗓子裡一片腥甜,竟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這可嚇壞了身邊的嬤嬤,趕忙扶着她。卻被老夫人一推,她擺了擺手,執意自己走出去。
就算是自己先前再怎麼絕情,也從未想過,置他於死地。
外面,蓮姨娘已經漸漸轉醒,瞧着衆人進了屋子,哭的哭,吐的吐。
心情格外舒暢,看張嘉澍的眼神都順眼許多。
“怎麼,你們終於發現了,那死書生!”
張中恆沒有張家,可不就是一個只會讀書的死書生嘛。
她蓮香,可不會嫁給一個死書生!
“你很開心?”張嘉澍一屁股坐在了蓮姨娘的身旁,細細的看着她。只覺得,這女人無比的醜陋。
小時候,他就是這樣認爲的,他一直不明白,爲什麼爹爹會喜歡這樣一個醜陋無比的女子。
“開心啊,我爲什麼不開心,瞧那老太婆傷心的樣子,我開心的不得了。”
在這張家,蓮姨娘第一個恨得還是張老夫人。
他到張家這麼多年,雖然在正室吃過幾次虧,但是更多的委屈,還是在這老太太身上受得。
回想起受的苦,蓮姨娘灰溜溜的眼睛一轉,心中主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