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惡妃 第55章 美人心計

擾擾轉轉來了趙翩翩所謂的竹樓,彼時陽光正好.

明媚的陽光下,看一個大約不過十五六歲的俏麗女子在踢毽子,笑得一臉春意盎然,本事意見忍不住讓人心曠神怡的事情.

毽子一會兒飛上,一會兒掉落,斑駁的影跡落入鳳驚燕眼底,配着少女天真的臉,在配上四周夏意盎然的景色,本事說不出的美感,卻讓鳳驚燕忍不住覺得微微的煩躁.

天真,只要一直被人保護,沒有經歷過磨難的孩子纔有天真的資本.而自己,明明也不過大她幾歲的年紀,卻被逼迫得有了種遠遠超出年齡的滄桑與老成.此刻站在她身旁,居然隱約有老了一個輩分的錯覺.

看見鳳驚燕進來,趙翩翩自然是露出驚喜的模樣,腳下的動作靈活地一提,將毽子收在手心裡.然後便是開口“哇”地叫了聲:“鳳將軍,是你啊?!”

鳳驚燕懶懶地點頭,看趙翩翩幾眼,開口卻是威嚴的聲音:“你……知道了啊?”

“你放心”,鳳驚燕冷着表情朝她示意,“我沒有爲難你的意思……就算兩國真正交戰,你也沒能有影響什麼的價值,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趙翩翩略微露出受辱的表情,卻是很快又笑得可愛,嘟嘟嘴,笑嘻嘻地:“鳳將軍,你直接得真打擊人,不過想來齊國的將軍鎮國女將軍,我也猜想你不是尋常人.”

大約應該是調整氣氛的笑話,趙翩翩是帶着調皮的語調說的.

鳳驚燕卻是很不配合地冷冷看着她.

“來,來,鳳將軍,你到我屋子裡坐坐……”趙翩翩熱情大方,稚氣和天真離隱約還含着趙國女子的豪氣.雖然不免讓人覺得囂張些,卻是讓人喜歡的女人.

鳳驚燕也沒有推脫,由着趙翩翩將自己拉扯地進了門.

所謂屋子,其實不過就是趙翩翩小小的閨房,除可那一張看起來乾淨而舒適的大牀,其他擺設就十分寥寥了.

倒是有一張大而長的竹靠椅擺在牀邊,一前一後搖晃.鳳驚燕想了想,走過去,就在在上面坐定了.

“喝茶.”趙翩翩依舊是笑嘻嘻的,大約是到了自己的地盤,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放鬆,雖然依舊被鳳驚燕身上“上位者”的氣勢所壓制,卻已經表現如常,大方得體.

鳳驚燕接過茶,好似很無意地用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環碰了一下茶水.

---沒有問題.

“鳳將軍,您不知道……你科斯這個世界上我第二佩服的人了.從來沒想過一個女子,居然能做到你這種程度.”趙翩翩雙手給鳳驚燕奉上茶,忍不住嘮嘮叨叨,好像要將自己對鳳驚燕的滔滔敬佩之情一古腦地倒出來.

只是說話用詞,趙翩翩實在有些不堪入目,錯誤百出,“聽說那時候,鳳將軍刀下的亡魂,都可以堆成山丘……怎麼會有您這麼厲害的女人呢!太讓人佩服了!這纔是真正的巾幗鬚眉,當仁不讓啊.“鳳驚燕蹙了蹙眉,微微擡頭看她,卻見她一臉的激動和欽佩表情,完全沒有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的自覺.

鳳驚燕應了一聲“哦”,懶懶地朝她揮手:“那不知郡主在這世界上最佩服的人,又是誰?”

“自然是我父王……北堂王爺!”趙翩翩理所當然地開着口,一副自傲的表情.

說起北堂王爺,倒也是這齊國趙國之間的傳奇之一.想當年,北堂王爺的母妃不過是趙國皇室裡一個燒水丫頭,或許有幾分姿色,卻也制的了君主一時興起罷了,卻不想一舉得男,勉強封了個貴妃.

然而,在那宮裡之內,孃家沒有勢力,君主又沒有多少寵愛,自然似乎險象環生,卻不想這個北堂王爺,小小年紀就知道裝傻充愣,甚至在得勢的妃子面前吃糞,喊娘,一裝就是十幾年,從沒出過紕漏.

成年之後,又請命打了幾場勝戰,這個苦命的皇子纔算得了一個“王爺”的名號.

卻不想後來平步青雲,成爲趙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北堂王爺.

“這得耐力……北堂王爺,確實是一個人物.”鳳驚燕聽着趙翩翩的話.點點頭,慢慢開口說道.

趙翩翩“啊”了一聲,忍不住露出大約是驚喜的表情:“鳳將軍您這麼覺得啊……不過說到這個,我倒是覺得離哥哥與父王有幾分相像.”

鳳驚燕蹙眉:“燕非離?”

趙翩翩此刻已經忍不住露出滿滿的愛慕的表情,點點頭:“雖然不過才見過幾次面,翩翩卻覺得離哥哥也會是如此耐力的人.”

少年的忍耐力自然是好的,然而鳳驚燕此刻聽趙翩翩這般說,卻是一點喜悅的感覺都不曾有了.

--她憑什麼妄自下定論,就憑她與少年還不到半年的相識時間?

可笑.

然而,鳳驚燕沉下心來,又不得不承認了解一個人,與相識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關係.她幾乎是從張開眼睛的一剎那就認識顧惜朝,現在卻依然越來越不知道他了.

偶爾她以爲的知道,後來證實不過是自己的自以爲是.

“是啊,除了一點,還有演技……上一次他不是去趙國嗎,你知道他是如何打扮的?”趙翩翩一邊說,一邊笑.

“如何?”鳳驚燕配合地問着.

“女人,一個老女人……真是太像了,那身形,那說話.”趙翩翩一邊思索回味,一邊露出欽佩的表情來,“我父皇只是演個傻瓜,至少還是個男人不是……”

“哈哈哈……”趙翩翩笑着.

鳳驚燕卻沒有再配合,只覺得無趣和煩躁.

“小郡主,你怎麼還呆在齊國?”鳳驚燕自然知道這些大家女子,閒來無事.卻忍不住有些催促她走的意思,“畢竟這裡,我不動你,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帶來的人也不過爾爾.”

趙翩翩也沒驚訝鳳驚燕這般說,只是嘟嘟嘴抱怨着:“我想和離哥哥一起回趙國,他卻總說自己事情萬不得已,現在不能回去……我只好等他.”

“他要去趙國?”鳳驚燕平淡的表情有些破功,臉上忍不住有些驚訝.

趙翩翩卻是理所當然:“離哥哥不是本來就是趙國的人嗎?”

對於一個自以爲是的丫頭,鳳驚燕無話可說.

然而,原來燕非離本來就是趙國人啊……有些事情她總是不在意,不在意……然後就忘卻了.

“雖然風將軍對離哥哥有恩,但是我也給了金子讓他贖身嘛……”

鳳驚燕這才知道那萬兩黃金居然是出自趙翩翩的手.

趙翩翩還在嘮嘮叨叨.

回來的話,就有些無聊了,鳳驚燕懶懶地看趙翩翩嗔笑的模樣,終於覺得厭惡:“趙郡主,你該走了.”

“啊……”趙翩翩疑惑地看着她,“去哪裡?”

“哪裡來,回哪裡去!”鳳驚燕的語氣已經帶上些寒意,連遲鈍如趙翩翩也感覺到了空氣裡的異樣氣息.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暗衛來了房間,一左一右將趙翩翩扣牢.

“喂喂喂,你們幹什麼.”趙翩翩自然是露出少女的驚慌來,微帶着恐懼地看着周圍的人 .

“送郡主回趙國.”鳳驚燕一揮手,冷冷地開口,“算是我買趙逸一個面子,路上對郡主客氣一點.”

“是,主子!”暗衛們整齊地應着聲.

趙翩翩卻依然沒有停歇地在哪叫叫嚷嚷:“鳳將軍,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啊,喂喂喂,來者是客,你怎麼這樣對我.”

鳳驚燕自然是懶的理會她,自顧自地坐着.

耳邊依然是少女天真焦躁的聲音,等趙翩翩被拖遠了,鳳驚燕才慢悠悠地從竹椅上站起來,在房間裡打量着.

一步一步地走着,一樣一樣東西看着.

東西不多,卻依然透着些奢華的味道.畢竟是趙國北堂王爺家的郡主,怎麼着也不能虧待自己,雖然連她自己也承認,來這裡不過是做客罷了,卻依然是砸了大價錢的做客.

說到奢華,自然必須說到那張牀,絕色的絨絲被褥,平鋪在大牀之上,說不出的舒適感覺.

鳳驚燕想了想,朝着那個大牀走過去,然後在牀沿上坐下.

一隻手隨意地放在上面,柔軟的觸感一如想象的那辦好.忽然,鳳驚燕指尖就勾到一根十分柔軟的東西.將它拿起來--正是一撮柔軟的棕色的髮絲.

一眼便認出,那是燕非離的髮色!那種特殊的好看的棕色!

感覺自己心口微微顫抖了一下,鳳驚燕臉色微微一白.

“主子,怎麼了”碧蓮站在一旁,大約是看鳳驚燕這般僵坐着沒有行動的樣子實在太久,忍不住開口詢問.只是,她是不曾注意到鳳驚燕手上的髮絲了.

鳳驚燕依然低着頭,眼神落在哪髮絲上面,就有些難以移動了.

“主子,怎麼了?”碧蓮又喚了一句.

鳳驚燕這才應了一聲,轉過身來,“沒什麼,我們該回去了.”

“是.”碧蓮總算舒樂一口氣,跟在鳳驚燕身後往外走.

一路走,鳳驚燕忍不住心事重重地模樣.碧蓮跟在後面,雖然想說什麼,卻也是無頭蒼蠅一般的,開不了口.

--在另一個女人的牀被至之間發現少年的頭髮,這其中無論有多少誤會和巧合,都不是讓人愉快的事情.何況鳳驚燕從來不是會爲別人找藉口的人.

腦子裡被壓着什麼東西,鳳驚燕便讓暗衛們退了去,只讓碧蓮陪着在街道上瞎逛.雖然是一路往鳳府過去的,卻是說不出的緩慢.

“咚咚鏘鏘!”不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看戲了,看戲了!”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

鳳驚燕微微一愣,就看見許多人奔跑着圍了過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擡起頭,鳳驚燕看到遠處有一個搭臺,大概一個六七歲小孩子的身高.上面正有擺了些簡單的佈景.後面坐了一排人,手裡拽着的都是二胡,竹琴之類的樂器.

“鳳驚燕停住腳步,好似有些興趣的樣子.碧蓮連忙拉了旁邊跑過的一個婦人來問:”這是做什麼,這麼熱鬧?““蓮這您都不知道啊,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正要給大夥兒免費唱一場戲呢.”

鳳驚燕聽着,又問:“唱的是哪一齣?”

婦人笑呵呵:“美人心計,古時候,吳越爭霸那一出.”

鳳驚燕“哦”了一聲.

雖然不能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鳳驚燕畢竟是飽讀古書的.吳越爭霸,美人心計,兵書裡面有一計“美人計”正是出自這裡.

古時候,吳越爭霸,越王派美人斂玉到吳國魅惑大王,卻不想美人斂玉早已經心屬越國將軍左黎,這其中糾結情事,幾分是真,幾分是後人編纂,也是無人知道的.

只是,最後吳國被滅,吳王自縊君華山,確實少不了其中美人斂玉的功勞.

也給後人許多遐想.

雖然說是免費,其中前面的那幾排椅子還是會收些銀兩.碧蓮替鳳驚燕買的,便是頭牌最好的中間位置.

鳳驚燕在位子上舒舒服服坐下來,擡頭第一次靜心地看一場戲.

情節自然已經耳熟能詳了,即使是下面看戲的人,隨便抓一個也能說出個大概來.然而,臺上的,也的確有他“京城第一戲班”的厲害和獨特.

佈景簡介而真實,配樂整齊而響亮,這自然不必說.

其中詳略的取捨,也是滿足了下面看客們的心情--那些個兩軍對壘的情景,不過一閃而過,美人在吳王與情郎之家的糾結,糾纏,卻是演的細微動人.

這一面,美人斂玉躺在被醜化掉的吳王懷裡,傾城一笑地嘴對嘴喂着酒,好一副嬌羞動人的模樣.

“美人,喜歡寡人嗎?”演吳王的漢子大約是已經有了些年份的老戲子,體型身材自然比不上演美人情郎的那個小生,卻看處很有演技,眼神動作,一毫不差.

只是,人大約都是眼睛的動物,他一個粗魯的漢子與那個俊秀的小生美醜一對比,連下面的看客都覺得他噁心,厭惡了.覺得美人躺在他懷裡,簡直就是煎熬.

然而,鳳驚燕此刻分明看出“吳王”看沒人渴望的眼神來.

美人斂玉輕笑一聲,風情萬種地看着吳王:“喜歡.”

“哈哈,好,好一個喜歡.‘吳王豪爽地一仰頭,喝了許多酒,醉醺醺之間”美人喜歡孤王哪裡?“演斂玉美人的大約還是個新人,雖然確確實實貌美如花,臉上卻少有一些神韻,開口說:“喜歡……您的全部.”的時候,怎麼着都有些虛僞.

鳳驚燕想着,若是掄起演技來,她是不能與燕非離比較的.

上一次,燕非離在九公主面前的演技,確實讓鳳驚燕歎爲觀止了些--趙翩翩說的沒錯,少年確實是演什麼像什麼的.

“好,好一個全部.”吳王爽然大笑,將美人橫抱起來,“不知道美人是什麼時候喜歡孤王的?”

美人躺在吳王懷裡,紅着臉,羞答答的:“自然是第一次見到大王……”

然而,這邊是這般甜言蜜語,美人酥軟,換一個情景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越國將軍左黎出使吳國,美人得了與情郎相會的機會.

“黎郎,黎郎……終於見了你,妾身好生想你啊.”美人奔跑着投入將軍的懷裡,眼眶裡隱約滾出些激動地眼淚來.

“黎郎,我一看了那吳王,便覺得噁心……卻知道,唯有忍耐,唯有忍耐.”

“好生可笑,他居然問我是否喜歡他……斂玉心裡只有黎郎你啊……”

一場場戲幕,美人的曲意逢迎,強顏歡笑,讓下面的人都覺得憐惜,特別是下面男的看客,甚至都想自己變成左將軍,將美人揉在懷裡好好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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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什麼的,以後再說,可不能讓美人再受委屈,再受糟蹋了.

大約只有鳳驚燕看到了吳王眼底越來越深的真情,看到他親自爲美人做的桂花燕窩羹被打翻在地時候的淒涼.

最後一場,越軍攻入吳國.

美人推開想要最後替她安排退路的吳王,投奔到左將軍的懷裡的時候,下面的觀衆都忍不住感動啜泣起來.

俊男美女,泛舟河上,看他們一臉幸福,這便是結局.

鳳驚燕也忍不住笑了,臉上有點輕微的抽搐感覺.

再看所謂吳王一尺白綾,面無表情地看着臺下.自縊時候卻在看到小鳥依人一般地依偎在左將軍懷裡的美人落下的孤獨的眼淚來.

看着看着,鳳驚燕居然忍不住自覺一手摸着臉頰.

美人委屈求全,犧牲自己,終於算與左將軍修成正果,真是頗令人動容.

然而,被美人利用過的吳王,便只能埋怨自己色令智昏,讓人利用了不算,居然還動了真情吧.

沒有人同情他.

鳳驚燕靠坐在椅子上,等所有的看衆都散了,才從椅子上站起來.

搭臺上,戲班的人正在零零散散地收拾着東西.

“碧蓮,讓剛纔演吳王的那個人過來.”鳳驚燕站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說道.

碧蓮連忙應了一聲“是.”

褪去濃重的戲裝,這個演吳王的漢子倒也沒有多醜,剛正的五官,完全沒有一絲猥瑣的模樣.

鳳驚燕示意碧蓮遞給他一張銀票.

男人愣了愣,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客人,你這是?”

“沒什麼,是給你的打賞,你演得很好……”鳳驚燕語調平緩,雖然她知道碧蓮給出去的,絕對不會是一個小數目,但是對於她來說,這實在不算什麼.

“無功不受祿,這……有些多了.”漢子倒是很老實的模樣,卻不想這樣的人,居然能演出古時候那個霸王的風韻和瀟灑.

鳳驚燕擺擺手,又道:“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回答便是.”

“是,看官請問.”漢子點點頭.

“這美人計看似縝密,卻是出出破綻,吳王……是不是有些愚蠢?”鳳驚燕好似很隨意地問着.

男人微微一愣,堅定地搖搖頭:“他不蠢,只是這世間,感情本就是擾人心智的最好武器.”

心口猛然一顫,鳳驚燕有些呆了.

這場“美人心計”的戲曲,讓鳳驚燕看得很疲倦了.連回府的時候,都懶得起馬,只是換了馬車,慢悠悠,慢悠悠地回去.

進門的時候,鳳驚燕也沒讓人通報.

來了院子不遠,卻看到燕非離與九公主並排站着,因爲ieshi背對着她,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倒是燕非離一系華貴的紫色長衫,俊秀動人,比那今日演左將軍的俊美小生,更多了幾絲神韻.

聽風景燕進來的腳步靠近,兩人這纔有所覺,轉過頭來見是她.

少年先是愣了愣,馬上又露出驚喜的表情來:“主子,你回來了?”

“嗯.”

“鳳將軍……”今天的姜拂紅倒是沒有平日裡囂張的模樣,畢竟龍家這些日子確實不好過.然而,連鳳驚燕都知道,龍家若真要敗掉,除非鳳驚燕有心把齊國的皇家給滅了,自己取而代之,否則憑着龍家和皇族蔓藤一般糾纏的關係,是不會真正敗掉.

她鳳驚燕也不過是發泄發泄情緒,去論任何,她還不想讓鳳家背一個“叛逆”的罪名,被訂在歷史書卷上,永遠不能洗脫.

“好久不見,鳳將軍.”姜拂紅朝她開看了看口.笑笑着,又往燕非離身邊靠了靠.

少年糾了一下眉頭,卻沒有退去一旁.

鳳驚燕看着少年,心底雖然覺得煩躁,面上確是不關心的模樣,閉着嘴巴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主子……”走到燕非離身邊的時候,少年喚了一聲.

鳳驚燕沒有理會他.

全身疲憊,自然是去了景浴池裡好好地泡着.

懶懶地躺在溫水裡,讓碧蓮給自己送上一杯上好的蜂蜜桂花茶,鳳驚燕悠悠地喝着,腦子裡卻隱約浮現起許多苗頭來.

那時候,趙逸也曾與燕非離單獨聊過.

還有趙翩翩.

過了些時候,少年走了進來,然後,在景浴池邊蹲下來,笑笑着,帶着幾分撒嬌,幾分逗趣的模樣,從鳳驚燕手裡取過那杯茶水,自顧自地喝着:“我想着早點忙完回來見主子……沒等到主子,卻等了一個九公主.”

然後孩子氣地“哼”了一聲.

鳳驚燕沒馬上接話,只是全身不動的,仔細地十分仔細地打量燕非離的臉--居然看不出幾分虛情,幾分真意.

若真是演戲,若少年隊自己的不過都是虛情假意……那麼,她眼前的少年真是比那“斂玉”美人,都要更勝一籌了.

少年喝光了那杯茶,再看鳳驚燕的時候,隱約已經露出些羞澀的情慾來.

“主子,讓離兒來伺候主子 吧.”

鳳驚燕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看見身材頎長的俊美少年在景浴池邊扯開自己的腰帶,然後一件件脫去自己的衣物,露出自己光潔的漂亮的身體和修長的腿.

少年的動作緩慢而挑逗,整個過程都賞心悅目,光是看着他脫衣服的動作,鳳驚燕就感覺自己的臉頰不由得發熱.

而後,少年邁開步子,踩進水裡,朝她走過來.

已經泡了些時候,鳳驚燕在水汽裡早已薰得面上有些迷糊,嘴脣也紅潤,眯起眼看着.少年走到自己面前,低下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燕兒……”

少年喚了一聲,這個就包裹了上來,那動作靈巧的手已經撫摸上來.

並沒有更多,只是這般若有似無的挑逗,都讓鳳驚燕覺得有點吃不消的味道.整個人都好似被抽光了力氣,鳳驚燕很快就變成了頭靠在少年肩上喘息的感覺.

慢慢的挑逗裡,鳳驚燕還是忍不住抓住自己的神智,開口朝燕非離詢問:“你喜歡……主子嗎?”

少年愣了愣,大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直接的詢問,微微驚訝了一下,便俯身往鳳驚燕額頭上吻了一下:“很喜歡.”

“喜歡我哪裡?”

燕非離又愣了愣,上下打量着鳳驚燕,很久才說:喜歡……您全部.“太過相似的答案,讓鳳驚燕心口微微顫抖了一下.爲什麼答案會如此相近,或者,這其中還有什麼模式不成?

鳳驚燕不甘心,又問一句:“那,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

這一次的少年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離兒第一次看見主子的時候……”

鳳驚燕感覺心中一苦,終於笑出聲來:“那時候你不過十一歲.”

--這實在是太過蹩腳的謊言.

“是,”少年卻很陳懇地點點頭,“那時候只是隱約有些感覺,後來越大了,越清楚地知道了.”

燕非離連忙搖頭:“自然沒有……雖然是……朋友,男女有別,離兒是知道避嫌的.”

鳳驚燕想着自己從趙翩翩牀上拾到的那一撮少有的,棕色的,少年的頭髮,忍不住又笑了.

一陣詭異的安靜後.

鳳驚燕感覺少年的一隻手放到她腰上,單純的沒有間隔的皮膚接觸,讓她立刻覺得一陣酥麻.

“燕兒……”

少年的手指靈活地在她的皮膚上跳動.若有似無的快感,卻只是讓她開了胃,而後又更加躁動着渴求.

鳳驚燕從來不爲難自己,微微猶豫一陣,就按着自己的感覺靠了上去.

少年的嘴脣才碰到自己的嘴脣,脣舌糾纏之間,就感覺身上起了火似的鳳驚燕知道少年自己身體的吸引和控制越來越強.

腦子裡才閃過一絲“糾結”的感受,身體卻已經變得更加的興奮起來.

全身都發着熱,鳳驚燕任由少年低頭吻遍自己的全身.

在溫水之中身體交纏的感覺,讓鳳驚燕忍不住大腦沸騰起來.

從被動地享受,到主動地撕咬,幾近窒息地狂亂親吻,鳳驚燕也不過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樣激情的熱吻,簡直讓兩個人都有些瘋狂了.

牙齒偶爾的磕碰,居然變成了另一個情趣.

親得嘴脣都發紅了,兩個人才分開.而後,鳳驚燕感覺身上就被少年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咬了.並不算很大的動作,一路往下的親咬舔吻,卻讓鳳驚燕感覺都越來越美妙.

肆意的歡樂裡,鳳驚燕放任自己失去理智,只想當前,不顧以後.

什麼都不管不顧,只剩下自己和燕非離肌膚相親的快感.

……水波還在餘韻未消地盪漾,鳳驚燕讓少年抱着,看着少年那張臉,上面有好看的眉毛和筆直的鼻樑,還有她所見過的最真摯,最深情的眼眸.

躺在景浴池裡,鳳驚燕還沉浸在餘韻裡.

燕非離的一隻手還環着她的腰身上,放在她背後,讓她對面這他靠在自己的肩膀,另一隻手若有似無地玩着鳳驚燕背後溼漉漉的頭髮.

鳳驚燕懶懶地靠着,這樣的姿勢她可以低頭,就很清楚地看見少年漂亮的鎖骨.

“小離,主子對你好嗎?”

少年笑了笑,玩着她頭髮的手指,開始撫摸她的後,按着上面蓮花的圖案畫弄着:“自然是好.”

鳳驚燕很是滿意,摸手摸着他好看的鎖骨:“若是有人拿更好的東西來誘惑你,你會不會背叛我.”

少年失笑地看她:“世上能誘惑離兒的最好的東西……不就是主子你嗎?”

驚訝與少年如此犀利的回答,鳳驚燕擡頭看他,見他一臉笑意的模樣,忍不住想要毫不猶疑地相信他了.

可是,腦子裡卻忍不住劃過今日看的那一場戲曲裡,最後吳王自縊時候的那一顆眼淚,心底立刻顫顫然起來.

再想着那一撮落在趙翩翩牀上的少年的髮絲,鳳驚燕感覺心底又是一涼:“好了,你出去,讓碧蓮過來伺候我起來.”

“主子……我接下來沒事.”燕非離微微一愣,連忙應着.

鳳驚燕卻是果斷決絕地揮手:“這是我的命令.”

燕非離顯然很遲疑,但是鳳驚燕已經在閉目眼神,一副不想理會他的情景,終於還是點點頭:“那離兒先告退了.”

等少年真正走了,鳳驚燕有這才睜開眼睛.

--感情令人痛苦,令人失去控制,甚至會讓人變得愚蠢.

鳳驚燕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這種忐忑的,不能掌握在手的不踏實感.

那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她不想再忍受一次.

調教離少 56 醋味橫生

信任已經開始決堤……鳳驚燕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她好像一隻受過驚的小獸,只要一有風歡草動,便是草木皆兵。

然後開始懷疑,懷疑。

即使,是少年的一撮頭髮……也讓她忍不住懷疑。

如果,只有能控制的一切才能令她安心,她就只能把不安定的因素排除掉一些。

自保,是鳳驚燕溶入骨頭的東西。此刻有了些刺激,就急忙跑出了身體。

少年能夠乖巧地留在他身邊伺候,她卻還能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不會被這感情變得不像自己,這大約纔是最最理想的狀態吧。

如果自己將整個人,整顆心都落在少年身上,那就不免有些多了,甚至是十分危險的。像鳳驚燕這般強大習慣的人,若是要讓把沒有防備的心臟棒出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到時候,若是什麼時候被反咬一口,那絕對是連渣都不剩的。

心底雖然想得明白,然而,經歷過那樣纏綿的,天堂一教的日子,當鳳驚燕一個人躺在牀上,呆呆地看着頭頂的慢帳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有些孤枕難眠的味道。

白己先前給蒜舞}禹的權力,現在也依然是給他的,卻又忍不住加了一些束縛。

戒掉對一個人的依賴,那便是割肉一般的事情,鳳驚燕從來知道,再經歷起來,卻依然齊痛不已。

接下來的目子,表面上是沒有什麼改變的,鳳驚燕依然讓燕非離管着事,依然會招他過來伺候纏綿。親吻,身體糾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次數慢慢在減少,也不過是倦怠期的模樣。還有就是大多時候,鳳驚燕夜裡會吩咐他走,也不過是用了“夏天熱”這般蹩腳的藉口。

一一然而,少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這一日,風驚在書房將少年批的文書略略的檢查一遍。交織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的糾結感情,讓她感覺到無盡的疲憊。

從來知道少年行事的風格許多是與自不同的,那是那些文書上少年的字體,落在她眼底,都成了一隻只暴獸,隨手都能狠狠地咬他一口。

夏日的傍晚,燥熱散去,留下的那一般清涼本是會讓人心醉的,若不是鳳驚燕太過糾結的心情,窗外此刻其實是絕對美面的風景。

停留在選山下的橙色光暈,將天空染成一圓圈,一圈的金色。在這片金色裡面,那些盛夏的,囂張的綠色,都被染得有些夢幻了。

聽到房口被輕輕推開,緊接着是輕緩的腳步聲,鳳驚燕依舊是站在窗臺邊,朝外面愣愣地看着。

感覺一雙修長的手臂攔上自己的腰身,然後是燕非離熟悉的氣息傳來,鳳驚燕微微一愣,卻依然沒有任何動作。

因爲是背對着燕非離,鳳驚燕不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卻感覺少年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腰上,悠然地畫着圈圈,用一種緩慢的挑逗速度,讓鳳驚燕的身體穩約泛起許多熱意。

“小離,回來了?”鳳驚燕好似很隨意地開口詢問。

少年“嗯”了一聲,好像是在低頭打量着她,半晌沒說話,開口的時候,口氣還有些鬱結:“主子,離兒又做錯了什麼?你可以告訴我……”

鳳驚燕依舊眯着眼睛,沒有轉過身去: “沒有。”

“那是因爲什麼?”少年大約臉上會帶上糾結的表情,語氣裡含着些疑惑的味道。

“怎麼了,”依然看着窗外,頓了頓,鳳驚燕輕笑: “主子還不夠寵你?”

緊緊地靠在鳳驚燕身上的少年的身體,好似猛然地顫抖了一下,再開口,語氣便有些施施然了:“主子……我要的不是寵。”

“那是什麼?”

“是……愛。”

語罷,看鳳驚燕依舊沒有反應,燕非離愣一愣,終究是無奈地搖搖頭:“主子,你怎麼不懂呢!”

鳳驚燕愣了愣,就感黨少年的另一隻手向自己伸過來。

說着話,在少年溫柔的懷抱的,鳳驚燕的頭被少年的另一隻手掰回去一些,然後回過頭的她迅速地得到一個少年妙曼的深吻。

“嘖嘖”的聲音響起。

口舌交纏裡,鳳驚燕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種好似安全的多情裡,隱約眯着的眼睛,看到的卻是少年臉上壓抑很深的無奈和隱約的憤怒。

鳳驚燕忍不住覺得好笑,慢慢轉過身來,正面對着少年,然後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背,算是安撫。少卑又是嘆了一口乞,嘟啷啃,又俯下身去。

窗戶還大開着,鳳驚燕就感覺自己嘴脣上一熱,少年俊秀的臉正向自己緩緩壓下來。

“……”忽然響起的琴聲有些急促的味道。

鳳驚燕感覺心口猛然顫抖了一下,就聽到不遠處的庭院裡響起了悠揚的,悅耳的琴聲。那琴聲,鳳驚燕是熟悉的,即使假裝陌生,也是不可能。是頓惜朝的琴聲!

鳳驚燕的書房周圍視線開闊,那個撫琴的人明明離這裡還是有些距離,鳳驚燕依然能清楚地聽到他撫琴的聲音,轉過頭去,鳳驚燕甚至隱約着到那白色的一點,在不遠處的青臺上,或許還恰好望着自己。

早就與少年深吻過元數次,比接吻羞恥千萬倍的事也都做過,然而耳畔想響着那十人撫琴的聲音,鳳驚燕卻有了一種在那個人眼皮底下裸裸歡愉的錯覺。於是,身體的每一根毛髮都變得意外敏感。只是少年這麼一個突然的親吻,就讓鳳驚燕有一種心臟差點從嘴巴里跳出來的錯覺。

窘迫地羞澀着,鳳驚燕伸手推了推少年,隱約表示拒絕的意思。

然而,少年卻是忽然發了狂,一下子變得越來越大膽了。

燕非離自然也是聽到了窗外的琴聲,而這鳳府裡面,現在誰能談出這般的琴聲,他只需隨意一想就明確了。

“是因爲他?還是因爲他?”少年低吼一聲。

兩隻手緊緊地掐住鳳驚燕的兩邊肩膀,少年狠狠的,愣愣地着着鳳驚燕,眼晴開始慢慢發紅: “主子,你還這麼在乎他?”

鳳驚燕微微一愣,她不想解釋什麼,或許已經不在乎了,或許並不在乎,但是她現在沒有與少年在這琴聲下表演春宮的興致。

“是因爲他在這裡,主子才這樣對我嗎?”少年問得十分委屈,穩約帶上些哀怨的味道。

鳳驚燕終於想開口解釋了,然而她的嘴巴已經被燕非離十分準確地吻住了。

“嗚……住手!”鳳驚燕蹙眉拒絕,伸手想要推開少年一些,卻又在這一陣陣喘息的聲音交織裡,卻顯得十分沒有威懾力。

“不。”少年的眼睛更紅了一些,這一聲拒絕隱約帶着蛙無賴,任性,撒嬌的氣息。卻是果斷的,堅決的。

鳳驚燕看他那好似可憐兮兮的被拋棄,被傷害的樣子,又不能真正狠起心來。

“呃……”鳳驚燕被驚嚇地驚叫一聲,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少年強勢地橫抱起來。

這樣的燕非離很陌生,雖然是被抱着,少年的吻卻很快又落下來了,緊張得有點透不過氣的密集熱吻讓鳳驚燕一時間驚慌失措。

少年深入自己口腔的舌頭彷彿燃燒一般灼熱,糾纏。柔軟的嘴脣貼着自己摩擦吮吸,一陣陣酥麻的感覺就從鳳驚燕的身體裡冒出朱。

窗外的琴聲依然在響徹,時斷時連,如同水滴,又好像小溪。——時光彷彿倒轉,從前的景象又在眼前出現,女子的歌喉,輕柔的絲綢,如水一般的年紀,似花一樣的容貌,擡頭輕挑,輕笑滿目……

在這琴聲裡,鳳驚燕也忍不住回憶起自己的少女的天真的時光,那是她最爲美好的回憶。

然而,琴聲忽然轉了調,又好像變成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掉落在地上,又彈起。彷彿是千軍萬馬的蹄聲,踩過血腥的,奔騰的記憶。

鳳驚燕的腦子裡又浮起她那艱辛又瘋狂的殺戮生涯。

意識有些飄忽,鳳驚燕忽然感覺脣角一疼。

“呃。”吃痛地輕呤了一聲,鳳驚燕終於發現自己的鎖骨被被少年重重地咬了一口。而白己整十人,已輕被少年壓在書房牀榻的那一堵牆上。而她的雙手正被少年用一隻手抓着,放在她的頭頂。

回過神來,鳳驚燕就看到少年眼底已經掩藏不住的怒火。

“果然,是因爲他,對嗎?”少年的聲音憤怒而哀怨,整個人忍不住重重地喘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鳳驚燕還來不及迴應,就感覺雙脣一緊——是少年帶着微微懲罰意味的激情的熱吻!

脣舌熱切地糾纏,讓鳳驚燕身體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就瞬間火熱起來,心臟突突亂跳,那種激烈的感覺還殘留在口腔裡,被過度舔弄吮吸的舌頭髮着麻。

鳳驚燕嚥了一口,想要說些什麼,擡起頭與燕非離沉默地對視,又忍不住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在這一聲聲遼遠悅耳的琴聲裡,少年卻愈發變得瘋狂。

瘋狂的熱吻很快就帶上濃郁的情色意味。

糾纏的身體焦急地喘着熱氣,而外面的一切都有些不管不顧了。

在燕非離富有技巧的手指的耐力挑逗下,鳳驚燕感覺自己全身發軟,若不是少年的一隻手託着她,她恐怕站都站不穩。

鳳驚燕有些驚慌失措,少年又俯下身來,纏上她的嘴脣,忽輕忽重地轉着舌尖,一下一下的若有似無,並不算用心。

真正用心的,是肆意開發撫摸着她身體的手指。火熱的觸覺,一路撩撥,在她的身上點起了許多火焰。

那蕭瑟的琴聲本是該讓鳳驚燕保持一些冷靜的,此刻卻變成了隱約的“靡靡之音”,甚至和自己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另一股不能控制的情慾。

兩十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被少年整個人橫抱地放在牀上的時候,鳳驚燕已經無法抗拒了。

然而,今日的少年卻又是不滿足他單方面的主動和伺候了。

被挑撥的快要燃燒起來鳳驚燕,忽然感覺眼前一空,少年的嘴脣,身體,手……一瞬間全部離開。

隱約好似被拋棄在灼熱的火山離,鳳驚燕猛然睜開眼睛

少年半跪在自己牀前,睜着眼睛,眼角發着紅,還微微有些溼潤,壓抑的情慾與少年臉上彷彿是挫敗的表情交織在一起,形成另一種性感的感覺。

“主子,你喜歡我嗎?”

穩約是聽見燕非離的聲音,鳳驚燕卻只是喘氣,根本沒有回答的力氣……現在的她,如何還有聊天的心情?

然而,燕非離卻是十分任性。

“還是,主子只是喜歡我伺候你……”

注視着少年神情糾結的臉,鳳驚燕隱約覺得自己也開始失神了,就感覺自己的一隻手臂抓住了手腕。

天色更暗了些,窗外的琴聲依然源源不斷地溢進屋子。

鳳驚燕的手被燕非離抓着強迫碰觸着自己的臉頰上,然後用近似懇求,又近似哀怨的語氣問道:“喜歡這裡嗎……”

被迫被拉得更近一些,胸口與胸口相貼,鳳驚燕甚至能聽到少年突突的心跳聲。

少年俊逸的臉上,脆弱得十分深情,那張微帶着着喘息的嘴脣,簡直要將人逼瘋了。

鳳驚燕還來不及回答,她的手又被少年抓着一路往下,到達少年有着好看弧度的嘴脣。

“喜歡這裡嗎……你也會想吻我嗎?”少年的語氣裡抱着些好似期待,又好似恐慌,又是堅強又是脆弱,矛盾的模樣,卻愈發讓鳳驚燕覺得心疼了。

鳳驚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隻手已輕被少年握着滑到了胸口:“那,這裡呢……你喜歡嗎?”

鳳驚燕只感覺全身的火焰又被燃燒得更猛了一些。

“主子,你會想要碰我嗎……就像我一樣不能抑制?”

鳳驚燕感覺全身燥熱,只能貼着少年的身體。

然後,鳳驚燕的手終於是被放開了。燕非離苦苦一笑,伸手撫過鳳驚燕的臉頰、鼻尖、脖頸、胸口,甚至下腹……

“燕兒,我喜歡你的,這裡、這裡、這裡……你和我一樣嗎?”

再然後,鳳驚燕只感黨腦子“嗡”地炸開了,窗外的琴聲聽不見了,少年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只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

快樂與糾纏,.飛翔與墜落。

這個夜晚,在經過了這樣強度的運動之後,本會時一場長大的,疲憊的睡眠。然而,意外的,鳳驚燕居然是睡到半夜就醒過來了。

月色透過窗戶透進來,落在少年乾淨的清澈的臉上。

鳳驚燕側身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撫摸着他的髮絲。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撫摸他的頭髮,已經成了很習慣的動作,指尖穿過他柔軟的髮絲,那種糾纏的感覺,居然讓鳳驚燕上癮了。

身邊的少年輕緩的發出甜蜜的呼吸聲,應該是睡得很舒服,鳳驚燕卻一時清醒,毫無倦意,滿腦子翻來覆去想着許多,一下子不能睡去。

側頭着着沉睡的少年,眉毛的形狀很好看,閉着的眼睛上,是長而密集的睫毛,隨着他安靜的呼吸上下顫動。

鳳驚燕的心底忽然有一種想要吻他的衝動。

然而,還沒有付之於行動,少年已經醒了,顫顫地打開睫毛,睜開眼睛,看着鳳驚燕。

燕非離茫然了一會兒,才喉嚨裡咕噥着出生:“主子?你醒了?”

“嗯。”鳳驚燕隨意地應着。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又忽然想起什麼地開口: “主子,昨晚我說的事情,你答應了嗎?”

然而,鳳驚燕卻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事情?”

少年倔強地抿着嘴脣,一副哀怨的模樣看着她。

鳳驚燕筒直有些無措了,隱約記得那一場場情慾裡,少年說過些什麼,可是那個時候,她怎麼可能記得清楚。

僵持着,燕非離終於忍不住一般地低吼出聲:“我說讓他走!把他送回九公主那裡去。”

鳳驚燕這才明白起來:“顧惜朝?”

燕非離埋怨似的瞪了鳳驚燕一眼,嘴巴微微耷拉下來: “你明明知道。

“他要走自然會走的,這樣送來送去……對他來說……”

鳳驚燕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少年紅着眼睛恨恨地瞪了一眼,微微哀怨一般地開口說:“主子,您要是心裡還有別人,就乾脆別對我這樣好。”

鳳驚燕呆滯了一下。

頓了頓,燕非離嘟嘟嘴,表情決絕“離兒心胸沒那麼寬大,看不得你眼睛落在別的男人身上。”

鳳驚燕隱約覺得哪兒有問題,想說什麼,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少年“哼”了一聲,賭氣得十分厲害,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你若是受不了離兒的這心性……當初就應該讓離兒走的,倒不如讓離兒走了,眼不見爲淨。”

雖然這些話,筒直有些小孩子無理取鬧的態度。

可是,少年這種好似滿含愛意的任性,卻讓鳳驚燕頓時整顆心都軟下來了,開始時候的那一點點感覺被“不敬”的感覺也被這濃濃的愛意衝散了。

鳳驚燕忍不住就伸手就抱住他的頭: “你啊……”

少年抿了一下嘴,雙手纏上鳳驚燕的頸部:“那些個人,真的就比我好嗎?”

鳳驚燕微微一愣,她從來沒有將顧惜朝和燕非離放在一起比較過。他們對於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存在。

一個是過去,一個是現在。

“這些年陪着主子的是我……以後陪着主子的,還會是我。”少年語調裡滿滿的哀怨味道。

鳳驚燕樓着他,一時竟然有些傷感起來——顧惜朝是她的初戀,是那過去的或許美好,或許不美好的楸心東西,雖然是很重要。然而,燕非離卻是她此刻是最貼心的,重要的東西了。

沒了顧惜朝,她大約只是喟然長嘆一下。

若是沒有燕非離,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是如何好了。

只是那一句“將顧惜朝送回公主府”的命令,鳳驚燕依然是沒有鬆口。無論如何,鳳驚燕不想那樣侮辱顧惜朝。

對有些人,她總是心軟些。

然而,等鳳驚燕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裡吵吵嚷嚷的聲音。

睜開眼睛,發現少年已經沒有躺在身邊,鳳驚燕微微有些發愣,心底忍不有一種寂寞的感覺,驚覺自己已經依賴少年到這種地步,鳳驚燕心驚了一下,這才從牀上爬起來。

往外邁了一個步予,鳳驚燕就聽到燕非離的聲音。

“我說讓他走,你沒有聽見嗎?”

