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伯?”少年納悶的看着沒有反應的顧源,不解的喚了幾聲。
“……怎麼了?”顧源晃過神來,眼睛一眨,對上面前衆多雙好奇看着他的眼睛,嘴角一抽,有種被當場抓包的尷尬,連忙咳了一聲,板着臉嚴肅的問。
“就是顧長寧那小丫頭的事啊,她自己瞎跑連累我們去尋她,結果整個村子都翻遍了也沒見着人影,現在天色又黑,難道還要我們去山上找嗎?”
這個問題他方纔已經問了兩三遍,此時見自家大伯仍舊沒什麼反應的樣子,有些奇怪的道。
“啊,這個事啊……”顧源眉峰一擰,揮手說道,“這個事你們別管了,先回去吧。”
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而今天又是這麼特殊的日子,不好再讓人去山上找了。
“是。”
聽見族長髮話,那羣半大的小夥子們立即離開族長家,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人已經走了個乾淨。
最後留在院子裡的少年,只有族長的親兒子顧飛宇、親侄子顧曉波和顧淮安三人。
“那大伯,爹,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顧曉波見大家都走完了,也想開溜,但是心裡懼怕大伯的威嚴,還是要打聲招呼纔敢走人。
“嗯,去吧。”顧源點點頭。
顧曉波毫不猶豫的回了後院,顧飛宇頓了一下,也同自己阿爹說了一聲,跟着離開了。
剩在原地的顧淮安見人都走完了,心裡有些急,面上帶出幾分焦灼,“族長伯伯——”
“淮安吶,我理解你的心情,伯伯也很想幫你找到你妹妹,只是你自己也找過了,整個村子裡就沒有她的蹤跡,她很有可能已經不在村子裡了……”顧源放柔了語氣說道。
“可是……”
顧源見他還是不想放棄的樣子,只能選擇說了,“淮安,伯伯也不怕告訴你,前些時候好些鎮子上出現稚子失蹤事件,幾乎都是三歲到八歲左右的孩子,伯伯是懷疑……”
他見顧淮安一臉震驚的神情,還是沒有把話說完全。
“族長伯伯的意思是,我妹妹是被拍花子抓走了?!”
顧淮安猛然聽見這個消息,心頭被震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指也因爲驚嚇而微微顫抖,指尖更是失了溫度,猛的搖頭道,“不,不會的!長寧今日一直待在村子裡,拍花子怎麼可能有機會把人抓走?”
“這只是伯伯的一個猜測,也不一定就是這樣。”顧源見他勃然色變的臉,連忙說道,“也說不定她只是在山上迷了路,並沒有被人抓走,可是淮安啊……”
他看着顧淮安,語重心長道:“如今天色已晚,又正好是中元節,再加上杏花村附近好幾條山脈,只怕村民們都只願意待在家裡燒紙祭先人,不肯外出幫着尋人啊。”
時人相信鬼神之說,更信先人在天有靈,會庇佑子孫後代。
因此祭拜先祖就顯得尤爲重要。
在今日這樣的特殊的情況下,怕是沒有人會願意上山尋人,更不用說村子左右有好幾山頭。
真要尋人的話,便是尋到大天亮也搜不完整座山。
顧淮安低頭垂眸,清楚族長說的是對的,便也沒強求下去。
只是寧寧是他的親妹妹,他不能不管。
思及此,他對着顧源行了一禮,與他告辭:“淮安明白了,那淮安就不叨擾族長伯伯了,告辭。”
顧源見他這副樣子,心知他多半還是想着自己上山去尋,忍不住勸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要勸你一句,多想想你阿孃,還有你阿孃肚子裡的孩子,顧山已經不在了,長寧現在也不見蹤影,你要是再出點什麼事的話……”
顧淮安一愣,擡眼看向顧源,少頃,才沉默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知道族長伯伯說的不錯,阿爹已經過世,寧寧現在又不知所蹤,他如果再出了什麼事,只怕是真要阿孃的命了。
顧淮安咬了咬牙,還是選擇了回去。
……
“怎麼樣,可找到你妹妹了嗎?”楊惠芸一直密切關注院門的方向,此刻聽見門外傳來動靜,她趕緊迎上去,焦急地問。
顧淮安默了默,搖了搖頭。
“什麼?沒找到?”楊惠芸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就要向後倒去。
“阿孃!”顧淮安一驚,正要衝上前去扶她,就看見她被兩雙手一左一右的牢牢扶住,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現在還懷着身孕,情緒不宜過激,凡事還得是先緊着自己身子來纔是。”春花嬸見狀勸慰道。
“是啊是啊,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王秀娥也連連點頭。
“我知道,只是寧寧她……”楊惠芸淚流滿面,泣道。
“哎,先進屋裡說話。”春花嬸見她這副樣子,也是嘆了一口氣,把她扶進了屋裡。
稍早前顧淮安一行人的動作驚動了整個村子,她有些擔心楊惠芸的情況,就趕緊過來看望她。
結果在半路上遇見了王秀娥,知道她也是要去楊惠芸那,兩人就相伴而來,陪着她一起等消息。
現在得知結果,兩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默默的陪坐在一邊,看看是否有什麼需要搭把手的。
“多謝兩位嬸子了。”顧淮安也猜到方纔是這兩位嬸子一直在陪着阿孃,對她們很是感激道。
“哎,也別說這些客套話了。”王秀娥難得沉重的說了聲。
“安兒,這村子裡你都找過了嗎?確定沒找着你妹妹?”楊惠芸落座後,視線緊緊凝視在兒子身上,噙着眼淚道。
“嗯,所有角落都找遍了。”顧淮安抿了抿脣,點頭道。
“那她會去哪呢?”楊惠芸一聽,急了。
顧淮安想到族長伯伯的那個猜測,微垂着眼眸,決定先瞞着阿孃不說。
畢竟那也只是個猜測,沒有確定寧寧是不是真被拍花子帶走了,說了反而還會讓阿孃擔心,不如不說。
對兒子突如其來的沉默楊惠芸也沒在意,她蹙着眉,開始猜測道:“難道她是在山上,不小心迷了路?”