接着是碧蓮的聲音,很是無奈,卻也很決絕:“這事要等主子醒了,我們問過主子才能辦。”

“我說讓他走。”少年沒有鬆口,語氣裡是不客反抗的強勢,“這就是主子的命令!你們只要執行就好。”

碧蓬猶豫着,卻是沒有退讓。

鳳驚燕走過去,就看見燕非離與碧蓬僵持着,對峙着,而他們身旁的不遠處,顧惜朝正冷冷地坐着,一動不動地看着這邊。

看鳳驚燕過來,碧蓮明顯地舒一口氣,小跑地來到鳳驚燕的面前:“主子,非離少爺一早就說您讓他送顧公子回九公主那裡……可是,你不曾和碧蓮交代過。”

鳳驚燕轉頭着去,少年的臉上表情倔強,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他這是把鳳驚燕推剄瞭如何糟糕的境地。

——若是鳳驚燕說不曾對少年下過選樣的命令,這就是假傳“上意”,從此以後,鳳府的人是不會再相信他了,他在鳳府是真正呆不下下去了。

他只能是離開了。

——若是鳳驚燕說下過這樣的命今,那麼顧惜朝算是被鳳驚燕徹底侮辱燕非離看着鳳驚燕,他的眼神告訴鳳驚燕,他確實是在逼她……

他甚至可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這是一場豪賭,輸了便是萬劫不夏,但是燕非離就是在賭。

這種被逼迫的感覺,着實有些陌生,而眼前的少年,又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燕非離。已經好多年沒有人敢這樣與她使性子,鳳驚燕心底有些糾結。

燕非離或者是對自己過分有信心,或者真的如他自己說的那般,愈發強烈的佔有慾逼得他如此瘋狂。

這些,鳳驚燕都不知道,現在她唯一知道的是——燕非離他賭贏了。

當鳳驚燕用一種無奈的,抱歉的眼神看着顧惜朝,說出“……是,這是我的命令。”的時候,鳳驚燕明顯的感覺顧惜朝臉上微微的痛苦的表情。

“主子……”少年臉上驚喜,看鳳驚燕的時候,那一雙眼眸裡含着的深情,讓鳳驚燕甚至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古書的時候,聽聞爲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的故事,鳳驚燕總忍不住輕罵一句“愚蠢”,她現在卻知道,自己早已經進入愚蠢的行列。

“主子……”燕非離臉上含着笑,一臉春色摸樣地看着鳳驚燕。

鳳驚燕卻是揮揮手:“府裡的事情你管着,我去送送顧公子。”

說話間,鳳驚燕忍不住帶上些疲憊。

少年蹙眉露出略微鬱結的表情,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側身在鳳驚燕額頭上吻了一下:“離兒等你。”

一天之計在於晨,這樣夏日的早晨,瀰漫着花香,鳥鳴,柳枝搖曳,說不出的醉人。

沒有騎馬,鳳驚燕帶了些人,與顧惜朝並排走。

一路無言。

鳳驚燕倒不是覺得自己該道歉什麼,只是覺得這樣一來,自己與顧惜朝過去的那一些僅留的情分也是散了。

這種磨滅的感覺,自然不會讓人愉快的。

現在,若是顧惜朝怨恨自己,倒也是無話可說了。

又走了幾步。

“鳳將軍。”顧惜朝忽然開口喚了一聲,眼角若有似無地向她瞟了一眼,便是開口,“你看上他什麼?”

鳳驚燕微微一愣,很快意識到那一個“他”指的是“燕非離”。

“年輕?俊秀?”

這個問題,鳳驚燕不曾想過。大約開始時習慣,後來更多的可能是依賴。那個少年總有本事把本來心硬的她,變成繞指柔。一再一再地爲他破例。

鳳驚燕知道這樣不好,非常不好,她現在已經不止將權利交給少年那麼簡單了……然而,她卻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顧惜朝卻停頓一陣,又說:“或者是牀上功夫?”

忍不住停住腳步,鳳驚燕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愈發覺得十分陌生。

“如果是這些。”顧惜朝笑了笑,“我要好好恭喜你……他確實是一個尤物,沒有人比得上。”

聽着話,鳳驚燕看着他,忽然覺得這個人自己已經不認識了。

然而,談話還未曾結束。

“但是,如果你看上的是他所爲的“忠誠”和“深情”。”顧惜朝笑了笑,笑得有些無所謂的樣子,“那我只能勸你,多加小心。”

顧惜朝又說:“他是一個演技很好的人……”

……

鳳驚燕已經忘卻了自己是怎麼將顧惜朝送到公主府的,也忘卻了自己是怎麼回到鳳府的。

倒是那個少年迎接着向她奔跑過來,臉上帶着濃郁笑容的摸樣,她記得清清楚楚。

燕非離霸道而囂張地將她擁入懷裡,低頭看見鳳驚燕愣愣的摸樣,低嘆了一口氣:“還是捨不得他媽?”

鳳驚燕沒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是。

燕非離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板着臉,語氣理所當然地開口:“這本來就是要公平的……”

頓了頓,燕非離強調一般地開口:“我心裡從來只有主子一個。”

鳳驚燕“呃”了一聲,聽着少年十分誠懇的語氣,腦子裡卻浮現從掉落在趙翩翩牀褥之間的棕色的髮絲:“……是嗎?”

話音剛落,鳳驚燕就得了少年一個略帶懲罰意味的深吻,脣舌糾纏,吻得鳳驚燕雙腿都有些發軟了。

燕非離這才一字一頓地開口強調:“自然是的……所以,你的心裡也不能再裝別人。”

看着少年霸道的深情的摸樣,鳳驚燕“嗯”了一聲,略微猶豫一陣,忍不住朝燕非離擡頭:“小離,你若是想要什麼,問我拿就是。”

少年愣了愣。

“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東西,我都會允的。”鳳驚燕想了想,又說,“有些誘惑表面上看着好……其實也不一定和想象的一樣好。”

“他們能給你的東西,一定是沒有我多的。”

用奇異的眼光看着鳳驚燕,少年終於是笑了:“主子……這些話,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啊。”

鳳驚燕揮揮手,輕笑一聲:“聽不懂,也便算了。”

少年輕笑地看着她,隱約好似不認識了一般:“主子,您今天怎麼了?”

“沒,這些年主子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只有你是留得最久的。”

燕非離大約還是以爲鳳驚燕在外顧惜朝傷懷,猶豫了一陣只說:“主子,別人走了就讓他走吧……他早是該走的。”

鳳驚燕頓了頓,搖搖頭,過了一響才又說:“你就好好跟着我,若是我……去了,我會把鳳家的這一切都留給你的,你說好不好?”

少年連忙用手將鳳驚燕的嘴巴捂住:“說什麼混賬話……主子會活得和我一樣久。”

一陣沉默裡,二人在這微妙的氣氛裡,四目相對,而後少年湊過來,用力堵住她的嘴巴。

這回的歡愛並不是因爲情慾,而是自然而然的就彼此熱吻,而後無法抗拒地……感覺。

相扶着進入屋子,兩個人急切地擁抱和親吻。

盡情歡愉離,大約糾纏而出的是滿足和淡淡的,淡淡的,讓鳳驚燕覺得安心的深情。

已經無法拒絕了。

全身是被抽乾了一般的疲憊,鳳驚燕什麼也不想做,只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於是,燕非離吻了她的額頭,替她將那些煩躁的,瑣碎的事情全都辦了。

少年一共鬧過幾次彆扭,然而每一次事情過後,他獲得的寵愛都是比以前更多,他在鳳府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高。

這一次,更是了不得。

燕非離的地位,在鳳府,簡直有些到了空前絕好的架勢。徹底成了鳳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半個主子。有些話,有些事情,大家明明覺得不像是鳳驚燕辦事的風格,卻是沒有人敢懷疑,只是乖乖的辦着。

調教離少 57 色令智昏

人的精力大約總是有限的,心底裝了一個燕非離,鳳驚燕忍不住變得懶洋洋的,許些事情,都忍不住想先拋下,甚至忍不住開始重視起自已的外貌來。

從來不覺得養生有什麼意義,現在卻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已的身體能夠更年輕,更活力一些。

少年的年輕的臉,俊秀的五官,線條完美的身體,自己這個受了許多傷害的身體是不可能比的上的。然而,自己與少年歡愛是一種享受的時候,她不想自己看起來太難入口。

雖然,少年每一次都好似爲這具身體瘋狂的樣子,鳳驚燕打量自己的時候,依然忍不住覺得醜陋。

除此之外,明明也不過比少年大幾歲的年紀,兩個人在牀上的體力卻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那些個糾纏的,熱火燃燒的夜晚之後,鳳驚燕總覺得整個身體被馬車碾過去了似的,疲憊到不想動彈,只想昏睡過去。

然而,燕非離卻全然不是這樣。

每一天歡愛之後,少年都好像在鳳驚燕身上吸取了內力一般的重生,生機勃勃到令人嫉妒。甚至早上醒來,依舊會不滿足地若有似無地挑逗她,溫熱的嘴脣若有似無地在她的臉上吻過。

最先自然是輕輕的,若有似無的,到後面又變成了更加焦躁而滿含情慾的挑逗。

鳳驚燕只能“嗚嗚”地應着,眯着眼晴看着他,卻已經沒有繼續奉陪的力氣。若不是這些年來傲氣慣了,大約還會說出“不要了”這樣虛弱的話來。

燕非離也不會逼她,只是輕笑一聲,俯身吻着她的額頭,用柔軟的,讓人發膩的聲音在鳳驚燕耳畔開口:“既然累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然後,鳳驚燕就彷彿被催眠了一般地繼續睡去,而且睡得十分深沉。

只是偶爾睡到一半,忽然醒來,鳳驚燕會覺得有些心驚,猛然驚坐起來的時候,額頭上會冒出絲絲的汗來。

腦子裡隱約浮現的,正是那一場“美人心計”裡那個叫玉斂的絕色美人的虛僞笑容,還有吳王自縊時候的孤寂眼晴。

現在的情景,鳳驚燕隱約覺得自己彷彿是在懸崖上看日落,明明知道隨時可能會掉落下去,卻依然被這美景誘惑,找不到回去的路徑。

於是只能繼續前進。

這一天,喚碧蓮進來伺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整個人依然懶懶的,卻是疲憊地舒服着。

從一開始的錯愕,到現在的習慣,碧蓮真不愧伺候了鳳驚燕這些年,一切都適應的很好。

“主子。”

鳳驚燕“嗯”了一聲,開口便是問:“小離呢?”

碧蓮“哎”地嘆了一口氣,抿抿嘴說:“估計在書房,非離現在很忙,非常忙……”

鳳驚燕自然聽出碧蓮話裡隱藏的那一點大約是擔憂,大約是埋怨的語氣。卻是揮揮手:“說到底,小離他也是替我在忙啊。”

“雖然說……是。”

鳳驚燕不想聽下面的話,只是揮揮手:“回頭讓人去楚徹那裡取些山參、雪蓮的讓人熬着給他端過去。”

碧蓮正想點頭應一聲“是”,鳳驚燕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蹙眉:“等一下。”

碧蓮“呃”了一聲,疑惑地看着鳳驚燕:“主子?”

鳳驚燕感覺自己有些窘迫,畢竟是第一次冒出這般“小女兒”的心性,想着與自己平日的模樣總是大相徑庭的,卻還是揮揮手朝她開口:“你去楚徹那裡取些上好的山參、雪蓮什麼的來,然後吩咐將廚房的人清出去兩個時辰。”

碧蓮一下子腦子轉不過彎,神情茫然地看鳳驚燕:“將廚房的人清出去,這東西誰來熬啊?”

鳳驚燕雖然覺得窘迫,卻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打算:“我。”

“主子,這,這怎麼可以……”碧蓮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神在鳳驚燕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陣,見她沒有反悔的意思,終於點點頭,“是,碧蓮這就去。”

等到碧蓮款款出去的時候,鳳驚燕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驚。替燕非離熬一次湯,這些個想法從腦子裡自然而然地冒出來,還未來得及去考慮清楚,已經開了口。

那些過去的,好似被掩埋掉的女人的心性,現在又好似慢慢在鳳驚燕身上覆蘇過來。

鳳驚燕不知道是好是壞,或者她覺得應該是壞處多於好處,卻已經無法阻止這種改變。

和碧蓮一前一後往廚房的方向走的時候,鳳驚燕微微沉着眼睛,腦子裡糾纏着許多想法。

忽然聽到一些聲音,鳳驚燕在那小道上停住了腳步。

不遠處正是浣衣房,流水的聲音伴着揉捏衣服的搓擦聲,交纏成熱鬧的氣氛。

“你說,非離公子可能是真心喜歡主子嗎?”一個年輕的浣衣丫鬟輕輕地問旁邊的另一個丫頭。

鳳驚燕感覺心口一頓,在原地站定,安靜地聽着。

“怎麼可能!”那個女人冷哼一聲,不以爲然地搖搖頭,“誰會喜歡上一個二十四歲,還是不男不女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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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非離公子對主子真的好。上一次我去那邊院子裡取浣洗的衣服,看非離公子看主子的眼神,簡直,簡直……”大約是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詞語,這個丫鬟手舞足蹈地比劃了一陣,“簡直”,“簡直”了許久,就是“簡直”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哼,男人嘛……爲權爲勢,有什麼做不的假?”另一個丫鬟忍不住有些抱怨,又有些羨慕,“若我有主子現在的地位,他自然也是會貼上來的……說真的,非離公子生的真俊。”

……接下來的談話就有些偏離軌道,越來越往讓人面紅耳赤的方向走去。

鳳驚燕愕愕地聽着,居然覺得恍然。

腦子裡竟然就這麼輕易地跟隨着這個想法思考起來——若不是爲權爲勢,自己還有什麼值得那個少年喜歡?

思來想去,鳳驚燕居然真的找不到一些讓自已安心的,屬於女人的優點。

她的年紀與成熟,她的勇氣和武功,若是當作爲一個女人看,鳳驚燕知道那些都是缺點。

“主子”,跟在鳳驚燕身後的碧蓮喚了一聲,語調裡忍不住有些狠狠的,“奴婢去拔了她們的舌根!”

鳳驚燕輕笑一聲,搖搖頭:“沒什麼,倒也是讓我知道了下面的人怎麼想的。”

碧蓮顯然是護短得厲害,語氣裡還帶着憤怒和鬱結:“主子,我就聽不得別人說你不好!”

“呵呵。”鳳驚燕輕笑了出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你倒說說,我哪裡好?”

碧蓮“呃”了一聲,手腳比劃着,愕了愕,卻只說出一句:“……她們不懂,等她們靠近了纔會知道的。若我是男的,我死也是要纏着主子的。”

……說來說去,到最後,也沒說出個什麼來,鳳驚燕卻是不能怪碧蓮,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又怎麼可能指望別人。

這般想着,心底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

“這些個洗衣房的,讓紅袖自己去調教……告訴她,我們鳳府不養只知道嚼舌根,不幹活的人。”鳳驚燕說話間,是臉上浮現的是冷酷的,沒有血絲的表情。

“是。”碧蓮安了一個身,正要轉身,又停住了動作,“奴婢還是陪着主子把這些東西熬好了再去吧。”

鳳驚燕感覺心底一陣乾燥:“讓你去,你便去,哪裡那麼多廢話!”

碧蓮安身,連聲應“是”。

獨自來到廚房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只是那竈臺下燃燒的火焰“撲哧”“撲哧”地發着聲音。

廚房,對於鳳驚燕簡直來說,簡直是陌生到極致的地方。

鳳府的廚房大而乾淨,東西也是擺放整齊。

然而,那些個看起來簡單的器具,讓鳳驚燕擺弄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情了。這些年來,這雙手雖然因爲握過許多奇兵異器而顯得粗糙,卻從來沒有動過這些東西。

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她自然也是適合的。

噼裡啪啦地一陣搗鼓,廚房已經被她弄得彷彿強盜掃蕩過一般,才總算將那些個東西熬好了。

顏色雖然難看些,氣味也不算好,鳳驚燕腦子裡浮現起那個少年澄淨的,深情的眼眸望着自已,臉上露出好似幸福的表情,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將那碗東西端着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碧蓮已經回來。

碧蓮看鳳驚燕的樣子微微一愕,立刻上來,手裡拿着純白的棉布,將她額頭上的細汗擦去。

“主子,你真是……”碧蓮又喚了一聲,心底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只是看着鳳驚燕嘆氣。

鳳驚燕雖然知道自己應該看起來十分狼狽,也懶的問她是如何想的,只是將那一碗“山參雪蓮羹”遞給她,輕笑:“你替我端過去給小離,什麼也不用說。”

頓了頓,鳳驚燕懶懶地眯起眼晴:“我在景浴池裡等着,你等他喝了再回來稟報。”

“是。”

撤了身邊的暗衛,獨自往景浴池的時候,鳳驚燕心底的那些煩燥漸漸散了些,想着少年可能露出的幸福笑容,還難免有些心曠神怡的味道。

剛纔,聽着那兩個浣衣丫鬈說的話,她自然是很不快的,心底好似被捅了一刀似的血淋淋。

不過轉頭一想,鳳驚燕又釋然了。

有些東西真亦假來假亦真,無論少年要的是什麼,是權她給權,是勢她就給勢……只要將他餵飽了,他對自己總還是深情款款的。

而令自己沉溺着的,深醉的,不就是這一些令人心醉的深情嗎?

本就是無親無故,鳳府的這麼多東西都是她鳳驚燕拼了性命才奪來的,就是她自己的東西。用這些東西換的一些令自己舒服的深情,又是何樂不爲?

只要少年沒有真正背叛她,男人有些野心纔算是真正的男人,她鳳驚燕看不起的,也是那些個沒有抱負的軟貨。

不管真假,不管真假……難得糊塗不是嗎?

鳳驚燕腦子裡嘮嘮叨叨着這些話,隱約有些給自己洗腦和催眠的味道在裡面。

正在想着,沉寂了許多的景浴池外此刻響起了守門丫頭的尖銳而有些稚氣的聲音。

“喂,你們在做什麼?”

“進去?怎麼進去!主子在裡面沐浴,你們好大的膽子,想造反了不成。”

“喂,喂,你們別跪下啊……奴婢可擔當不起,奴婢給你們通報就是。”

外面吵鬧的聲音打擾了鳳驚燕沐浴的興致,蹙眉睜開眼晴的時候,已經有些怒火中燒的感覺。

“主子。”伺候的丫鬟有些瑟瑟地向鳳驚燕俯身低了一下頭,又是擔心,又是無奈。

鳳驚燕自顧自地從景浴池裡爬出來,一邊讓她伺候着穿衣服,一邊冷着聲音問道:“外面怎麼了?”

“燕三公子和一些鳳家的元老人物,跪了一地,怎麼說也要馬上見主子。”雖然還是有些緊張,這個丫頭說話倒是清晰。

鳳驚燕“嗯”了一聲,點點頭,隨意地束了頭髮,就走了出去。

腦子裡閃過許多可能,卻也懶的真正去想什麼對策。

外面果然是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燕三跪在最前面的中間,俯身咬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鳳驚燕本是憤怒的,看了他們這樣子,又覺得好笑:“什麼事如此興師動衆的,倒是說來聽聽。”

帶頭的是燕三,跪着身子,擡起頭看鳳驚燕的時候一副表情決絕的模樣:“主子,本是要送去趙國的旋星公主,在半路上被人劫了。”

鳳驚燕蹙了蹙眉。

“這一路上上到守衛,下到路線,都是十一公子做的安排。”燕三從來是藏不住話的人,這一次也沒有例外,很快就轉入正題。

這事情……是有些嚴重。

齊趙兩國假仁假義地維持友好了這些年,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和親雖然沒什麼大用處,卻也是有來有往的,保持着表面的假象和平。

然而,這個旋星公主可是皇太后的親女兒,在半路上被劫,裡面後很容易產生許多風波——趙國自然可能以爲是齊國栽贓陷害,齊國又何嘗不會以爲趙國在挑起事端。

至於到底誰是漁翁,坐山觀虎,鳳驚燕卻一下子沒了頭緒。

正在思索着這些,燕三已經耐心全失的樣子:“非離公子辦事不利,若主子再不懲處他,下面的人定然是不服的。”

鳳驚燕“哦”了一聲,總算是明白了他們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來。

原來是逼宮的啊……

“怎麼?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那路線雖然是小離畫的,卻是你們商量的結果。”鳳驚燕隱約覺得好笑,“如今出了事情,倒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了。”

鳳驚燕的語調冰冷得彷彿能將空氣裡的水汽凝結成冰,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我養着你們,你們就是這樣替我辦事的!”

下面的人,除了燕三,立刻變得惶恐起來:“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倒是燕三冷哼一聲,一副不怕死的模樣:“那強盜的模樣,顯然是知道那路線,還有公主真正坐的那一頂轎……這其中,自然是是有人泄露出去了。”

鳳驚燕感覺自己心扣猛然一顫,冷哼一聲,走過去,一腳踢到燕三的膝蓋上。

“啊……”略帶着內力的力度讓燕三整個人往後退了好些距離,有些狼狽地趴在地上。嘴角甚至滲下些血絲來。

鳳驚燕冷漠地看她一眼。

“無憑無據,妄自多言!鳳府怎麼養了你們這些人!”鳳驚燕冷哼地發怒、開口。

下面跪着的人大約都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憤,低着頭不敢再說一句話。甚至壓抑着呼吸聲,深怕自己成了鳳驚燕發泄怒氣的箭靶子。

鳳驚燕不知道自己是否遷怒,然而她確實在憤怒。而她也不需要太過壓抑,她有這樣的權力和地位去發泄。

只是燕三雖然依舊跪着,卻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主子,你這樣包庇……會失去人心的。”

“燕三不怕死……燕三隻是擔心主子。”

鳳驚燕微微一愕,恍然若失地嘆一口氣,整個人都好似忽然被柚去了力氣:“你們都下去吧,話你們已經帶到,剩下來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也不需要你們說三道四了。”

這一句話,令跪了一地的人鬆了一口氣,都速速地退了去。

只是燕三受了些傷,被人扶着退去的時候,看鳳驚燕的眼神,居然是充滿悲憫的:“主子,你中了那個人的惑,若再不解,就是萬劫不復了。”

從那樣憨厚的,近乎單蠢的人的眼睛裡透出的這樣的眼光,總會讓人忍不住覺得心驚的。

直到燕三被扶着走遠了。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鳳驚燕呆滯許久。

——這樣的情景,鳳驚燕現在想來,居然也不覺得陌生。史書裡,君王爲美人誤國,所謂忠心耿耿的大臣,好似都是這樣“逼宮”的。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這個詞語實在太過表面。

若不是真有感情,天下之間的美色又是何其多,那些年輕的,乾淨的,俊秀的,妖嬈的身體,男男女女,每一天都彷彿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來。

誰又可能是世間真正的絕色。

然而,她的燕非離確實是只有一個的。

鳳驚燕還站着。

忽然聽到遠處好似有人在撫琴清唱: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想着自己居然算得了與古代昏君一般的待遇,鳳驚燕隱約覺得好笑,又是笑不出聲來,再想起少年來,居然忍不住覺得鬱結的味道。

“主子……”

“主子……”碧蓮連喚兩聲,纔將鳳驚燕的意識叫回來。

鳳驚燕轉頭看她:“從小離那裡過來?”

“是,主子。”碧蓮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剛纔的常景又是看了多少,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着鳳驚燕。

鳳驚燕此刻也沒有聽她進言的興致。這些個話說來說去,她其實早已經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

雖然說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可是對如今鳳驚燕這個不想喝藥的人來說,那些個實在都是廢話。

“小離,他現在在哪裡?”

碧蓮頓了一下:“書房,一個人坐着,應該有些自責。”

鳳驚燕應了一聲“哦”,終於聽遠處的琴聲消散了,這才往書房走去。

到書房看到燕非離的時候,他果然是陰沉着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眼晴直直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倒看不出是否自責,只是那陰沉的模樣,讓鳳驚燕覺得陌生。無論如何,少年在鳳驚燕腦子裡的形象總是生機勃勃的陽光模樣,忽然從白天變成了下雨的黑夜,總是有些難以適應。

側了一個頭,鳳驚燕又看到了那一碗自己熬的“山參雪蓮羹”,此刻正安靜地被放在桌角,顯然是沒有被人動過。

鳳驚燕不知道爲什麼又想起那一場美人心計的戲劇裡,吳王替美人玉斂熬湯,卻被倒掉的場景來。

“小離。”

燕非離愕了一下,轉過頭來看鳳驚燕,沉默一陣,只吐了一句:“主子,離兒讓主子失望了。”

鳳驚燕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小離,你怎麼沒喝?”

少年看着鳳驚燕露出疑惑的表情:“喝什麼?”

指了指桌角的還隱約散發着熱氣的“山參雪蓮羹”,鳳驚燕開口:“喝這個。”

燕非離先是呆滯了一會兒,又好似驚喜一般地明瞭過來,眼晴裡卻猛然射出耀眼的光芒來:“這個……是……主子熬的。”

鳳驚燕沒有否認,看着少年微微笑。

少年離開從位置上猛然站起來,立刻毫不猶豫地衝過去,將那一碗“山參雪蓮羹”端起來,全數倒入口裡,接着便咕嚕咕嚕地吞了下去。

鳳驚燕看着少年驚喜的表情,焦急的動作,忍不住露出被安慰和滿足的表情:“這麼着急做什麼。”

少年將最後一口盡數含在嘴裡,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湯漬,“呵呵”地輕笑起來,然後又調皮地整個人朝鳳驚燕貼上來

“呃……”感覺嘴巴里一苦,鳳驚燕才知道自己熬的這東西有多麼難喝,若不是貼着自己的少年的脣舌溫柔而柔軟,好似還帶着一絲甜意,鳳驚燕想來會噁心地反胃嘔吐。

燕非離一隻手將鳳驚燕整個人團團圍住,另一隻手緊緊地扣着她的肩膀,讓她整個人被束縛得有些難以動彈。

口舌交纏裡,被喂入的“山參雪蓮羹”越來越多,到後來,鳳驚燕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苦味了。

只是覺得舒服和纏綿。

熱切的喘息聲,讓整個房間瀰漫起一股烈火燃嬈一般的焦躁感。

鳳驚燕被吻得大腦空白,眯着的眼晴裡若有似無地看到了少年眼晴裡的一陣冷靜的打量……再晃神一看,卻是少年比她還要沉醉的表情。

兩個緊貼的嘴脣分開的時候,還帶着一股特有的,習慣的黏貼感。

又是一陣沉寂,兩個人對望着。

“主子,對不起……”燕非離此刻露出的愧疚表情,除了惹人心疼之外,更讓鳳驚燕覺得自己被滿滿的愛意包圍。

“算了,萬事都是有個意外的。”

“但是,主子,我覺得府裡一定有什麼人泄露了消息。”燕非離雙手將鳳驚燕纏住,擡起眼,睫毛顫顫地發抖,果斷決絕地開口。

鳳驚燕一動不動地上下打量着燕非離……那是一雙忠誠的澄淨的眼眸。琉璃一般的眼神,看不出任何雜質。

多麼純淨而漂亮的眼睛啊,又有什麼人能抵擋得了它的疑惑。

她鳳驚燕不過只是不能免俗而已。

即使鳳驚燕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中了它的蠱惑,卻是永遠找不到解惑的方法了吧。

“那,小離,你說可能是誰?”鳳驚燕聽着自己平靜的,好似沒有一絲波瀾和起伏的聲音,終於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定力來。

少年“呃”了一聲,好看得眉毛微微糾結起來:“離兒也只是猜測,還沒有確切的證據。”

鳳驚燕應了一聲:“嗯”,等着他繼續開口。

“主子,那時候,離兒陪燕三去趙國……他好像和趙國的貴族都十分熟悉。”燕非離看着鳳驚燕小心地措詞着。

鳳驚燕輕輕一笑。

“主子,你別笑我……我知道他認識很多趙國貴族沒什麼大不了的,本來就是我們這邊的探子,多認識那些人才能得了消息。”少年看鳳驚燕笑了,連忙加快了語速,擺出自己的證據來,“可是,離兒看他們相處的那一種‘自己人’一般的輕鬆自在,是裝不出來的。”

鳳驚燕隨意地應了一聲:“哦?”

少年本還想繼續說的,看鳳驚燕的表情忽然有些糾結起來:“主子,你不相信我?”

鳳驚燕淡淡一笑,伸手撫着燕非離的頭,感覺他柔軟的髮絲穿過自己的指縫,糾纏出彷彿纏綿的深情來。

“小離,你想得太多了……燕三就是一個直性子的人,他哪裡那麼多心思。”雖然上一會兒,鳳驚燕還對那個燕三厭惡萬分,恨不得掐了他的脖子,讓他永遠安靜。這會兒卻明白,燕三想來不過十分簡單的一個人。

簡單地憨厚着,簡單地正直着,簡單地忠誠者。

而鳳驚燕自己也不會被少年吹吹耳邊風,就輕易懷疑一個自己一直信任的人。

何況,沒有證據。

燕非離抿了抿嘴,臉上露出被打擊的失望表情:“主子,你果然不相信我。”

鳳驚燕輕笑地搖搖頭,伸手安撫地撫摸着少年的掉落在耳際的髮絲:“小離,我知道你和燕三一直看不對眼,但是你們都是替我辦事的人,我是不可能厚此薄彼的。”

少年“呵呵”地輕笑了兩聲,看鳳驚燕的時候,那脆弱的被傷害的神情,實在令人有些動容。

鳳驚燕本是想開口安慰的,卻忽然發現少年的臉頰上隱約開始冒出許多紅色的顆粒,剛纔還是淡淡的,現在已經變得十分濃密起來。

“怎麼了,這是?”鳳驚燕整顆心懸了起來,連忙招呼碧蓮,讓她去喚楚徹過來。

燕非離虛弱地坐着,靠在鳳驚燕身上顯得有些軟綿綿:“主子,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說話間有些賭氣和埋怨的味道。

還有些哀傷。

什麼……知道,不知道?

鳳驚燕看着少年,一下子情不自禁地有些慌亂。

“主子的什麼習慣,無論大小,離兒都是知道的。”少年虛弱地靠在鳳驚燕身上,隱約有些抱怨地開口,“可是,離兒是不能吃枸杞的,一吃就會出疹子……主子你從來不知道。”

鳳驚燕晃神思考了一陣,這才記起大約是五六年前,少年好似也這般冒過許多疹子,她記得並不清楚,好似幾天就好了。她沒有太多過問,也沒問過原因。

畢竟了做慣被伺候的人,鳳驚燕自然是不可能太關心下面人的這些小事,她也沒有那樣的精力。

剛纔的“山參雪蓮羹”,楚徹配過來的時候,放了些許枸杞的,她自然是全部放進去熬了。現在看少年用這般虛弱的模樣向自己抱怨,整顆心也忍不住愧疚起來。

“小離,明明知道……你怎麼還喝啊?”

少年“嗯”了一聲,斬釘截鐵,眼神真誠:“主子熬的湯水,就算是穿腸毒藥,離兒也是要喝的。”

鳳驚燕感覺自己眼睛微微泛了些酸意,伸手將燕非離抱着的時候,忍不住也變得溫柔起來。

曾經,鳳驚燕以爲自己這些年的修煉早已經讓她變成了鐵石心腸,現在卻明白,自己不過是心臟外面包裹了一層盔甲,真正被剝進入了,也不過是柔軟的嫩肉而已,根本不能真正硬的起來。

楚徹來的時候,少年的額頭已經發燙得十分厲害,從臉上到頸部全都是紅色的顆粒,密密麻麻的,很是恐怖。

虛弱地喘着氣,少年有些耍賴一般的,簡直是整個人掛在了鳳驚燕身上。

看見鳳驚燕擔心的表情,少年卻是虛弱地吐了吐舌頭。

被鳳驚燕扶着往休息的軟榻走的時候,少年卻一直是滿足地淡笑着,一邊安慰她:“放心,這毛病我知道,沒什麼大礙,過兩天就好。”

鳳驚燕沒有應他,只是轉頭吩咐楚徹:“不管什麼藥,你開過來就是,最好是藥到病除,把那病根也拔了去。”

楚徹的視線落在燕非離身上,卻是冷哼一聲:“一個個,就知道自己虐待自己。”

對於楚徹的冷言冷語,鳳驚燕向來習慣。此刻心思全落在燕非離身上,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多做計較。

把了脈,又是吩咐碧蓮讓下人熬了藥。

燕非離看起來雖然痛苦,卻很是爽快,捏了鼻子,一口將那些烏黑的東西全部喝下,倒讓鳳驚燕坐在旁邊,沒有任何照顧他的感覺。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一個陪伴而已。

少年即使虛弱成這個樣子了,也是想盡辦法讓鳳驚燕不爲自己麻煩。

鳳驚燕嘆了一口氣,伸手摸着他的頭:“你呀……”

看着鳳驚燕,少年輕笑着,居然露出虛弱的快感來,明明看那樣子眼皮都在打架了,卻還是忍不住朝鳳驚燕笑着:“主子,離兒覺得這感覺真不壞。”

“什麼感覺,病的感覺?”

少年瞪了鳳驚燕一眼,十分認真:“拴住主子的感覺……把自己變成一條繩子,然後把你綁起來,再也不能動彈。”

鳳驚燕只當是小孩子的笑話,“嗯”“嗯”地虛應着,卻猛然感覺自己胸前的衣襟被輕輕地往前拉了拉。

燕非離明明好似虛弱無比,卻又是色心不改地俯身吻着她的鎖骨的模樣,實在有些搞笑。

那樣虛弱的,沒有力氣的動作。

笑意不過一閃而過,鳳驚燕看少年倔強的模樣,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配合起來,只想着讓少年少花一些力氣。

俊秀白皙的臉上那些紅色的疹子雖然淡了一些,卻是若隱若現的,認真說來,實在不可能有什麼美感可言。

鳳驚燕卻依然感覺被他蠱惑了,而且蠱惑得十分厲害。

嘴脣相貼的時候,那種纏綿而深情的感覺令人癡醉,等少年終於滿足一般緩緩將鳳驚燕放開的時候,她還忍不住有些戀戀不捨。

房屋裡面很安靜,外面的喧擾都不會透進來似的。

“主子……”迷迷糊糊之間,燕非離好似思考了許久,忽然又朝身邊的人輕喚了一聲。

鳳驚燕感覺有些疲憊,此刻退去外衣,卻感覺到隱約有些寒意,整個人忍不住往有他的被褥裡縮了縮。

“思來想去,離兒真的覺得可能是燕三……”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心口微微一顫,鳳驚燕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小離,你放心,現在沒有人能威脅到你了。”

“除了我……鳳府沒有人可以威脅你的。”

少年先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鳳驚燕,猛然又變得激動起來:“主子,你以爲,你以爲……”

“我以爲……什麼不重要。”鳳驚燕搖搖頭,心底明明不想多談這些事情,偏偏少年又提起,讓她忍不住覺得煩躁,“重要的是……你不要太貪心。旋星公主的事情,我會讓暗衛好好去調查。沒有證據之前,你就不要再管了。”

燭光搖曳裡,半坐着的少年臉上閃過一絲被傷害的表情,低頭朝着他懷裡的人兒喃喃開口:“燕兒,原來,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調教離少 58 醉生夢死

少年的脾氣越來越大,只不過那樣的對話,就開始對鳳驚燕鬧起彆扭。

恃寵而驕,恃寵而驕,也不過是仗着她鳳驚燕寵着他,愛着他,讓着他……鳳驚燕有時候想,自己到底要退讓到什麼樣的地步,纔算是盡頭。

人不免總會有些私心,不管這事情裡是燕非離,還是燕三……兩個人誰在說謊,鳳驚燕依然會忍不住護短。

少年的那些惆悵的,被打擊,被傷害的表情,落在鳳驚燕眼底,很容易就讓鳳驚燕覺得好似有了自己做錯了什麼的錯覺。

雖然她依舊沒辦法完全相信燕非離,做出的事情就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鳴鳳廳裡,空裡一片冰冷。

鳳驚燕坐在上位,燕三冷漠地跪着。

“主子,算燕三有眼無珠看錯你了。”

“主子請好好保重,別被人吃掉了骨頭還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

燕三這些話,免不了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鳳驚燕坐在上位,卻是顫顫然————她知道自己已經被沉溺在蜜缸之中,卻是有些醉了,即使被人掐着脖子,也沒有從裡面爬起來的決心。

而那個少年,便是她此刻的蜜缸。

“燕三,主子這一次讓你下江南……”鳳驚燕好似隨意地説着話,眉頭微微蹙起,心底忍不住有些徘徊。

“流放嘛。”燕三笑呵呵地朝着鳳驚燕揮揮手,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燕三雖然不夠聰明,主子的這一點目的還好能看出來的。”

鳳驚燕沉默地看着他,從旁邊的茶几上取過蜂蜜桂花茶來喝的時候,突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陌生了。

“燕三知道自己莽撞,説話太直,不會繞彎子。”看起來大咧的漢子,也算是第一次説出如此煽情的話來,“但是,燕三卻是一心一意爲主子想着的。”

“燕三不怕死,只怕別人對主子不利。”

“這些年,跟着主子,燕三甚至是以此爲榮的。”

……

鳳驚燕只覺得煩躁,雖然那桂花茶替她消去了一下燥熱,依然沒有讓她有再聽下去的耐心:“行了,燕三,不必再説,你收拾收拾行李,準備起程吧。”

“……是。”燕三沉默了許久,終於輕應了一聲,擡頭盯着鳳驚燕打量許久,然後猛然俯身將額頭磕得又重又響。

“咚!咚!咚!”

“謝主子恩典。”

那激烈的,近乎自虐的磕頭聲,讓鳳驚燕聽着愈發覺得煩躁。

“主子,我知道你寵着他,愛着他,只是……”燕三的額頭還在冒着血絲,一副狼狽而吃痛的模樣,這時候説的話,不免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錯覺,讓人忍不住覺得無論如何,也該是相信他的,“只是,他説的那些好話,你不要全都信。”

聽着,聽着,鳳驚燕立刻感覺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頭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一瞬間,腦子裡有千萬個燕非離向她撲過來——這樣的燕非離,那樣的燕非離,眯着眼睛衝她笑的燕非離,縮在她身上俯身吻着她額頭的燕非離,把頭埋在她胸口磨蹭的燕非離:“離兒會陪着主子,永遠不離開。”

“離兒的心裡一直只有主子一個人,所以主子心裡也不能裝了別人。”

……太過動聽的話,回想起來總會覺得不真實。

這些話,當時聽起來那麼真切,一詞一句都好似刀刻似的在她身上。但是,正是因爲這些真誠,若其中有一個字是假的,又是該如何傷人。

身體有些疲憊,等鳳驚燕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空蕩蕩的,跪着的燕三早已離開,地上留下的那一攤淡淡的血跡,卻刺得鳳驚燕眼睛有些發疼。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整個房間充滿了寒氣。

鳳驚燕回到房間,就讓碧蓮端了些酒。

其實,她就算不喝,也是醉了。

不過喝一些,才能覺得自己醉的理所當然。

搖曳的燭光下,鳳驚燕笑得歡快。

“主子,別喝了……”

迷迷糊糊之後,鳳驚燕感覺少女伸手奪了她的酒杯。

鳳驚燕倔強地揮手打掉少年的手:“我沒有醉。”

好久,鳳驚燕好似聽到自己用一種軟弱的,惆悵的語調慢慢開口:“……又走了一個。”

“又一個……”

然後,隱約是那個少年衝她淡淡一笑,彎腰親了她的額頭,捧住她的臉,又吻了嘴脣。接吻的觸感非常真實。

“離兒還在,一直會在。”

“離兒就知道主子是對我最好的……離兒很高興。”

少年的嘴脣溼潤又滾燙,滿臉幸福的,真心實意地在吻着她。

鳳驚燕一下子覺得自己醉的更加厲害了,腦子裡的那一絲惆悵也被這灼熱衝散了。

少年的嘴脣愈發灼熱,配着濃烈的酒的氣息,讓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先是輕輕地碰到她的舌尖,然而輕微碰觸的親吻逐漸變成深吻,脣舌交纏,鳳驚燕連脊背上麻痹的感覺都放佛十分清晰。

夢中的場景是跳躍着切換的,模模糊糊之中少年已經在被子裡抱着她了。然而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反覆用力吻着她的脖子,胸口甚至下身。

所以觸覺都極其清晰,鳳驚燕還知道自己在全身發抖。

接下來,鳳驚燕又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了。

夢裡有快感,也會有痛覺。有多少激情就多少疼痛,糾纏她的人並不如平時一般的溫柔和低姿態,更多帶着掠奪的味道。

鳳驚燕情不自禁就抱緊那個摟着她的男人,含糊地輕吟。

夢裡的少年很是結實有力,輕易就把她抱起來,輕易地將她翻身,輕盈地又將她扶着坐起來……好似她只是一根羽毛一樣的輕盈。

很容易就被他掌控了。

這種感覺自然不是太好,然後鳳驚燕醉得有些發軟了。更何況,除了情人般的歡愉,少年還在她耳邊説了很多甜蜜的話,不停吻着她。

“主子,我是喜歡你的。”

“……”

“不,我是一直愛着你。”

“……”

除了呼呼直喘氣之外,鳳驚燕感覺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全部的感官就只剩下正被愛着的身體,除了少年溫熱的口腔和靈動的舌頭,其他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慵懶的快感裡,鳳驚燕感覺脊背仍然麻痹。

這是完全被擺平的錯覺。

感覺自己只被微微舔弄了一下,就全然失態,然後就傻呆呆地任他擺佈了。

“嗚……”感覺到失控的無措感,鳳驚燕微微反抗的拒絕了一下,立刻又被懲罰地輕咬了一口。

少年面對面摟着她,討好地親了親她眼皮,好像在吻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似的。

“主子,相信我……”

最終的痙攣顫抖來得突然和急促。全身都痛,又累得慌,鳳驚燕恍惚地覺得自己就要睡去,卻又被扯了扯。

“主子,你説話……”

鳳驚燕隱約記得自己點了一下頭,接着映入眼簾的就是少年滿足而燦爛的笑容。

早晨的陽光帶着清澈的迷人的醉意。

鳳驚燕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好像聞到幹稻草燃燒的焦味。昨夜的那一場雨下得很久,有雨水從屋檐上落下來的滴答聲響。

屋子裡還含着些寒氣,昨夜的放縱讓鳳驚燕感覺背上發燙的、火辣辣地痛。

“主子……”

“嗯?”鳳驚燕驚醒過來,落入眼簾的是少年俊美的臉,讓她愈發不知道是夢裡,還是現實。

此刻,少年對她燦爛的笑着,笑得她都覺得晃神了。

“什麼味道?”鳳驚燕蹙眉聞了聞,視線往四周探了探。

燕非離立刻變得窘迫而羞澀起來,完全沒有昨夜那種強勢的,那將鳳驚燕整個人都要操控一般的強勢,大約真的是鳳驚燕的夢境。

“剛纔,我去熬了點粥,雖然不太好……主子要不要吃一點吧,離兒去端來給你?”

鳳驚燕愣了愣,腦子裡忍不住浮起少年與她一般在廚房裡慌亂的摸樣,心底情不自禁地浮起一陣笑意。

“好,你端過來吧。”

燕非離聽着話,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嗯,離兒這就去。”

然而,等那碗粥真正被端過來的時候,看起來又比想象的好,鳳驚燕探頭看去————雖然的確有一些燒焦的味道,卻還算乾淨。

然而,看燕非離那一絲好似邀功的表情,鳳驚燕又忍不住微微地笑着。

“主子……”

見鳳驚燕一直在笑,燕非離不免有些忐忑和委屈起來。

嘴脣突然被柔軟溫暖的東西堵住,輾轉溼滑的親吻之後,鳳驚燕就聽到少年好似有些忐忑的問:“怎麼,看起來很糟糕嗎?”

“也不是……”鳳驚燕只是覺得有趣吧。

少年大舒了一口氣,看鳳驚燕的時候免不了眼睛一亮:“那讓我來喂主子吃吧。”

明明是被燕非離伺候慣了的人,然而,耳朵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鳳驚燕心臟卻突然失控的怦怦跳動。

“你……”

“張嘴……”

鳳驚燕感覺到了無限的窘迫,卻又在看到燕非離滿含期待的眼神中,又一次做了妥協和讓步。

忽然,鳳驚燕感覺胸口一陣寒意襲來,整個人痛苦地抽搐一下,就聽見“咚”的一聲,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去。

“主子,怎麼了————”

鳳驚燕重重喘着氣,又咳了兩聲,只覺得身上發軟,一動也不能動彈。

燕非離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那碗隨意地放在一旁。

鳳驚燕咳嗽地越來越厲害起來。

燕非離臉上立刻變得陰沉,剛纔那孩子氣的撒嬌模樣不復存在。一隻手將鳳驚燕小心地換着坐起來,另一隻手伸過去摸着鳳驚燕的額頭:“怎麼……這麼燙?”

鳳驚燕也感覺到異樣,這些年她的身體從不曾真正好過,卻在楚憐的調理下,虛弱的健康者,甚至連傷風都不曾有。

“主子,昨晚着涼了?”

……是嗎?

鳳驚燕感覺自己的心底惶惶然,心底有些忐忑,總覺得胸口的那一陣冰涼實在是異常得厲害。

“主子,你休息一下吧。”

“嗯……”

“離兒這去換楚徹過來。”

“嗯……”

然後燕非離走出房間,喚了碧蓮來伺候。

楚憐來之前,想來燕非離,包括碧蓮都不曾將鳳驚燕這一陣“不舒服”看成太過嚴重的意思。畢竟傷風着涼什麼的,總會是有的。

除了鳳驚燕。

迷糊之間,鳳驚燕虛弱地躺着,好像聽到喧鬧的滿含焦慮的聲音噼裡啪啦地在響着。

“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嚴重。”迷迷糊糊之間,雖然沒有去分辨,鳳驚燕也知道那是燕非離的聲音。

“她……中毒了”冰冷到平靜而沒有感情,楚徹開口説着。

“怎麼可能中毒?主子的身子不是被楚憐調理得百毒不侵嗎?”是碧蓮的聲音。

楚徹嘆了一口氣:“若我想的沒錯,這毒應該是出自我師父楚憐之手……”

楚憐?

鳳驚燕感覺自己心底猛然一驚,腦子更是疼痛了幾分。雖然意思不算太過清醒,卻還是能感覺到那一陣鑽心的痛。

這就好比是被一直保護自己的,最心愛的匕首捅了一刀……那麼糾結和痛苦。

“毒引子是……酒。”楚徹說話間透着些欽慕,“這毒……我這輩子可能也配不出來。”

“楚憐?怎麼可能是她……她不會這樣做的!”碧蓮的聲音好似不相信似的。

少年一直是安靜地站在旁邊,忽然想起什麼,喚着那個名字

“趙逸!”

“趙逸……啊”

迷迷糊糊之間,鳳驚燕感覺一片沉重的黑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又好似回到了那時候,她一個人躲在水缸裡。水缸裡滿滿的水,她都不能呼吸了。她的孃親卻是更加用力將她的頭往下壓。

外面都是殺戮,那些個丫鬟侍衛們尖叫的聲音。

“燕兒,乖,你不要出聲,你不能出聲……我們鳳家總是有人人活下去的。”

“你雖然是個女兒,卻也是鳳家的希望……燕兒,你要勇敢,比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要勇敢。”

“燕兒,娘對不起你。”

……

頭暈的感覺越來越重,鳳驚燕腳上踩空一般抽了一下。迷糊了一陣,鳳驚燕又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氣,心臟還在跳得厲害。

整個人變得急躁起來,這時候有一隻手向她伸過來,她不受控制一般猛然將他抓住。

鳳驚燕感覺到痛苦,忍不住劇烈的搖晃地掙扎,氣都喘不過來,心臟跳得像要炸開。

“主子,你怎麼樣?”那聲音聽起來也像夢見,鳳驚燕只能混亂地抓着他的手,才覺得安心一些。

“主子,你做噩夢了嗎?快醒醒。”鳳驚燕嘶啞地嗚咽着胡亂揮着手亂抓,她知道自己的力道已經失去了控制,被抓着的手甚至發出骨頭被捏到的“咕咕”聲。

“沒事了,我在這裡,別怕,別怕。”

混亂中,鳳驚燕感覺到自己抓住的那一隻手,是寬大又有力的。

“我在這裡,一直在。”

耳畔少年的喃喃聲持續不斷,好似一陣清雅的風。終於是將那一片黑暗吹散了些。

鳳驚燕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自己心跳終於放慢了些。

依然是白天,外面卻因爲還在飄着些小雨,陰沉的厲害。

慢慢的,慢慢的,鳳驚燕終於感覺自己漸漸安靜下來。緊抓住那隻手,咬着牙喘氣,鳳驚燕慢慢地又陷入沉重的睡意裡。

“睡吧。”

鳳驚燕感覺自己的背後被輕輕地拍了拍,忍不住用力嚥了咽,翻了個身,喘息着重新閉上眼睛。

又是睡去了,這一次雖然難受,鳳驚燕的腦子裡卻沒有出現黑壓壓夢境,隱約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隻手握着,心底就覺得安穩了些。

迷糊之間,聽到楚徹説:“現在的我是不可能配出解藥的。

“你若真不想她死,必須請我師傅回來。或者請我師傅回來。或者從我師傅那裡得了解藥。”

少年依然握着鳳驚燕的手:“可是,現在我們這,已經不可能有書信可以送到楚憐手裡了。”

楚徹好似不明白:“爲什麼?”

燕非離淡哼一聲,冷漠的開口::“楚徹,你不認識趙逸吧?”

“……聽主子説過,怎麼了?”

少年搖搖頭:“沒什麼……沒有他允許,是送不到的。”

鳳驚燕恍惚地聽着。

再醒過來,天又是微亮的,鳳驚燕反覆眨着眼,用了好半天才回過神——燕非離就睡在自己身邊,手被自己緊抓着,胳膊卻摟着她。

頭仍然隱隱作痛,但發燙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出了一身的汗,連頭髮都是溼的。

鳳驚燕愣了愣,忍不住滿足地淡笑,伸手想要挪開少年的胳膊。

燕非離卻立刻猛然地驚醒過來:“主子,你醒了?”

“嗯。”

鳳驚燕有些呆滯,少年的嘴脣已經貼上來。

情不自禁的,鳳驚燕加重喘息,胸口怦怦跳。

纏綿的長吻總算在少年的戀戀不捨裡結束。

鳳驚燕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這具身體有什麼魅力,少年卻每一次都好似爲了她癡醉而瘋狂一般,讓鳳驚燕忍不住覺得虛榮和滿足。

“主子,你醒了就好。”燕非離頓了頓,又衝她一笑:“那我就能安心地走了。”

鳳驚燕全身一顫:“去哪裡?”

少年抿了抿嘴:“去趙國。”

一陣沉默之後,燕非離又擡頭看着鳳驚燕:“主子,你要相信離兒。”

鳳驚燕沒有搖頭,也不曾點頭,只是問他:“我身上的毒嚴重嗎?”

少年雲淡風輕地搖搖頭:“不嚴重,主子放心,離兒會找到楚憐,拿瞭解藥的。”

楚憐……

提到這個名字,想到這個人,鳳驚燕不免又是一陣抑鬱。即使她已經離開好些時候,鳳驚燕依然難以相信她會傷害自己。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中了楚憐配置的毒藥……這裡面的打擊不免未免有些大了。

只是,人大約是善變的。

特別是被愛戀衝昏了腦子的女人,如燕十二,如自己,又如楚憐。

燕非離是在一個暴雨的夏日離開的。

帶着幾個身手矯捷的暗衛,卻都是算忠誠與燕非離的人。

“主子,相信我。”

“等我回來……”

鳳驚燕任他緊緊得擁抱着自己,然後感受那一個體溫離自己遠去。

接下來的日子,鳳驚燕看起來已經完好,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雖然楚徹一再告訴她:“她身上的毒雖然很慢,而且只是間接性發作,卻很快會要了她的性命。”

楚徹的話知道的人不多。

相信的人,更是不算多。

所以,燕非離這一行去趙國,簡直成了衆矢之的。

“非離公子走了。”

“他不會是跑了吧。”

“誰説不是呢。”

齊趙兩國的關係,在這些日子裡愈發變得緊張,那好似就要燃燒前的那一刻,簡直焦躁的讓人瘋狂。連空氣裡,都好像提前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特別是旖星公主的屍體在兩國邊境的一顆槐樹上發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明白,齊趙兩國這些年短暫的虛僞和平算是徹底結束了。

齊國,御書房。

“碰!”

“嘭!嘭!嘭!”皇上將手裡的茶几狠狠地摔在地上,眼睛裡滿滿的不能壓抑的怒火,“打,要打就打,趙國那些人都敢在朕的頭上撒尿了,我們齊國再不反抗,那還算是個人嗎?”

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露出誠惶誠恐的摸樣。

“皇上,此時萬萬不可魯莽……”

“皇上,英明!”

……

主和主戰的雙方脣舌交戰。

鳳驚燕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大約只覺得好笑——他們其中許多人,包括這個九五之尊或許都不明白何爲戰爭,何爲戰場。

那些個洶涌的鮮血,分支的頭顱和身體,那些殺紅的眼睛……在他們眼底不過只是一些個文書上的數字。

鳳驚燕只是安靜地坐着,冷漠地看着,聽着,如同看戲一般。

一陣喧鬧的討論之後,所有的人都將視線轉向鳳驚燕,無論如何,説到底,齊國的兵權,有一大半是在這個女人手裡。

這個事實讓他們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鳳將軍,不知道你是如何看的,説來與朕聽一聽?”皇上呵呵地笑着,終於揮手示意鳳驚燕開口了。

然而,今天的鳳驚燕心情非常的糟糕。

確切的説,自從少年離開自己前往趙國之後,鳳驚燕的心情就不曾好過。

特別是當許多人在她的不遠處呢喃着:“我覺得非離公子不會回來了……”

“怎麼説?”

“聽說非離公子和北堂王府的小郡主感情可好了……”

“他投奔那裡去了?”

“這可不好説,現在兩國一觸即發的時候,還居然離開齊國,去趙國……這心意倒是感人。”

“其實鳳將軍對非離公子也算好的。”

“……男人嘛,無論如何也是不喜歡永遠壓着自己的女人。”

……

鳳驚燕完全不想將這些話聽到耳朵裡,然而“三人成虎”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個少年深情地望着自己的眼眸,被自己握着都有些脫臼掉的手骨……都變成記憶。而,如今每天的現實便是燕非離不在,他不在自己身邊。

那樣的孤獨和煎熬,讓她有些瘋狂了。

隨着少年離開的日子一天天在堆積,鳳驚燕忍不住開始煩躁。

半夜茫然驚醒的時候,額頭上甚至忍不住冒出些細汗來。

“鳳將軍,朕問你話呢……”雖然知道鳳驚燕執掌兵權,權大滔天。皇上又畢竟是皇上,此刻,她如此久得不回答她的問話,實在有些駁了他的面子,讓他一下子下不了臺的意味。

鳳驚燕回過神來,卻冷冷地哼一聲:“缺錢。”

“……什麼?”

“缺錢,缺糧,缺銀子!”鳳驚燕有些煩躁地看着一行人,愈發覺得每一個都醜陋得讓人厭惡,“皇上如果真想這一戰能好好地打,把這些東西備齊了給微臣送來。”

“你什麼意思?”

“我讓你們朝廷官員減少俸祿,讓皇上消減後宮美人的費用……用來給戰士們買糧吃。就這個意思!”

“你!”皇上一時氣結。

鳳驚燕冷冷地向這個九五之尊和大臣們,淡然俯身:“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微臣先行告退。”

説着,也不等皇上的命令,便自顧自地退了下去。

也不管後面傳來九五之尊暴躁憤怒的聲音:“反了,這都反了!”

“佞臣!佞臣……”

鳳驚燕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走出了御書房,才忍不住伸手撫住自己有些發疼的胸口……這個毒,好似越來越嚴重了。

然而,難得的安靜卻還是讓人打擾了。身後這個有些甩不掉的尾巴讓鳳驚燕愈發覺得煩躁。

“鳳將軍,你剛纔對皇上實在有些太不敬了。”

“君臣有別,你這樣不會做人,將來時會吃大虧的。”

鳳驚燕“哦”了一聲,冷冷地回過頭去看着龍應秋一眼:“龍尚書管的真是寬了些……想來這些日子是本將軍讓你太閒了?”

龍應秋一時氣結,大約想起前些日子那彷彿地獄一般的煎熬,忍不住愈發咬牙切齒。

“鳳將軍,你確實太沖動了。”

心情愈發暴躁,這般沒有用的鬥氣的對話,如此沒有水準,簡直是折了鳳驚燕這些年自以爲是的修養。

她想真正淡然起來,她想讓自己冷靜一些,這些日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功。

而,龍應秋,今天也忽然變得不會做人起來。

“怎麼?”龍應秋看着鳳驚燕焦躁的摸樣,臉上帶了點譏誚,“走了一個燕非離,你就方寸大亂了?”

鳳驚燕停住腳步,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

龍應秋笑了笑:“何必這般大題小做呢,他算個什麼。一個下面伺候的人而已,走了一個,你再去找一個就是。”

“……”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早應該知道……你這樣的女人,是留不住男人的。”

鳳驚燕感覺心底發着火,卻也是懶的理會這隻狗。

只想着不要弄髒了自己的手。

鳳驚燕回到鳳府,碧蓮已經在門外等了很久。

見她一言不發,鳳驚燕還是忍不住問道:“有沒有小離的消息。”

“沒有……”

鳳驚燕慢慢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屋內,碧蓮是蹲下來,握住鳳驚燕冰冷的腳踝,爲她脫了靴子,好似想了很久纔開口:“主子,要不再派一批人去吧……已經這麼久的日子了,非離公子還不曾回來。”

鳳驚燕感覺疲憊,衣服都不曾褪去,就鑽進被子。

“主子。”碧蓮好似有些焦急,明明知道鳳驚燕不想聽她的話,卻還是衝到她的牀沿邊跪下來,“碧蓮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萬事都要多做些準備……主子的身體是等不得的。”

感覺到被子裡的冰冷,近乎令她厭惡的寒氣,鳳驚燕只能重重地喘着氣,才覺得平靜些。

“再等他七天吧。”

鳳驚燕頓了頓,朝碧蓮慢悠悠地開口:“放心吧,碧蓮,無論如何,我是不想死的。”

——過去那麼糟糕的境地她都活下來了,好比許多人都活得強勢,活得好。

鳳驚燕自然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

碧蓮猶豫着,還想説什麼,見鳳驚燕十分疲憊的樣子,終於是點了一下頭,安靜地退了下去。

這一覺,很長。

雲裡霧裡,鳳驚燕覺得自己做好些夢,大多都是關於燕非離的,然後仔細去回想,又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大約是關於燕非離對自己的笑容,又好像是是關於他纏綿的吻。

“主子,等我……”

少年的一句話,鳳驚燕便乖巧地了快一個月。

醒來的時候,鳳驚燕猛然感受到一股清澈的,乾淨的,陌生氣息。

猛然睜開眼睛,就撞上了一雙小鹿一般澄淨的眼眸。

那是一雙微帶這憧憬,又帶着害怕羞澀的眼眸。

“你是誰?”本來接觸到陌生人就忍不住防備的鳳驚燕,此刻卻因爲這一雙眼睛,略微變得和善一些。

清晰映入眼簾的大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身上帶着清澈而簡單的氣息……與燕非離完全不同,又好似有些相近的氣息。

男孩看鳳驚燕醒來,似乎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許久,才説出一句:“回鳳將軍話,屬下是木牧,是碧蓮姐姐讓我進來伺候您的。”

鳳驚燕愣了愣,耳邊不禁響起龍應秋的聲音:“走了個燕非離,你就方寸大亂了?”

“何必這般小題大做呢,你算個什麼。一個下面伺候的人而已,走了一個,你再去找一個就是。”

鳳驚燕愈發煩躁,朝着那個叫木牧的男孩冷冷的撇了一眼:“這裡不需要你,下去!”

調教離少 59 重聚纏綿(卷一完)

小男孩瞪着一雙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眸,怯怯地看着鳳驚燕:“可是,不伺候主子,木牧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鳳驚燕愈發覺得煩躁:“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就是!”

小男孩頓了頓,眼睛一紅:“來的地方已經沒人了,怎麼回去啊。”

鳳驚燕愣了愣,側身看木牧的時候,忍不住還是開口問:“怎麼?”

“牽連之罪……一個不算太親的親戚,都死光了。”男孩沉着臉,裝出一副好似堅強的模樣,卻又忍不住有些想哭的樣子。

牽連之罪,株連九族……死的人裡面,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犯事的人到底是他們的誰誰,大刀已經砍下來了。

過多的同情是沒有的,畢竟那種感情也起不了怎麼用。多經歷多的人,都比較務實。鳳驚燕“嗯”了一聲,問:“你多大了?”

“……十四。”

鳳驚燕隱約感覺驚訝,男孩瘦小得厲害,完全不像有這個年紀。不過仔細看,五官生得什麼精緻,也許只要過一兩年,就能抽身變成俊秀好看的少年。

晃神間,鳳驚燕開始努力思索燕非離在自己身邊成長的那幾年,卻只是模糊一片,並不清晰。只覺得那時候救下他的時候不過十來歲的年紀,一下子就變成妖嬈而魅惑的少年,一點點將自己攻陷。

然後呢……

然後,那個少年又真的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了?

相信與懷疑,希望與絕望,感情交織裡,鳳驚燕等待着一個結果。

“木牧?”鳳驚燕頓了頓,冷着臉從牀上站起來,隨意地給自己披上一件衣服,開口喚了一聲。

小男孩立刻“嘿嘿”一笑,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紅色痕跡,討好一般地衝上來,手忙腳亂地要伺候她穿衣服。

“不需要。”鳳驚燕停住手上的動作,煩躁地朝他揮揮手,“原地站着,不要動彈。”

木牧舉到一半的手又有些無奈地放下來,可憐兮兮地看着鳳驚燕,怯怯地縮了回去:“是,鳳將軍。”

總算覺得滿意,等鳳驚燕將自己打理好了,再看男孩 的時候,他依然一副十分無措的惶恐模樣。

鳳驚燕也不曾難爲他,只是讓他陪着自己。

走出屋子的時候,果然見碧蓮依然在外面候着。看鳳驚燕出來立刻垂了頭,一副沉寂認錯的模樣:“是奴婢擅作主張了,請主子責罰。”

鳳驚燕並不回答,冷哼一聲,往木牧那邊看了一眼:“這孩子是哪家的?”

“泰副統領親戚家的孩子。”碧蓮小心地回答着。

鳳驚燕的視線在男孩身上打量,點點頭:“倒有一雙好眼睛。”

碧蓮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那主子你的意思是?”

鳳驚燕淡淡一笑,臉上的表情又冷酷了些:“碧蓮,你在正好,我有件事情吩咐你。”

“……是。”雖然忽然被改了話題,碧蓮依然是反語迅速地虛應着。

鳳驚燕站在房屋前,擡頭看見,天空中的陽光過分的明媚。整個人因爲想到的可能的那種結果而變得睏倦而萎靡。

擡頭瞥一眼遠處的遠山遠景,都覺得虛無。

她想的結果自然是少年策馬而來,笑盈盈地投入他的懷抱,甜蜜的,溫柔地朝她笑着……然而,這世間的事情,多少總有不盡人意的。

想象得太過美好,當結果出現時候的打擊就會什麼嚴重。

“若是我死了……他還不曾回來……”

碧蓮眼神一暗,立刻焦急地搖搖頭:“主子,你不會的。”

“誰讓你插話了?”

“奴婢不敢!”碧蓮連忙跪下身來,倒嚇得旁邊的秦木牧也跟着害怕地跪了下來。

鳳驚燕沒有迴應碧蓮,停頓了好一會兒,只是自顧自地沉默了一陣,又説:“若是那樣,到時候替我派人殺了他。”

碧蓮微微吃驚:“主子,你説的他是……非離公子?”

比起碧蓮的吃驚和猶豫心軟,鳳驚燕便顯得冷酷和乾脆許多:“嗯,小離既然説愛着我……那本是應該陪我一起死的。”

説着話,頓了頓,又朝着碧蓮明媚一笑:“你説是不是?”

“……是”碧蓮忙點頭輕應了一聲,好一會兒,忍不住還在原地站着發愣。

鳳驚燕卻已經示意跪着的男孩起來,然後拉着秦木牧的手往院子方向走去。

也許是因爲聽了剛纔的對話,小男孩此刻變得 更加怯懦,被鳳驚燕牽着自己的手,一副恐懼害怕的樣子。

身體微微顫抖着,卻是咬着嘴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鳳驚燕的表情。

鳳驚燕拉着他的手,忽然覺得有趣似地笑了笑:“怎麼,木牧。不是説要好好伺候我嗎……現在又怕我了?”

太陽明晃晃的,眼前的男孩倒還是賞心悅目,讓人有逗弄一番的樂趣。

“沒,沒有……木牧不怕。”秦木牧輕咬了一下嘴脣,説話微微結巴了一下。怯怯地縮了縮身子,許久才鼓起勇氣一般,“只是,鳳將軍,隨便殺人可不好。”

鳳驚燕又笑笑,伸手摸了秦木牧的頭髮:“記住,不要隨便説會永遠陪着別人,知道嗎?”

頓了頓,鳳驚燕擡起眼,看着遠處又笑:“説的話若是不能做到,是要付出代價的,是很大的代價。”

秦木牧畢竟乳臭未乾,聽着鳳驚燕的話不免有些疑惑,卻是不敢問,只是傻傻地站在旁邊看着。

“有些話,你只是隨便説説,有些人可能會當真的。”

——有些話,説出來自然是輕而易舉,卻不知道少年是否知道里面的分量。

鳳驚燕腦子裡浮現着少年真誠的,深情的眼眸,心底忍不住一陣枉然。

“是,鳳將軍,木牧記住了……”男孩雖然似懂非懂,到還算聰明,知道這時候是萬不能逆了鳳驚燕的意思。

感覺胸口又是一陣忽然的疼痛,鳳驚燕感覺冰冷的汗又像蛇一般在背上蜿蜒開。

毒,又犯了!

“鳳將軍,鳳將軍你怎麼樣?”秦木牧立刻迎上來,將她扶住,臉上的焦急和關心倒是真切的。

鳳驚燕看着他,不免心裡有了搖頭的衝動——經歷過生死劇變的男孩,居然還保留着這麼一份清澈,倒也着實難得。

鳳驚燕一動不動,等着那一陣最厲害的疼痛感過去了。這才站直了身子,擡起手,有些顫巍巍的:“沒事了,木牧,你站着就是,不用理我。”

秦木牧倒也是乖巧,看着鳳驚燕雖然彷彿是十分畏懼的樣子,卻也是聽話體貼。

這七天的日子着實有些難熬。

特別是鳳驚燕愈發虛弱的身體,還有少年一直不曾傳來的消息。

鳳府乃至整個齊國的空氣裡,都隱隱含着些暴躁。

鳳驚燕也不是見不到別人舒服,只是自己焦躁的時候,自然沒有了與人應酬的心情。而,那些個手下平時看起來還能忍受的錯誤,如今落入眼底,便可以讓她厭惡到咬牙切齒。

她也早擔了“羅剎”的名號,現在不過是坐實了些罷了。

楚憐坐在牀邊,替鳳驚燕把了脈,神情變得十分凝重而糾結。

“不行,鳳將軍,不能再等了。”楚徹的聲音斬釘截鐵,嚴肅決絕地看着鳳驚燕,“再拿不到解藥過來,等毒素遍及將軍的五臟六腑,那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鳳驚燕冷漠地躺着,心底卻是一陣平靜的冰涼。

倒不是她不想活命,只是她總相信自己不會如此輕易死去的。

“皇上駕到——”

威嚴的宣報聲,傳入鳳驚燕耳朵裡,只是愈發讓人有了想殺人的暴躁感——惱人的蒼蠅!

“該死,那老頭就不能讓我們主子安生一會兒啊。”碧蓮看着鳳驚燕強作無恙地從牀上爬坐起來,忍不住一副心疼的樣子看着主子,出口也免不了有些犯上欺君了。

鳳驚燕看着窗外,“呵呵”地笑着,伸手接過楚徹手裡的藥汁抿了一口,狠狠地開口:“他要是太不安生,那位置也該換個人坐了……”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鳳驚燕臉上依然保持着淡笑,熟悉她的人早已經明白她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

“愣着做什麼。”鳳驚燕冷哼一聲,伸手推了推此刻發呆一般站在牀邊的秦木牧,“扶我起來,皇上來了不去接駕,那可是不敬之罪。”

秦木牧看鳳驚燕臉上一副好似藐視的表情,大約覺得“不敬之罪”也不過了了,向鳳驚燕伸手的時候,不免還帶着些疑惑的。

外面倒是陽光明媚,景色燦爛。

只是景由心生,這些個景色落入鳳驚燕眼底,卻愈發讓她覺得厭惡,甚至好像在嘲笑她一般的。

“參見皇上。”

“平身吧……”

鳳驚燕表情淡漠地站起身來,再看到站在皇上旁邊的顧惜朝之後,忍不住愈發覺得額頭髮痛。

“駙馬?”

顧惜朝點點頭:“鳳將軍好。”

鳳驚燕虛應着。

雖然説上位上坐的是九五之尊,鳳驚燕也不想難爲自己這樣站着,何況她現在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讓人端了一把舒適的紅木椅子過來,鳳驚燕自顧自地坐下了,也懶的理會會不會再被扣上什麼罪名。

“鳳將軍,聽説你病了?”

鳳驚燕“嗯”了一聲沒有否認:“回陛下,臣偶感風寒。”

皇上笑了笑:“哈哈,這可不行,若是鳳將軍不好好照顧自己,又有誰能替朕守着這江山,守着朕和朕的美人們啊……”

“皇上多慮了。”鳳驚燕自顧自地坐着,悠閒的,舒服的接過秦木牧手裡端着的茶水,慢悠悠地喝着,“鳳某雖然不是什麼金剛不壞之身,卻也不可能讓這些小病折騰得太厲害。”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希望臣死?微臣不明白。”

“啊?不是,不是,自然不是。”皇上張狂地笑着,“鳳將軍可是起過幾百年纔出現的一個賢臣良將,還是個難得的女良將,朕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希望鳳將軍有什麼意外呢。”

頓了頓,卻又説:“但是,這萬事有了妥善的準備,將來出了什麼事情,纔不會兵荒馬亂,手腳無措啊。”

説這話,九五至尊大約覺得自己有些底氣不足,又側頭問了一句顧惜朝:“駙馬,你説是不是。”

顧惜朝看着鳳驚燕,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鳳驚燕也不急不惱,笑的一臉淡然:“皇上的意思是?”

“兵符,鳳家的兵符。”

“哦,兵符,等微臣有什麼意外,自會傳給其他人,皇上擔心什麼?”

“你!”

“皇上來看微臣,自然視爲臣的榮幸,只是這鳳府招待不週,還請皇上體諒。”

“你!”

……話是一句一句地聊着,鳳驚燕卻是雲淡風輕,一直沒有任何鬆口。

想着她死的人很多,裡面加一個皇上,再加一個顧惜朝也沒有奇異。

只是,她還活着,就想從她手裡奪了她辛辛苦苦拽着的一切,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哼,既然如此,朕就先走了,鳳將軍好自爲之吧。”畢竟聽慣了溫柔膩人的軟話,見慣了那種好似沒有骨頭的酥軟美人,這個九五至尊碰上鳳驚燕,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心底大約還是帶着一肚子的火,需要回去找美人慢慢去滅。

鳳驚燕甚至沒從椅子上起來,微微一笑:“恭送皇上。”

“哼!”冷着一張臉,九五至尊甩袖而去。

覺得鳴鳳廳裡少了一個人,鳳驚燕忍不住覺得舒服。

“鳳將軍……”

“顧公子,你又是有何貴幹?”

顧惜朝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沉默了好一陣才説:“只不過因爲他走了,就讓自己變成這般全身是刺的模樣,真的太不像你了。”

顧惜朝的這副輕蔑的神態是與生俱來的,配上他才華容貌倒也是和諧得厲害。

鳳驚燕看着他,心底猛然一顫。

從來不是倔強到不承認自己錯誤的人,否則鳳驚燕也不會有這樣的地位。

只是……他顧惜朝沒有資格這般説她!

沉默,沉默。

好一陣,顧惜朝這才自嘲地笑笑,又朝鳳驚燕開口:“我説過別太相信他的 話……你也曾説過什麼都願意爲我做,現在又是如何?”

然後,這個男人總算是走了。

……鳳驚燕自顧自地喝着茶,看秦木牧在自己身邊安靜地站着,眼睛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向她這裡瞟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伸手摸着他的頭髮,鳳驚燕隨意地開口:“怎麼?”

“沒……”秦木牧露出隱約是怯弱,又是崇拜的表情,小鹿一般的眼睛都發出“鳳將軍,你,你好厲害啊。”

“那是皇上呢……”

鳳驚燕“呵呵”地笑道,終於勉強算是別逗笑了。

這些個閒事,雜事,鳳驚燕雖然覺得煩躁,卻也沒用真正放在眼底。這些年波浪滾滾,她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

和趙國這一戰,形勢若到了不能逆轉的地步,她自然會帶軍揮師北上,倒也不需要這些個自以爲是的君主在那裡唧唧歪歪。

如果那時候她還活着的話。

一天覆一天,鳳驚燕在希望和絕望之中煎熬。

難得鼓起一次勇氣,鳳驚燕想若是少年敢……如此輕易地離開,那是千刀萬剮也是不解恨的。

“嘭”地一聲響,房門被推開。

“主子,主子……”碧蓮忽然衝進來,臉上的模樣又是焦急,又是驚喜,“非離公子回來了!非離公子他……他回來了。”

鳳驚燕感覺自己耳邊嗡嗡地響着。她知道自己要淡然些,那些個激動的,興奮的情緒都是弱者的表現。

此刻,鳳驚燕依然情不自禁地全身發顫。

“還不快讓他進來!”鳳驚燕低吼一聲。

秦木牧懦懦地站在旁邊,怯怯地問一句:“非離公子是誰?”

沒有人回答。

所有的人的節奏都慌亂起來,被壓抑許久的死沉沉的氣息瞬間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有些陽光明媚起來。

鳳驚燕顫抖着腳往外跑——她覺得整個世界瞬間亮了起來,那種越來越不像自己的感覺,早已經愈發變得失控。

“快,擡進來!”碧蓮開口説着話,卻讓鳳驚燕忍不住猛然一驚。

擡進來……

鳳驚燕停住了腳步,安然站定,心中卻是“撲哧”、“撲哧”地激烈跳動——不會的,不會的!

四個暗衛,一個雪白的架子。

少年看起來非常不好,疲憊而蒼白的臉。右手好像還受過傷,簡丹地包裹着一層錦布,偶爾還有血絲冒出來。

但至少他是活着的。

“主子……”疲憊地坐在架子上的燕非離衝着她微微一笑,那是一個靦腆的,深情的笑容。滿含着思念和重逢之後的激動。

“讓主子久等了。”

鳳驚燕“嗯”了一聲,一步步走過去。表面上的淡然不過是掩飾,鳳驚燕知道自己此刻是多麼的緊張。

“主子,我替你拿到解藥了。”燕非離説着話,朝鳳驚燕鬆開了左手。

碧蓮拉扯着嘴裡還吐着聲“他就是非離公子啊”的秦木牧轉身離開。

房屋裡只剩下兩個人,鳳驚燕慢慢的,緩緩的,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被他伸手猛然一拉。

整個人就撞入他懷裡。

“呃……”聽到少年吃痛的低吟一聲,鳳驚燕冷哼一聲:“知道痛了?”

話剛説完,一顆金色的東西就被塞進了鳳驚燕的嘴裡:“解藥。”鳳驚燕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忽然驚覺若是燕非離想要她死,真的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主子……”

“嗯?”

“燕兒……”

“嗯?”

燕非離湊過頭去,吻了一下鳳驚燕的額頭:“我回來了。”

“嗯。”鳳驚燕應得輕盈,卻惟獨她自己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掩藏的情緒。

然後,少年忽然閉上眼睛,昏死過去

鳳驚燕心口一顫,連忙伸手在燕非離的鼻子下面探了探。

——幸虧沒事。

鬆了一口氣,鳳驚燕小心翼翼地將少年撫上了牀。

“端些熱水上來。”

幾個丫鬟朝着鳳驚燕安了一個身,端了溫熱的水過來,正想要伺候燕非離,卻忽然聽到鳳驚燕的命令:“沒事了,你們出去。”

鳳驚燕的命令自然是沒有讓你敢懷疑和猶豫。

只是,丫鬟們依然忍不住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牀上的少年睡得十分不安穩,顫抖着睫毛,全身糾結地打着轉。

嘴裡“嗚嗚”地輕吟的話,鳳驚燕自然是聽不清楚的。

好似“喜歡”又好似“等我”……

大約之類的。

將少年的衣服脫掉,鳳驚燕很不嫺熟地擰了一把熱水,替他擦拭身子。

燕非離蹙着眉頭,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手上的傷口有些嚴重,手背上此刻還排着一條粗長的紅蛇。

那樣修長的,好看的手,別如此猙獰地破壞了,總會讓人覺得痛心,鳳驚燕也是難以例外了。

又給他上了些藥,鳳驚燕包紮傷口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等到一切處理好了,鳳驚燕便將那些還帶着血跡的白布端出去:“拿去燒掉。”

“是。”

只不過這樣短暫的時間,鳳驚燕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少年居然醒了。

掙扎着坐起來,可憐兮兮地看着進來的人:“主子……我醒來沒有看到你,都要瘋掉了。”

這般撒嬌而強勢的語氣實在矛盾,卻聽的鳳驚燕心口都軟了。

“沒什麼……”鳳驚燕走到少年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回來了嗎?”

燕非離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就勢倔強地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作勢就要解她的衣服,臉上一副委屈而難耐的表情:“主子,一點兒也不想離兒嗎?”

鳳驚燕自然是想搖頭的,只是這些年做慣了高高在上的模樣,忽然讓她承認自己的軟弱,自然是不容易的:“也不是……”

少年整個身子往鳳驚燕身上靠了靠,嘴角就焦急地吻上來,偏偏因爲觸痛右手的傷口而露出的疼痛表情。

而她的左手因爲“孤立無援”,完全不復以前的靈活,扒了許久,還是沒能將鳳驚燕的衣服脫掉。

少年看起來焦躁而急切,卻總是不得法的樣子,一邊吻着鳳驚燕,一邊露出委屈的模樣。

熟悉的身體歸來,如此靠近地貼着自己,還有那好似離開了許多的熱切的吻,讓鳳驚燕也很快被挑撥了情慾。

整個人都有些灼熱起來。

只是,燕非離此刻怎麼説也是一個傷患,雖然有着強勢的,急切的心情,卻是虛弱的,根本不能將鳳驚燕真正壓倒。

“主子,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我。你不想要我嗎?”傷患可憐兮兮地道一句,抓了鳳驚燕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撲通,撲通!”鳳驚燕的手心傳來少年的心跳聲。

“主子……”燕非離俯身在鳳驚燕的頸部咬了一口,然後以讓人讚歎的恆心試圖脫她的衣服,越到後面表情就越可憐,不知道是手痛得厲害還是怎麼的,委屈的神色都露出來了。

看燕非離緊皺着眉毛,一副很幸苦的樣子,眼神裡滿滿的都是控訴,好似被傷害,被拋棄的模樣,鳳驚燕隱隱都覺得自己是在虐待他似的。

何況,當自己作好了最糟糕的準備,卻得到最好的結局……這種快樂,讓鳳驚燕都覺得要飛起來了。

不想看着燕非離委屈兮兮的樣子,鳳驚燕沒有再阻止他手上的動作。

偏偏今天的少年看起來一點也不利索,受傷的手,虛弱的身子讓他的行動看起來有些滑稽。然而,他又是不死心地撩撥着,爪子似的,一下一下地在鳳驚燕身上蹭着。

“該死!”燕非離自棄地嘆一口氣,終於明白自己或許該自給自足了。

情慾被挑起來,卻是這樣不上不下地吊着,足夠讓聖人都發瘋。何況,鳳驚燕只是一個俗人。

只不過一陣猶豫,就開始了行動。

鳳驚燕從來不是爲難自己的人。

“啊……”燕非離驚叫了一聲,就發現翻了個身,自己已經被鳳驚燕壓在身下了!

動手脫掉自己的衣服,這對鳳驚燕來説實在是太過陌生而詭異的經歷。可是,也不是完全難於接受。只是再怎麼豁達,鳳驚燕感覺自己臉上羞恥的熱氣還是騰騰而上。

“燕兒,你……”身下的燕非離臉上立刻露出激動的表情來,湊上來一點點吻着鳳驚燕的下巴。

算是又被點了一把火,鳳驚燕拋掉最後一絲羞澀,繼續自己的進攻。

主動地挑撥,主動地與他吻着。看少年在自己的手裡不能抑制地喘着氣,鳳驚燕發現了另一隻讓她快樂的成就感。

“真是……”燕非離被壓在身下,澀澀地笑着,整個人好似燒熟了一般,全身都泛着紅。

滿含慾望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鳳驚燕,卻是壓抑着自己,等着她的行動。

只是他的左手一直在鳳驚燕的身上摩挲着。

鳳驚燕咬了咬牙,強勢地吼了一聲,忽然猛然站起來,跨坐在燕非離腰上。面對面的感覺讓她一下子漲紅臉,不敢正視身下的男人。

以爲自己可以不覺得害羞,鳳驚燕這會兒卻還是變得不知所措和窘迫起來。

身體的接觸,陌生的姿勢。

臉色越來越紅,幾乎到了要滴血的地步。

甚至有一瞬間,鳳驚燕有些退縮了。

“不要……離開。”身下的燕非離強勢地握住她的腰身,不讓抽身。

鳳驚燕看少年爲自己瘋狂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化身爲狼”的味道。乾脆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頭靠在燕非離肩膀上,繼續動作。

耗盡力氣,身體漸漸疲憊,甚至有癱在少年身上的意思。

少年卻不放過他,伸手把她緊緊按住。

……

兩個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鳳驚燕覺得眼前模糊,不穩地喘着氣,那一會兒上到天堂,一會兒又掉落到地獄的感覺令她瘋狂。

結束的時候,鳳驚燕感覺自己沒有了一絲力氣。

這種姿勢讓她很辛苦,腿發着酸,腰也軟了,恍惚了半天,才用手撐着,從燕非離腰上下來。

以前總是做慣了被伺候的人,現在讓她……這般,簡直是難以想象。

燕非離顯然也是累了,又吻了鳳驚燕几下,終於是閉上了眼睛。

月色朦朧。

鳳驚燕卻怎麼也睡不着,恍神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居然覺得十分不真實。

很想對他説兩句什麼,證明他是真的回來了,又覺得自己怎麼開始犯傻了——回來了就是回來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真假。

可是……

長夜漫漫,鳳驚燕也不知道自己這般睜開眼睛,到底多久了。

看着燕非離的睡臉,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一點點把頭低下去,在他臉頰上非常輕地親了一下。

明明力道輕得連只蚊子都不會驚醒,沉睡的少年卻一下子就睜開眼睛,衝着鳳驚燕得意地開口:“主子,你偷襲我?”

鳳驚燕彷彿被抓到偷錢的賊,忍不住有些窘迫。

開口想説什麼,鳳驚燕就感覺被整個人拽着,狠狠地壓着了。

“主子,你想吻我。”

這一次已經不是疑問句,燕非離的神情愈發強勢和得意,卻又是帶着那種滿溢着幸福的驚喜。

“你想吻我,對不對?”

鳳驚燕終於認命一般“哎”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湊上去,咬住燕非離的嘴脣。

燕非離好似十分飢餓一般地含着鳳驚燕的脣舌,糾纏,糾纏。

“你果然也是想我的。”燕非離滿意地笑笑。

又是一陣翻雲覆雨之間,鳳驚燕只覺得血管裡都快沸騰起來了,血熱辣辣的燒得腦子發暈,身體發燙。

這一覺,兩人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甚至是這麼久了,鳳驚燕被吵醒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直想睡。

被脖子上持續不斷的麻麻癢癢的感覺弄醒,鳳驚燕才意識到是燕非離在她頸窩裡磨蹭。見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先醒來許久的少年就摟住她把她翻過來,兩人面對面躺着。

“主子,我回來了。”

燕非離説。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少年的臉上——那是張俊美的,燦爛的,思念中的臉。

鳳驚燕感覺自己的眼角微微泛着些紅,她想,在這一刻,她確實是不顧一切的,毫不猶豫地愛着身側的這個少年的。

戰場驚變 01 與敵同行

重熙十三年,齊國帝都,初秋。

虛僞的和平的日子終於結束,趙國的大軍揮師北下,一路驚濤駭浪,勢如破竹。

齊國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被派去迎戰的是齊國的鎮國大將軍——鳳驚燕!