山上林木蔥鬱,枝繁葉茂,人在其中很難辨別方位。
除非是成日在山林裡穿梭十分熟悉地形的樵夫或獵戶,否則誰也不敢說自己在裡頭就一定不會迷路。
而就算經驗最多的樵夫跟獵戶,在夜晚四周全黑的情況下,也是不敢貿然進山的。
楊惠芸是擔心顧長寧上山想多撿點柴禾回來,結果不小心越走越遠,遠離了她熟悉的路,這纔會迷失了方向。
顧淮安也想到了這一點,他也覺得寧寧應該也是在山上迷了路,不是被那什麼拍花子抓了去。
於是他定了定心,開口道:“阿孃,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那她在山上迷了路,怎麼度過這一晚啊?”楊惠芸思及此,更是擔憂不止。
“阿孃放心吧,如果寧寧真發現自己迷了路,肯定會尋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到天亮了再出來。”顧淮安爲她開解道,“就算萬一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就妹妹那個機靈勁兒,也會尋一個參天古樹,爬到那上頭去待一晚的。”
也許是因爲顧淮安的聲音太過鎮定,也或許是楊惠芸確實很清楚顧長寧遇上這種事會怎麼做,她沒有像剛纔那樣驚慌了。
春花嬸跟王秀娥見她漸漸平息下來,放心多了,眼見時辰不早了,她們也趕着回家去,就同楊惠芸告辭回去了。
“阿孃,你感覺怎麼樣?需要我去把李大夫叫來嗎?”顧淮安想起方纔阿孃激動的樣子,略有擔心的道。
他自然是不願意再去找李大夫來給家裡人看病的,只是杏花村就這一個大夫,如果真要請,也只能是將就着請他了。
楊惠芸搖了搖頭,她一手扶着後腰,一手輕輕撫了撫肚子,道:“阿孃沒事,今晚的紙錢咱們還沒燒,你快去點了火盆,不可忘了。”
“是。”
“希望顧家的列祖列宗和你阿爹在天有靈,保佑你妹妹平平安安的歸來吧。”楊惠芸擡頭望天,雙手合十,向着上蒼祈求。
顧淮安靜默不語的往火盆裡投着紙錢,心裡想的也是妹妹快點回來吧。
杏花村今夜因爲顧長寧鬧了好大一番動靜,而身爲話題中心人物的顧長寧卻是從被抓後就給關在一個猶如地牢的黑暗屋子裡。
這間屋子裡關着的還不止她一個人。
當時顧長寧在被迷昏後就被馬車送進了這個小院子,把她迷昏的年輕男子直接將她同另外幾個被抓來的孩子關在一起。
雖然年輕男子知道她昏迷中也做不了什麼,但以防萬一還是把她的手用麻繩給捆了起來,就丟在裡面不管了。
反正屋子外頭有人守着,也會按時給這些孩子送飯送水,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了。
顧長寧清醒過來時,外頭已經是佈滿晚霞了。
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她還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麼。
直到意識回籠,記憶也跟着浮現,她臉上驟然一變,用盡了力氣坐起來,打量四周的環境。
結果顧長寧便看見屋子的右上角圍坐了一羣孩子,男女都有,看年紀都不大。
那羣孩子的中間,彷彿被一道看不見的牆隔開,形成涇渭分明的兩批人。
一批是穿着粗布衣裳,身形消瘦,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的孩子。
另一批則是穿着綾羅綢緞,臉上也因爲吃的太好而生的白白嫩嫩的,一瞧便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顧長寧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落入這樣的境地,在本應該是緊張、惶恐、驚懼的心情下,她竟然升起幾分感慨。
就在這一瞬間,顧長寧意識到身旁有人,她忽地一下轉過頭去,對上一雙透澈的黑瞳時,下意識的衝他眯眼一笑。
“這麼巧啊,你也被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