這個齊國的奇女子,是百姓心目之中的戰神。即使許多人不待見她,在她的背後污穢她,然而,在這危難的時候,所有的人視線還是轉向了她。

他們厭惡她,唾棄她,依賴她,相信她……

所有的齊國人都知道,齊國可以沒有國君……卻是不能沒有鳳驚燕。

齊國京都,鳳府。

高高的硃紅色大門前座立着兩尊雄偉的石獅,威嚴而大氣。大門上,硃紅的匾額上“鎮國鳳府”四個燙紅金色其實儼然,充滿壓迫之感。

景浴池內,升騰的熱氣讓一切都顯得迷迷糊糊,氤氳在空氣裡的溼熱,迷濛蒙的一片。

旖旎的水暈一圈圈散開來,那是曖昧的形狀。

鳳驚燕安靜地躺在那裡,懶懶地眯着眼睛。溼熱的水從她身上流淌過去,這種舒服的,令人心醉的柔軟,再加上身上那一雙靈巧貼心的按着她的背脊的手……

身後的人手法很嫺熟,動作不輕不重,配合着這怡人的水溫和靜謐,令鳳驚燕說不出的舒坦。

然後……那隻手的動作又換了一種更加緩慢而讓人發狂的頻率。

只覺得頭皮上滋滋在冒青煙,這種貼心的伺候,也許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享受到了,鳳驚燕這般想着,情不自禁的放鬆自己,開始好好享受起來。

“主子……”一聲清爽的少年的聲音響起。

還不等鳳驚燕迴應,燕非離溫熱的身體緊貼過來,淘氣地磨蹭她,臉上浮着的單純而嫵媚的笑容,真是讓人醉心。

“怎麼了?”鳳驚燕懶懶地聞得到少年身上那種明朗健康的,微微發熱的氣息,腦子也跟着有些發熱了。

然而,才恍了一下神,少年已經伸手囂張地環着她。

動作有些大,燕非離的手濺起一陣水花。落在鳳驚燕身上,又從她的皮膚上一點點滲下去。

鳳驚燕“呃?”了一聲,就發現自己的下巴被少年托住,強勢的動作有些讓她不能動彈。然後,鳳驚燕將他的頭朝後面掰過去,讓他只能面對着自己,看着自己。

映入鳳驚燕眼簾的是燕非離脣線完美的嘴脣,還有被熱氣蒸得愈發晶瑩剔透的眼眸。

“小離……嗚!”

激情的吻,猛然就這樣開始了。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少年卻好似永遠這般飢餓似地,近乎焦急地吻着鳳驚燕的嘴脣。熱切的溫度傳來,燕非離的手開始在鳳驚燕身上摩挲。

粗重的喘息,糾纏緊貼的身體,令人失神的灼熱溫度……讓鳳驚燕覺得必須停下來。否則,那從頭到腳流竄的慾望熱流會將她逼瘋的。

然而,今天,顯然不是縱慾的日子,即使……時辰還早。

燕非離卻是十分興奮的加深着吻她,隱約還帶着吮吸和撕咬的動作,好似要將她一口口吃掉一般……吻得鳳驚燕脊背發熱……意識有些飄忽,粗喘連連。

糾纏的脣舌,緊貼的身體……氤氳在曖昧的熱氣裡,鳳驚燕的腦子一會兒空白一片,一會兒又好似清醒過來。

某個瞬間,意識,總算被她抓了回來,猛然想到了什麼,鳳驚燕伸手推了推少年一下。

“……燕兒!”燕非離的身體向後退去一些,立即伸手緊緊的抓着鳳驚燕的手臂,埋怨一般的呢喃了一聲。

四目相對,鳳驚燕“哎”地一聲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髮——秋天,明明不是發情的季節啊。

享受地眯起眼睛,感受着鳳驚燕的手在自己的發跡遊走。燕非離眼睛裡的炙熱更濃了一些。

平靜不過短暫的時候,燕非離又好似被鳳驚燕這般若有似無的動作挑撥起來了。

低吼一聲,少年有些忍不住抓着鳳驚燕的下巴。嘴脣近乎撕咬的湊上來,然後一下子加深吮吸的力道,到後來,索性把舌頭也探進去。

“嗚……”驚跳了一下,鳳驚燕還不急後縮就被燕非離緊緊牢牢纏住。嘴脣相貼的觸覺,令少年愈發興奮。

深吻了好久,嘴脣才稍稍分開,一條細細的銀絲曖昧地在兩個嘴脣之間相連着。鳳驚燕才喘了個氣,燕非離又想再湊上來。

比起少年沒完沒了的糾纏,鳳驚燕今天顯得理智很多。

“小離,嗚……住手。”鳳驚燕的拒絕雖然強勢,在這一片曖昧的粉紅裡卻帶上了些欲拒還迎的味道。

伸出去推卻的手,貼在燕非離胸口,立刻感覺到那一股強勢的吸引力。

少年貼着她,一伸手摸上她的脊背,又將她整個人壓向自己。

又是一陣糾纏,鳳驚燕總算下定決心一般將燕非離推開:“別任性。”

水花濺開,一圈圈的泛着漣漪。燕非離站定腳步,紅着眼睛,撅着嘴巴,倔強的看着鳳驚燕:“……我從來不任性。”

頓了頓,少年又好似自嘲的笑一笑:“離兒的心思,主子不會看不出來的。”

鳳驚燕垂着頭,自從皇上下了自己領軍出征的命令,少年就愈發糾纏的厲害……他自然是不可能沒看出來。

但是,其中的到底是什麼原因,燕非離不說,鳳驚燕也不想問。

正想着,鳳驚燕感覺燕非離整個人又貼上來。這一次卻好似假裝可憐死的纏着鳳驚燕,然後將他得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而燕非離嘴裡帶着的灼熱氣息此刻在耳畔飄忽。

“主子,這一戰……推脫了吧。”

燕非離的話纔剛開口,鳳驚燕忍不住蹙眉,全身一顫,又伸手推了推他,一陣呵斥:“小離,別幼稚。你以爲這是什麼,想推脫就推脫?”

“就說,主子身體不好……爲什麼是你去?”

沒有理會他,燕非離大部分時候總是成熟而有手腕的,偶爾又露出小孩子一般的天真來。其實,鳳驚燕想着,或許連他自己都明白那不過是癡人做夢,卻依然忍不住開口。

罷了。

看了燕非離一眼,鳳驚燕乾脆利落的轉了一個身。

失去了依靠的少年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跌坐在景浴池內。

水波盪漾開來,鳳驚燕白皙而乾淨的長腿邁出景浴池,一路留下蓮花一般的水漬……

隨意地拿着旁邊懸掛着的白色錦布披在身上,鳳驚燕轉頭看少年雖然已經爬起來,卻依然呆滯的站在池水裡面,看着自己,呆呆的,完全沒有來伺候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鬱結。

本想開口喚碧蓮進來,頓了頓,鳳驚燕還是站定,自顧自地擦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

“……”

身後傳來一陣水花蕩開的聲音,接着少年邁着步子從景浴池裡出來,再一步步走過來。

“主子,我來吧……”燕非離清澈的透淨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人聽着,說不出的舒坦。

擦拭身體的活兒有人接了過去,鳳驚燕也是樂得清閒。

少年的手溫熱而靈活,每一個動作都是貼心的,落在鳳驚燕身上,又帶着些眷戀的感覺。

“嗯”了一聲,鳳驚燕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頂着鎮國女將軍的名號,這兩年在齊國京都,鳳驚燕倒真是過了陣舒坦的日子。特別是在身後的少年的伺候下,連皮肉都養得白皙健康了些。

少年用錦布擦拭着鳳驚燕的身體……身上倒是幹了些,只是這頭髮依舊溼漉漉的。

鳳驚燕慢悠悠地睜開眼睛,透過眼前成人大小的銅鏡,可以完整的看到身後少年帶着欽慕和眷戀的神態,微微的低頭,將髮尾上的一顆水珠舔走……

少年慢慢吐出的舌頭,輕緩曖昧的動作,那若有似無的呼吸聲——本是不應該有任何知覺的頭髮,這會兒卻也忽然變得十分敏感,讓鳳驚燕都忍不住感覺全身顫抖了。

身後的少年,身形修長,身線完美。肩膀很寬,長眉斜飛起,眼角微微上挑,鼻直脣薄,髮絲是一種好看的棕色。臉上的皮膚倒是太過透徹,絨毛也是稀疏而淡淡的,總覺得離男人還有些距離,卻是最最乾淨透徹的少年。

此刻,燕非離的視線慢慢往自已身下探去,慢慢落在了鳳驚燕的後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鳳驚燕只知道自己都被盯得有些發窘了。整個人僵直的站在那裡,不能動彈。

燕非離的視線好像是帶着熱度的,都能將她燃燒了一般。

本是不想開口,然而,那個視線實在太過熱切。

“小離,你在做什麼……”鳳驚燕的話音剛落,就感覺自己的一股灼熱的,柔軟的觸覺貼在自己後背的皮膚上。

並不算太過挑逗的吻,卻讓鳳驚燕好似中了什麼妖法一般不能動彈。

“真美……”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鳳驚燕的背後交織着密密麻麻的傷疤,只是上面倒是精心繡着一簇蓮花花藤,紫色的花瓣,綠色的葉子,全部經絡清晰,顏色豔麗,算是遮擋。

美?

鳳驚燕知道,無論怎麼樣,自己這個殘破的,一再被修補的身體大約是和美麗扯不上一點兒關係的。

然而,銅鏡裡面映襯的少年好像看得有些癡了。

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人難以懷疑……即使是虛僞的稱讚,鳳驚燕依然忍不住當真了。

或許吧,或許那一個刺畫的師傅技藝精湛,那是一朵美麗的蓮花。雖然如此,若是如此,這美麗與鳳驚燕確實沒有多少關係的。

一陣熱切的喘息。

燕非離的雙手纏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低頭看着自己的後背……許久,又吻了下來。

說來是吻,其實不過是舔弄,一下一下的舔弄着自己背後的傷疤,一條又一條,並不算重的動作,若有似無的,卻最是一股深深的曖昧。

想想時辰還早,鳳驚燕也樂於享受這般令她舒服的伺候。

眯了眼睛,什麼也不去想。

少年好像是終於吻夠了,視線卻不曾從鳳驚燕的背後移開,只是癡癡的看着,看着,嘆一口氣:“這一次出征,想來這裡又會新添傷口了。”

頓了頓,燕非離撅着嘴:“真心疼……”

鳳驚燕感覺心口被什麼東西猛然抽了一下。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這不過是十分尋常之事,然而此刻聽燕非離說起來,居然就好像變得十分不得了起來。

大約猜想少年這些日子的糾纏,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鳳驚燕終於感覺自己連骨頭都被刺弄得有些發軟了,整個人忍不住變得溫柔起來:“放心吧,一般的人,還近不了我的身。”

“可是,主子……”

鳳驚燕果斷的揮手,打斷燕非離的話:“沒有可是,我是齊國的鎮國將軍,這是無法改變的。”

“……也不一定。”少年忽然想到什麼似地開口。

鳳驚燕“呃”了一聲:“你說什麼?”

燕非離終於不再糾纏,搖搖頭,輕笑了一聲:“祝主子凱旋歸來。”

鳳驚燕終於滿意的點點頭,朝着少年笑一笑,伸手將手指插入那一頭柔軟的棕色髮絲裡,揉搓婆娑:“小離,你這一次也要好好表現。”

“沒有戰功,我再給你什麼……總是會落人口實的。明白嗎?”

燕非離一邊輕應了一聲“是”,一邊取過另一塊錦布擦拭起鳳驚燕的頭髮來。

少年的動作足夠耐心,足夠溫柔,讓人都要醉了一般。

直到長髮幹卻了,鳳驚燕卻依然看少年眷戀一般吻着她的髮絲,然後拿過木梳,溫柔而緩慢地梳起來。

少年的指尖滑過髮際,那是一種偶爾的,柔軟的觸覺。

鳳驚燕笑了笑,依然安靜的站着,放心而舒坦地眯了眼睛。

“燕兒……”

“嗯。”

燕非離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取過旁邊的那條青色絲帶,將鳳驚燕的頭髮全部束起來。

鳳驚燕光潔的額頭露出來,那一雙英氣而有神的眼睛,彷彿帶着攝魂的光。

少年顯然看得有些發愣,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伸手又給鳳驚燕一件件穿上衣服。

然後,動作嫺熟的將鳳驚燕的繡金腰帶在她腰身上繞了一圈,又在她面前半蹲下來,將那根腰帶系在鳳驚燕的腰身左側。

“主子……”

“怎麼?”

“沒什麼,呵呵……就想喚一聲。”

“哦。”

鳳驚燕輕笑着,雖然少年偶爾這般怪異,卻總讓她覺得舒服,這一聲“有什麼”“沒什麼”中間,鳳驚燕好似能感覺到燕非離對自己的眷戀。

俯身看少年,鳳驚燕見他的表情有些糾結的模樣,又忍不住有趣:“小離,今天你是怎麼了?”

少年猛然擡起頭,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來,許久才搖搖頭:“主子,離兒來給你畫眉。”

“嗯。”鳳驚燕點頭應着,雖然心底忍不住有些異樣的感覺。

畫眉……對於一個女子,總含着許多深遠的意味。

鳳驚燕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

銅鏡裡映着的女子本是有一條細長的柳眉,太過妖嬈的眉尾卻被剝去了。鳳驚燕必須將她的眉毛畫粗,畫得英氣一些,才符合她的身份,這是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並且開始這樣做的。

少年的動作十分溫柔,視線落在鳳驚燕臉上,然後小心翼翼的,一筆一筆的畫弄着。

少年的嘴角浮着淡笑。

……已經許些年沒有人評價過鳳驚燕的容貌了,大約記得十一二歲的年紀,纔不過剛剛拔高的她被人評價過“鳳家的女兒漂亮得十分英氣,長大絕對了不得”……那也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了。

那時候,父親是如何說的——哦,女生男相,哈哈,倒不愧是我們鳳家的女兒!

只是母親好似在旁邊嘆了一口氣:“女兒家的,這個模樣……只怕將來要吃苦的。”

想着那些已經離開的,本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親的人。

鳳驚燕忍不住有些恍然。

“燕兒,你看看。”

雖然自己陷入遙遠的回憶裡,鳳驚燕依然感覺少年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那樣直咧咧的眼神,終於讓鳳驚燕忍不住有些發窘了。

隨着燕非離的視線看銅鏡裡的自己——微微上挑的眉毛,碩亮的眼睛,英氣逼人。

這纔是齊國的振國將軍鳳驚燕。

“去,把我的戰甲拿過來。”鳳驚燕朝着燕非離吩咐一聲。

少年點點頭,身上只不過隨意披了一條錦布,若隱若現的露出他好看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尷尬和窘迫。

然而,鳳驚燕不得不承認,少年的身體確實美麗到無可挑剔——修長的身體,細瘦有力的腰,背部很緊實,肩膀的線條也漂亮。骨架看似比其他男子腰纖細一些,白皙而緊繃的皮膚包裹着看似無害,卻又十分有力道的身體。

“主子……”少年走到一旁去了盔甲回來。

“嗯。”鳳驚燕懶懶地伸手。

盔甲一件件披在鳳驚燕的身上,一件一件都是有些分量的。若不是她身材修長,內力充足,她還不曾打戰,都可能被這盔甲壓彎了腰身。

一身戎裝,萬夫莫開的霸王氣勢……這時候的鳳驚燕纔會讓人明白,她爲什麼能天下一干男子踩在腳底。

燕非離好像也看得癡了,愣愣了好久才吐出一句:“離兒……第一次看見主子的時候,主子也是這樣的打扮。”

“哦?”鳳驚燕輕笑一聲,畢竟是太過遙遠的記憶,她記得自然不夠真切。聽少年此刻提起來,就有了些回味的感覺。只是腦子裡對於那時候的記憶竟模糊一片。

“嗯。”少年垂下了頭,好似陷入一陣曼妙的回憶裡。

鳳驚燕努力思索,卻是如何也想不起細節了,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覺得無聊的厲害一般看着燕非離。

“我先出去,你穿戴好了就跟上來。”

“是。”

夏末,初秋,那些濃密的燦爛的綠色都漸漸地消散了,映入眼簾的是有些蕭條的金黃色。

走出景浴池,外面倒是明亮很多,秋日裡早晨的陽光雖然是淡淡的,卻依然透着令人舒服的亮度。

鳳驚燕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那清涼的秋意從鼻尖流過,倒也算令人神清氣爽。

“哇哇……哇哇……”壓抑的小孩子的哭泣聲若有似無。

鳳驚燕蹙眉愣了愣,少年已經穿好衣服跟出來。

這一次,出戰趙國,燕非離的身份是六個副統帥之一,可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畢竟是第一次出戰,就有如此地位,雖然下面的人還頗有些微詞,見識過他手腕的人,倒也是不敢在少年和鳳驚燕面前多說一個字。

其他五個統帥裡,也與燕非離有些交情,碰面了,客氣的道一句:“非離公子。”

至於,那些微詞,在他們身後去說。呵呵,堵民之口甚於防川……鳳驚燕還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雅緻去管那麼多。

“小離,這是誰的孩子在哭?”鳳驚燕耳聽着那孩童的哭泣聲音,居然覺得十分悅耳,忍不住開口詢問。

少年好似猛然一顫,立刻陰沉下臉來。

鳳驚燕轉過身去,看他鬱結的表情,終於明白那件事情在燕非離身上已經留下了很深的疤痕……雖然,對於自己亦是如此。

不想再提,鳳驚燕揮揮手:“帶我去看看。”

“是,主子。”少年班低着頭,眼睛被額前垂下的劉海遮蓋住了,看不出表情。

尋着哭聲一陣走去,鳳驚燕與少年一路無言。

“是這裡。”

“嗯。”

鳳驚燕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原來是住在西園的鳳府管家劉潛的妻子剛剛替他生了一個孩子,兩個人都是鳳府的人,自然是把這裡當了家。

鳳驚燕也沒有如此不近人情。

劉潛外號“金算盤”。雖然不會武功,卻是財務上的才者,賬本上那些密集的,會讓人發瘋的數據,到了他這裡,只要撥幾下算盤,就能整理得一清二楚。

劉潛的妻子塵碧雲,外號“萬面仙”,一手易容之術出神入化,是修羅場教那些暗衛易容扮裝的師傅。

兩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劉潛和塵碧雲本是默默對視着,手裡抱着孩子逗弄。見鳳驚燕進來,夫妻二人對看一眼,連忙給鳳驚燕跪了下來:“……見過主子。”

“起來吧。”鳳驚燕揮揮手,視線卻全部落在了塵碧雲手裡的孩子身上。

塵碧雲微微一愣,馬上意識到什麼:“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讓琪兒吵到主子了。”

鳳驚燕頓了頓,在椅子上坐定,燕非離站在她身後,兩個人的視線都是落在那個孩子身上。

“沒事,碧雲,抱他過來,給主子看看。”鳳驚燕壓下自己怪異的急切情緒,慢悠悠地喚着。

塵碧雲也愣了愣,連忙將那個孩子抱到鳳驚燕的面前。

她懷裡的孩子,大約也就出生一個來月,嬰童的皮膚還有些透明,細細看去,透過皮膚下還能看到裡面青紫的血脈。五官隱約是長開了一些,皮膚自然是白嫩的,眼睛咕嚕咕嚕的睜着,看着鳳驚燕的時候也不知道害怕,透淨的沒有一點兒雜質。

“倒是漂亮……叫琪兒。”鳳驚燕本是想伸手碰碰,又怕自己手中掌握不了力道,弄疼弄傷了可不好。畢竟他看起來如此脆弱,好似最名貴的陶瓷一般。

“謝主子謬讚,叫劉琪。”劉潛臉上到是藏不住初做人父的興奮和驕傲,臉上光芒都要刺得鳳驚燕眯了眼睛。

又看了一陣,鳳驚燕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好養着……若是一個好苗子,主子會好好栽培他。”

“謝主子。”

……

從西園出來,鳳驚燕心底忍不住有些糾結……總覺得心底糾纏成一塊,如何也扯不開一般。

秋風起,居然已經開始落葉了。許多泛着些黃意的葉子飄落,有幾片還落在了鳳驚燕身上。

身後的少年腳步輕緩,踩在落葉上,還發出吱吱的聲音。

鳳驚燕擡頭看了一下天空——秋天的天空看起來總好似比平日裡高一些,那些痛苦的糾纏的記憶,就好像是這天空那般遼遠。

“……主子。”

身後的少年幽幽的,好似平靜,又好似壓抑着,假裝平靜。

“主子,我們本來也已經有一個這般的孩子……真漂亮。”

鳳驚燕意識到燕非離語言裡的意思,立刻好像被撩到傷口的野獸,整個人猛然轉過身去,狠狠地瞪着他:“燕非離,你在責問我?!”

“嘭”的一聲,少年立刻朝鳳驚燕跪下來,畢竟無論他們感情如何,鳳驚燕依然是他的主子。

在鳳驚燕憤怒的眼光下,燕非離說出來的話卻好似沒有那般誠意:“離兒不敢責問主子。”

哪裡不敢?

這不就是嗎……

激烈的喘着氣,鳳驚燕感覺自己有些難以抑制的憤怒着,眼睛都有些發紅了:“燕非離,你哪裡不敢……你憑什麼身份責問我?”

燕非離倔強的咬了咬嘴脣,好似要說什麼……壓抑了一陣,垂着頭終於不再說話。

怒氣騰昇的感覺讓鳳驚燕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看着眼前跪着的少年,更覺得整個人糾結在一起。

腦子裡浮現着楚徹那一句幾乎判她死刑的話:“好好調養,三年後或許還有希望……或者,沒有希望。”

然而,今日,她又要上戰場了……她怎麼可能好好調養!

左右,左右,鳳驚燕踱着步,深呼吸。許久纔將自己暴躁的情緒壓下來,回過神來看燕非離,他依然是安靜的跪着,沒有說話。

終於嘆一口氣,鳳驚燕朝着少年開口:“起來吧。”

偏偏燕非離依舊倔強的跪在那裡,被釘在地上似地垂在那裡,一動不動。

“燕非離,我讓你起來,杵在這裡想什麼?”鳳驚燕低吼出聲。

少年依然跪着,低着頭,好似在回憶着什麼。好似越回憶,越是多了些痛苦而委屈,擡頭看鳳驚燕的時候,居然是一副痛苦,又忍着痛苦的糾結模樣:“真的,離兒沒有責問主子。”

少年的身體繃得又直又緊:“離兒只是想……一定是那裡還做得不好,主子纔會那樣做。”

擡起頭,看着鳳驚燕:“是吧?”

鳳驚燕對着他這個樣子,最是沒有一點抵抗力,嘆了一口氣,不由說:“……這不關你的事情。”

確實是自己太過莽撞。

若是還有機會……不,不,不,萬不能使這種時候!

兩個人一站一跪的說着話,少年還是死倔的抿着嘴脣。

僵持了半晌,燕非離忽然咳了一聲,擡起頭看着鳳驚燕,眼睛裡滿是期盼說:“主子,替離兒生一個孩子吧。”

“……什麼?”

“替我生一個孩子吧。”少年的眼睛裡滿是希望的光,一字一頓。

鳳驚燕“唔”了一聲,全身一顫,沒再說話,只陰沉着,看着燕非離搖搖頭,許久才冷漠開口:“不能。”

——是不能,不是不想。連鳳驚燕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這個殘破的身體,還有哪個勇敢地生命敢輕易降臨。

少年聽着話,睫毛顫抖了一下,依然垂着頭,一動不動,整個人變得愈發陰沉起來。

空氣裡凝結着尷尬到近乎詭異的氣氛。

若不是碧蓮走過來,喚了鳳驚燕的一聲“主子”將這一層尷尬打破,鳳驚燕也不知道這一種詭異的氣氛還要持續多久。

鳳驚燕轉過頭,看着碧蓮:“說。”

“是,主子。趙國那邊的探子來了消息。”

“嗯。”

“我們被截掉的那些鏢銀,確實是趙國那邊派人下手的。”

“……”鳳驚燕隱約有非常不好的感覺。

“而且……”

“而且什麼?”

碧蓮卻是遲遲沒有開口,只是視線略有些深意地看了跪在自己旁邊的燕非離一眼。

鳳驚燕想了想,還是吩咐燕非離:“你先去,在鳴鳳廳等我。”

“是。”少年面無表情,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說話的語調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

等燕非離走遠了,鳳驚燕纔開口:“說吧。”

“而且,趙國那邊好像有許些文書遞到京都……還有一封要送進鳳府,讓人給攔下了。”碧蓮說話間,就將一封泛黃的書信遞給鳳驚燕。

接過書信,鳳驚燕隨意的翻着,卻是一個字也難以看懂。只是一些奇異的交織在一起的圖案。

“這是什麼?”

碧蓮抿了抿嘴:“不知道,奴婢取了些圖案讓那些擅長趙文的門客看過,也是沒有人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碧蓮,一定要儘快把收信的內鬼找出來。”鳳驚燕蹙了一下眉,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碧蓮身前語調冰冷,“這次,再找不到,你也不用找了。”

“……”碧蓮全身一顫,向鳳驚燕磕了個頭,“是奴婢辦事不利。”

鳳驚燕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碧蓮,主子這不是在嚇你。是沒時間。你明白嗎……若是戰場上,我們這邊還有趙國的人……連主子也很可能會不來了。”

碧蓮猛然一顫,明瞭的點點頭:“是,主子。”

.

戰場驚變 02 攻心之計

“去吧。”鳳驚燕有些疲憊地朝碧蓮揮揮手。

碧蓬看了鳳驚燕一眼,退了下去。

最近幾批糧草接二連三的都出了問趣,損失一次比一次大。即使是鳳驚燕,也有些槓不住的味道。

然而,最最可怕的依然是選種懷疑的,不可信任的感覺。敵在睹,她在明,鳳驚燕知道,若是如此,這一戰 將非常難打。

鳳驚燕感覺自己身上有一顆大石頭壓了下來,整個人有些難以呼吸的意味。

往鳴鳳廳的方向走着,神情忍不住還有些恍熬一一那些掩藏在連霧下的真相,需要她一點點地剝開,熬後血淋淋地挖掘出來。

是的,一定是帶血的。

秋風起,藩葉紛飛。

“哈哈……好真漂亮。”

“開的真好……”

鳳驚燕往前走着,就聽到一件燦爛的笑聲在耳畔響起,情不自禁地停住腳步。

尋着聲音看去——蹲在前面花圃裡的男孩是秦木牧,很奇妙地對着一簇簇盛開的菊花露出近於感恩的天真笑容來。

自得其樂,對着菊花喃喃細語。這簡直是有些愚蠢的行爲,這會兒落入鳳驚燕眼底卻然是分外的明媚。

其實,自從燕非離回採,秦木牧對對與鳳驚燕來說,便有了多餘的意思。那個少年無論多忙,都可以將她伺候的很好……而會睜着一雙澄淨的眼眸,看着鳳驚燕:“主子由離兒末伺候,還是不夠嗎?”

……自然是夠的。

而,秦木牧與那個少年一比,實在有些不值一提。

於是,有意無意的,秦木牧已經很久不曾出觀在鳳驚燕的視線裡,若不是在這裡偶遇,隱約有些完全忘記他了。

“……真漂亮。”陽光下,秦木牧爽然一笑,俯身將一枝淺色的菊花摘下來,放在自己的鼻前輕輕地嗅着,臉上好似也開了一朵花一般。

這樣怡熬自得的天真,與整個鳳府此刻壓抑着的氣息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鳳驚燕看着,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啊?鳳將軍…… ”自顧自地賞花玩樂的秦木牧總算是意思到了有第二個人在場,而且還是鳳府的主人鳳驚燕,立刻“啊”地驚叫一聲,急忙放下手裡的菊花,朝鳳驚燕跪了下來。

於是,他臉上的那種讓鳳驚燕覺得舒服和懷念的天真笑容,也跟着不見。

忍不住蹙了蹙眉,鳳驚燕想了想,於是開口詢問:“木牧?”

“是。”

“碧蓮現在安排你做什麼。”

秦木牧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怯怯地着了鳳驚燕一眼:“碧蓮姐姐說,明日送我去修羅場……會好好栽培我。”

修羅場啊……這個少年看起來天真稚氣,這骨骼倒是生得不錯。

只是……選修羅場。

鳳驚燕“呃”了一聲,忽熬覺得肚子一空,想着剛纔自己在男孩臉上的天真還帶着稚乞的笑容,從此就要消失了,忽然覺得惘然。

若是他日,鳳驚燕絕對不會放了這樣一個人,替自己賣命。

只是,今天的鳳驚燕隱約有些不像白己。

微微一陣思索,鳳驚燕忽然招呼旁邊的一個伺候丫頭過末:“你們陪他去賬房取20兩銀票,然後讓他走。”

“是,主子。”

男孩全身一顫,眼神裡帶着驚恐和意外地看着鳳驚燕:“鳳將軍……木牧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

鳳驚燕淡淡一笑:“哦,那你說說自己哪裡錯了?”

“我……”男孩一時語結,他大約只覺得“我錯了”這話好用,真說自己哪裡不對,這會兒被選般一閂,直刻無措起來,看着鳳驚燕的眼神,連忙又說,“木牧哪裡都錯了,請主子責罰。”

果然還是個孩子。

鳳驚燕在心底想着:“主子對你的責罰就是拿了銀子離開……好好對待自己。”

大約最後一句話太過令人驚訝,秦木牧看着鳳驚燕都有些呆了。

“去!”

“是……”

無論秦木牧如何,是想走還是想留,鳳驚燕的命令自然是沒有人懷疑,只是被確定無誤地執行着。

一路被丫鬟拽着住書房走,鳳驚燕看秦木牧的背影,衝自己喚着“鳳將軍”的時候,心底略過一件好似留戀的感覺一一那樣簡單的笑容,以後都不會在她眼前出現了。

可是,秦木牧若不走,很快他也無法那樣笑着了。

鳳府不是那樣的孩子該留的地方。

又在原地又杵了一陣,鳳驚燕緩緩地閉上眼睛,許久才張開。

鳴風廳前,看着鳳驚燕走過末,燕非離衝着她明媚一笑:原本就光潔的皮膚筒直像是會發亮一般,明眸皓齒,令人無法直視。夢幻一般的美麗少年。

鳳驚燕想……叛徙若是這個人,白己也是該認了的。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己也不過是不能免俗而已。想着,想着,心底卻是一陣瑟瑟,好似有一塊寒冰投在心口不能融化。

若真他……

“主子,你來了啊。”秋日的陽光下,燕非離笑笑地迎上來,兩個人相近地面對面的時候,少年好像還若有似無地伸手湊過來,指尖相碰。在這清寒的秋日,很輕易地在鳳驚燕身上點了一把火苗。接着又湊上來,若有似無地貼着鳳驚燕的身體。

剛纔的不快與思索好似早巳經消失了。

……這樣的燕非離?

有些怪異。

少年雖然偶爾任性撒嬌,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道理可言的,仔細想來,說他步步爲營也是不爲過。這些日子以來,雖然說他與自己之間的關係簡直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但是他依然不會在人前做出太過露骨親密的表現。鳳驚燕雖然沒有這般要求過,然而少年的自覺依然讓她覺得滿意。

“小離,人都到齊了?”

“是。”

兩人並排往裡面走了幾步,鳳驚燕就在門口看到了一身戎裝的顧惜朝——修長高傲的身形,冷漠禁慾的長相,無論什麼時候眼神都是淡淡的,傲然的表情。

“鳳將軍,你來了?”

鳳驚燕“嗯”了一聲,顧惜朝曾經讓她癡迷的外貌,如今落在她眼底,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了。倒是身旁的少年,微微皺着俊秀的眉毛,寬肩,瘦腰,長腿,身材好,淡笑着看着自己,一副聰慧又體貼的模樣,愈發讓鳳驚燕覺得着迷。

時間總是不可能定格的,有些東西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

“主子……”大概是鳳驚燕打量的眼神太過明顯,被看着的少年也朝鳳驚燕露出愉怯的表情來。

倒是站在旁邊的顧惜朝顯得有些沒有耐心起來,又朝鳳驚燕喚了一聲“鳳將軍,我們等了您有些時候了。”

鳳驚燕撇了撇嘴角虛應着一—她並覺得有什麼不妥,無論身份還是地位,自然是他們等自己的。

看顧惜朝好似惱羞成怒的樣子,隱約覺得陌生。

“見過鳳將軍!”

“見過主帥!”…

淡淡一笑,自顧自地脫下頭盔,鳳驚燕用右手拿着,坐在上位的時候,視線慢慢地在下面一行人跪着的人之中掃了掃。

燕七,燕八……

從江南重新調回末的燕三

燕非離,顧惜朝

龍家派採的兩十大將好像一十叫龍澤,另一十叫龍舜,都是龍應秋的胞弟。

一個一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所有人看她都好似恭敬和忠誠的模樣。

出征之前,本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千言萬話,到最後卻只化作一句:“只要知道我鳳驚燕的人,總也是知道我對叛徙的手段的。”

下面的人依然跪着,都是依舊十分鎮定的表情。

頓了頓,鳳驚燕又道:“若是有人在背後給我捅婁子,就最好把我一下子捅死,否則我不會讓他好過的,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

“屬下明白。”

一陣陰涼的氣氛裡,鳳驚燕看着整齊地跪着的人,揮揮手讓他們起身,又笑了笑:“自然,對於忠心與齊回,忠心風家,忠心與我的人,本將軍也從來不曾虧待過。”

皮鞭和糖果,自古都是一起使用的。鳳驚燕自然希望能用這兩樣東西調教出讓自己滿意的下屬。

只是,事在人爲,卻又是人不可勝天。

“聽懂了,那……現在就可以出發了。”鳳驚燕沒有多言,依然就着一手拿着戰盔地姿勢從位置上站起來,自顧自地走出去。

秋風瑟瑟,一路向北。

“主子。”

“嗯?”

鳳驚燕在少年恬淡的笑容裡被戴上頭盔,長長的髮絲從頭盔後面若隱若現地飄出來,帶着一絲剛硬與柔美交織而成的神秘感覺。

少年動作總是那麼貼心。

“走吧。”鳳驚燕才燕非離開口。

“是……”燕非離看着,好像有些發愣。

鳳驚燕隨意地甩一下頭髮,伸手拉住疆繩,動作瀟灑地一躍而上。

“嘶……”身下的戰馬興奮地嘶鳴一聲。

齊國京都道路兩邊的百姓站成兩排,熱鬧非凡,而他們此刻用恭敬而興奮的聲音朝着鳳驚燕呼喊着:“必勝!”“必勝!”……

然而,鳳驚燕卻是連視線都不曾落在他們身上。

燕非離雖然慢了一拍,倒也很快跟着上了馬,那棕色的髮絲在秋風裡顯得更加妖嬈嫵媚。

鳳驚燕還未拉動僵繩,就聽少年有一搭沒一搭在耳畔說話:“主子,不知道過兩天天氣會不會暖和點。

“……怎麼?”

少年微微一愣,轉頭朝鳳驚燕笑了笑:“主子不是畏寒嘛。”鳳驚燕好似隨意地“嗯”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冷漠地撇過臉去,卻明白……少年總是輕而易舉地讓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柔軟。

鳳驚燕十五歲便開始上戰場。

刀光血影,兵戎廝殺中,看着身旁的同伴被一刀砍掉了腦袋,那雙睜得大大的驚恐的雙眼中,充滿了對這世道的不滿與譴責。

鳳驚燕在那一刻深深感受到戰場的殘酷,明白在這裡只有強者生存的道理,從此更加努力練武用功,學習兵書。……心,也在那鮮紅的血液裡變得僵硬。

鳳驚燕本以爲這樣的變化是不可挽回的,是不可逆轉的,這會兒卻有些茫然起來……她的心,好似又在少年的身旁變得柔軟起來。

話說這趙齊邊境,必爭之地,便是這瑞城。

瑞城地理位置優越,是齊國北面的一十屏障。

鳳驚燕曾在瑞城守城一年有餘,對那裡非常熟悉。這一次,她便要再去那裡,將這齊國的屏障,好好守牢!

然而,一路上,鳳驚燕受到了許多阻擾,並不算厲害,卻都是非常麻煩的。

行程一拖再拖,若不能如期趕到……或許等他們到達瑞城的時候,那裡可能已經被玫下。

然而.天不隨人願!

大軍到達千渡河的時候,遇到一場不大不小的秋雨,而上游堤壩居然完全損壞,水勢一時洶涌澎湃,根本無法渡河。

大軍無奈只能在千渡河前停頓下來。

夜,無雨,月色淡漠。

千渡河前的山谷內。

趙軍軍帳,鳳驚燕微眯眼,漆黑的眸子幽深晶亮,沉沉地盯着下面跪的人,了半晌,冷哼:“上游的堤壩還未修好?”

下面跪着的人全身一顫: “是……是,破壞太厲害……手下已經吩咐下去,讓他們儘快趕工。應該明日,明日就能修好,大軍也能安全渡河了。”

“碰!”的一聲巨響。

鳳驚燕將手裡的茶杯往他身上砸去,冷笑道:“昨日你說今日修好,今日又說明日……你還想活着?”

下面的人立刻露出恐懼到極致的表情,明明是如此寒日,卻是額頭冒着冷汗: “手下該死,手下該死。”

鳳驚燕壓着全身的怒氣,忽然一件心灰意冷,黯然道:“算了,你多派些人去……不能再耽擱了。”

“是,是,是,屬下遵命——”

看那個人逃一般的背影,鳳驚燕忽然覺得全身疲憊,所有的骨頭都酸酸地發着疼……一路上已經耽擱太久了,現在已經比預定的時間遲了整整半個來月。

“主子……”隨着一聲能令人安心的少年的聲音。一個人表情淡然地走進軍帳,來到鳳驚燕背後,伸出手指,揉捏着鳳驚燕的肩膀,後背。

嫺熟而溫柔的動作,令鳳驚燕身上那種暴躁的感覺略微散去一世。

“嗯,你來了……下面沒什麼異樣吧。”

“是,主子。”

鳳驚燕側過臉的時候,那個少年也在做方向相對的同一件事,毫無準備地,兩個嘴脣碰到一起。

溫暖柔軟的觸覺,還有少年嘴上那種乾淨氣息。

憤怒和疲備到極致,誰能抵擋得住這一絲溫柔。鳳驚燕只是微微一愣,就彷彿腦子瞬間空白的感覺了。

等意識迴歸的時候,兩個人已經相吻了許久。嘴脣火熱地相貼着輾轉吮吸,舌尖相碰觸的瞬間,心臟猛地被提高,一口氣幾乎順不過來,胸口像要炸開。

這僅僅只是接吻而巳。

不知吻了多久,感知裡似乎只是電光石火的那麼幾個瞬間,但又相當漫長,直到少年的嘴脣慢慢離開她,鳳驚燕才恍然自己好似出神很久了。

“主子…… ”

鳳驚燕“嗯”了一聲,想了想,終於開口詢問:“現在的趙國,誰做主?……”

少年似乎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主子,你怎麼這麼問。”

覺得壓抑和疲憊,鳳驚燕冷哼一聲:“趙國那個老頭子,還沒這種能耐,如此步步爲營,把我逼到這種地步。”

燕非離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鳳驚燕努力靜下心來: “北堂王爺?”

搖搖頭:“不可能,他雖熬耐力有餘,卻也沒這樣的霸氣…… ”

“還有就是……”鳳驚燕全身一顫,忽然想起什麼,腦子裡“嗡”的一下,好似砸開了鍋:“趙逸,是趙逸,對嗎?”

趙逸,那個安然地坐在藤木輪椅上,有着玉一般的光華。聽聞他身體很不好,常常容易咳血,即使楚憐過去,也不曾改變……只是,就是這樣的身體,他已經爬上了趙國太子的位置。

那一雙好似永遠淡然的眼眸……

“該死!”鳳驚燕忽然覺得自己之前一定是瞎了眼睛!

他將楚憐帶走……也可能是一個預謀!

那些探子傳來的趙逸身體越來越虛弱,幾乎要每日躺在牀上,只能修身養性,養花弄鳥的信息……可能全部是他僞裝的假象!

“咳,咳,咳!”腦子裡太多東西糾結在一起,鳳驚燕猛然感覺全身一涼,激烈地咳嗽起採。

燕非離連忙路出緊張的表情,搭上手來將鳳驚燕扶着:“主子,怎麼了?”

鳳驚燕搖搖頭,瞪着眼睛冷冷地看他:“小離,上一次我中毒的解藥,你是如何得到的?”

“是……楚憐給我的。”燕非離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鳳驚燕沒有動,只聽少年繼續說道:“楚憐知道那毒被用在你身上,簡直要發瘋了……那毒,她說是替趙逸配的。但是,趙逸說是爲了對付趙國的一個眼中釘。”

燕非離說着話,一字一句都是說不出的淡然。

那澄淨的眼神,透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從來知道楚憐護短得厲害,替趙逸配置毒藥,替他拔掉眼中釘,這些都是楚憐會做的事情。

若不是最好拿毒藥是用在她鳳驚燕身上,那個女人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她一直是這樣的人,救死扶傷,卻也任性妄爲。

……該死。

“嚷嚷嚷”又猛然咳嗽了幾聲,鳳驚燕就看到軍大夫郭“快,替主子看看。”燕非離說不出的焦急。

“是。”郭太醫連忙應着,然後將手搭在鳳驚燕的脈上眉毛卻隨着手中的脈象越是越緊。太醫走進來。仔細把了會兒。

“鳳將軍……”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鳳驚燕笑了笑:“不必大驚小怪,大約只是偶感風寒。”

“鳳將軍,你……”郭太醫摸了摸由己額下的白鬚,欲言又止,想了半晌,剛要張口,一件高昂緊促的軍鼓聲突然在深夜中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毫不猶豫的,鳳驚燕猛地站起身來,抓起身邊的佩劍,道:“有戰事!外面一軍衛跑進來急稟:“鳳將軍,有敵人夜襲!”

鳳驚燕離披上盔甲,見燕非離還朝着郭太醫急切地看着。

鳳驚燕匆匆轉頭朝燕非離開口:“小離,你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跟上……”

“是。”少年連忙應一聲。

外面人影晃動,軍士們匆忙集合,腳步聲亂中有序,無人喧譁,只有戰馬低低的嘶叫聲,和遠處隱隱殺伐之聲。

這個時辰,大部分士兵還在用晚膳,還好鳳家的戰士一向訓練有素,反應迅速,正在井然有序地集合。

這次前來夜襲的人並不多,是從旁邊山上的小路下來,否則也不能躲了鳳家的耳目。只是雖然不多,倒有些渾水摸魚,攪亂軍心的味道。

裝備精良,個個武功卓卓,卻彷彿是逗弄一般地朝鳳軍下手。

眼前的千渡河水洶涌,雨明明是停了,着水卻依然好像沒有止境似的。

黑暗的夜色中,整片山谷被哀叫、嘶嗚、刀劍相交的聲音包圍住。

“哼,胡鬧的跳蚤……”鳳驚燕冷哼一聲,就帶着她的精英部隊,拿了武器,開始與敵人廝殺起來。

燕非離剛要跟上一步,就聽見郭太醫在他的身後,神色緊張地伸手拉住他:“等一下,燕將軍,你聽我說……主子……”

燕非離停住腳步,看着前方鳳驚燕的背影,糾一下眉頭,猶豫一陣,還是回頭伸手將那個老頭拽住:“主子怎麼了?快說……”

郭太醫大約第一次見剄燕非離如此租魯的模樣,微微一愣,表情糾結。

“什麼病?說!”燕非離好似耐心全失了。

“不是病!”老頭搖搖頭,連忙低吼一聲,“……是餘毒未清,都快傷及心脈了。”

“不可能,”燕非離將郭太醫放開,“楚徹明明說已輕沒事了的……”

話音剛落,老太醫忽然“啊……”地驚叫一聲,一把秀麗的匕昔已輕刺穿了他的喉嚨!血液向四周射了開來,甚至有些灼熱的血液落在了燕非離的身上,臉上。

“誰?!”燕非離猛然一驚,連忙朝着匕首飛來的飛向追擊

輕易的腳步聲,着實讓人驚歎的輕功,前面的人好似在帶路,燕非離微微一陣思索,還是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直到離他們的軍營有些運了,才停了下來。

燕非離也跟着停住腳步。

這是一個秋葉稀疏的樹林,皎潔的月光透過枯技敗葉的樹木投下來,淡淡的光暈,卻是說不出的美感。

“小離,你……來了啊。”樹林裡,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燕非離擡頭看去。

一輛輪椅被人推着慢悠悠,慢悠悠地向他過來……輪子碾過落葉發出的聲音,落入燕非離耳朵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

輪椅上坐着一個彷彿玉一般的男子,一身青色布衣,二十四五歲,容貌清俊,雙目溫潤如瑩玉,眉宇間似有淡淡的光華,比這天上的月色,更是皎潔三分。

初看並不覺得醒目,卻好似永遠朦肫着一層煙霧,引人探看。

青年的雙手放在腿上,衝着燕非離笑着:“……現在,想好了嗎?我的弟弟……”

四目相對,燕非離淡淡一笑,忍不住朝輪椅上的男子稱讚道:“說真的,天下所有人的心計加起來,也不及你的千分之一。”

“不……萬分之一。”燕非離說着話。

轉椅上的男子也是笑一笑……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甚至是病態,笑容卻如蘊有日月靈氣的美玉,淡雅溫潤。此刻,男子看着燕非離淡淡一笑,眼角甚至有些睥睨天下的氣勢:“……呵呵,那又如何?!”

這樣氣韻……燕非離終於點頭,走了過去,在輪椅上站定朝他伸手了手:“現在……給我吧。”

月色下,男子笑得風華絕代。

這一邊。

營帳外,漆黑的夜色中,“捉賊遊戲”還在如火如茶地進行着。

鳳驚燕此刻身上已經濺滿鮮血,那些流血的人都死在她的劍下。

從十四歲那年初上戰場開始,她就明白,在這個地方沒有同情、沒有軟弱,只有不斷地砍殺,不斷地打倒對方纔能活下去。

黑夜裡,飛芒閃過,血肉橫飛。

鳳驚燕毫不留情地對敵人揮舞着手中的利劍,卻總覺得心口隱隱作痛……她卻只能壓抑白己去忽略。

可是,這種疼,好似又是十分熟悉的,隱隱的……可是,她的毒明明巳經解了啊!

腦子暈乎乎的,不能多加思考。鳳驚燕雙手開始無力,每揮舞一次長劍,便覺得手臂有着些微的痠麻。鳳驚燕暗知不好,催動內力,卻引來心口的陣陣疼痛。“小離_”鳳驚燕唾了一聲,卻是沒有人迴應。

鳳驚燕回過頭來,卻是一直沒有看到那個少年!

……周圍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大部分都是敵人的屍體。

鳳驚燕是他們的心目之中的戰神,這些小羅羅本是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下面的人也是這麼想,他們忽略了鳳驚燕臉上掩藏的糾痛表情。

“呃。”微微輕吟一聲,鳳驚燕感覺臉色新新變得蒼白,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上落下,雙手幾乎有些拿不住長劍了。

心口很痛……但她是沒有倒下的資格的!

忽然,敵方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兩步來到她面前,提着大刀向他歇了過來

鳳驚燕心頭一震,舉劍迎上前去。

“當——”嶽器相交,鳳驚燕氣力不濟,竟被對方架開,不由得心下一驚!

敵人笑了笑,隱約是驚喜的笑……迅速地提着大刀,向鳳驚燕砍過來!

鳳驚燕本想運用內力向後退一步的,卻感覺心口又是一陣痛楚,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死亡的感覺從腦子一閃而過。

鳳驚燕感覺到了恐懼。

她不怕死……她只是不想死得如何莫名其妙!

“咚!”

正在這時候,一隻長槍過來,擋在了鳳驚燕面前……

夜色下,鳳驚燕看過去……竟然是顧惜期。

顧惜朝將鳳驚燕擋在身後,手裡的一柄長槍,靈活易動,好似蜿蜒的毒蛇,雖然內力差了些,卻也讓敵人望而生畏。

鳳驚燕站在顧惜朝身後,看着這個男人爲自己廝殺的背景,急然覺得……好熟悉,很陌生。

“鳳將軍。”

“小心。”

顧惜朝將她護在身後。

鳳驚燕懶懶地站着,迷迷糊糊地睜大雙目,總覺得不可思議。

而,燕非離不在,一直不在……鳳驚燕環視四周,他依然不在……

敵人,己被解決。

顧惜朝收了兵器,轉過身去,有些難以置信一般地看着此刻看似有些虛弱的鳳驚燕,伸手想要扶她:“鳳將軍,怎麼了?”

鳳驚燕本能伸手將顧惜朝向由己伸過來手打開:“沒事!”

顧惜朝點點頭。

一件沉默,鳳驚燕忽然開口:“你……爲什麼要救我?”

——救她鳳驚燕的是誰都可以,除了他顧惜朝。恨也罷,愛也罷,他們之間的牽扯都已經過去了。

她不想到這個時候,反而欠了他一個人情!

低頭看着自己被打開的手,顧惜朝迎了一步,淡淡一笑:“鳳驚燕……我只是不想着你現在死,這樣就死……”

——哦,那你希望我如何死?

鳳驚燕忍不住覺得好笑,搖搖手,語調愈發冰冷起來:“既然如此……顧將軍聽我命令,替本將軍好好安撫受傷的戰士,處理偷襲之敵的屍體。今日,本將軍給你記一功。”

顧惜朝蹙一下眉頭。

“若有活口,就用刀撬開來讓他說話,明白了嗎?”鳳驚燕雖然依舊難受,卻用一種傲慢的,以上往下的態度冷漠開口。

顧惜朝隱約應該有些被折辱的情緒,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朝鳳驚燕應了一聲:“是。”

“手下遵命。”顧惜朝就地半跪下來。鳳驚燕終於覺得滿意。

一步一步往自己的軍帳那邊走,身上的疼痛好了一些。想着剛纔經歷過的事情,卻是非常糾結……鳳驚燕這些年來從來不曾依賴過誰,她也確實不需要。她是鳳驚燕,是站神,是羅剎!

然而,當鳳驚燕第一次重新去依賴一個人的時候,卻發現燕非離不在自己身邊。若不是頓惜期,她可能會死掉。這,簡直是一個巨大的諷刺!走到軍帳之前,鳳驚燕終於重新看到那個少年月色下,燕非離站在軍帳口,神色緊張地看着自己走過來的方向。看到了自己,少年臉上掠過一陣驚喜,神色焦急地小跑過來:“主子,你沒事了吧……你……”

少年話音未落,鳳驚燕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怒火,伸腿就是來到自己面前的燕非離的腹部猛然一踢。“呃……”燕非離吃痛地叫了一聲。

並沒有多少內力,只是因爲有些始料未及,燕非離還是被踢得向後退了好幾步,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主子?”燕非離穩住自己,沒有任何責備,只是微微帶着疑惑,眼神澄淨,滿滿的關切,“主子,你……怎麼了?”

鳳驚燕冷哼一聲:“我剛纔讓你跟着我……而你去了哪裡?!”

少年微微低着頭,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只是溫和地看着鳳驚燕,向她走過去:“是離兒錯了,請主子責罰。”

鳳驚燕伸手又是一推!

少年退後了幾步,卻是寵溺地看着鳳驚燕,好似看一個任性孩子一般的笑一笑,繼續向她走過來:“對不起……郭太醫被人殺了,我就追了過去……是離兒不好。”

感覺無盡的煩躁,鳳驚燕看着少年,恨不得取了劍來,將眼前的人殺死了乾淨。然而,看到燕非離好似真誠,好似委屈的眼光,又發覺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

危機的時刻,燕非離沒有在自己身旁又如何。

她鳳驚燕早已經做慣了保護別人的人,而不是被別人保護……雖然危機萬分,她依舊還是毫髮無傷。她,爲什麼要責怪燕非離?少年並不是貪生怕死,也不是不想救他……他只是有事情耽誤了。

但是,風驚然知道由己的心底的那一把長槍,握着它的是燕非離。

“殺郭太醫的刺客抓到了嗎?”

“嗯。”

卻是希望,那時候替她擋去敵人的長劍而不是顧惜朝……

“……算了,主子有些累了。”鳳驚燕輕嘆一聲,更覺得全身疲憊,沒有再看燕非離,只是自顧自地往裡面走。

燭光搖曳。

鳳驚燕在軍帳裡坐定的時候,少年也是十分安靜地在她身邊坐下,然後用溫柔的,甚至有些賴皮的方式纏着她。

“主子……” wωω ☢тTk án ☢co

鳳驚燕也是有些累了,懶懶地做出任何動作阻止,只是由着燕非離這般糾纏着自己。

心口的痛好似一件一件的,鳳驚燕隱約明白自己身上那毒……算是沒有解乾淨!

看來少年替自己拿到的那解藥……

轉頭看身旁的少年,鳳驚燕也沒有責怪他辦事不利。只想着,燕非離再過聰明小心,畢竟經驗尚淺,與趙國的那個人相比,燕非離畢竟道行太淺。

只是,不知道,這毒……又會如何。

自己……這一戰,如何打下去。

這般想着,鳳驚燕感覺嘴脣一熱……少年彷彿某種犬類一般地吻上來,細細地舔弄着。

自然也沒有拒接的心思,鳳驚燕感覺燕非離溫柔的嘴脣,卻忍不住覺得安心了些。剛纔憤怒也淡了一些。

微微一陣猶豫,鳳驚燕伸手托住少年的下巴,肆意地深吻了下去。

少年隱約露出驚喜的表情。

於是,鳳驚燕忍不住加深了動作。

“呃……”粗重的喘息聲裡,兩個人熱切的脣舌交戰。

忽然,鳳驚燕蹙了一下眉頭——她感覺嘴裡一涼,有什麼東西從燕非離的嘴裡度過來,到了她的口中。

少年的舌頭頑固地抵着,眼睛裡帶着誠懇的熱意……那神情,好似霸道地讓自己將那東西吞下去。鳳驚燕微微有些猶豫,終於還是妥協了。

戰場驚變 03 真情假意

妥協地將那冰涼的一顆東西吞下去,鳳驚燕卻發現這一個吻依舊沒有結束。少年灼熱的氣息漸漸讓鳳驚燕無理智可言。

持續的深吻裡,鳳驚燕低頭看着少年,視線相接鳳驚燕就覺得全身熱得不得了。

意識一會兒是有的,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粗重的喘息裡,鳳驚燕忍不住產生一些危機感。

當燕非離放開她的時候,藉着軍帳裡搖曳的燭光,分明看到少年真誠的眼眸。

對於鳳驚燕來說,無論如何,本是該問一句“小離,你給我吃了什麼”……又覺得沒有意義。這話在將那東西吞下去之前詢問,倒說明自己謹慎小心。現在,無論是什麼原因,它都已經到了肚子,大約都已經開始消化了,再問這個,簡直只是搞笑而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忽然伸手環着她,湊過來,近乎賴皮地粘在她身上,微眯着眼睛:“主子,放心吧。離兒會保護主子的……”

保護?!

鳳驚燕感覺心口猛然一聲“轟隆”,再側身看燕非離的時候,只看着他俊美的臉,就覺得厭煩,忍不住冷冷開口:“出去!”

少年自然微微一愣,自然是十分疑惑地看着鳳驚燕。

“出去!”鳳驚燕的語氣更冰冷了一些,總算讓燕非離明白到這不是開玩笑。

“可是,主子……”少年靜靜地看着鳳驚燕,好似在做最後的努力。

“出去!”

燕非離微微一顫,懦懦地站起身來,雖然還有猶豫,看鳳驚燕那般執着的厭惡眼神,終於還是慢慢退了下去。

“主子,有什麼事情可以喚我。”

“離兒就在旁邊。”少年的聲音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

鳳驚燕努力沒有去看他的背影,刻意地將視線撇往一邊——雖然,在視線的另一面,什麼也沒有。

心底忍不住想,若不是燕非離大言不慚地說要“保護”自己,她鳳驚燕絕對不會產生這種依賴人的感覺。

若不是他總這般說……好似給她洗了腦一般。

這時間的事情,本就是“情深不壽”。若是沒有期待,任何傷害也不過是個割皮去肉,尚傷不到骨頭,更不會碰到五臟六腑……若是對別人沒有期待的話。

將責任推給別人一些,自己就會覺得舒服,鳳驚燕愣愣地坐着,想着自己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然而,她確實不過凡夫俗子。

這個夜晚,確實熱鬧。那些交織的兵器的聲音,匯成一曲激烈的戰樂。空氣裡瀰漫着的血腥味道,很快又被凌晨的那一場秋雨給沖刷乾淨了。

第二天,上游的堤壩終於修好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北繼續前行。

“駕!”鳳驚燕揮鞭。

“快!快!都給我快一點。”在鳳驚燕的命令下,隊伍一路急往瑞城。

一路上的干擾,讓鳳驚燕明白,趙軍並不指望派這些蝦兵蟹將來攻下他們,只是阻止他們按時到達瑞城。

她絕對不能順了趙軍的意思!

“主子。”少年的馬騎到鳳驚燕身旁,湊上來,輕輕地喚一聲。

鳳驚燕眯了眯眼睛,卻是沒有開口,與他說一個字。

“燕兒?”燕非離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就連鳳驚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這種“我在和你生氣”“我不要和你說話”的孩子氣想法,自然不會出現在鳳驚燕的腦子裡。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她卻好似依舊這麼做着。

只覺得或許該讓自己冷靜一些,又或者其他。趙國的秋天比齊國更冷一些。那些個凌厲的風,吹得鳳驚燕的心情愈發煩躁。

然而,阻擋依舊沒有結束!

“鳳將軍……”

“將軍,前面的山路旁邊忽然滾下許多石頭……”

“必須先命人搬開……”

鳳驚燕聽這話,自然氣得不輕,卻是沒有說話,因爲一張嘴,牙齒打架就控制不了,這凌厲的秋風。絕對是她最最討厭的東西之一。

但是,即便她不吭聲臉色也足夠嚇人,下面的人是鼓足了幹勁去搬弄石頭。

“是,屬下這就派人去……馬上,馬上!”

大家這麼一陣緊張,幹起活來也就急促了許多,冒了汗,倒也暖和了不少。

只是,鳳驚燕忍不住依然有些發抖的意味。

大軍休憩,鳳驚燕站在小山丘上往北看去,蒼穹遼闊,偶爾掠過的雄鷹強勢而兇猛。

無論多麼氣憤,鳳驚燕依然不可能帶着大隊伍好似這蒼鷹一般從山上飛過去……冷冷地看了下面的人一眼,算是督促。

“主子,還要些時辰,天色也暗了……”

鳳驚燕命令的點點頭:“明天一早大軍便要起程,明白嗎?”

“是。”

得了保證,鳳驚燕這纔回到帳子裡等着。

“鳳將軍,請用。”

“嗯。”

伺候的小兵給她端來熱水,鳳驚燕拿在手裡喝着,卻依然沒感覺多少暖意。

感覺有人走進來,鳳驚燕垂着頭抿了一口熱水。身體依然有些發冷,剛纔在外面站着,吹了些風,這會兒居然都還不曾散去。

“主子……”有人從背後給她披上厚重的披風,鳳驚燕才隱約覺得暖和一些。

只是這腳卻還是冷的發顫,好似冰塊一般地長在她下面,讓她痛苦萬分。

鳳驚燕難受蹙了蹙眉頭,甚至不曾開口。

少年十分敏銳,下望一眼,就立刻毫不猶豫地蹲下來,把她冰冷的腳揣在懷裡。擡起頭,燕非離看着鳳驚燕:“主子,這樣好些了嗎?”

雖然感覺有些窘迫,然而少年手裡的溫度傳到她的腳上,終於令她覺得舒服一些,鳳驚燕自然不會爲難自己,只是自顧自地眯着眼睛,開始休息。

“主子,你已經四天不和離兒說話了……”燕非離就着這般的姿勢,嘟嘟嘴,露出大約是鬱結的表情。

這樣的抱怨……

鳳驚燕忍不住覺得搞笑——這樣的對話,如何說來都是幼稚得十分可笑的。

微微一出神,就感覺嘴脣被熾熱的東西堵住了。鳳驚燕隨意地坐着,少年已經站起身來,正面對着她。被撬開牙關,熱烈地吻了半天,鳳驚燕感覺要透不過氣來了。

猶豫着開始掙扎着。少年卻是倔強地根本沒打算輕易放手,順勢就把她壓倒在椅子上。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吻得都快窒息了,燕非離才從她口腔裡退出來,重重喘着氣,親吻她的脖頸。

鳳驚燕伸手推了推。

“主子……”少年倒也是退後了些,然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卻又是粘上來。湊過頭來,又是要吻她的嘴脣……那樣執着的模樣,簡直有些無賴了。

這般想着,鳳驚燕難免有些出神,就感覺又被含住了她還是閉緊的嘴巴,被撬開了肆意深吻着。

脣舌的交纏裡,鳳驚燕想着——少年的耐心若用在其他地方,完全是可以褒獎的。

而,耐心用在這裡,也並不是一無用處。阻擋的情緒被慢慢吻得消散,鳳驚燕在一而再的失防裡,被吻得全身哆嗦無力。

本事安分地抱着她後背的少年的手,卻開始有些失控了,曖昧地探進衣服內,摸上她的後背。

全身一顫。

“小!離!給我住手。”鳳驚燕冷冷地呵斥一聲,然而微紅的臉頰,有些雜亂地交織而成的髮絲,還有微微加重的喘息聲,都令這個命令大大地打了折扣。

然而,燕非離還是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將嘴脣從鳳驚燕的嘴邊移開,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好似驚喜和滿意的表情:“主子,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真好。”

……這樣的對話,簡直應該發生在兩個孩童之間,賭氣嗎?不說話?

真是莫名其妙!

這樣的對話,居然出現在燕非離和自己之間,鳳驚燕想一想,都忍不住覺得詭異得厲害。

然而,它確實發生了。

而且最先變得詭異的,正是鳳驚燕自己。

“罷了。”鳳驚燕搖搖頭,感覺少年溫熱的身體向自己靠近,也不想難爲自己,“小離,你過來抱着我,給我取暖。我還有些東西要看,耽誤不得。”

“……是。”雖燕非離答得爽快,雖然只被鳳驚燕當做一件取暖的器具,居然沒有一絲不快。說話間,少年笑笑的走到鳳驚燕身後,將她賴皮地抱着。

對於鳳驚燕來說,在秋冬季節的燕非離是愈發令她着迷,那樣溫暖的身體,在這種寒意裡,對於她自然透着些致命的吸引力。

舒服的感受背後傳來的熱量,鳳驚燕低頭看起文書。

——“鳳將軍。”

——“顧某可以進來麼?”

軍帳外,忽然傳來顧惜朝的聲音。

軍帳之內,燕非離本是從背後將鳳驚燕環着,讓她懶懶的靠在自己身上,這會兒任性地冷哼一聲,熱氣吐在鳳驚燕身上,也是說不出的舒服。

少年的身體又是暖和,又是柔軟。鳳驚燕縱容自己在這一種天堂一般的觸覺裡沉淪下去,低頭看一些文書,卻也是懶懶的。

被顧惜朝打擾了,鳳驚燕忍不住有些不快,倒還是開口:“進來。”

顧惜朝俯身邁進軍帳,視線落在鳳驚燕身上,也只是淡然。透過鳳驚燕,落在燕非離身上,卻忍不住露出陰沉的表情來。

猶豫了一下,鳳驚燕還是將文書都慢慢收了起來,擡頭看顧惜朝:“顧將軍,又何事?”

語氣平緩,畢竟欠着顧惜朝一個人情,鳳驚燕對他倒是客客氣氣。

自顧自地在鳳驚燕面前坐定,顧惜朝眼角忍不住有些輕蔑:“鳳將軍,非離公子畢竟是副將……您讓他這般,在下人面前會留下話柄的。”

這樣嗎?

顧惜朝的話剛落,鳳驚燕就感覺身後的少年更是往自己身上貼了貼,甚至還將他的下巴抵在鳳驚燕的肩膀上,若有似無地撩撥着、把玩着她的髮絲。

雖然都不過是一些小動作,鳳驚燕還是隱約瞭解了燕非離的意思。

——我願意。

大約是這樣吧,鳳驚燕縱容地想着。

“顧將軍,你找本將軍,不會也是如那些讒言的小人一般,管這些小事吧。”鳳驚燕此話一出,立刻讓顧惜朝有些窘迫了。

畢竟,無論燕非離是不是一個副將,他首先是鳳驚燕的下人。所有鳳驚燕的下人,怎麼伺候,都是她鳳驚燕的事。

怎麼算,顧惜朝也是沒有資格去管的。

“鳳將軍!顧某隻是提醒你……”

聽着聲音,鳳驚燕看着顧惜朝,隱約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壓抑着的兇猛感情。或許是厭惡,或許是恨意……這些情緒之前是一定能傷到她的,但是現在顧惜朝又成了千萬個討厭她,仇恨她的人物之一。

並不會又多少特別。

除了上一次顧惜朝救了自己,鳳驚燕想着回京必須要給他好好討些獎賞。若是他不喜歡,這個駙馬之位,她也會幫他推掉。

然後,救沒有更多了。

鳳驚燕重要是釋然了:“謝謝提醒,不過是小事而已,不勞顧將軍操心。若沒有其他的事情……”

“鳳將軍,雖然是小事,卻可能釀成大錯……請將軍自重。”顧惜朝打斷了她的話,冷着眼睛看她。

見她一點兒也沒有反思的意思,終於傲然地冷哼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表情急躁地往外走去:“那顧某就先行告辭了。”

鳳驚燕看着他的背影點點頭。

“咚”的一聲,是顧惜朝走過的地方響起,大約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顧惜朝卻好似太過氣憤,又或者太過急切,居然沒有發現。

知道顧惜朝離開了,鳳驚燕才吩咐燕非離::“看看那是什麼東西,給我取過來。”

“是,主子。”燕非離乖巧地應一聲,俯身走過去將那東西撿起來,然後,遞給鳳驚燕。

鳳驚燕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上好的療傷的藥……想着上一次自己心口發疼的時候,顧惜朝應該是猜出了什麼來。

這些藥自然是不一定有用的,畢竟自己身上是中毒吧。而且這段時間來,鳳驚燕身上的毒也不曾再發作過。

這,簡直是多此一舉了。

只是……今晚,想來顧惜朝應該是特意給自己送來的,這裡面含着的深意,又讓鳳驚燕覺得恍然。

正隱約有些發愣,鳳驚燕感覺肩膀處微微一疼,好似被蚊子輕咬了一般的疼痛。“啊”的輕輕地叫了一聲,鳳驚燕轉過頭去“不許你想他!”燕非離在鳳驚燕的背後,猛然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低吼一聲,聲音霸道得有些稚氣,簡直是小孩子的任性撒嬌。

然而,鳳驚燕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吃這一套。

“好。”淡淡一笑,鳳驚燕朝着少年點點頭,將那個東西隨意地放在一邊,縱容地開口。

燕非離大約是覺得滿意了,伸手將鳳驚燕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神熱切地看着她:“也不許想別人。”

“好。”

少年終於滿意的笑了。

四目相對,嘴脣好似有了磁石一般的吸引力,只是放在一起,它們就要自動粘在一起了……曖昧到讓人發紅的氣氛裡,鳳驚燕卻忽然聽到一陣遼遠的聲音。

“嘟……”

“嘟嘟……嘟……”

意識到那是什麼,鳳驚燕猛然將燕非離推開,眼神變得有些發光。

“主子?”少年被猛然推開,好似有些無措的表情。

“你,坐着等我,不許出來!”鳳驚燕又往前躍了幾步,回頭朝燕非離低吼一聲。

少年隱約蹙了一下眉頭,卻是安靜地原地坐下,擡頭看着鳳驚燕,朝她微微一笑,語氣誠懇:“是,離兒等你。”

不再理會燕非離,鳳驚燕運足輕功,飛奔出去。

“嘟……”

“嘟嘟……嘟……”

雖然有些遙遠,鳳驚燕自然是記得這個聲音的。那個時候,她呆在“醫聖”身邊,每天晚上都無法睡去,那些糾纏她的噩夢就好像獠牙叫囂着要將她吞入腹中的野獸,而那個被人稱爲“醫聖”的老頭,就是用葉子吹奏這樣的聲音哄她入睡的。

而現在,世間唯一還會吹奏這種聲音的人,只有楚憐!

楚憐……楚憐!

楚憐,她現在怎麼樣了,她過得還好嗎……還有自己身上的毒……她應該是無意的吧?

鳳驚燕的情緒焦急得有些失控。她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一下,如果楚憐真的背叛了她,那麼這聲音或許就是將她引入地獄的號角。

她本不是應該輕易地這樣衝出去的!

如果她真的足夠無情,足夠冷靜。

然而,鳳驚燕的身體就好似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有了自己的動作。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鳳驚燕難以抑制地急躁着。

山丘,月色,人影。

那個背對着鳳驚燕的女子,體型好似肥圓了一圈,還有圍繞在她身上的陰暗氣氛,也不像是屬於楚憐的。

那個醫術決絕的女子,其實不過是一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小女人,臉上依然還能露出令她嫉妒的,肆無忌彈的笑容來。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楚憐……”鳳驚燕試探地喚了一聲。

山丘上的人影轉過來,看着鳳驚燕愣了愣,好久才反應過來:“燕燕,你來了?”

鳳驚燕上下打量着她,總覺得難以置信一般——真是楚憐,又或者不是?楚憐身上那種生機勃勃的生命力好似被什麼東西吸走了,變得令鳳驚燕有些陌生。

是誰將她變成這樣的?

鳳驚燕的眼底忽然掠過一陣殺意。

“楚憐,你回來吧。”鳳驚燕不想多做猜測,無論那一個趙逸到底對楚憐好或者不好。藉着月色,她分明在楚憐身上看到了痛苦情緒。

無論如何,這個女人沒有在自己身邊那時快樂。

“楚憐,你果然是應該呆在我身邊的……”鳳驚燕嘆了一口氣,說着話,一步步向楚憐走過去。心底的情緒很糾結,她是想楚憐過的好,但是既然她過得不好,那麼她似乎該繼續陪着自己了。

“現在回來,你想要什麼珍寶,我都派人去給你弄。”言語間,鳳驚燕語調裡帶上了十分清晰的低聲下氣。雖然還不至於懇求,對於鳳驚燕來說,已經很不容易。

這是楚憐才能享受的待遇。

楚憐卻是“呵呵”,停了停,然後將口中的樹葉隨意一扔:“燕燕,你也變了……我忽然發現原來你也可以這樣嫵媚啊。”

月色下,鳳驚燕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有完全散去。嘴脣因爲寒冷,微微泛着紫色,髮絲有些雜亂,真個人透露着一種奇妙的柔弱。

楚憐“咯咯”地笑着:“燕燕,我忽然發現你纔是這天下最天真的人,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呢。”

鳳驚燕停住腳步,在山丘半腰擡頭疑惑地看她。

“過來,燕燕,其他別說了,我替你把把脈。”楚憐努力裝出自然地模樣,“咯咯”一笑,衝鳳驚燕勾勾手指。

微微一猶豫,鳳驚燕將自己的命脈伸過去,放在她的手心裡。

月色下,楚憐抓着鳳驚燕的手腕,小心的感受着。平日裡的楚憐或許瘋瘋癲癲,然而身爲醫者,她又是嚴肅認真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

替鳳驚燕把着脈,楚憐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越來越痛苦,陰沉着臉,又忽然掉起眼淚來。

“怎麼了?”感覺有幾滴滾燙的淚珠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鳳驚燕驚訝地擡起頭,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甚至不知道楚憐是爲什麼在哭,鳳驚燕有些驚慌失措。

“燕燕,我真該殺了他!我真該殺了他!”楚憐將鳳驚燕的手腕緊緊地抓着,整個人不能抑制地激動起來,身體好似有些瘋狂地顫抖着。

鳳驚燕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卻並不能妄加評論,只是伸過另一隻手,將楚憐眼角的眼淚擦去。

楚憐的情緒越來越糟糕,整個人激動而痛苦。

“楚憐,我還能活多久?”鳳驚燕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詢問。

楚憐卻是不說話了,只是低着頭“啪啦啪啦”地掉眼淚。

鳳驚燕嘆了一口氣。

“沒事的,燕燕,你安全了。”楚憐的聲音帶着哭腔,卻又假裝歡樂,“有事的不會是你,是別人……”

又是一陣沉默。

“楚憐,什麼都別管,你回來吧。”並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唯一清楚地是,楚憐過得很痛苦。在這之前,鳳驚燕几乎沒有看楚憐哭過。

而,現在她這般哭着。

帶着哭腔,楚憐低吼一聲:“我說過的,我要把他的手也廢掉,將他好像屍體一般地放在牀上,讓他什麼也做不了!”

“我說到做到!他就配乖乖躺在牀上,當一個禁臠!他是一個混蛋……”

楚憐口裡的他,大約是指趙逸。鳳驚燕看着她……明明是決絕的眼神,然而在她這一個旁人看來,卻也能輕易看得出,這些話,楚憐一個做不到。

不是不能做到,是做不到。

“燕燕,”楚憐微微擡頭,眼睛裡流下的眼淚讓她的胭脂都糾纏成一團,說不出的恐怖和醜陋,“對不起。”

“別道歉。回來吧……好嗎?”鳳驚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樣的楚憐落入她眼底自然是陌生的,卻又讓她確定,依然是那一個她。

楚憐卻是答非所問:“他只是在利用我……呵呵,是的,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你喜歡我嗎?”

“當然。”

——是當然喜歡,還是當然不喜歡?

又有誰知道。

“該醒了。”楚憐倔強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整個人就像畫花的貓,狠狠地吼道,“我大爺的,別以爲全世界就他最聰明,我楚憐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說罷,楚憐便運足輕功,從鳳驚燕手臂裡抽身離開,苦笑着對她說:“燕燕,我走了。”

“玩什麼別玩感情。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頓了頓,楚憐笑得更苦了,“現在,遲了。”

愣愣地看着楚憐的背影,鳳驚燕感覺手裡一空。

腦子裡“嗡”“嗡”地響着,再看四周,什麼都沒有,倒好像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只是手腕上留下的眼淚的痕跡,灼熱的氣息已經消散,只剩下愈發冰冷的感覺。

獨自一步一步地往軍帳裡走,鳳驚燕耳朵裡還響着楚憐的聲音。這個楚憐有些陌生,好像不是原來的那一個。

又或者人都是會變的,她鳳驚燕有些太自以爲是了。

她自己又何嘗沒有改變……

忽然,鳳驚燕感覺一陣恐慌。

走到軍帳裡德時候,少年靠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好像是睡去了。

鳳驚燕慢慢地走近他,看到他長而直的睫毛上下抖動,筆挺的鼻子,紅潤而單薄的嘴脣。正是一個好看的人。

一瞬間,鳳驚燕忽然起了殺意。

若是這般讓他死在自己面前,那該多好。從此以後,她鳳驚燕再也不會如此患得患失,變得好似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然而,鳳驚燕知道現在自己是做不到的。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鳳驚燕的腦子裡浮現出這一句,又想到了剛纔楚憐的模樣,忽然舉得全身無力。

那是一種被命運玩弄的無力感。

即使她是鳳驚燕,即使如今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她的武功,都不能從這裡面脫離。

“主子,怎麼了?”燕非離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的眼睛,昏暗的燭光下,此刻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

鳳驚燕擺擺手,有些煩躁地轉過頭去:“沒事,你睡你的。”

少年卻笑一笑,用手托住鳳驚燕的臉,讓她看着自己。頓了頓,又朝她呵了幾口氣:“外面有些冷,你卻把披風給丟了。”

笑了笑,燕非離卻說:“不過離兒喜歡主子這樣,看起來不會照顧自己……這樣的話,就比較需要我了。”

看燕非離笑得一臉溫和,鳳驚燕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

剛纔愣愣的,不覺得,這會兒,鳳驚燕真的感覺一陣寒意。

“主子……”少年湊了過來。

燭光搖曳,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只記得嘴脣相碰時腦子裡漫天焰火般的感覺。等鳳驚燕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吻得快要透不過氣了。

身體的接觸令鳳驚燕安心,好似眼前的人都好似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一般,這種奇異的感覺令她愈發縱容燕非離。

脣舌交纏着,舌頭相碰觸,背上就一陣陣發抖,像要吞了對方般難分難解,纏綿的快感令鳳驚燕呼吸困難,眼前一片絢爛的顏色,大腦卻完全空白——於是,什麼都不用多想。

這個吻,愈發激烈得快窒息了,原因卻是因爲鳳驚燕。

少年依舊如昔。

鳳驚燕卻好似急迫地要感受燕非離的氣息,以至於熱切近乎飢渴地在他口腔裡點火。

燕非離的眼睛裡露出驚喜的光芒,於是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太過激烈的親吻,將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以至於這個狂熱溼潤的吻終於結束,嘴脣微微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怎麼了?”

兩人都還在急喘,感覺得到互相的溫熱氣息吹拂在臉上的曖昧微癢。嘴脣仍然貼得很近,只要再往下一公分,就又可以親吻了。

“沒什麼。”短暫的意味不明的沉默裡,鳳驚燕又主動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少年立刻被點燃了。

嘴脣溼軟碰觸的感覺實在太好了,鳳驚燕呼吸沉重,動彈不得地任由那舌尖深入糾纏……直到全身周圍都被少年的氣息包圍,才覺得舒服一些。

感覺到鳳驚燕的異樣,燕非離愈發狠狠吻了她。吻得她全身都興奮得發起抖來,而後把手探進她衣服裡,揉着她的臀部和後背,弄得她不住喘息輕吟,兩人極致地熱吻,狀若瘋狂……

鳳驚燕想着,這一刻,她應該是安心的。

戰場驚變 04 殺掉非離

一路向北,依舊險阻重重。

鳳驚燕雖然心急,卻也沒有在下面的人面前太多情緒來,她知道自己是他們心底的定海神針,無論如何是要繼續發揮這個功效的。

腦子裡卻情不自禁地回想着楚憐的話來。

女子與男子相比,並不會顯得笨拙,甚至會更聰明。然而,許多時候,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被眼睛矇蔽。

趙逸?這個男人到底在做了什麼?還要繼續做什麼?

鳳驚燕知道她現在要冷靜,卻只覺得身邊的每個人,每一件事情,都令她煩躁了些。

這一路的行程,都好似走入了一個敵人佈置好的陷阱裡。

——叛徒,是誰?

“主子。”少年笑盈盈地貼上來,溫潤的表情,很容易讓人沉溺。

鳳驚燕轉頭看他,無論燕非離要什麼,他現在都是應該滿足了的。讓一個人完全忠誠的方法,不是將他的慾望填滿嗎?

“小離,這一路的路線是你和燕三研究出來的吧?”鳳驚燕好似很不意地問着。

從齊到趙,鳳驚燕身邊沒有比燕三更熟悉的人了。而燕非離本事趙國人,長大之後,也是來這裡幾次的。

讓他們兩個人各自研究自己的路段,然後結合起來給她。這當然是最好的計劃。可是,如今卻變成這樣的狀況。

“主子。”燕非離嘆一口氣,神色有些糾結,“我都說燕三不可信了,主子又不聽我說。”

鳳驚燕看過去,少年一臉真誠。

“嗯。”鳳驚燕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伸手摸着少年的臉頰,“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說到這一句,鳳驚燕不免動情,連呼吸都變了些。

少年微微低着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好一會兒,忽然又伸手將鳳驚燕抱着:“燕兒,我們離開吧。”

“打戰一點都不好玩。”

被燕非離如此的童言童語給逗樂了,鳳驚燕笑一笑:“小離,別異想天開了,想一想怎麼樣才能讓隊伍儘早到了瑞城吧。”

燕非離搖搖手:“怎麼能算異想天開呢,也不是不可能的……” щщщ¸ ттκan¸ ¢ o

鳳驚燕沒有理會他,只是讓他出去。

後來招呼燕三進來。

“主子,我知道您不相信我。燕三不怪主子,可是,主子,你也要對十一多加小心。”燕三跪着,有些倔強地開口。

鳳驚燕冷冷地聽着。

前面是迷霧一片,鳳驚燕只能半眯着眼睛,摸索着前進。

只是,夜晚來臨的時候,鳳驚燕忍不住更加糾結地抱着燕非離,止不住這種抵死纏綿一般的感覺。

“燕兒,你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不一樣。”少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鳳驚燕加深了口中的熱吻。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鳳驚燕變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是換了行軍路程,甚至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然而,一切依然是來不及了。

“籲,籲……”鳳驚燕拉了拉繮繩,動作瀟灑地從馬上一躍而下。長長的,黑色髮絲透過頭盔露出來,隨着秋風徐徐飄着。

“鳳將軍?”

鳳驚燕全身一顫,隱約有不好的感覺:“說?”

“……回鳳將軍,瑞城已經被攻下。”

鳳驚燕感覺眼前一黑,這一路上她都有一種被人完全掌握了行蹤,然後不停地被糾纏的感覺。這會兒,鳳驚燕終於證實自己的感覺有多麼正確而已。

“敵軍已經擺好陣勢……戰場將在瑞城前面的‘清雅’草原。”

“清雅草原?”鳳驚燕呢喃地重複一聲。

與趙國相比,齊國的戰士更適應的是城牆內外攻守之戰。而,趙國,幾乎可以說是馬背上的國家。

鳳家軍的馬術在齊國可算一絕,然後放在趙軍面前也不過爾爾。

這是更加沒有優勢的一戰。

然而,鳳驚燕自然是要繼續打的,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她也是見過的,只是,這一次她卻從未有過的有些恍然。

“原地紮營,準備攻戰!”鳳驚燕開口命令。

“是,鳳將軍!”

“是,鳳將軍!”……後方的軍隊響起的聲音震耳欲聾,聲音裡大約帶着疲憊,卻也帶着些希望和興奮。

鳳驚燕從不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在這些人心目之中的分量。這一聲“戰神”並不是隨便可以叫的,這是她的地位,也是她的責任。

“都起了……”鳳驚燕語調冰冷,一副上上的氣勢,“哪裡來這麼多規矩,上下齊心,凱旋而歸,纔是正道。”

“是。”洪亮的聲音,震動天地,顯然雖然遇到了如此境地,他們卻並不完全擔心。只要鳳驚燕依然在這裡。

天空遼闊,嗒嗒的馬蹄聲自遠而近

“主子,主子……”一路喊着,碧蓮從馬背上跳下,衝着鳳驚燕看着,表情凝重。

鳳驚燕“嗯”地應了一聲,朝她揮了揮手:“碧蓮,跟我進來。”

碧蓮朝着鳳驚燕跪下身來,擡頭便將一本文書遞給鳳驚燕:“這是我們的探子查來的,都是拼了命的。”

雖然是如此淺描淡顯地一句話,鳳驚燕卻隱約感覺到裡面隱藏着的風浪,卻也沒有多言,只是朝碧蓮開口:“好好安撫他們的家人。”

“是。”

鳳驚燕看着文書內的信息——趙軍這一次分爲左、中、右三隊人馬,分別是十萬、十五萬、十萬。

而中間這一對人馬的主帥,正是趙逸!

鳳驚燕眼前一陣思索,忽然感覺眼前一亮:“碧蓮,你聽過田忌賽馬的故事嗎?”

碧蓮點點頭:“古有大將田忌,很喜歡賽馬,有一回,他和齊威王約定,要進行一場比賽。他們商量好,把各自的馬分成上、中、下三等。比賽的時候,要上馬對上馬,中馬對中馬。下馬對下馬。由於齊威王每個等級的馬都比田忌的馬強得多,所以比賽了幾次,田忌都失敗了……”

呢喃着重複着這個故事,碧蓮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張大眼睛:“主子,原來你想……”

鳳驚燕的手指在文書上微微撩撥,衝着碧蓮點點頭:“我們何不也分爲左中右三隊……讓我們的下等力量,將趙軍中央的強軍引走。然後,兵力充足的左右翼,將敵軍的左右攻下。調換一下比賽的出場順序,也許就得到轉敗爲勝的。”

碧蓮點點頭:“可是……怎麼用很少的兵力,引走敵軍的中央兵力。”

“誘餌……”

“什麼誘餌?”

鳳驚燕笑了笑:“我!”

碧蓮驚訝地擡起頭,全身一顫。

鳳驚燕雲淡風輕。

雖然想到了如此的計謀,然後真正付之於行動的時候,又是不能有萬分差池的。其中只有有一點兒外泄的痕跡,趙軍就能很快想到對策,一舉將齊軍拿下。

下面的士兵不過只是按命令行事,完全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即使是副將,鳳驚燕也可以臨時再吩咐。

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部署和佈置,除了碧蓮,她並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夜色明媚,戰鬥的火焰一觸即發!

“主子,你在嗎?”

鳳驚燕將手裡的兵法布略圖收起來,然後擡頭朝前面看了看:“小離,是你?”

燕非離“嗯”地輕笑,然後將一碗熱粥端起來:“主子,你都還沒吃東西,就算明天的戰事多麼危機,你也是不能不吃東西的。”

鳳驚燕疑惑地看着他,那樣淡然的表情,實在不像是一個將要打戰的人,而且是第一次正式戰場。

即使是她,第一次真正上戰場,也是瑟瑟發抖的。

燕非離笑起來雅氣裡帶着難以抵抗的溫柔,確實很迷人。

“小離,你不怕嗎?”鳳驚燕隨意地問一聲。

少年淡淡一笑,臉上滿是嫵媚而撒嬌的神色,整個人向鳳驚燕靠近了一些,然後探上去,吻了一下鳳驚燕的額頭:“我只怕主子不要我。”

鳳驚燕搖搖頭,伸手摸了少年細碎柔軟的頭髮:“傻瓜。”

無論如何,燕非離平靜的情緒還是安撫了她,鳳驚燕身邊,此刻確實不需要一個膽戰心驚的人,徒增她更多壓力。

少年的冷靜,令她更加喜歡。

另一面,趙國軍營。

趙逸安靜的坐在輪椅上,月光從天上撒下來,落在他手底漂亮的青瓷杯子裡,搖曳成魅惑的形狀。

只不過是一杯熱水,他不能喝酒,這會兒端在他手裡卻好似散發出迷人的芬芳,魅惑得人想去輕嘗一口。

“太子殿下……”一個全身紅色,容貌豔麗的女人仿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

趙逸轉頭看去,雲淡風輕:“你看,一切就要開始了……”

看看遠處,趙逸淡漠一笑:“他們都是這盤棋裡的棋子,而我是那一個執棋的人。”

紅衣女子風翩揚“呵呵”一笑,修長的手指搭在趙逸的肩膀上:“呵呵,天下人的心計加起來,也不抵太子殿下的萬分之一啊。”

頓了頓,忍不住又笑:“還是我們太子的親胞弟瞭解你啊。”

趙逸淡淡一笑:“你聽見了?”

風翩揚笑得嫵媚,伸手勾勾手指:“我都做了你的暗衛了,這樣忠心耿耿了,你不會還想廢掉我的耳朵吧?”

她,風翩揚,本是一個瀟灑的女人,武功決絕,是趙國武神風夜的 唯一傳人。

她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她性感妖嬈,眼睛明亮,笑起來還是很令人心動。見到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歲的女人。

這三十年來,風翩揚的確沒有虐待過自己;她懂得在什麼樣的場合穿什麼樣的衣服,懂得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話,懂得吃什麼樣的菜時喝什麼樣的酒,也懂得用什麼樣的招式殺什麼樣的人。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

特別是享受……男人。各式各樣的男人。

風翩揚曾經不是一次說過:“如果說男人的成就是征服天下的話,女人的成就或許是征服男人。”

被罵作淫娃蕩婦也罷,被看成性感尤物也好,她風翩揚自顧自地活着。

在她身下的男人沒有上千也是過了百的,他們愛慕她,依賴她,他們之中不乏曾經是冷若冰霜的男子,卻也是在她身旁化成了一灘水……她一直以爲自己可以這般肆意地活下去。直到遇到趙逸!

一物降一物,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纔是真正的尤物啊!時時刻刻,風翩揚恨不得自己一下子撲過了,一口就將他吞掉。

若是她有那樣的機會的話!

“翩揚,我沒有想廢掉你的耳朵,我只是以爲你總該知道什麼可以知道,什麼不能知道。”趙逸緩慢而輕柔地開口。

風翩揚確實不以爲然,伸手用手指一下,一下挑弄着趙逸的胸口:“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捨得殺了我?”

趙逸搖搖頭:“你的武功,只是這種程度的錯誤,我的確捨不得。”

“呵呵,只是因爲我的武功嗎?”風翩揚手裡的動作越來越曖昧,口中吐出的熱氣,帶着男人難以抵制的淡香,玲瓏性感的身體貼上來“我和那個楚憐相比,是哪裡差了?”

趙逸表情一冷,伸手猛然將風翩揚推開:“我說過,別在我面前提她,你沒有資格。”

風翩揚向後退了好幾步,腳在地上滑動的時候,還留下了不深不淺的痕跡。

哼!趙國都說她風翩揚武功卓卓。若是她沒有碰上趙逸,那該多好,她都以爲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該死,該死,爲什麼讓我遇上他!

拍拍手,心情有些不快,風翩揚冷哼一聲:“太子殿下,別把自己想得太高尚,說到底,她楚憐不也是你手裡德一個棋子。”

趙逸微微一愣,風翩揚已經十分曖昧地湊過去:“怎麼樣,萬里江山一盤棋的感覺好嗎?”

頓了頓,又笑:“或者,有些寂寞?”

“讓姐姐來陪陪你……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風翩揚又被一掌推遠了——該死的男人!

夜色浮躁,齊國軍營。

眼前是迷迷糊糊的黑色,鳳驚燕感覺許多獠牙叫囂着的野獸猛然向自己撲過來。

她拔出長劍,殺掉的,卻是自己的手下。那些還眨着眼睛的新鮮的頭顱,眼睛裡還泛着紅絲,衝她呼喊:“鳳將軍,救我,救我……”

“啊!”鳳驚燕驚叫一聲,從牀上跌坐起來。

慢慢張開眼睛,卻發現外面天色依昏暗,巡邏的戰士的腳步聲好似踏在了她的心口上。

“主子?”身旁的少年纏繞上來,整個人顯得柔弱而溫熱。

鳳驚燕忽然有些不肯定了,很多時候若是連自己都不信任自己,那麼一切就變得有些糟糕了。

“……”燕非離又好似說了什麼,鳳驚燕沒聽清,她耳朵裡想多了一層膜,外面的聲音聽不真切。

燭光明晃晃的,她有點睜不開眼,像是突然盲了一樣。

“主子,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少年的笑容過分的明媚淡定。

“我會保護你……”

“主子,你可以相信我……”

少年笑得嫵媚而淡然,鳳驚燕這會兒聽清,卻覺得有點恍惚,只覺得睡意全無,腦子裡嗡嗡地叫喚着。

感覺少年溫柔地身體纏上來,鳳驚燕卻是沒有一點興致。

想了想,鳳驚燕自顧自地邁出軍帳:“我出去走走,小離,你呆在這裡。”

少年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擡起頭抱怨地看着鳳驚燕:“主子,你都不曾認真聽我說過話。”

“主子……”

看着他撒嬌的摸樣,鳳驚燕搖了搖頭。

月高夜深。

鳳驚燕纔出了軍帳,就看到碧蓮臉上慘白,神色恐懼地朝鳳驚燕跪下來。

“主子,剛纔有人送來這個。”碧蓮說這話,朝她跪了下來,然後就向鳳驚燕遞上一封書信。

鳳驚燕蹙一下眉頭,伸手接了過來:“誰送來的?”

“現在還不知道,好像是一個附近的孩子。但是……”

鳳驚燕大爲不耐了,陰沉道:“但是什麼?也不用浪費那力氣了。你把這裡面的東西弄出來讓我看看。”

“是。”碧蓮好似有些猶豫。

那一封摺疊的紙才被拆開來,鳳驚燕就感覺頭腦恍惚。

鳳驚燕只瞧了一瞧,就覺得自己像是進了另一個巨大的噩夢裡。這個噩夢似曾相識,又好似第一次做到,這讓她有了種神遊版的恍惚感,大腦卻又被刺激得無比清明。

她咬着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往下看,全身緊繃,略微顫抖,又高度清醒,眼神都變得透亮而強勢,和之前的因爲噩夢就能流冷汗的虛弱女子完全不像一個人。

等她把書信上那龐大又詳盡的記錄全部看完,鳳驚燕嘴裡便“哈”了一聲,而後又不由自主般地,嘻嘻笑了兩聲,陰惻惻的。

“奪了我們齊軍的糧草給趙軍當軍糧……”鳳驚燕仰起頭,回想似地看着天空,嘆道:“到是聰明厲害。”

跪着的碧蓮沒有說話。

頓了頓,鳳驚燕沉默着,又將過去的那些記憶全部回想了一遍,讚揚:“有本事,真是有本事,這一件一件,一樁樁,都設計得很完美。”

——真不愧是兄弟,最擅長的,也不過是利用女人。

鳳驚燕想着楚憐滿臉淚痕的摸樣,忍不住感嘆一番:“……還有這耐心。”

碧蓮微微一顫,連忙開口:“主子,可能並不是這樣的,可以再調查一下。”

“你是這樣想的?”鳳驚燕笑了笑,卻是笑得十分虛假,“說到底……我居然讓一個趙國太子的胞弟伺候了這麼久,也該是滿足的。”

碧蓮大約是看出了鳳驚燕有些絕望的眼神,還沒回過神來,卻只是不再說話。

鳳驚燕轉頭看着別處:“這一次來這裡的路程,也是他設計的。”

忠心耿耿的碧蓮臉色蒼白:“是的,可是,主子……”

鳳驚燕想了想,又不由又笑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好膽色。”

碧蓮想要開口安慰,鳳驚燕卻是遙遙手:“是我太小看他了。”

爲了弄倒她,趙國竟能做出這樣大的犧牲。別的不說,這一份耐心也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少年那麼高貴的身份,俯身到自己腳底來伺候自己。

花那麼大力氣,步步爲營,溫柔、耐心、撒嬌……終究是成功把她攻陷了。

那般收放自如的演技,凡人所不能及的隱忍,天下絕無僅有的耐心。真正是個人才,日後可能能……一代霸王?

誰說不是呢!

那個趙逸雖然也是厲害,畢竟身體不好,若是歸去,隨便他是有子嗣沒子嗣,都是沒有人可以鬥得過燕非離吧。

她救的好人!她養的好人!她寵愛的好人……

鳳驚燕淡然地站着,近乎瘋狂的情緒慢慢消去。人就又加倍地睏倦似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有些少有的,僅有的那種虛弱感。

過了一陣,鳳驚燕朝碧蓮吩咐說:“現在,立刻讓人殺了他。”

碧蓮微微吃驚:“主子,這……”

“殺了他!”鳳驚燕冷言說道。

“這個書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主子……”碧蓮這會兒卻好似忍不住站在了燕非離那一邊。

鳳驚燕依然只是冷漠開口:“碧蓮,楚憐曾經說過,他和趙逸很像。”

“主子……”

“現在想想,果然是很像的……殺了他。”鳳驚燕開口命令着,絕望地閉上眼睛。

“是,主子。”

鳳驚燕回到軍帳的時候,已經沒有看到少年的蹤跡。

周圍很乾淨,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留下一點血絲。

雖然那文書簡直可以說證據卓卓,然而也不是沒有漏洞,鳳驚燕這般冷酷的命令,隱約有些:“寧願我負天下人,不能讓人天下人負我”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砸恐懼。

這個時候,那個人大概已經是一具破了個洞的屍體了。再也不會動,不會笑,不會再用那樣的真摯的眼神看着他,叫他“主人……”

冰冷的汗又像蛇一般在背上蜿蜒開,鳳驚燕沒邁出一個步子,有些顫巍巍的。

沒有那麼溫熱的身體躺在身邊,鳳驚燕自然是不可能真正安然睡去的。

一閉上眼睛,全是噩夢。

然而,她除了是鳳驚燕,還是齊國的鎮國大將軍,她是不能倒下的……感覺頭下的枕頭一陣溼熱,鳳驚燕微微一愣,伸手一摸。

居然是自己的眼淚。

鳳驚燕咬牙把那溼熱的東西又逼回了眼睛。

第二天,天氣倒是晴朗。

按着原來的計劃,鳳驚燕將隊伍分成十三萬,五萬,十三萬,三支隊伍,卻並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只是逐個逐個地讓各自的統帥過來,私下吩咐。

而她帶着五萬的隊伍,引開趙軍的十五萬。

殺人,殺人,殺人!

軍鼓震天!

浩瀚的人馬整齊地排列着。

鳳驚燕策馬在隊伍最前面,看着飛揚的沙塵,心底微微一沉:“我們會贏的!”

“鳳驚燕!”

“鳳驚燕!”

戰士們呼喊着她的名字,近乎用一種膜拜的語氣。

鳳驚燕也忍不住想要膜拜自己——她是多麼的堅強,多麼的強大,多麼的無情。

一切按計劃行事。

鳳驚燕是這般吩咐下面的主帥的。於是,左中右三軍一齊向敵軍衝過去。

而鳳驚燕是中翼部隊的領袖,自然是吸引了趙軍中翼的視線。

“鳳驚燕!她在那裡……”趙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便好似有許多向她衝過來。一切似乎非常順利。

鳳驚燕氣勢卓卓,揮劍一搏,忍不住有些發泄的味道。

周圍瀰漫的血腥味道,卻令她舒服,令她激動。

冷靜,冷靜,冷靜。

鳳驚燕衝鋒陷陣之後,又在適當地撩撥之後,慢慢壓下節奏。甚至微微有些後退的趨勢。她現在要做的是將趙軍的中間力量纏住,然後讓左右翼大軍將敵方攻下!

“殺!擒賊擒王!”趙軍裡這樣的聲音不絕於耳。

鳳驚燕對於趙國來說,是真正的死敵若不是她,或許趙國早已經把齊國攻下。

許多人都這樣想,鳳驚燕知道。

所以,沒有比她更好的誘餌。

她需要勝利!

否則,那個人死得太不值得了。

然而,漸漸的,漸漸的……鳳驚燕雖然人在局中,卻也發現有什麼不對了。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左右翼自然是按着自己的計劃全力而迅速地殺過去。

本是很快就應該看到效果的。

然而,實際上兵不是如此。

趙國的左右翼好似得到了什麼補充,勢力居然也越來越強。鳳驚燕如今的位置,並不能看到趙軍後方的動作。

然而,敏銳如她,即使看不見,鳳驚燕也感覺到了,形勢完全沒有向齊國這邊傾斜。

“報!”一個前方探兵朝鳳驚燕喊了一聲。

“說!”

“敵軍中翼後方在向左右支援……”

鳳驚燕全身一顫。

一切好似都在敵人的計劃裡

“我會幫你打勝這一戰。”

“哦?”輪椅上的人微微挑一下眉頭,不以爲然。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要什麼?”趙逸輕笑。

“我要,她。”

趙逸點點頭:“我的弟弟,等你幫我打下這天下。這天下都會是你的,她當然也是你的。”

“希望你遵守承諾,我不想和你玩心計。”

……等那個人退出去,風翩揚才從黑影裡走出來。

“真可憐,這個俊哥哥看起來很傷心。”風翩揚衝着趙逸嫵媚一笑。

趙逸淡淡一笑:“當然很傷心,你可以去安慰他。”

“真無聊,一切都按你寫得戲本演出。”風翩揚嘟嘟嘴,打了一哈欠,一副無聊的摸樣,“就不能有些萬一什麼的嗎?什麼都按你的戲本走……討厭死了。”

搖搖頭,趙逸有些無趣:“人的情緒總是相似的。”

“所以你就拿來利用了?”

趙逸點點頭:“是她自己把我弟弟推回到我身邊的,他將成爲我最得力的助手。”

“你利用了她的懷疑?”

趙逸搖搖頭:“她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

“哎。”風翩揚嘆了一口氣,挑了一下風騷的眉梢:“其實,有時候想一想,做一個像你一樣能夠窺探人心的人,那是多麼無聊的事啊。”

趙逸不語,眼底掠過一陣哀傷。

開戰四個時辰之後,齊國的左右翼潰不成軍了,既沒有完整的戰鬥陣形,也沒有統一的指揮。

鳳驚燕知道唯今之計,只有迎上頭去,奮力一搏。

一咬牙,卻發現趙軍已經準確無誤地從左右包圍,將齊軍困在了圓心。

這只不過是電光火石一般短暫的時間而已。

強弱已經很明顯了,特別是在這個鳳驚燕帶領的隊伍,這會幾乎要被前後夾擊,人心惶惶的時刻。

屬於趙軍的勝利只是時間上的問題。這就好像一塊夾在兩張貪婪的嘴巴中間的桂花糕,一點一點被吞入消化只是時間的問題。

又像已經在貓爪子下的老鼠,無法掙扎。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有人張開了一張無形的網,一點點地將鳳驚燕帶領的齊軍吞噬在這張網裡面。

敵方里面,有人十分地熟悉她,甚至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鳳驚燕發動幾次詭異的攻擊,都被輕易地破解了。

耐心,耐心!

鳳驚燕知道自己必須化作一隻潛藏着的野獸,安靜地蹲伏在那裡,然後猛然撲過去,一口將對方吞掉。

爲了勝利,她已經付出了那麼巨大的代價。

她……是不能輸的。

一陣急鼓,被圍困的鳳家軍戰士打聲招呼:“衝啊,衝——”

掉落的頭顱,如此輕易,噴灑出來的鮮血,將泛黃的雜草染成紅色。

只見黃沙蔽天之中,鳳家軍已經有些瘋狂,這樣的陣勢,實在太過焦急。然而,鳳驚燕知道自己並不是失控,她要的就是這種必死的氣勢。

否則,她……就真正的敗了。

鳳驚燕騎着雪白的戰馬,手裡拿着長劍,帶頭殺在前方。

衝出去,衝出去……衝出包圍,一切還有機會。

鳳驚燕眼神凌厲,殺氣騰昇,心底卻明白她要保持最鎮定的那一個。

然而,這個時候,不遠處卻響了齊國的民謠。

不知道是誰在唱:

“盼兮盼兮胡不歸?清風明月照皇城,淚染枕溼思成灰……”

“望兮望兮胡不歸?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父盼子兮,妻盼夫,歸兮歸兮胡不歸?……”

只不過是這樣的聲音,帶着一絲鄉愁,又帶着一絲遼遠的思念。齊軍難得聚集來的殺意,就好似被什麼東西衝散了。

鳳家的很多戰士,都是十幾年如一日的鎮守邊關。這些遠方家鄉的歌謠,直接穿過他們身上堅硬的戰甲,直接刺進了他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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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驚變 05 風雲突變(二卷完)

四面楚歌,這一刻鳳驚燕終於知道“絕望”二字的含義。

這時候讓自己身後的人完全不受影響地衝鋒陷陣,這簡直是難爲他們了。就連鳳驚燕,也在這些齊國童年的歌謠裡,變得好似不像自己。

“盼兮盼兮胡不歸?清風明月照皇城,淚染枕溼思成灰……”

“望兮望兮胡不歸?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父盼子兮,妻盼夫,歸兮歸兮胡不歸?……”

努力讓自己鎮定,鳳驚燕擡起頭,就看到不遠處的趙軍後面,那個坐在輪椅上,表情漠然的,用一種睥睨天下的眼神朝自己看來的趙逸。

趙逸……

鳳驚燕心頭一顫——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也許她還有機會。

這般想着,鳳驚燕微微擡起頭,眼眸一亮,猛然舉起長劍,向趙逸那個方向策馬衝過去“……”趙逸也下了命令。

看着如此多的屍體在眼前倒下,鳳驚燕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卻只是更大聲地呼喊大聲。她好似一把鋒利的長劍,卻好似被強行被套上了劍靴。

“……”趙逸朝着旁邊的人隱約說了什麼。他的聲音又淹沒在紛雜的呼喊聲和嗒嗒的馬蹄聲之間。

感受自己的體力一點點褪去,而自己與趙逸之間依然隔着大約十來米的距離。鳳驚燕冷靜一頓,就着馬背上的姿勢,勾起地上的一把掉落的大刀,用盡內力向趙逸踢過去。

“啊——”

撕心裂肺的叫聲裡,大刀透過幾個趙兵的身體……噴射的鮮血裡,直直地向趙逸射去。

鳳驚燕眼底掠過一陣喜悅。

卻發現大刀又在離趙逸不遠處“咣噹”一聲停了下來。

因爲被許多鮮熱的趙兵的屍體擋着,鳳驚燕並不能將擋在趙逸身前,將自己踢球的那一把大刀接下來的人是誰。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又那種好似掉落在網裡的感覺愈發明顯。

鳳驚燕曾經看過蜘蛛捕食——蜘蛛編織的網密集而精緻,獵物只要掉落在那一張白色的,看似柔然的網內,無論如何掙扎,全部都是枉然。

鳳驚燕現在就好似這種感覺。

廝殺,死亡!

在鳳驚燕身邊保護她的人一個個死去……遠處輪椅上的男人臉上開始浮現起淡淡的笑容。

鳳驚燕微皺一下眉頭,揮舞着長劍,將逼近自己身邊的敵人一個一個擊倒。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鳳驚燕愈發覺得絕望。

敵人之內,好似有一雙眼睛,早已經看透了她所有的招式和動作。甚至在她動作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完全的對策。

被人看透的感覺,委實非常糟糕。

“啊——”鳳驚燕驚叫一聲,原來趁着混亂,一個趙兵的大刀看在她拿劍的右邊手臂上。

疼痛的感覺令她眼前有些模糊。

轉過頭看那個讓自己受傷的趙兵,他的臉上自然是露出驚喜的光芒來——蕩然要驚喜,若是他將鳳驚燕捕獲,那是如何的功績啊。

“啊啊……”然而,下一秒,卻不知道哪個方向有人飛來一塊石頭,將他身下的戰馬射死!然後“轟隆”一生倒下了。

此趙兵驚叫一聲,直直地從馬上摔了下來。

“咚”的一聲響。

鳳驚燕才恍了一個神,又一顆石頭從不遠處射過來。

“嘶……”身下的戰馬畢竟是鳳驚燕相守十來年的夥伴,明明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卻依然只是壓住搖晃和跳躍。

“投降!”

“投降……”趙兵包圍着他們,朝他們呼喊。

趙逸舉高了手,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本太子承諾,若是鳳軍投降,絕對不會傷你們一兵一卒。”即使趙逸的聲音依舊如此淡然,卻無法讓人懷疑他。

上位者的氣勢,鳳驚燕自然也是明白的。

“齊國君王荒淫無度,鳳軍何須爲這種人賣命。”趙逸又說。

鳳驚燕感覺身後的士兵愈發混亂了一些,雜亂的馬蹄聲交織在她身後。讓鳳驚燕愈發明白了什麼叫“大勢已去”!

“投降。”

“投降……”氣勢,一去不復返。

鳳驚燕閉了閉眼睛,許久才睜開。

“是誰?”敗事就在眼前,鳳驚燕從來不是自欺欺人的人物。只是,她隱約感覺到那一個趙國的敵細或者就在他身邊,或許還與自己親密無間。

四周慢慢散開,趙兵退到兩旁,那個一直安靜地站在趙逸前面的少年從人羣裡走出來。

看着眼前的人,鳳驚燕呆了呆,很快了然地點一點頭:“小離果然是長大了,有本事了。”頓一頓又擡起眼皮自嘲地說:“是主子小看你了。”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表情淡然地朝着她看。

鳳驚燕轉頭朝碧蓮看了一眼:“碧蓮,你心軟了?”

碧蓮連忙搖搖頭,聲音裡也帶着不可思議:“不可能,不可能……奴婢沒有心軟。他不是應該已經……”

鳳驚燕舉了舉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

“我們投降。”

無畏而沒有意義的犧牲,鳳驚燕沒有那麼偉大。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她還是有機會。

她……也不是沒有白手起家過。

“投降……”

在覺察到任何動靜之前,她雙眼驀然一黑。她的後腦好似被一個自以爲是的趙國小兵拿大刀手柄狠狠地打擊了一下!

她的眼力,精力全部都在趙逸和燕非離身上,卻居然着了這樣一個小人物的道。

整個人虛弱地往後一倒,鳳驚燕以爲會聽到自己摔落在地的聲音!隱約中,卻好似看到燕非離策馬飛衝上來,伸手將她攬住……這不愧是她教出來的孩子,搶功也是一等一的速度。

鳳驚燕自嘲地笑一笑。

“鳳將軍,我們來救你了!”

遠處一陣呼喊,應該是她們的後援!

鳳驚燕愣了愣,覺得自己應該努力保持清醒,也許……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然而,環住她身體的手臂如此僵硬,混混沌沌的鳳驚燕根本不能掙扎一分。

停留在鳳驚燕眼底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浩瀚的天空,包裹在自己身邊的溫柔的熟悉的氣息,那一雙好似真誠的眼眸,手臂處發熱一般的刺痛。

還有驚濤拍浪一般的馬蹄聲。

對,還有碧蓮衝她大聲呼喊一聲:“主子……”

策馬嘯西風……

大約也僅僅到此爲止了。

……

在黑暗裡,鳳驚燕好似自己徒步走了很長很長的山路,遠處的零星的光斑是這黑暗裡唯一的異色。她以爲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就能從黑夜走到黎明,卻發現夜只是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黑暗,只是越走越濃。

“啊……”在夢裡驚叫一聲。

鳳驚燕終於從渾噩中掙扎出來。模糊覺察到的光線強度她也知道,有那麼一段時間裡她是失去知覺了。雖然她不知道那是多長時間。

痛感和昏眩感將她的身體包圍。整個人立刻顯得虛弱而無力……她討厭黑暗,非常討厭!

即使藉着搖曳的燈光,她能看到周圍陌生而豪華的佈置,鳳驚燕卻清晰地知道自己討厭這裡。後腦一陣一陣的疼痛,好似有一個打鼓在那裡奏響,這會兒愈發敲得激烈。

手臂之處的傷口,倒是輕緩了許多,大約已經好了大半。

想到此,鳳驚燕又覺得恐慌——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這個夜晚,太安靜了。

鳳驚燕想要開口呼喊,卻發現自己張不了嘴,也發不出聲音。更不用說手腳,身體,頭……她幾乎感覺不到。

……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除了眼睛,全身都不能動彈。

“撲通!”“撲通!”心臟跳動的聲音如此清晰,讓她有些被一片沉重的黑暗壓下來的窒息感。

恐懼一直持續了很久,鳳驚燕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已經醒了。若是夢裡,她爲什麼會有如此清晰的感覺?若是已經醒了,爲什麼她居然完全不能動彈。

恐慌令她的呼吸變得十分急躁,許多許多。在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鳳驚燕反而慢慢鎮定下來。

慢慢接近她的,是輕盈的腳步聲。那人走在她牀邊上,鳳驚燕聽見放下水盆的動靜,而後是聽見擰乾錦巾的聲音。

水聲濺落——滴滴答答。

一個人影向她走過來,溫熱的毛巾擦在她臉上,小心地擦拭,動作還算輕柔,也很熟悉。鳳驚燕動了動眼皮,那人便驚喜道:“主子,主子,您是醒了,您終於是醒了?”

看到旁邊的人是碧蓮,這種熟悉的感覺,這種熟悉的身份,雖然是完全陌生的地點,這也讓鳳驚燕有些安心的感覺。

而碧蓮那種幾乎喜極而泣的模樣又讓她心頭“咯噔”了一聲。

想來這一陣昏迷,可能不是一天,兩天。

“主子,你沒事吧?讓碧蓮看看。”

等碧蓮發現鳳驚燕現在能動的僅有眼睛而已,碧蓮又是暗喜又是感傷的,倒也是真情流露,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醒了也好,主子,醒了就好。”

鳳驚燕不能動彈,只能睜着眼睛看着碧蓮。

碧蓮眼睛有些發紅的:“主子,您這樣躺着,都有十來天了,奴婢還怕您會不會……呸,呸,奴婢的烏鴉嘴,醒了就好。”

鳳驚燕心中依然恐慌,雖然眼前的人是自己熟悉的,這裡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鳳驚燕開始思索,在回憶裡挖掘——最後,他們的後援來了……依舊沒有救走她?

無法開口,鳳驚燕用疑惑的眼光,擡眼盯緊着眼前這個顯得十分疲倦的女人。

“主子?”

碧蓮看懂了她眼神裡的詢問,頓時笑意也收住了,過半晌才難以啓齒似的:“主子放心,鳳軍好大半都已經逃走了……只是,主子一直被離王爺禁錮着,您一直昏迷了,碧蓮想了想,也只能留下來陪着主子。”

頓了頓,碧蓮又好似想起什麼似的,斟酌着用詞:“主子,現在我們在趙國的‘太子府’……對,嗯……是趙逸的地盤。”

“奴婢本來拼死也是想帶主子走的,……但是,主子一直昏迷着,奴婢不敢亂來。”

頓了頓,碧蓮說:“畢竟,楚大夫在這裡,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主子的身體了……主子放心,外面的人應該已經在準備救主子出去了。”

鳳驚燕聽着聽着,感覺心下有些混亂。

“把主子從戰場抱回來的是……離王爺。”碧蓮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補充一句,“主子,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不一樣?

離王爺?

確實是多麼陌生的稱呼啊。

留在腦子裡最後的畫面裡,浩瀚的天空淡了,喧鬧的馬蹄聲輕了,嘶喊的“殺”意去了,倒是少年熟悉的氣息,還有那一雙眼睛。

燕非離……

對於燕非離……碧蓮會失手,鳳驚燕不知道自己是料到了,還是沒有料到。這會兒,想着燕非離他活着,甚至是活得很好,她又一陣恍然。

本全部是糟糕的記憶,最糟糕的情形。

那些糾纏的許多東西需要她去思考。

這種局勢,她算是被禁錮在這太子府裡了——然而,這麼多信息之中,腦子裡卻忍不住向“燕非離還活着”這件事偏移。想到那個少年並沒有死在碧蓮手下,不知爲什麼,竟又像是在她焚燒五臟六腑裡滴了一絲清泉。

“不過主子放心,只要我們在這裡安心等着,下面的人會救我們出去的。”

“最重要的是……還請主子養好身體,以後再做打算。”

……

碧蓮的話,鳳驚燕自然是聽進去了——鳳驚燕活了這麼些年,起起伏伏,什麼東西沒有遇到過。

即使現在成了一個只能轉動眼睛的木偶,也不至於想不開。

何況,就像碧蓮說的,無論如何,楚憐在這裡,她的這一具殘破的身體,也許可以再修修補補,繼續再用。

眼睛本是十分模糊的,這會兒又變得清晰了一些。窗外的月色,倒也是迷人。

“那,主子,碧蓮先把這些水拿去倒掉……然後把太醫叫來。”

“無論如何,趙逸他們現在是不想主子死的,主子大可放心。”

頓了頓,碧蓮又嘆了口氣:“可惜,趙逸不讓楚大夫來看望主子,奴婢又不能順利找到楚大夫。”

“不過,奴婢會再想辦法,一切都會再好起來的。”碧蓮衝鳳驚燕,笑得有些沉重。

從來不知道碧蓮如此嘮叨,或許堆積了十幾天的話,都濃縮在一天說,總顯得有些繁雜。鳳驚燕自然是沒法回答的,只能看着碧蓮離開的背影。

月色明媚。

碧蓮出去了一陣子,門又被推開了。鳳驚燕聽得出這回聲響裡的不同,特別是那輪椅碾過地面的聲音,她是聽得十分清楚的。

趙逸?

反正不能動彈,鳳驚燕也只躺在那裡等着。那一個輪椅的聲音慢慢靠近,來人來到她身邊,停下來,似乎是仔細瞧了瞧她,而後說:“鳳將軍,你醒了?”

鳳驚燕聽到趙逸聲音,有了些失望的感覺。

不是趙逸。

那麼,她在等誰?

鳳驚燕不敢這麼問自己。

“呵呵,鳳將軍果然醒了,本王還以爲你會這麼睡下去呢。”趙逸招呼旁邊的老太醫,“給鳳將軍好好看看,莫要虧待了我的客人。”

“是。”一個身影向趙逸安了一個身。

既然不能動彈,鳳驚燕雖然有些糾結,倒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倒也是樂得清閒。

不管她焦急不焦急,緊張不緊張,沒有行動能力,總是不能改變任何東西的。既然如此,她自然選擇舒舒服服地躺着。

那個老太醫坐在牀沿邊上,開始給她把脈。

一陣搗鼓之後。

“回太子殿下,鳳將軍雖然是醒了,卻是傷及腦中神經,全身暫時不能動彈。”

“也不能說話?”

“應該不能。”

“好好地替鳳將軍療傷,聽見了嗎?”

“是,太子。”

趙逸表情淡然地坐在輪椅上,淡淡一笑:“本太子也不急,慢慢來,等着鳳將軍恢復了些,再來看你。”

說完,趙逸很自然地回頭看了眼替他推着椅子的人:“惜朝,現在有機會讓你和鳳將軍好好談談。”

頓了頓,趙逸道:“把本王的意思好好告訴鳳將軍,正好……你們也可以敘敘舊。”

“是。”顧惜朝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趙逸說完話,便讓太醫推着自己出去,輪椅的聲音一路遠去。

顧惜朝?

顧惜朝?

躺在牀上的鳳驚燕也不過是被震驚了一會兒,又馬上變得淡然——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再加一個顧惜朝,也並不會如何。

什麼事情都沒有完全的“不可能”,也沒有完全的“可能”,鳳驚燕早該知道的。

顧惜朝在她的牀沿上坐下,低頭看着她。

鳳驚燕自顧自地閉上眼睛。

大概是見她動彈不得,顧惜朝伸手過來捏了她的下巴,略把她的臉轉過來,逼得她看得見自己。

等見了鳳驚燕的眼神,顧惜朝才笑着:“怎麼,不想看到我?”

鳳驚燕自然不能回答。

“那你希望看到誰……燕非離?哦,不,是趙非離。”男人看着鳳驚燕,又相當好心地提醒:“莫非你以爲他來了,你就有好日子過?燕兒,你可別指望他待你還能跟以前一樣,好似一隻狗一般地伺候你。”

“……”

“別做夢了,燕兒。他若是真有心掛念你,早就該在這裡了,你說是不是?”

“……”

“他現在是趙國的‘離王爺’了,和以前自然是大不相同,日理萬機的,他哪裡那麼多時間。”

鳳驚燕看着眼前的男子,真想幹脆把眼睛閉上了。可是,顧惜朝卻偏偏是勉強她,伸手讓她睜着眼睛看着自己。

“……”

明明是沒有迴應的自問自答,簡直是再無聊不過的獨角戲。居然好似讓顧惜朝心情很不錯,甚至有越來越好的趨勢。

“燕兒……”在鳳驚燕牀邊上以毫不做作的優雅姿態坐着,甚至向鳳驚燕又挪了挪身子。

顧惜朝上下打量着鳳驚燕,那眼神與其說是探病,不如說是來享受這現狀的,牀上女子一動不動地躺着,對他來說居然成了相當好的景色。

鳳驚燕看着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雖說身上暫時應該是全無知覺,然而被顧惜朝那麼打量,從頭到腳,在感覺裡竟也像是隨着他的眼光所到,一寸寸地起了寒意。

“燕兒,看起來你真是不太好了。”顧惜朝打量了好一會兒,忽然嘆一口氣,卻是隱約有些雀躍的語氣。

“……”

顧惜朝近乎執着地看着鳳驚燕,慢慢露出點類似惋惜的意思:“對了,你會有今天,你自己可曾料到?”

“……”

“燕兒,你總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們,現在卻只能躺在那裡讓我看着。這樣換了位置,是不是覺得十分奇妙?”

聽着話,這一瞬間,鳳驚燕突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顧惜朝從來是驕傲的,包裹着虛僞的高傲的皮囊,無論到達怎樣的境地。

這樣的他,總讓人忍不住覺得心疼。

然而,平日的那種強硬的傲氣消失了,他成爲駙馬的這些日子,依然保有着一股傲然的身體,卻有些鬱郁不得志的柔軟。

令人忍不住覺得憐惜。

然而,這一刻,這種軟弱早已經從顧惜朝消失殫盡,站在眼前的明明是顧惜朝沒錯,但又像換了個人似的。

“燕兒,你不用擔心,雖然你這樣了,我不會爲難你。”

“……”

“我要告訴你,本來趙逸是要殺了你的,可是我救了你哦。”

“……”

“怎麼,你不信我?除了我,還能有誰呢。是我告訴他,鳳家有一個大寶藏,裡面藏的銀子和武功戰略,絕對能讓他成爲一代霸王,讓他不要輕易起殺念。”

“……”

“然後,他就相信了。”

“……”

顧惜朝在靜默裡和她對視着,這慣於輕蔑的臉上漸漸的居然有了一個笑容:“你看,到最後,倒是我救了你。”

鳳驚燕略略地看着眼前男子的臉——顧惜朝長得極爲英俊,輪廓堅毅,濃重的貴族氣派,睫毛很長,不說話的時候是冷漠又憂鬱的長相。而一旦笑起來,簡直能讓春暖花開,病樹抽芽。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愛過的,這會兒卻看起來如此陌生。

“所以,我的燕兒,你現在要好起來。”

“……”

“最起碼,”顧惜朝又是一笑,緩慢而溫柔地把手指放到她的臉上,細細地摩挲着“你也要能開口說話才行。”

“……”

顧惜朝的神態近似有些愉快,又有些哀傷了:“不然的話,你又怎麼告訴我你那些鳳家寶藏的下落呢。”

鳳驚燕擡眼看着他,眼睛裡愈發帶着陌生的光。

顧惜朝笑道:“怎麼,捨不得?”

“……”

“燕兒,你拿着那些有什麼用。東山再起?那裡那麼容易!你也知道,這打天下,最最需要的就是銀子。趙逸的野心是不可能只到這裡的,那時候我流亡到趙國,他可算是慧眼識英雄……我總要好好對他,不是?”

鳳驚燕依然愣愣地看着他,想看着眼前的人是不是另一個人化妝的。

頓了頓,顧惜朝又笑,手指在鳳驚燕臉上緩緩的,緩緩的掠過,似乎有些挑逗的意味:“燕兒,說真的,你就這樣躺着挺好的。又漂亮,又安靜,看着就讓人舒服。”

“……”

“我聽不喜歡你有什麼翻盤的機會的,那樣高高在上的鳳驚燕,我看着確實非常討厭的。”

“……”

“怎麼?不知道吧。我最討厭就是你一副俯視的神態。現在你這個模樣,安靜地躺在那裡,不知道有多可愛。”

“……”

“我懂,燕兒,你估計腦袋受了傷,一下子記不起來。不用擔心,我和太子可以慢慢等,你剛好躺着沒事幹,就慢慢的好好的想清楚就好。”

“……”

末了,顧惜朝依然朝着她笑,然後近乎溫柔地伸手,撩起她頭髮,替她一點點擦了額上的汗。

“燕兒,我等你趕快想起來,別讓我等太久。”

顧惜朝離開。

一個趙國伺候的奴婢進來,顧惜朝纔出去了。

這個丫鬟大約也就十四五歲,還未完全定性,知道的事情也不多。這會兒,她居然忍不住感嘆地朝着顧惜朝的背影嘆一口氣:“呵呵,顧軍師看起來好溫柔,生得又俊。”

“……”

“你不知道,他可是我們下人心目中的夢中情郎……呵呵,忘記說了,奴婢眉兒,是安排着幫碧蓮姐姐伺候您的。”

鳳驚燕還睜着眼睛,隨意地看着這個丫頭。

又見她回頭對牀上躺着的自己開口:“說真的,顧公子對你真好呢,你病着昏死過去的時候,他還經常來陪你說話。雖然不知道說什麼,但是這份耐心,也讓人動容了。”

“……”

“你想啊,對着一個沒反應的人說話,多無聊啊,顧軍師若不是對你‘好’,哪裡能忍受的了這麼無聊的事情。”

嗯,原來這般。

鳳驚燕在心底淡笑——只是這其中的“話”是什麼,可能沒有人會知道了。

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要代價的,這是她早應該習慣的規則。

但她看錯顧惜朝了。

顧惜朝回到齊國的這些日子,總顯得失落而淡漠,行爲語言也是笨拙而簡單的。看起來除了堪稱完美的相貌之外,才智似乎與少年的時候完全不在一個層次,甚至變得有些女人般的刻薄膚淺,又是虛弱無力。

這樣的人,即使她曾經愛過,鳳驚燕也是不可能提起十二分的心情去提防的。

鳳驚燕以爲艱難而不得志的生活,令她曾經着迷的神童變成了平庸而無聊的中年,甚至是以色伺人的男人。

雖然依舊對他心軟,不想侮辱了他,也不過僅僅到此爲止而已。

她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去將他當做一個對手,一個人物。

卻不知道,那原來也是一種演技。

顧惜朝用那點略帶嫉妒,又略帶刻薄的話,掩護住他真正的自己。他在九公主面前安靜地低着頭,一副被傷害,被侮辱的表情。又在鳳驚燕面前,露出用生命全部維持的虛僞的驕傲。

卻不想,這一切一切,卻全部都在他的算計裡面。

顧惜朝比任何人都更善於僞裝,更善於忍耐。這種高明,讓鳳驚燕忽然之間從骨髓裡冒出一股寒意。

接下來幾天,燕非離依舊沒有來。

只是,顧惜朝每天都來探病,而他一來,碧蓮就被用各種理由支開了。

開始的時候,顧惜朝都是說着一些有意無意的話,後來甚至給鳳驚燕講起他在趙國流亡的那些日子。

“胯下之辱,你聽說過吧。”

“……”

“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很沒趣,那個人的褲襠下面,有一股尿味。不過,那個人他現在死了。”

“……”

“別這樣看着我,你總不會以爲一個一無所有的齊國人,來了趙國,就能步步青雲?”

“……”

“雖然這樣陪你說話挺好玩,不過一個人的耐心總是有限的。”

顧惜朝連着幾天都是自問自答,這會兒漸漸也有點失去耐心。

倒是牀上的鳳驚燕卻是越來越淡然,神態淡定的,任由碧蓮和眉兒給自己擦拭,翻身,按摩,明明是囚徒,是俘虜,卻好似過着女王一般享受的生活。

依舊是半垂着眼皮,半睡半醒的,那樣的神態,毫不驚慌,若這裡不是趙國的“太子府”,而是齊國的“鳳府”,她鳳驚燕几乎沒什麼改變。

依舊是原來那個被伺候着,被仰望着的鳳府的那個主子!

即使,實際上,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囚徒。

碧蓮替她擦好身子,處理好頭上的傷口,等鳳驚燕又在牀上原樣被擺放好,顧惜朝終於失去耐心了:“出去!”

“可是……”碧蓮看了牀上躺着的鳳驚燕一眼,有些猶豫。

“我說出去。”

趙逸不在,這裡便是顧惜朝做主,碧蓮也不敢太在老虎頭上動土。

“……是。”

房間裡恢復了安靜,顧惜朝端詳了牀上的鳳驚燕一會兒:“燕兒,你……還是不能說話嗎?”

鳳驚燕再渾渾噩噩的,被他摸着臉頰,便睜開眼睛,兩人對視着。

顧惜朝又笑道:“其實,你若一直都這樣,倒也挺有趣的。”

末了,顧惜朝又忽然朝鳳驚燕說:“當然,得先把鳳家的寶藏說出來,讓我交了差,然後你愛怎麼躺着,我都會陪着你,多無聊都陪着。”

“……”

——“主子,我會一直陪着你。”

——“主子,放心吧,我會保護你。”

鳳驚燕腦子裡情不自禁地浮現起少年的話來,隱約還有些恍惚的味道——那個少年是什麼時候這般說過的,她已經忘記了。

只是,鳳驚燕記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真誠的令人驚歎。

坐在牀沿邊上的顧惜朝敏銳地發現鳳驚燕的走神,整個人愈發暴躁起來:“在想什麼?”

“……”

“你在想他?”顧惜朝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鳳驚燕這些日子氣色雖然好了一些卻是瘦得厲害了,看起來病怏怏的,自然是不能開口,除了睜着眼睛看着,她甚至不能有任何動作。

“話說,你迷上燕非離哪一點?”

“……”

顧惜朝俯身,朝鳳驚燕看着,略微曖昧地慢慢開口:“是,牀上功夫是吧?”

“……”

顧惜朝一蹙眉頭,忽然有些暴躁起來:“你還真不當自己是女人了?”

“……”

“聽說你在牀上放蕩得很,”顧惜朝的喘息有些加重,眼神裡愈發煩躁起來,“女子該有的三貞九烈,你真是一點都忘記掉了。”

“……”

顧惜朝看着鳳驚燕,眼神裡除了輕蔑,又多了點輕佻:“真是輕浮的女人。”

“……”

而後,一陣安靜之後,顧惜朝手指從她臉上劃過,又落在她脖子上。

鳳驚燕依然躺在那裡。

顧惜朝笑非笑地看着她,手指摩挲一陣,在鳳驚燕脖子那裡停了一會兒,一點點往下,解開她衣襟的口子,探了進去鳳驚燕微微地眨了眨眼睛。

“呼……”在鳳驚燕的耳畔吐了一口熱氣,顧惜朝微笑摸了一陣,發現鳳驚燕依然沒有一點兒反應,這才收回了手來。

“……”鳳驚燕依然如原來一般地看着他。

頓了頓,顧惜朝從鳳驚燕的牀沿上站起來,另一手伸過去,取出旁邊掛着的一條白皙的錦布,悠閒而仔細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好似擦拭什麼污穢的東西,好一會兒才說:“呵呵,燕兒,你果然還是動不了的。”

頓了頓又笑:“燕兒,你沒騙我就好……你也騙不了我。”

“……”鳳驚燕依然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顧惜朝似乎很篤定自己對鳳驚燕的影響,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他相信自己剛纔的動作,若是鳳驚燕能夠動彈,絕對足夠挑起鳳驚燕身體的反應。

“放心,我是不急。只是希望你如果好起來,可以及時告訴我,別想着可以騙我,沒有那麼容易的。”

“……”鳳驚燕隱約感覺到什麼,總覺得現在的顧惜朝似乎爲什麼會這麼做,她應該知道的。慌神,卻又是頭腦空空。

“燕兒,希望頭上的傷不會讓你變笨。別太自以爲是地裝病,”顧惜朝微微一笑,伸手若有似無地勾勾鳳驚燕額頭前面的碎髮,輕一陣,重一陣,甚至用手指在頭髮之間打着繞,十分曖昧的模樣,“我也是有底線的。畢竟,被別人騙得團團轉的感覺很不好……不是嗎?”

調教惡妃 01 春色逼供

被別人騙得團團轉的感覺,自然是不可能好的。

鳳驚燕這般想着,卻愈發淡定起來。無論如何,她至少是不會死的,只要還活着,就多的是可以抓住的機會。

沉沉浮浮,浮浮沉沉,鳳驚燕這輩子遇到的挑戰也沒有少過。這會兒,又是沉了一次,她也不是沒有機會再爬上去,只有她依然活着。

然而,這之後,顧朝惜的探望就變得愈發有些惡趣味起來。

顧異朝依舊每天坐在鳳驚燕面前,說一些有趣或者無趣的話,卻又開始若有似無地挑逗,並不算多麼曖昧的動作,卻總是用這些來檢測鳳驚燕所謂的“反應”。

而,鳳驚燕依然躺着沒有什麼動靜。

但是漸漸的,鳳驚燕心裡不再能那麼淡然起來,倒不是因爲這樣的顧惜朝,反正並不能感覺到什麼,只要冷下心來。到底是鳳驚燕看顧惜朝的笑話,還是自己被他看笑話,倒也是未知。

只是,醒了這麼多天 ,鳳燕依然沒有看到燕非離。

她本以爲無論如何,燕非離是應該出現的。不管自己是趙國的俘虜,抑或是燕非離原來的主子,他總是應該來見見她七八年的時間,就算是養了一隻狗,也是應該有些感情的。

這般想着,鳳驚燕又覺得自己侮辱了他。

無論如何,鳳驚燕依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只能轉動眼睛。只是,顧惜朝大約無聊,總是盯着鳳驚燕的眼睛看。

看得時間多了,顧惜朝隱約也想能看出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想問知道燕非離怎麼都不來嗎?”顧惜朝這些日子,愈發喜歡玩弄鳳驚燕的頭髮。那種柔軟而順滑的感覺,與鳳驚燕整個人僵硬的身體,僵硬的氣質有着奇異的違和感。

“……”

“他自然是很忙的。”

“……”

“老實說,不忙他也不會來。他那時候那樣狗一般的伺候你,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顧惜朝面露憐憫之色,又說道,“現在他功成名就,美女入懷,也該好好享受了。”

鳳驚燕依舊躺着,一直睜着的眼睛又滾圓地睜着朝顧惜朝看着。

牀邊男子忍不住一笑,把手伸過去,放以鳳驚燕胸口,看着她的眼睛,“怎麼,這裡疼?”

“……”

“燕兒,別執迷不悟了,有什麼好想不通的呢。”

“……”

“說到底,幫理幫親的,他都應該是站在趙逸那邊的。”

“……”

“哦,對了,要見他,你也不是沒有機會,拿你鳳家的寶藏地址和趙逸打個商量,他說不定會讓弟弟再陪陪你。”

“……”

顧惜朝頓了頓,朝着鳳驚燕又是溫柔一笑:“別想不開,你要別人對你好,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嗯?”

鳳驚燕愣了愣,索性冷然地把眼睛閉上了。

對面的那個人卻是沒有說夠一般。

“對了,你記得趙翩翩嗎?”顧惜朝又是笑一笑,衝着鳳驚燕曖昧地開口“她可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而且對人家離王爺,可算是一心一意。”

“……”

雖然鳳驚燕一直沒有迴應,顧惜朝依然保持着愉快的心情說着話。鳳驚燕整個人都癱掉了,只有一雙眼睛能夠轉動,顧惜朝卻好像從這雙眼睛裡看出痛苦的情緒,又從這種痛苦裡,得到自己想要的快樂。

他簡直是愛死了這般貓整老鼠的遊戲。

有時候,顧惜朝甚至是一天都不會問鳳驚燕關於什麼寶藏的事情,只是這般貶低燕非離逗弄着她。

與鳳驚燕說了許多話,又在牀沿邊上坐了一陣。顧惜朝依舊是笑盈盈就走了,十分有耐心的模樣,明日復明日,好像他是真的不急。

而其中,顧惜朝最大的樂趣之一,便是喂鳳驚燕吃東西。

鳳驚燕自然不能動彈地躺着,好似一個乖巧的木偶。那些個燕窩白粥,就由顧惜朝用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進鳳驚燕的口裡。

因爲不能動彈,偶爾會有一些掉落在鳳驚燕嘴邊,顧惜朝只會笑一笑,然後伸出食指,動作曖昧地粘過來,放在自己脣邊,然後用舌頭舔一下,吞入喉嚨。

眉兒偶爾站在旁邊,自然是看得臉頰發紅,心跳如雷。等了顧惜朝走了,都還不知道消停,情緒很是激動。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真讓人羨慕啊……顧軍師果然對你很好”眉兒還有些婆婆媽媽懷春的味道,嘮嘮叨叨的依然是那麼幾句。

“要是以後有個人這麼餵我吃飯,讓我癱掉也不是不行,呵呵。”眉兒大約是雙手捧着,一副少女發春的模樣。

“喂,喂,你到底喜歡不喜歡他啊?”

“……”

“哦,你不能說話呢,顧軍師都得不到迴應,好可憐的。”

鳳驚燕有時候想,也不知道趙逸是想折磨她,還是如何,居然選瞭如此一個丫頭放在自己身邊。

鳳驚燕聽得厭煩,恨不得眼前的婢女也成了啞巴,卻又不能伸手捂住耳朵,也算是她躺在牀上最大的折磨之一。

這一夜,眉兒總算是被蓮拉出去做事情了,顧惜朝也沒有來窮折磨,安靜的夜晚總會讓人忍不住產生睏意。

果然,鳳驚燕自然忍不住覺得舒服,閉上眼睛,才還不久,就是平靜地睡去了。

然而,這一夜,又是不一樣的。

因爲,鳳驚燕夢見燕非離了。

無論如何,鳳驚燕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會想到燕非離的。倒也不是存着什麼“誤會”的希望什麼的,只是一種清醒的沉溺。

這般躺着,太過無趣,聽顧惜朝在旁邊好似用尖銳帶刺的刀一般的語言划着傷口,聽着眉兒那些個沒有營養的廢話,還不如出神想着一些其他。

這其中的其他,自然是會讓她感覺輕鬆舒服的回憶。

卻不想腦子裡“嗡嗡”一片,掏弄出來,裡面居然全是燕非離。

--笑得一臉恬淡的少年。

--牀第之間纏綿妖嬈的少年。

--生氣吃醋時候彆扭的少年、

一聲聲喚着她“主子”的燕非離。

鳳驚燕想着,說到底,她依然不能從燕非離高超的演技裡脫離出來。那個溫柔的,深情的少年,即使現在知道是一種假象,也忍不住有些回味。

好使到現在,鳳驚燕也還捨不得從那個溫柔鄉里西醒過來,清醒地沉迷着。

雖然,那時候,鳳驚燕她曾經冷酷地命令碧蓮去殺了他。

其實,清醒也不過那麼短短的時間,若是碧蓮站在原地,再等 上一會兒,開口問:“主子,真的要這樣做嗎?”

想來,鳳驚燕便會忍不住搖頭。

--當然,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不知睡到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覺得燕非離從外面走進來,然後在她牀邊上坐定。窗外的月光透進來,撒在少年還有些蒼白的臉上,整個房間裡立刻浮起一陣安靜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夜色朦朧,鳳驚燕半夢半醒之間,有些不知道真假。

少年望着他,神色裡滿是關懷和愛憐:“燕兒,你好些了嗎?”

這一切,猶如午夜夢迴,鳳驚燕甚至確定自己一定不曾醒來……夢境總是會比現實夢好一些。

那就讓她繼續睡着吧。

清冷的月色裡就跟個美夢似的,將她的眼前點亮。鳳驚燕好像又回到他們兩個人還相好的那個進修,中間的種種污穢都被拋到腦後,只剩下帶佔驚醒的甜蜜。

“你來了……”鳳驚燕清了清喉嚨,呢喃一聲,因爲太久沒有開口,甚至有一些雜亂的破音。

少年看着鳳驚燕,眼睛猛然一亮,有了驚喜一般,一下就抓緊她的手:“燕兒,你……”

鳳驚燕看着少年,輕聲喃喃道:“……怎麼這麼久都沒見你?”

“我……受傷了,楚憐給我下了一劑猛藥,也不過剛醒過來。”頓了頓,少年臉上略過一絲受傷的表情,“是主子派人來殺我,你還記得了嗎?”

“哦……”

鳳驚燕一時間有些茫然,夢裡的少年此刻用委屈的眼光看着鳳驚燕,臉色蒼白,惹人心疼。弄到最後,卻好像是全都是鳳驚燕的錯誤一般。

若是平日裡,鳳驚燕從來不會爲過去的事情後悔。這會兒也許夢境太過美好,居然忍不住後悔自己那時候的冷酷無情來。

雖然,鳳驚燕對待叛徒從來冷酷。

但是,燕非離畢竟是不同的。

一陣安靜之後,燕非離忽然開口:“但是主子,我也不怪你。”

“……”

“說到底,也是我做得不夠好,讓人鑽了空子,讓主子對我有了懷疑。”

“……”

鳳驚燕聽着,只覺得空氣裡都帶着微微的傷感情緒。

少年頓了頓,忽然又了鳳驚燕的手,緊緊地拽着,眼神裡有些哀求:“現在離兒這樣做,主子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

這樣帶着委屈的柔情,加上少年有月光下澄淨的眼神,好似有着什麼蠱惑的功效。鳳驚燕又忍不住有些動情,即使她現在已經無法相信燕非離的任何一個字,仍舊忍不住癡迷於這般纏綿的話語裡。

兩個人又這般沉默地對望了幾眼。

腦勺沒有說話,鳳驚燕再開口的時候,喉頭依舊有些艱澀:“說到底,我也不能全怪你……”

燕非離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月光下,雖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卻俊逸得仿若神袛。

“……”鳳驚燕微微嘆了一口氣,

“燕兒……”燕非離顯得有些激動,緩慢伸手在鳳驚燕的臉頰上碰觸。

少女皮膚上的熱度透過臉頰上的皮膚傳過來,帶着一絲溫柔的溫度,讓鳳驚燕不禁沉入之中。

佞長的對望裡,鳳恍惚覺得這場夢零點的十分美好,就這般睡着,都不願意醒來了--少年衝她微笑的表情,如此的溫柔。好似,這些個糟糕的記憶,都不過是鳳驚燕的一場噩夢。

而後,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亮起來了!

一個個婢女們舉着燈籠從兩邊走進來。

於是,夢境的迷霧被衝散了。

屋裡,只不過一瞬間而已,那朦朦朧朧的月色在明亮的燈籠的光芒下一時無影無蹤。室內一瞬間仿若白晝一般明亮。

此刻,好似夢境該清醒了,又像是戲曲落幕了。

燕非離依然握着鳳驚燕的手,大約是因爲觸覺沒有完全恢復,鳳驚燕感覺少年的手十分冰冷。

現在的鳳驚燕還沒有“動作”的能力,否則……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將少年握着她的手摺下來?

如果做得到的話。

--在燈籠中間,門口進來的人是趙逸和顧惜朝。

趙逸安然後地坐在椅子上,覺悟淡然,若有似無地看着鳳驚燕笑着,顧惜朝在他身後推着輪椅,眼神也是落在鳳驚燕身上。

鳳驚燕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

“鳳將軍……”趙逸輕緩地喚了一聲。

“……”鳳驚燕看着他。

“呵呵,既然能說話了,那該說的,也是時候說出來了吧?”趙逸朝着燕非離雲淡風輕地開口。

鳳驚燕沒說話,也沒有憤怒,雖然心底有被一點點割肉的錯覺,卻愈發平靜甚至冰冷了起來。

--死心,其實也不過簡單的時間。

燕非離依然握拳鳳驚燕的手,這會兒全身一顫,意識到什麼似的,猛然回頭朝趙逸瞪了一眼:“趙逸,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逸倒是沒有回答,卻是站在趙逸身後的顧惜朝讚許地朝燕非離點點頭:“離王爺,您真是我們的功臣。”

顧惜朝看着鳳驚燕,卻是朝燕非離說着話:“哎,果然是早應該讓你出馬的。”

頓了頓,顧惜朝又笑道:“離王爺一出手,果然是不一樣的……你瞧,啞巴都能說話了。”

“……”鳳驚燕只能沉默。

燕非離愣了愣,沒有再理會門口的那兩個男人,面是轉頭看着鳳驚燕,一字一頓地開口:“燕兒,你要相信我!”

相信?

若是能夠動彈,鳳驚燕大約會忍不住扯一下嘴角--而現在,她只是淡定的,堅決的,果斷地閉上眼睛。

腦子裡還略微有些暈眩的感覺,鳳驚燕依然這般躺着,閉着眼睛,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這種感覺在學的奇妙。

鳳驚燕一直不以爲自己是好人,她殺人如麻,她冷酷無情,她坐滿認爲自己會有什麼好下場。即使是死掉,鳳驚燕相信憑着她的罪孽,也是應該下地獄的。

然而,她這輩子,除了那些死去的親人,她只對兩個男人心軟過,也只在這兩個男人身上放下最多感情。

顧惜朝。

燕非離。

可是,多麼諷刺的便是,現在的她也因爲這兩個男人陷入如此境地。

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鳳驚燕閉着眼睛,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哪裡對不丐這兩個人。

特別是燕非離,她曾經承諾過,若是她正常地死掉,她的一切都會留給他。這是如何的慷慨。

自然,鳳驚燕也曾對少年有許多的“不好”,但是,這些的“不好”與她的 “好”比起來,不是忽略不計嗎?

或者,人都是不記恩的。

顧惜朝記仇,燕非離記恨?

也許吧。

鳳驚燕想着,總該是自己太過“變態”了,否則,到了最後,本該感覺她的人通通都背叛了她,本該對她好的人,通通在利用她。

一個,兩個,總是她自己也有問題吧。

燕非離看鳳驚燕閉上眼睛,不再看自己。情緒微微有些失控,粗喘了幾口氣,這才定然地坐在牀邊,臉色愈發變得陰沉起來:“趙逸,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逸蹙了一下眉頭,有些不滿意起來,呵斥道:“叫皇兄!”

燕非離冷冷地看着他。

趙逸也是沒有計較,只是笑笑:“離兒,皇兄不想爲難你再演下去。既然鳳將軍能夠開口,接下來的問話,就讓惜朝來吧。”

燕非離情緒顯得十分糟糕,整個人是壓抑不信地憤怒:“趙逸,你不要太過分了。”

坐在輪椅上的趙逸淡淡一笑,不以爲然:“怎麼,小離,你以爲一切結束了?”

“你?”

說話間,趙逸的微微帶着欽佩地看着鳳驚燕:“她是鳳驚燕,別因爲她躺着不動,就當她吃素了。”

燕非離沉默了一下,有些耐心倒全無的味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趙逸擡起頭,看着燕非離:“你不覺得她這樣挺好,安靜,乖巧。還是希望她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少年微微低頭,沉默不語。

“十年前她不過是一個小姑娘,都能用鳳家的那一批寶藏東山再起。現在……你以爲她會越活越回去?”

燕非離沉默了很久,握着鳳驚燕的手一陣一陣摩挲着。

趙逸又說:“還是,你想讓她死掉算了?”

“……”

趙逸笑了笑:“其實,我是不介意讓她死的,只怕你捨不得。”

……

再後來,他們幾個在聊引動什麼,鳳驚燕已經聽不清楚了,那些個“嗡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着,趙逸的,顧惜朝的,燕非離的……都忍不住讓她露出噁心的感覺來。

對於燕非離,她並不憤怒,只是心裡涼一陣痛一陣的,好似身體開了一個縫隙,於是就冷風過境了,於是心臟都是冷冷的。

甚至,閉上眼睛,鳳驚燕仍舊情不自禁地想着他的好來。

這世間,最不公平的大約就是感情。

人,不會因爲一個人對你好,就完全的對那個人產生感情。同理可得,人不會因爲別人不再對自己好,就把愛意給斷了。

動心與不動心,原本就跟對人的好環沒多大的關係。

即使,燕非聞如此對她,這其中的感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掉的。

只是,難得對少年鼓起了勇氣,難得投入些感情。這會兒卻又忍不住覺得自己身體裡的愛意真真的可笑,從頭到尾都 是一個笑話,笑完,鳳驚燕又忍不住覺得麻木。

“不準爲難她……”是燕非離的聲音。

鳳驚燕就那麼心平氣和地躺着,明明是她已經能說話了,卻也不再開口,就好像這一夜不過是所有人的夢境。

鳳驚燕一點兒都沒有好起來,依舊是那一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木偶。

接下來的日子,燕非離好似一個護犢的老虎,蹲點一般地守在鳳驚燕身邊。

與顧惜朝相比,他走的是溫柔路線。與鳳驚燕說的話,愈發帶都會些纏綿的味道。其中,最最洗腦的一句,莫過於:“燕兒,你看,我又可以陪着你了。”

“……”

“我說過會一直陪着你的。”

“……”躺着的鳳驚燕忍不住覺得十分十分地搞笑。

燕非離依舊如以前那般伺候她,甚至更加小心翼翼。他帶着微笑的接過眉兒手裡的熱水,然後擰乾,小心地將鳳驚燕的衣服撩起,一點點的小心擦拭。

從脊背到手心,從額頭到腳底,即使鳳驚燕不能動彈,燕非離都讓她保持着新鮮,最乾淨的身體,並以此爲樂。

擦拭身體的時候,難免會遇到敏感的部位,鳳驚燕甚至能看到小看熟悉的羞澀來。

“真好……”燕非聞若有似無地呢喃。

“……”

“離兒還能活着,繼續伺候你。”燕非離的動作好似對着一個昂貴的陶瓷娃娃。

“……”

鳳驚燕自然是昂貴的,至少她們鳳家的寶藏卻是萬千個陶瓷姥姥都不能比的。

也不知道燕非防與趙逸達成了什麼協議,總之,這段時間,鳳驚燕應該算是過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有燕非離在,顧惜朝也是不來了。眉兒紅着臉,偶爾偷偷地看燕非離一眼,卻也是不說話了。雖然偶爾會找到燕非離離開的空隙,問一句:“喂,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兩個都好帥,對你都好好哦。”

--那也不過是短暫到極致的時間。

眉兒的話鳳驚燕當着“笑話”來聽,也不覺得煎熬。

白日,黑夜,白日,黑夜。

“燕兒……”

“……”

“離兒知道你怪我,也恨我。”

“……”

“但現在,你是我的了。”

“……”

燕非離說這話的時候的眼神和聲音,足夠讓任何人沉溺。

鳳驚燕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想着,自己若是腦子再迷糊一點,也許又要掉落在另一場計謀裡。

無論如何,雖然與燕非離相處,對於如何的鳳驚燕是痛苦大於舒服的事情,至少日子還不算太過難熬,特別是她慢慢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有知覺的時候。

只要身體恢復了,總會找到離開的機會。

鳳驚燕耐心等待着。

雖然不願意承認,這些日子以來,這個趙國的“離王爺”把她照顧得很好。那樣一動不動的,仍然保持身體的新鮮,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本着什麼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心態,鳳驚燕帶着前列的心態,等待着痛苦的來臨。

果然,有些人是看不得鳳驚燕過好日子的。

這一日,眉兒也不亂闖地燕非離預報什麼,少年臉色一沉,臉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來。抿了抿了嘴,朝鳳驚燕笑了笑:“燕兒,我有些事情,你好好休息。”

“……”鳳驚燕若無其事地閉着眼睛。

少年微微一笑,俯下身來,在鳳驚燕的臉頰親吻了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等着燕非離真正離開了,鳳驚燕就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果然是趙逸和顧惜朝。

趙逸坐在輪椅上,顯得有些無奈,一副糾結的模樣:“鳳將軍,我一向敬重你。本是不想爲難你,讓離兒問你話,以爲你就會開口。”

“……”

“但是,這麼久了遲遲沒有進展,你這樣一再挑戰我的耐心,你也不能怪我。”

對上她的眼神,趙逸回頭朝着身的的顧惜朝笑一笑:“交給你了,下手溫柔點。”

“……”

頓了頓,趙逸又忍不住笑:“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女人。”

“……”

顧惜朝眼神陰沉,看着鳳驚燕的時候,眼底好似燃燒着一把火焰。

雙手被綁在頭頂,這舉動用在她這關癱的人身上似乎有些多餘。鳳驚燕愣了愣,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被塞入口腔,然後迅速的融化開來。

口腔微微一熱,鳳驚燕蹙了一下眉頭,那一股灼熱的東西已經順着她的喉嚨流了下去。

“別想了。”顧惜朝淡淡一笑,“確實是上好的春藥。”

趙逸抿了抿嘴,自顧自地退了出去:“惜朝,這裡便交給你吧,我先出去。”

鳳驚燕仍舊沒出聲,表情卻難免有了變化。

顧惜朝俯身看着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手指略有似無地在她脖頸處滑動,經過之處,鳳驚燕的皮膚也跟着紅了起來。

“放心吧,不會特別難受。”顧惜朝笑得很愉悅,彷彿是想着看鳳驚燕掙扎的模樣,但忍不住覺得愉快,雖然鳳驚燕還未開始掙扎。

雖然反應有冰碴兒,鳳驚燕這會兒卻感覺一股熱意涌上來,忍不住輕喘了一口氣。

看着這樣的鳳驚燕,顧忽然呆滯了一下。

眼神愣愣的,顧惜朝許久沒有動彈。

鳳驚燕只覺得胸口越來越悶熱。

好一會兒,顧惜朝猛然清醒過來。朝着身下的鳳驚燕看着,男人忍不住蹙眉,責難地看着鳳驚燕,咬牙道:“你在誘惑我?”

“……”鳳驚燕無與倫比地愣了一下。

顧惜朝俯身,若我似無地在鳳驚燕的脖頸處吹了幾中氣,伸手輕描淡定的糾纏着鳳驚燕的頭髮。

鳳驚燕身上的反應愈發明顯起來,身體上的躁熱,逼得她有些瘋狂。

“想不想要讓自己舒服,嗯?”顧惜朝看着鳳驚燕,開口說着話。聲音卻一下子變得情色而溫柔。

也許太過驚訝與這樣的顧惜朝,鳳驚燕難以置信地睜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瞬間氣氛就像是突然僵信了。顧惜朝臉一沉,恨恨道:“鳳驚燕!我不是來伺候你的!”

“……”

“你說還是不說?”顧惜朝頓了頓,猛然站起來取了旁邊的一杯酒,從上往下倒到鳳驚燕的嘴裡。

滴答滴答……

濃郁的酒味將鳳驚燕身上,讓她愈發覺得不能壓制的燥熱。鳳驚燕卻依然沒吭聲,被擺弄成任人魚肉的姿勢。

只是努力壓着自己的喘息。

顧惜朝看了她一會兒,冷哼一聲:“烈酒,春藥……現在這屋子裡,只是我能幫你。”

“……”

“你到底是說不說?”

“……”

“還是,你想要我?”顧惜朝說着話,頓了頓,莫名其妙又發起火來“你不會是想等他來救你吧?”

“……”

“你想要他給你解?”

“……”

“想得倒美!”

鳳驚燕本是從來不曾這般想過燕非離來救她什麼,她這輩子依靠自己習慣了,偶爾依靠一次別人 ,就會受到恐怖的懲罰。

所以,這會兒,鳳驚燕甚至做好了一切準備。

貞潔什麼的,落在鳳驚燕眼底,雖然重要,比起活着,比起鳳家的祖祖輩輩留下來的財富,也不過耳耳。

鳳驚燕冷漠地閉上了眼睛

“咚!”的一聲,房門被猛然推開。

“顧!惜!朝!”燕非離嘶吼一聲,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一伸手,就從背後抓了顧惜朝的衣服,將他整個人抓拽過來,摔在地上。

顧惜朝看着鳳驚燕,忽然也好像神智全無一般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就這般在這小小的屋子裡廝打起來。開始的時候還是用內力,用招式。後來就成了街頭的混混一般,完全沒有規律地胡攪蠻纏。

鳳驚燕睜開眼睛,身上依然是灼熱的氣息,整個人在些雲裡霧裡,卻隱約看到趙逸被人慢慢推進來。

“顧惜朝,住手!”趙逸的聲音輕冷冰涼,總算將顧惜朝的神智叫了回來。

顧惜朝放開燕非離,轉頭朝趙逸點了一下頭:“是。”

少年兩眼通紅,又在顧惜朝心口重重地捶了一拳。然後,轉頭,恨恨地看着輪椅上的太子,一字一頓,眼神兇惡:“趙逸,管好你的狗!”

嘴角有些血緣滲下來,顧惜朝也不生氣,只是陰間地伸手抹了抹。然後朝燕非離安了一個身:“見過離王爺”

說罷,也不等燕非離迴應,只是直到趙免身後站定,表情淡然地看着燕非離和鳳驚燕。

高傲,淡漠,顧惜朝完全不復剛纔瘋狂的模樣。 www✿тTk дn✿¢ ○

調教惡妃 02 纏綿悱惻

一瞬間,鳳驚燕隱約清醒了一些。

看着顧惜朝用一種好似輕蔑的眼神看着自己,鳳驚燕恍神了一會兒。又被身體裡隱約逼着的灼熱感覺,弄得無法真正清醒。

這藥大約是一陣一陣的,鳳驚燕會清醒一會兒,然後又沉迷一會兒。好似在大海上顛簸的小舟,上下沉浮。其實仔細想來,卻是這樣最是難受,若全然沒有清醒的感覺,那也是一種輕鬆。

“出去!”

“我說,出去!”燕非離眼神裡藏着些陰沉,大約是冷冷地朝着趙逸吼了一聲。

“好。”

“看在小離的面子上,我再把耐心放一放。”趙逸大約想起了什麼厲害關係,也沒有真正爲難他,笑一笑,便讓顧惜朝推着自己出去。

輪椅碾動地面發出的聲音響起,鳳驚燕隱約好像聽到顧惜朝朝着趙逸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趙逸又好似衝他擺了擺手。

終於,房間裡,趙逸和顧惜朝的氣息消失了,微微讓鳳驚燕厭惡的氣息淡了一些。當然,若是燕非離也離開,那是最好。

春藥而已,熬過這一夜,想來這藥效也是該消除的。

燕非離似乎有一些糾結和痛苦,關切地走到鳳驚燕身邊,焦急地俯身看她:“燕兒,你怎麼樣……是我,是離兒。”

鳳驚燕睜開眼鏡,一瞬間清醒了一陣,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冰冷開口:“是你又怎麼樣?”

頓了頓,鳳驚燕吐了一口熱氣,全身依然只能微微的有些感覺,臉上卻是掩不住厭惡的表情:“和顧惜朝有什麼區別?”

燕非離全身一顫,明顯的是被傷害的痛苦表情。

鳳驚燕難得抓住一陣清明,卻只是看到少年好似真誠的眼眸。

“燕兒,我知道你生我氣。”

“……”

“現在這樣,其實也沒那麼糟糕,我會保護你,補償你的。”

“……”

“其實趙逸也活不了多久了……楚憐下的手。等沒了他,我的就是你的。”

“……”

“我可以把什麼都還給你,比你原來的還要多。”

“……”

鳳驚燕隱約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好似十分重要的信息,翩翩身體猛然涌起一陣灼熱,好似要將她的身體燃燒了一般的溫度,令她忍不住興奮起來,甚至有些不能自控地用炙熱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對,男人!

管他是誰,在鳳驚燕眼底不過是一個讓自己少一些忍耐,少一些痛苦的男人!

無論如何,鳳驚燕從來不會爲難自己。若是沒有男人,她忍了便是,既然有了,她也不想自虐。燕非離嘴裡的話,她是一句也不想聽了,少年的什麼“心”,她是一點兒也不會信了。

可是,處於這樣的境地,鳳驚燕也不會讓自己這樣難受下去。

“……過來。”鳳驚燕的眼神勾勾地看着燕非離。

“呃?”

“……過來,低頭。”鳳驚燕依然傲然地開口命令,完全沒有自己身爲魚肉的自覺。

“嗯。”燕非離很乖巧地應了一聲,然後慢慢俯身俯身,兩個人的鼻尖相對,嘴脣只剩下短暫的距離。

在兩個人急促的喘息聲裡,空氣早已經凝結成曖昧的形狀。

“好好伺候我。”鳳驚燕眼神交織在冰冷和灼熱裡,微微擡頭隱約恢復了一些知覺的頭,讓自己的嘴脣滑過燕非離的嘴脣。頓了頓,冷冷地開着口,一如之前的“女王”氣勢,“吻我。”

燕非離愣了愣,整個人立刻被點燃了似地,動作不能抑制地急躁起來,然後焦急地俯下身來。

鳳驚燕只是能開口說話,身體雖然有了一些知覺,也隱約有點感受,卻還不能完全動彈。除了頭,幾乎只能如木偶一般地躺在那裡。

“燕兒……”

這樣無趣的,甚至沒有反應的身體,燕非離此刻看起來居然十分癡迷的。

或許是因爲這樣的肉體實在新鮮,又或者鳳驚燕的不能動彈,滿足了燕非離逆轉一般的控制慾……總之,鳳驚燕也懶的追究燕非離爲什麼癡迷。又或者,這一層癡迷裡,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是放任自己半眯着眼鏡,享受少年挑逗和親吻。

燕非離就那麼動作急躁地一路吻下去,輕柔,撕咬,急躁,溫柔……在鳳驚燕被挑逗得有些呼吸雜亂之際,燕非離嘴脣已經移到她的頸部。

被他重重吮吸着臉頰、下巴、頸部的皮膚,小心啃咬,鳳驚燕只能不停深呼吸,才能讓自己保持一分清醒。

清醒地沉溺下去,沒有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

那不過是兩個肉體的交愛,鳳驚燕想着只要保持腦子的清醒,不會在一陣灼熱和纏綿裡也跟着沉溺下去,真的沒關係。

急切地吻,迫切地索取。

鳳驚燕努力保持清醒,好似用一種意識浮出身體的心態,看兩具糾纏的身體。

——看戲的感覺果然是非常好的,若不是她在戲裡。

“你真美……”燕非離奇妙地呢喃了一聲。

鳳驚燕明明只能做出微微顫抖這樣渺小的反應,燕非離卻好似顯得越來越激動。

鼻腔裡小聲哼着,眼鏡裡滿滿的情慾。嘴脣上好似點了一把火,細心地舔着鳳驚燕的每一寸皮膚,甚至用舌尖來回舔弄。

除了呼呼直喘氣之外,鳳驚燕什麼也做不了了。她的身體本就不能動彈,即使手上的繩索已經被燕非離解開,她依然只能維持着被捆綁的姿勢不能動彈。

全部的感官就只剩下正被點燃的皮膚,除了少年溫熱的口腔和靈動的舌頭,其它的一切都感覺不到。

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動叫囂,這些都沒關係,她依然保持着清醒。

可是,燕非離卻好似跟她作對似的耐心着。

吻,又是吻,只是吻!

少年的耐心在此刻,對於鳳驚燕來說,簡直是一個折磨。

唯一清明的腦子,也漸漸的隱約在這一種“不耐”裡,一點點地被撥回軀體的感覺。

真的要瘋了……身上的人到底在做什麼?

藥效越來越明顯,還保持着清醒的腦子也開始沉淪下去。若不是身體不能動彈,鳳驚燕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翻一個身,將身上的人壓下去。

該死,該死的耐心,該死的折磨!

後勁充足的春藥,能點燃她身體的少年,灼熱的瘋狂的喘息,鳳驚燕慢慢覺得自己真正地發瘋了。

忽然,鳳驚燕感覺自己的一隻手被抓着摸進那個人的衣襟裡。

鳳驚燕微微一愣,就對上了眼前少年不容反抗的目光裡。

並不算清晰的觸覺,卻令鳳驚燕完全沉淪了——簡直妙不可言,非常好的感覺,非常好的皮膚,完美的腰線,甚至是肋骨的弧度,都是讓她滿意的。

鳳驚燕喘着氣。

“你……”那個人好似看着眼前這樣的鳳驚燕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又抓了她的身體整個向自己壓過去。

真正成了被人擺弄的木偶,她的手,她的腳,她的身體都按着燕非離的思想被操控着。

然而,鳳驚燕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亢奮起來。

“撲通,撲通,撲通……”被抓着手摸上了少年的胸口,那樣激烈的心跳聲,愈發讓人瘋狂。

鳳驚燕忍不住加速喘息。

少年好似被完全撩撥了,不能忍耐地低吼一聲,又是整個人俯下身來,又是掠奪又是挑逗地吻着她。

眼前的人是誰?

我怎麼了?

這裡是什麼情況?

思索的念頭猛地在鳳驚燕腦子裡一閃,但理智和清醒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又被強行堵着她嘴脣親吻的男人弄得完全雲裡霧裡。

身體不能動彈,雖然能夠感受到一些,卻做不出迴應,除了嘴脣。燕非離自然也是發現了,於是,少年近乎沉溺地親吻她,兩個人之間脣舌糾纏變得更加肆意。

磨蹭廝纏,身上的人終於沒有了耐心。放在他胸口的手能明顯感覺得到他胸腔內急速的跳動,耳邊響起的是他細小的喘息聲。

不能抑制的,鳳驚燕感受身上的人胡亂親她脖子,又啃又咬,身上都快燃燒起來了。

明明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反應的木偶,鳳驚燕不明白這一場幾乎可以說“單人”的歡愉,怎麼會狂亂到如此地步。

然而,鳳驚燕也不能反抗地沉迷於那種黏貼的,灼熱的觸感裡。

腦子裡本是應該尚留着一份清醒,這會全都被身體的反應壓過。正在愉悅地喘息着,腿彎被身後的少年用胳膊穿過,而後整個人擡了起來,甚至連牀都弄得“吱呀吱呀”地作響。

然而,這只是開始。

鳳驚燕感覺自己又被擺弄成不同的姿勢……很久,直到身體裡的藥物和那暈乎乎的感覺一起散去。

……

第二天。

鳳驚燕依然不能動彈,整個人無盡的疲憊着。睜開眼睛,視野裡是張她現在並不想看到的臉。

身上是乾淨的,身下的牀單也換過了,整個好似真的被貼心伺候的主人,而不是俘虜。然而,無論如何的對待,鳳驚燕從來不是自以爲是的人,這般伺候,更讓鳳驚燕忍不住有了扯動嘴角的姿勢。

“燕兒,你醒了?”

燕非離坐在牀沿邊,有些驚喜地開口。

少年聲音聽着微微有些沙啞,鳳驚燕沒做聲,一陣沉默之後,鳳驚燕感覺到少年用力抓了她的手,又略帶顫抖着來摸她的臉。

“對不起……昨夜我有些失控。”

“可是,我很害怕,若不是我及時趕到,燕兒你……”

鳳驚燕看着燕非離,大約想起了昨日糟糕的事情。冷冷地哼了一聲,露出好似完全不在意的表情:“沒什麼,不是你,就是別人,沒什麼區別。”

頓了頓,鳳驚燕的臉上露出一些嘲笑的表情:“其實,你們真的是想錯了,你們用這種東西逼我,是沒有用的。”

燕非離愣了愣,隱約露出被打擊的表情。

“我若是在乎,那時候,又怎麼會讓你爬上我的牀?”

“……”

“你算什麼東西?”

“……”

燕非離的臉猛然僵硬起來,眼睛裡又掠過被刀割一般受傷的表情。低着頭,好似在調節自己的情緒。

有些糾結地看着鳳驚燕,好一會兒,燕非離才能平靜地開口:“燕兒,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你不要故意說這些話。”

“……”

頓了頓,燕非離眼神里居然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來:“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的。”

“……”

於是,鳳驚燕真的不再開口了——剛纔的那幾句話,已經是她殘忍的極限。把匕首對着他,另一面也卻也是對着自己的。

鳳驚燕面無表情得閉上眼睛。

燕非離復又在牀邊坐着,很苦惱似的。對着鳳驚燕,好似一個傷心又無措的男孩,只把鳳驚燕手抓了,貼在自己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着呆。

鳳驚燕也懶的分辨這裡面幾分真,幾分假,或者是燕非離對自己的另一場“計謀”。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演技超強的人物,她鳳驚燕沒那麼好的眼力。

不管如何,昨天的那一場情事非常舒服,簡直酣暢淋漓,雖然現在有些疲憊,卻也不能說自己哪裡吃“虧”了。

隨意地閉上眼睛,鳳驚燕不想花力氣去理會其他,只想着好好休息。

燕非離陰鬱了一陣,倒也很快調節了情緒,自顧自地坐着和鳳驚燕說着話。

“燕兒放心,一切會好起來的。”

“很快你就會看到。”

……

也許是因爲上一次顧惜朝愚蠢逼供的原因,燕非離現在幾乎是形影不離地陪着她。這麼以來,她的日子自然是好起來了。

燕非離一直都的是溫柔路線,這會兒也不例外。在牀邊坐着,給她喂藥,說話也不多,而眉兒又退了去,安靜的環境還是讓人舒服的。

鳳驚燕大部分時候是不會給燕非離好臉色看的。無論燕非離開口問什麼,鳳驚燕也不說話,少年就有些傷心似的,卻依然是陪着她。

也許是趙國的太醫確實有些水平,又或者是其他,反正不算太長的日子,鳳驚燕的上半身恢復得差不多,只是腿腳卻似乎一直不見起色。

偶爾想着自己以後算是個廢人了,鳳驚燕忍不住微微有些感傷。

也不過只是如此。

鳳驚燕不會因爲少了兩條腿,就變成了吃素的兔子。該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什麼也改變不了。

再說,他趙逸也不過是半個廢人,她不是還是被他踩在腳下。

這般想着,門外卻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

“我說我要帶她走!”

“小離,別以爲你是我弟弟,你就可以任意妄爲。”

“趙逸,趁着自己還有些日子,好好守着你的野心過日子吧。”

“你什麼意思?”

“明知故問。”

“……”

鳳驚燕明明是非常認真地聽着,卻忍不住覺得這般對話簡直莫名其妙,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前因後果連接起來,或許是因爲知道的信息太少。

正想着,燕非離已經推門進來,衝着她淡淡一笑:“燕兒,我們走吧。”

走?

去哪裡?

鳳驚燕的腿還不能動彈,自然失去了許多主動。

沒有拒絕,也不可能拒絕,鳳驚燕微微一愣,就看燕非離俯下腰,將她從牀上抱起來。

橫抱的姿勢,雖然不免有些“小女人”的奇異感覺,不過換了一種心態,也不過是被一個伺候着,何必太過介懷。

鳳驚燕表情淡然,眼神高傲。懶懶地躺在燕非離懷裡,讓燕非離從太子府將她抱出來,然後抱入馬車之內。一路上的奴婢侍衛看着,居然忍不住露出敬畏的神色來。

這一路,鳳驚燕自然沒有露出一分一毫的不自在的神情,依舊如同當初一般坦然地享受這種侍候。

燕非離也察覺了這種不和諧的違和感,卻只是搖搖頭,寵溺地低頭:“你呀……”

鳳驚燕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卻總覺得自己好似被看穿了似的。

將鳳驚燕放在馬車裡柔軟的坐墊上,燕非離也鑽了進來。兩個人進了馬車,燕非離想了想,又將鳳驚燕抱着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伸手從背後把她摟着:“燕兒,我們走。”

“駕!”

“駕!”前面的人揮動馬鞭。

馬車一路前進,雖然地勢十分平坦,卻依然會有些顛簸。這樣輕緩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顛簸,對於鳳驚燕來說,實在沒什麼。若不是她坐在燕非離的膝蓋上,兩個人都被這一陣陣身體的摩擦撩撥着,真的實在沒什麼。

出了皇城,也不過十分短暫的距離,馬車就到了目的地。

所謂離開,對於鳳驚燕來說,不過是從一個籠子到了另一個籠子。

這一座氣派雄偉的“離王府”在如今的鳳驚燕眼底,實在找不到與她剛出來的“太子府”有什麼區別。

哦,也不是沒有區別。

也不知道燕非離是不是在“鳳府”呆的太過習慣,這會兒回了趙國,一下子不能改變了習慣,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離王府”的裝扮從色調到擺設,甚至連窗幔的顏色,都是和“鳳府”一模一樣的。

從馬車上將鳳驚燕抱下來,燕非離把她一直抱到屋內。明明不過短暫的日子,燕非離好似又拔高了一些。有力的胳膊穿過她的腋下穩穩託着她。

一路走着往屋子裡走,燕非離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碰了她似的。

“參見離王!”

“奴才見過王爺!”……

幾乎是和鳳府一樣的環境裡,卻是陌生的奴婢和下人。鳳驚燕隱約覺得恍惚,心底有些感慨,卻也只是懶的動彈。

“起來吧。”

“是,王爺。”

燕非離與下人的對答,令鳳驚燕終於接受了少年與自己身份的轉變。

——在這個“離王府”裡,他燕非離……哦,不,是趙非離是主人,是王爺,而她鳳驚燕不過是一個囚徒,是俘虜。

上下的身份兌換,那是如何奇妙的感覺。

抱着她的少年衝她笑了笑,走進屋子,然後將鳳驚燕小心地放在牀上。

這個臥室……也是鳳驚燕在“鳳府”的那一個模樣。

若不是窗外的風略微有些不同,鳳驚燕甚至在想,或許這就是一場噩夢,而自己這會兒又應該醒過來了。什麼都沒有改變,只是燕非離抱着自己,走進屬於她的屋子。

被燕非離輕放着坐在牀上,鳳驚燕也是懶的動彈。

燕非離給她解了禦寒的披風,屋子裡有火爐,倒也不會覺得冷。

“燕兒,你先在這歇歇,等會兒我讓人把晚膳端進來。”

鳳驚燕不理會,燕非離也不覺得什麼,臉上甚至還帶着些寵溺的笑容,看了看鳳驚燕,又想到什麼似的,蹲下來脫她的靴子。

“還是沒有知覺嗎?”

“……”

鳳驚燕自然是懶的回答他。

燕非離大概是覺得鳳驚燕雙腳冰涼,想了想,又好像是要給它們暖和似的,把兩隻腳在手心裡捂了一會兒,而後擡起頭來。

“放心吧,燕兒,會好起來的。”

“……”

兩人四目相對,鳳驚燕卻是愈發冰冷的表情。

燕非離大約總算是受到了些打擊。

微微沉着頭,嘆了一口氣。這才站起身來,扶着鳳驚燕在被褥裡躺直,小心地擺弄着應該會讓鳳驚燕舒服的姿勢,小心地幫她把腿塞進被子裡。

鳳驚燕懶懶地閉着眼睛,等着少年離開,給自己剩一個清靜。

然而,燕非離卻是沒有如她的意。

鳳驚燕略微詫異地看了少年一眼,燕非離衝她淡淡一笑,然後掀開被子,跟着也鑽進被子裡,然後將鳳驚燕微微抱起來,抱着坐到自己腿上。

隱約有些恍然,鳳驚燕卻完全沒有掙扎。雖然上身已經恢復知覺,內力卻還不曾完全恢復,再加上不能動彈的腳,鳳驚燕實在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什麼好抵抗的,她向來不做無畏的事情。

無知者無畏,她不是那種人。

燕非離從背後抱着她,好似抱着一個漂亮的陶瓷娃娃似的,然後俯身吻了上來

鳳驚燕緊緊地閉着牙關,倒不是掙扎什麼的,只是覺得有些厭煩,甚至微微有些厭惡。

燕非離親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她的迴應,微微被打擊了一下的神情。然後,略微思索一陣,伸手摸到她的胸口,輕揉了一下。

等着鳳驚燕蹙眉喘息的瞬間,燕非離靈活地撬開她牙關,將舌頭探進去。

這樣一個深入的,曖昧的親吻,很容易就把情慾調動起來。結束的時候鳳驚燕已經能感覺到後面被一個灼熱的東西頂着。

夜晚還不曾真正來臨,窗外還帶着夕陽微弱的金光。但是,燕非離意圖明顯地親着她的耳根、脖頸、額頭、臉頰,甚至將手伸進她衣服裡。

很嫺熟的動作,很快鳳驚燕就被扯掉腰帶,褪去衣服。脫下來的衣衫掛在手腕上,露出鳳驚燕佈滿傷疤,卻又刺刻着蓮花的後背。

燕非離看着,然後俯身把她背後的傷疤都親了一遍,手在她身上,若有似無地揉搓着。

“燕兒……”

衣服已經褪下去,鳳驚燕裸着下身坐在少年腰上,身體有些僵硬。

“我不會弄疼你的……”

仔細想來——似乎沒必要反抗,也是不能反抗的。

一切都是這麼莫名其妙,而又自然而然。若是就本着享受的想法去做,其實少年的動作足夠溫柔。

鳳驚燕喘息着,感覺到少年開始動作,不由閉上眼睛,這回她沒能壓抑住自己溢出的聲音。

她一克制不住反應,少年立刻也變得瘋狂起來。緊握她的腰,一邊深深親吻着她,一邊放肆地動作。

鳳驚燕感覺兩個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燕非離的動作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又有些瘋狂。

卻又是和以前不一樣的!

以前的燕非離總是本着伺候的前提對待鳳驚燕,哪怕是在這牀第之間。他總是小心地壓抑着自己的慾望,總想着必須讓鳳驚燕舒服,以至於許多時候,她鳳驚燕覺得滿足,他並不這麼覺得的時候,燕非離總會勉強自己停下來。

然而,現在,少年也忍不住開始要滿足自己。

兩人都大汗淋漓,燕非離幾近不能控制自己地把她按在腰上,讓鳳驚燕隨着自己的動作不能抑制地出聲。

“夠了……”鳳驚燕忍不住開口,耳裡只聽得見自己胸口急速地砰砰直跳。

少年微微一愣,卻是俯身在鳳驚燕耳畔輕吟一聲:“燕兒,這不是應該讓兩個人都快樂的事情嗎?”

鳳驚燕全身戰慄,抽搐一般,卻在少年繼續的動作裡,得到下一次的歡愉。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身後的男人沒有按着她的命令動作,甚至在她覺得自己已經結束的時候,卻在持續。然而,在經過短暫的煎熬之後,鳳驚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獲得了更多的快樂。

——“這不是應該讓兩個人都快樂的事情嗎?”

鳳驚燕以前從不是這麼覺得的,她和少年的歡愛雖然很舒服很享受,卻總不在一個頻率之上。

在這些不和諧之間,自然是燕非離要做出妥協。

但是,現在情勢已經改變。

“燕兒……”

“呃……”忍不住又是一陣粗喘,鳳驚燕好似飛到了雲霧之間,又猛然掉落下來。疲軟地倒在少年胸膛上,她也不對自己的虛弱加以掩飾。

燕非離摟着她,親她的耳朵和臉頰,額頭和嘴脣,手臂和嘴脣都相當用力。

“燕兒……”

鳳驚燕全身顫抖,歡愉和煎熬交織在一起,卻又迎來更多歡樂。

……

這之後,燕非離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了身體,甚至是完全不假人手的。在燕非離溫柔的動作裡,鳳驚燕又半醒半睡地歇了一陣,而後就聽到一些整齊的腳步聲。

“離王爺,晚膳上齊了。”

“下去吧。”

“是。”

鳳驚燕迷迷糊糊地聽到一些,然後就感覺少年蹲在她的牀邊,逗弄、着逗弄着地推了她一下。

“嗯?”鳳驚燕沒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醒了啊,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

說罷,燕非離又將鳳驚燕從牀上抱起來,又怕她冷似的,拿了一件披風給她裹着。

迷迷糊糊的清醒了一些,鳳驚燕看着桌子上的東西,也是不可能不滿意的。

都是她喜歡的口味,即使鳳驚燕再怎麼挑剔,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胃口。

明明屋子裡擺着兩張椅子,燕非離卻依然將鳳驚燕抱在懷裡,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雖然說雙手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夾些菜飯本也是可以的。然而,從頭到尾,燕非離抱着她,就沒有讓鳳驚燕動過手。

“吃吧——”

燕非離幾乎是一筷一筷地喂她,臉上的表情十分愉快,甚至是有些享受。

這樣粘到極致的情況,鳳驚燕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然而,心態總是不同的,以前怎麼着算是她被伺候着,而現在,又算是什麼?

身體的接觸,令這樣餵食的動作變得更加曖昧。

喂着喂着,燕非離就好似情不自禁地親了她,有一下沒一下。

鳳驚燕在那飯菜和少年的舌尖的混合裡,也弄不清自己吃了是什麼樣的味道。

這般若有似無的挑逗裡,食慾又被其他的什麼慾望取代了。

再接下來的浴池裡,走火那就是在所難免的。

離王府的浴室雖然很新,卻是不能和“景浴池”相比的。整個都顯得窄小許多,卻逼得兩個人不得不靠近一些。

雙腳不能動彈,鳳驚燕自然是任少年在水中動作。這水花四濺的歡樂裡,燕非離纔將她抱起來,擦乾淨,抱回屋子裡。

回到牀上的時候,燕非離卻還是不滿足似的直直地看着她,又好似確定她真的在自己懷裡似的,把她從頭到腳親吻了一遍。

來“離王府”的這幾天,可以說過得極其淫亂。無論如何,少年的肉體正是她所喜歡的,如果不去想這歡愛背後的深意,鳳驚燕也是能將這些個完全當作是一種享受。

被燕非離抱着入眠,自然是舒服的。

他身上散發的溫柔,總讓鳳驚燕忍不住覺得溫暖。

自然,除了她一顆努力守候着的,一直冰冷的心。

反正現在提防也是沒用,鳳驚燕懶懶地看着此刻躺在自己身側的燕非離,冷漠地不曾有任何反抗。

.調教惡妃03八哥獻情

等鳳驚燕第二天十分疲憊地醒來的時候,轉頭就看到側躺在自己身邊的燕非離。

少年早已經醒了,似乎心情不錯,一直是笑盈盈,笑盈盈地看着她。

鳳驚燕還未完全醒透,迷糊之間,就被燕非離捧着臉,深吻了一口。

“呃……”微微輕吟了一聲,鳳驚燕也是懶懶的沒有反應。

燕非離又俯身在她眉眼之間親了親,方纔起了身。

安靜地躺在牀上,鳳驚燕半眯着眼睛,看少年神態自若地穿上衣服,倒也算是賞心悅目。

等燕非離將自己弄好,就開始給鳳驚燕清理。鳳驚燕行動不便,洗臉擦身都要靠燕非離的。甚至是翻一個身,都需要讓他將自己抱過來。

特別是鳳驚燕沒有知覺地腿腳,愈發成了燕非離關心的重點。

早上用藥水泡着,然後又用熱水洗乾淨,這還不夠,燕非離甚至用內力替她疏通,等這一切都好了,纔會給她穿上新的鞋子。

雖然並沒有得到什麼顯著的效果,少年也不覺得氣餒,甚至有打長久戰的意思。

“沒關係,經脈什麼的都是通的。”少年樂觀的開口。

“……”

“所以,總會好起來的,只是時間問題。”燕非離蹲在牀沿邊,擡頭朝呆坐在牀沿上的鳳驚燕淡淡一笑。

“……”

這樣的日子倒也是舒服,甚至有些時候,鳳驚燕都好似有一些錯覺,自己好似依舊是“鳳府”的那個主子,而眼前半蹲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依然是她的“燕非離”。

這種感覺卻是一點也不好。

俘虜的日子過的太安逸,總容易消磨人的鬥志。想到這個,鳳驚燕愣了愣,望向窗外,恰好看到有一隻飛鳥掠過天空。

那樣舒展的姿勢,翱翔在浩瀚的天際,明明是很平常的景象,卻忽然讓鳳驚燕心口猛然一震,不由地沉了臉色。

飛鳥和囚鳥總是有區別的,雖然她好似住在了一個華麗而舒適的籠子裡。

鳳驚燕不知道這一次,少年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不過,鳳驚燕也不介意自己過得舒服一些。

對燕非離地態度一直不算太好,有時候還會忍不住冷言冷語地諷刺一番,燕非離想來卻也堅強,陰鬱一陣,又衝她盈盈地笑。

“燕兒,我要進宮一趟。”

這些日子,燕非離對她黏糊的厲害,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着她,纏着她,陪着她說話,今天總算有了出門的意思。

鳳驚燕自然是樂烈歡迎的。

“本是對那個‘父皇’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少年蹲在鳳驚燕身旁,微微有些委屈的表情,“但是,趙逸有些不守承諾。”

頓了頓,燕非離眼神一冷:“既然如此,我就要爲自己還有……你,多做打算。”

仔細想來,鳳驚燕發現,燕非離從頭到尾都不曾叫過趙逸一聲“皇兄”。

想來趙逸做人倒是挺失敗。看他們兄弟反目的戲碼,倒也是有趣,鳳驚燕懶懶的想着。

“要記得想我……”衝着鳳驚燕微微笑,少年有些羞澀地開口。

等燕非離要出門了,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朝鳳驚燕開口:“燕兒,你在府裡要覺得悶,有什麼喜歡的,我給你買回來。”

“……”

“你有什麼要求,也要跟我說,只要我能辦到的。”

既然燕非離這般說了,鳳驚燕自然也不會客氣:“那還真有……讓碧蓮過來伺候。”

“……”

“還有,我要見楚憐。”

“……”

燕非離安靜地聽着,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擡頭看她,好似有些爲難。

鳳驚燕依然坐在牀沿邊上,朝着燕非離輕蔑一笑:“既然做不到,那些大言不慚的話還是少說,明白嗎?”

燕非離連忙搖頭,朝着鳳驚燕語氣真誠地開口:“前面一個是沒有問題的,後面一個可能不太容易。”

“嗯?”

“楚憐現在脾氣有些暴躁。”頓了頓,燕非離臉上隱約露出嚮往的神情來,又變成了一絲訝異着的羨慕,“孕婦脾氣總是會暴躁一些,這也是正常的。”

“……”鳳驚燕忍不住有些發愣。

燕非離眼神曖昧地看着鳳驚燕,似乎有些想要將“孕婦”這個話題深入的 趨勢。

可惜,鳳驚燕臉上總好似興趣缺缺的模樣,讓燕非離只能住口嘆了一口氣,微微有些失落地搖搖頭。

鳳驚燕沒有理會他,少年等了好一會兒沒回應,便有些落寞地離開了。

這會兒,鳳驚燕坐在牀上。腦子裡卻依然圍繞着“楚憐”的名字。她承認自己對楚憐有些偏執的佔有慾,所以當初趙逸出現的時候,她甚至是用一種敵意的態度對待他。

可是,既然那是楚憐自己的選擇,鳳驚燕的阻擋也只是點到爲止。

這會兒,聽着她有了身孕,又忍不住有些雲裡霧裡。

鳳驚燕自然是不喜歡趙逸的,甚至隱約到了“噁心”的地步。

但是經歷過生一次那個孩子的“被失去”,鳳驚燕到希望楚憐這個孩子能平平安安,不管如今她們和趙逸的恩怨,楚憐肚子裡的,那是一個屬於楚憐自己的孩子。

依然躺在牀上,鳳驚燕迷迷糊糊地睜着眼睛。

忽然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與燕非離的身體交融,卻是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這般想着,又忍不住全身一顫。

“沒事的……”鳳驚燕情不自禁的呢喃一聲,好似在安慰自己。

腦子裡一再回憶那一句楚徹說過的話。

——“若是好好調理,三年之後可能還有希望。”

那時候,這一句簡直讓鳳驚燕厭惡至極的話,這會兒卻好似成了鳳驚燕的救贖一般。

“沒事的……”鳳驚燕呢喃着,又陷入了夢境。

這一覺睡得有些疲憊,那些交織而成的噩夢將鳳驚燕整個人糾纏起來。額頭忍不住有些冒汗,鳳驚燕“啊”地驚叫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正恍神地不知道夢境和現實,鳳驚燕聽到一陣沙啞的聲音。

“寶貝兒——”

“寶貝兒——”

房門被“吱”的一聲推開來。

夕陽透進來,鳳驚燕懶懶地睜開眼睛,就看着燕非離笑盈盈地走進房間,手裡還提着一個精緻華麗的金色鳥籠。

鳥籠裡頭是一隻八哥,毛色有些雜,卻都是鮮豔的顏色,看起來有些自戀地啄着身上的毛髮。那一聲聲“寶貝兒——”、“寶貝兒——”正是從這八哥的嘴巴里發出來的。

鳳驚燕皺了皺眉頭。

就看到燕非離把籠子送到她眼前,微微有些賣弄一般地誇耀着:“挺漂亮吧,它很聰明的,很會說話,一教就會。”

“寶貝兒——”

“寶貝兒——”

這八哥好像着急地要表現自己的功效,立刻又叫喚了起來。

鳳驚燕愣了愣,愈發厭惡地看着籠子裡的這八哥,還有提着它的主人。

“拿走。”鳳驚燕冷漠開口。

燕非離微微有些被打擊的表情,站在那裡沒有動彈。

這鳥兒倒是活力十足,不停地扯開嗓子衝鳳驚燕嚷着:“燕兒——”“燕兒——”……

聲音無比響亮。

鳳驚燕愈發厭煩了,就着坐在牀上的姿勢朝燕非離揮揮手:“我叫你拿開,拿開!”

“燕兒,我也是怕我出去的時候,你一個人在這房間裡會悶。”少年頓了頓,好似覺得自己有些傻,“呵呵”地搖搖頭,正準備要提着那東西出去,“算了,既然你不喜歡,那……”

說話間,好似認識到自己要被拋棄的危機。又聽那八哥衝着鳳驚燕急急忙忙地扯開嗓子喊了幾聲:“寶貝兒,別生氣,寶貝兒,別生氣。”

“……”

鳳驚燕從來不是將肉麻當有趣的人,只聽着這聲音,就覺得自己全身汗毛聳立。

燕非離微微一愣,去忽然發現了那隻八哥的好處似的,又將它提了回來,在房間的窗口掛着。

鳳驚燕臉色一沉,想着這畢竟是他燕非離的地盤,也是懶地開口了。

“真的挺乖的,你看……”燕非離呢喃一聲。

那八哥倒也一下子意識到什麼話讓它那個主人高興,在籠子的枝幹裡一跳一跳的,扯着嗓子喊着:“寶貝兒,我愛你——”

“寶貝兒,我愛你——”

……鳳驚燕這會真真是連蹙眉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恨恨地瞪了燕非離一眼。

燕非離討饒一般地“呵呵”笑一聲,又在鳳驚燕身旁坐定:“燕兒,你真的不喜歡它嗎?”

“……”喜歡不喜歡,這裡都是燕非離地地方,他在自己的府裡養只八哥怎麼了,就算養老虎,她鳳驚燕也是沒有說話的地位。

燕非離又是笑,在鳳驚燕身邊坐定:“我倒覺得挺可愛的。”

說話間,那隻破鳥更來了興致,不停地扯着嗓子喊着:“寶貝兒”“寶貝兒”“我愛你”“我愛你”……想來這原先的主人,絕對是風流之人,才教出這麼一隻油嘴滑舌的八哥!

思索間,燕非離已經向她靠過來,安靜地坐在她身旁。

窗口的那隻八哥還在扯着嗓子大聲地呼喊着:“寶貝兒,我愛你,寶貝兒,我愛你——”

燕非離的吻已經落下來,很輕很柔,也不過是額頭的位置,沒有情慾,沒有纏綿:“我愛你……”

少年輕柔的聲音,交織在八哥那嘶啞的“我愛你”“我愛你”中間,顯得十分喜感。

鳳驚燕卻感覺自己一瞬間有些沉迷了。

“寶貝兒,我愛你——”

“寶貝兒,我愛你——”

那八哥還在那裡叫得歡快。

燕非離一點點地舔弄着鳳驚燕的額頭,眉毛,眼睛……又伸出舌頭舔弄着她的耳背。

然後是脣舌的糾纏。

“我愛你……”少年好似催眠一般的聲音,將這一場肉慾的情愛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這恰恰是鳳驚燕最最厭惡的!

對於慾望,鳳驚燕還真不太介意。換一個角度,她自己也有享受到,實在不必不用將之歸結於太過深沉的東西。

鳳驚燕甚至是冷漠地想着,少年若現在依然在演戲,那真是難爲他了。畢竟對於一個雙腳沒有反應的,身體殘破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吃起來,實在應該沒什麼味道。

然而,這晚燕非離也好似吃了春藥一般,看着鳳驚燕越發急躁和飢渴起來。

佞長到連神仙都會感覺到鬱悶的前戲……

強勢地進入……

兩個人折騰到大半夜,氣喘吁吁的,身體好似虛脫一般交纏着,鳳驚燕甚至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鳳驚燕躺在少年的身側,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燕非離伸手抱着她,自然也是疲憊地,卻依然向她挪了挪,將她的頭攪過來,靠在自己的手臂裡。

“我愛你……”少年好似又這般呢喃了一聲。

鳳驚燕只是閉上眼睛。

“離王爺,東西到了。”

“嗯,擡上來。”

“是。”

鳳驚燕醒來,就聽到了一陣不輕不重的聲音。

睜開眼睛,落入眼簾的是穿戴整齊的燕非離,還有少年旁邊的那一張紅木輪椅。那輪椅自然是漂亮的,無論是材質,還是做工,都是一等一的好。

“燕兒,你看看。”少年指着那紅木輪椅,依舊是笑盈盈的,“若是有什麼不滿意,我讓人再改。”

鳳驚燕蹙了蹙眉頭——她一點兒都不喜歡。

看到這輪椅,鳳驚燕忽然有了驚覺:也許,她真的要成爲半個廢人了!

從鳳驚燕醒過來,一副“活死人”的樣子,到自己能夠開口說話,再到上身恢復知覺,也就十分短暫的時間。於是,她想當然地以爲,讓自己腿腳恢復,也不會是太過長久的事情。

可是,全然不是這樣的。

明明可以說得到了最好的照料,鳳驚燕的腿依舊沒有任何知覺,麻木地放在自己身下,甚至讓鳳驚燕難以想象,那東西居然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然而,無論心底多麼不想接受,鳳驚燕也是不想逃避的。

坐着輪椅,總比自己好像一個玩偶一般地被燕非離抱來抱去要好太多。

“恩……”鳳驚燕朝少年挑眉看一眼。

並不需要語言,燕非離已經心領神會地朝着鳳驚燕笑一笑:“沒事,燕兒,腿會好的。”

燕非離說着話,朝鳳驚燕伸手,然後將她抱着坐在輪椅上。

鳳驚燕深呼吸一口氣,在椅子上坐定,試着轉動着兩邊的輪子,倒也能在房間裡隨意走動。

動作自然是生疏的,倒也沒有鳳驚燕想象的那般不能接受。

“寶貝兒,我愛你——”

“寶貝兒,我愛你——”

那掛在窗邊的八哥,今天也是精神抖擻,在籠子裡德架子上走跳來跳去,還不忘展示自己鮮豔的羽毛。

鳳驚燕衝它厭惡地“哼”了一聲,冷冷地朝燕非離看着:“把它拿走。”

這話,鳳驚燕是在說過太多遍,燕非離“呵呵”地笑着,也就沒了下文。

“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

……這隻永遠不知道停歇的死鳥!

鳳驚燕正發着無名的火,燕非離又俯身在鳳驚燕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出去一下,讓它陪着你。”

“……”鳳驚燕懶得與他辯論,否則實在想不出自己已經淪落到需要一隻滿口胡話的八哥陪着自己的地步。

可是,等燕非離真的走了,這八哥也不叫喚的時候,鳳驚燕卻愈發覺得厭煩起來。

這安靜……討厭。

雖然說有了輪椅,這王府裡的下人也沒有如何限制她行動範圍的意思。偏偏這“離王府”卻是與“鳳府”相似的裝扮,她連去探究一下地形都是不需要的。

於是,鳳驚燕第一次體會到“無事可做”這四個字的意義。

“寶貝兒,我愛你——”

“寶貝兒,我愛你——”

鳳驚燕正覺得煩躁,又聽到那隻八哥在那裡開始傻傻地叫喚。

“閉嘴!”鳳驚燕煩躁地嘶吼一聲,心底那一陣因爲過分安靜兒異樣的不舒服的感覺倒是消散了。

那八哥居然通人一般,真的閉嘴了。

只是乖乖地站在籠子裡的架子上,好一會兒,纔開始用一種討好的,又略帶委屈的聲音輕喊着:“我愛你……我愛你……”

鳳驚燕冷冷的轉頭瞪了它一眼。

那八哥似的聲音更低了些,卻已經變成了聽不出來的鳥語:“咯咯吱吱嗚嗚哇哇……”

鳳驚燕想了想,慢慢推動輪椅靠近了過去,眼神冰冷。

那鳥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殺氣”,立刻緊張地在籠子裡上躥下跳,討饒一般地切切開口:“寶貝兒……嗚嗚……我愛你……咯咯……”

雖然它叫得歡快,畢竟是被關在籠子裡,這一跳就很自然地撞在了籠子上,立刻吃痛地“嗚嗚”起來。

去看鳳驚燕越來越近

“咯咯吱吱嗚嗚哇哇……”

……

“燕兒……”

燕非離地人還沒有到,鳳驚燕就聽到他的聲音從屋子外面傳來,好似心情不錯。

一進門,燕非離就看到鳳驚燕在輪椅上冷冷地坐着,手裡拿着一本書,低頭看着。

“燕兒……”又喚了一聲,燕非離隨意地轉頭一看,就發現掛在窗口的那個籠子早已經空了,只留下那個華麗精緻的籠子,在那裡隨着秋風寂寞地左右晃動。

燕非離忽然有些傷感起來,走到鳳驚燕低頭看着她:“燕兒,那隻八哥呢?”

鳳驚燕依然就着坐在輪椅上,低頭看書的姿勢:“恩,處理掉了。”

頓了頓,鳳驚燕又冷語道:“吵着討厭。”

“……”燕非離沉默了很久,好一會兒都沒做聲,只是拉了張椅子,在鳳驚燕旁邊坐下來。

燕非離的眼神一隻落在那個籠子裡,左——右——左——右——地搖晃,忽然表情裡涌上一陣寂寞的感覺。

“燕兒……”

又喚了一聲,燕非離臉上露出了微微有些傷心地表情:“其實,你若不喜歡……”

燕非離正要說下去,就猛然聽得窗外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嘶啞着:“燕兒——”

“燕兒——”

“燕兒——”

緊接着,一隻全身彩毛的“騷包”八哥,就從窗外撲騰着翅膀飛進回來,然後停在窗臺邊沿上,一蹦一跳地學着剛纔燕非離地語氣喊着:“燕兒——”

“燕兒——”

鳳驚燕冷冷地擡起頭,衝着那隻鳥冷哼一聲:“放你出籠子了都不知道飛。”

“沒用的東西!”

燕非離微微一愣,大約是聽懂了一些深意。臉上那種寂寞的表情小時乾淨,而是湊過去,靠近鳳驚燕開口:“這樣不也挺好,我會對它好的。”

鳳驚燕自然沒有多言。

那八哥卻愈發大膽了起來,朝着鳳驚燕放聲高歌: “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在這一陣陣吵鬧裡面,鳳驚燕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燕非離的臉色越來越嫵媚。兩個人的神色對比愈發強烈。

鳳驚燕蹙着眉頭,就看到少年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彎腰從背後抱住她。

只是擁抱,沒有其他任何動作,這樣的姿勢保持了許久。

金色的夕陽從窗口透進來,撒在兩個人身上。

那隻鳥兒還在那裡高聲歡唱:“我愛你”

“我愛你——”

鳳驚燕卻忽然覺得周圍很安靜,安靜地讓她能聽到身後少年“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燕兒,就這樣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我會補償你的,我會比以前對你更好。”

“……”

鳳驚燕的神情微微一愣,若不是少年的神情太過認真和專注,鳳驚燕實在可以將這些都當做笑話。

——她遭遇了背叛,失去了兩條腿,居然換來這麼一句話。

他以爲他是誰?

又以爲她鳳驚燕是誰?

“你想怎麼對我好?”鳳驚燕冷冷開口。

“我會……”

不等他開口,鳳驚燕已經搖頭,語氣冷漠:“小離,我以爲你足夠聰明。”

“……”

“怎麼居然還活在夢裡。”

“……”

“我們這樣的境況,讓我抓到機會,我是會殺了你的。”

“……”

“你從來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不是嗎?”

“……”少年臉上些微的發紅,意識咬住嘴脣,眼睛裡都好似泛起琉璃一般的溼意。

鳳驚燕的話太過殘忍,以至於十分容易就將包圍在兩個人身邊的溫馨氛圍打破。

燕非離臉上滿滿的吃痛的表情,而後兩個人的親吻就多了些粗魯的意味。

燕非離好似要確定鳳驚燕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好似用一種要在鳳驚燕身上種下烙印的力度,在鳳驚燕身上親吻、輕咬。

上一陣,鳳驚燕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被咬得發痛,下一秒,脖子上又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疼痛感。

夜晚的涼意從窗外吹進來。

那樣溼潤的冷意,卻依然無法將兩個人身上的火熱逼退。

燕非離熱烈地專心親吻她的身體,近乎飢渴地吮吸着。

強勢而急迫地進入。

放肆的動作。

……

混亂裡,鳳驚燕聽到“我愛你,我愛你……”這樣的聲音,卻是分辨不出是那騷包八哥的聲音抑或是……燕非離。

又或者是她自己?

這樣近乎瘋狂的歡愉之後,鳳驚燕就受了些風寒。她本來就畏寒,這趙國的初冬,更是冷得讓人牙齒打顫。

新病加上舊傷,讓她整個人立刻虛弱了下去。

整個離王府都圍着鳳驚燕團團轉,鳳驚燕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好轉的意思。連宮裡的太醫都出動了,鳳驚燕的臉色卻愈發蒼白。

“嘭!”地一聲響,一個藥罐子被鳳驚燕砸碎在地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跪着的下人膽戰心驚。

燕非離走進來,就看到鳳驚燕冷着一張臉,坐在牀上,臉上蒼白,卻是不說話。

“怎麼了?”燕非離是擡頭問鳳驚燕的。

回答的卻是跪在那裡的那個奴才:“是奴才伺候不周,請王爺懲罰。”

鳳驚燕冷冷地擡一下眼睛,滿臉厭惡。

這其實也怪不得這個下人,鳳驚燕這些年身邊若是沒有燕非離,就是有碧蓮的,若是沒有碧蓮,就會有燕非離,這些個都是不需要她開口,就能瞭解她意思的人。

她只需一個眼神,她們就會將她伺候的十分周全。

可是,這些個“鳳府”的下人,哪裡能猜出鳳驚燕什麼心思,哪裡知道她是嫌冷,還是怕悶。

鳳驚燕身體虛弱地病着,更是懶得開口。

那些個下人伺候不周,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從不開口解釋自己哪裡不舒服。

燕非離若在,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偏偏少年不肯能永遠呆在鳳府裡,除非他真的只想做一個逍遙的王爺,一隻被趙逸拽着壓着。

“燕兒……”燕非離嘆了一口氣,連忙又讓人重新成了一碗藥,卻是吹涼了,纔開始喂她。

“我該拿你怎麼好?”

……

鳳驚燕也不爲難,順着自己的心意就喝。不順着自己的心思的,就閉着嘴巴不動彈,有些自虐地固執着。

這般不懂得照顧自己,把燕非離弄得有些慌亂。

“我該拿你怎麼好?”

……

“燕兒……”燕非離看着鳳驚燕一天比一天虛弱,身子一天比一天輕薄,都好似那八哥身上落下的羽毛,飄飛掉似的,愈發焦急起來。

爲了怕吵到病人,那隻彩鳥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這天,鳳驚燕吃了藥,頭還是疼,身上也容易覺得痛,正皺眉在牀上死氣沉沉地躺着,燕非離進來,輕手輕腳在她牀邊坐下,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摩挲着。

“燕兒,我帶了個人來伺候你。”

鳳驚燕懶得擡一下眉頭,連答應一聲的精神也沒有,卻突然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朝她:“主子。”

鳳驚燕睜開眼睛,站在門口的女人呢深情款款,好似還喊着淚。此刻看着鳳驚燕,女人顯得十分激動。

“主子……”

“碧蓮?”

“是我……”

“……”

看着這熟悉的臉,鳳驚燕一時也忍不住有些情動,看着碧蓮想自己走過來,臉上難得有了些冰冷以外的表情。

燕非離摸一摸她的頭,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轉頭對碧蓮說:“你們兩個好好談談,我先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碧蓮和鳳驚燕兩個人。

看着燕非離地背影,鳳驚燕還是忍不住有些感慨起來——這是她提出的兩個要求之一,燕非離確實做到了。

雖然鳳驚燕不知道燕非離是如何交涉的。

“主子……”碧蓮忍不住有些激動,坐在鳳驚燕身邊的時候。低頭看牀上的鳳驚燕臉色蒼白,一身的虛弱,忍不住心疼地紅了眼睛,“怎麼會這樣。”

“……”

“他對你不好?”

“……”那倒也不是的。

鳳驚燕愣了愣,朝着碧蓮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問。

碧蓮自然體貼,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低聲安靜地開始伺弄起鳳驚燕來:“主子,你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會有機會的。”

“恩。”鳳驚燕點點頭。

知道鳳驚燕的習慣,知道鳳驚燕的習性。

身邊有了一個碧蓮,什麼事情都好像順心了起來,鳳驚燕精神自然就好起來。那些個大病小傷也在碧蓮的伺候下,慢慢好了。

那被打入冷宮的八哥,這會兒又被放了出來。

那鳥東西還是那樣的囂張放肆,一處籠子,就在鳳驚燕窗外的樹枝上跳着唱着:“寶貝兒,我愛你——”

“寶貝兒,我愛你——”

儘管鳳驚燕對它表現的十分冷淡,這鳥兒卻是熱情不減。看到鳳驚燕出了房門,或者等那窗戶一打開,便會朝她熱切地呼喊着:“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對它沒什麼興趣,甚至隱約是厭煩的,鳳驚燕卻怎麼也下不了狠手,將它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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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輩子肯這麼張狂而直接地衝她喊着“我愛你——”“我愛你——”的畢竟不多,這會兒碰到一隻鳥兒,覺得分外珍貴起來。

於是在自覺和不自覺地縱容裡,這隻八哥更是囂張的厲害。

甚至還會停在鳳驚燕的肩膀上,一邊用嘴啄着她的頭髮,一邊繼續呼喚:“我愛你,我愛你。”

即使鳳驚燕揮手呵斥,它好似抓到了什麼界限,撲哧着翅膀跑掉,還不忘熱情的呼喊:“燕兒,燕兒——我愛你——我愛你——”

等鳳驚燕眼神溫暖了些,它又會飛回來,落在鳳驚燕的輪椅的一個角落上,大聲喊着:“寶貝兒,我愛你——”

調教惡妃04惡劣吻痕

鳳驚燕生病以來,少年就沒再與她歡愛過。

雖然依舊溫柔小心的伺弄她,卻也好似懂得分寸似的,將兩個人的身體接觸控制在與情慾無關的距離。

離王府又好似趙國皇都的另外一個地方,雖然看起來那些個丫鬟下人都是笨手笨腳的,碧蓮卻是搖搖頭:“銅牆鐵壁。”

於是鳳驚燕發現自己算是被隔絕了。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除了碧蓮,自然還有一個燕非離。

其實這也不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就如碧蓮說的,唯今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考量。

鳳驚燕也不着急,若是她不想種種“過去”,就這般平靜的處着,對於她現在的身體,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耐心,耐心,她鳳驚燕還是有些這東西的。

只是,燕非離好似忽然發現原來他們兩個人是可以這般相處的,愈發開始做出許多愚蠢的事情來。

或者是聽了某些還帶着些天真幻想的幼稚人物的話,燕非離這會兒也變得奇異起來:那隻掛在窗口的八哥自不必說,被燕非離都弄得愈發騷包,一看見鳳驚燕,就不停的扯着嗓子衝她喊着:“我愛你——”“我愛你——”

早上醒來的,親密的卻又不完全不包含情慾的吻……

時不時出現在鳳驚燕面前的不值錢的小玩意,或者是一個吊墜,或者是一個香囊,有時候甚至一些完全不是鳳驚燕口味的首飾。

這些個,也就罷了,鳳驚燕收了便收了,讓碧蓮扔在一旁也就草草了事。

最最難以接受的卻是……每天一早,燕非離就會手捧一束不知道從哪裡採來的彩色花束,都是些齊國少見的品種,顏色豔麗,香味清雅……笑盈盈,笑盈盈地走進來。

然後,在鳳驚燕眼皮子底下,將那花束插在窗口的青瓷花瓶裡。

“很漂亮吧……雖然沒有你好看。”

聽着這般肉麻當有趣的話,鳳驚燕自然是難受異常。

前幾次,鳳驚燕都是推着輪椅過去,厭惡地抓起來就扔

“燕兒……”少年會輕喚一聲,隱約露出受傷的表情來。

好久,便是這樣朝着鳳驚燕看着,不說話。到讓鳳驚燕忽然有了一種“罪大惡極”的錯覺。到後來,扔的煩了,鳳驚燕這才發現自己的耐心確實比不上少年好,思索一陣,也就聽之任之了。

於是燕非離愈發積極和高興起來,將每天早上以“新花束”換“舊花束”的事情,當做十分重要的事情來做。

於是,每一天的開始,都是一束新的花代替了一束舊的花。

還有燕非離口裡愈發肉麻的話來。

日子過得不錯,雖然鳳驚燕能活動的範圍也不過是一個離王府而已,若是不把自己想成囚徒,或者是俘虜什麼,這樣的日子算是逍遙的。

有人伺候,吃的用的,都是十分考究的,甚至是比鳳驚燕以前在鳳府,都不曾差了一絲一毫。

只是很多時候,鳳驚燕依然忍不住擡頭看着天空,看着浩瀚的天空裡,偶爾掠過的自由的,強勢的,翱翔的雄鷹。

若是別人,或許就這般容易地在這溫柔裡沉淪下去,安心地做一隻籠子裡德鳥兒。但是,這不包括鳳驚燕。仔細說來。鳳驚燕不是這籠子裡的八哥,而是一直被人切了翅膀的雄鷹。

翅膀雖然還沒恢復完整,她的心卻依然在天空那裡。

對於鳳驚燕來說,對其他人有些依賴,倒是可以原諒的,畢竟她也是凡夫俗子,但是,無論如何,鳳驚燕從來沒有將自己的處境完全交到別人手裡的興趣。

他必須自己掌控一切,纔會覺得安全。

鳳驚燕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的,擡頭看天空的動作多了,燕非離自然也發現了,神情看起來微微有些糾結。

“燕兒,想要出去走一走嗎?”這一日,燕非離忽然下了決心似的,蹲在鳳驚燕身前,開口詢問。

鳳驚燕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有些錯愕地看着他

燕非離卻是依舊蹲着,擡起頭,全身僵硬,寵溺地衝着鳳驚燕笑了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這般僵持下,鳳驚燕知道自己若不說出一個“想”字,今日的大好時光就可能被虛耗在這種對峙裡。

外面陽光不錯,雖然是冬日,卻也沒有多少寒意。

鳳驚燕妥協一般地點點頭,開口吐了一個“想”字。

燕非離臉上立刻露出十分驚喜的表情來,衝着鳳驚燕又是笑,慢慢站起身來,然後俯身在她額前吻了一下:“好,我這就帶你去。”

“主子……”碧蓮站在旁邊蹙眉喚了一聲。

燕非離卻是搖搖頭:“放心吧,燕兒由我伺候。”

既然他都這般開口了,鳳驚燕自然也不能再說什麼——畢竟,讓燕非離把碧蓮從趙逸手裡到自己身邊已經不容易,她總不能再爲難燕非離。

“走吧。”

燕非離驚喜的點點頭:“好,燕兒。”

於是,碧蓮被留在了離王府。

被燕非離推着到了離王府的門口。

鳳驚燕看着府外的陽光,舒了一口氣。

“小心——”燕非離從輪椅上將她抱起來,又放進馬車裡的動作,嫺熟的讓她的腦子裡忽然“嗡”了一下。

自己這腳……廢的確實有些久了!

這般厭惡的心思,鳳驚燕也不願意多想。既然今日沒有做好安排,那麼鳳驚燕算是安安分分地出來遊玩的。

趙國,鳳驚燕自然是來過的,只是這般悠閒的,沒有其他目的的瞎逛,倒是第一次。

“這是束石果,燕兒,要吃嗎?”

“燕兒,你看,有人在變戲法。”

……

燕非離一路上都帶着笑意,滿面春風的樣子,甚至帶着孩子般的熱情,甚至令鳳驚燕都覺得被感染了一些。那些個幼稚無趣的玩意兒,這會兒被燕非離伸手一指,再落到鳳驚燕眼底,居然還真的有些樂趣。

這感覺……十分奇妙。

一路被推着走,燕非離的兩隻眼睛有了分工,一隻低頭看着她,一隻就四處打量,大約發現什麼鳳驚燕沒有見識過的趙國“特產”,或者是什麼其他有趣的玩意兒,就會停下來,在鳳驚燕面前擺弄一番。

燕非離倒是會看眼神,看鳳驚燕有興趣,就會多停一會兒,要是鳳驚燕沒有興趣的,倒也是走的爽快。

其實,鳳驚燕的腿腳不方便,整個人去哪裡,怎麼去……都是落在燕非離的手裡,她自然不能說什麼的。

不過,燕非離的“識相”,還是讓這一場遊玩變得挺有趣。

鳳驚燕的心情不錯——雖然是冬天,燕非離倒挑了一個陽光姣好的日子,在輪椅上用厚厚的貂皮披風裹着,倒也是暖洋洋的。

一路推着,一路遊玩。

鳳驚燕感覺到輪椅又停了下來。

“燕兒,到了。”燕非離俯身再鳳驚燕的耳畔笑盈盈地開口。

鳳驚燕疑惑地“恩”了一聲,微微一愣,擡起頭,就看到那一塊華麗到囂雜的牌匾掛在頂上——天上人間。

“天上人間?”

“是。”

這地方看起來像一個上好的客棧,再仔細看,卻又好似風花雪月的地方,再仔細看看,鳳驚燕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官人,幾位?”出來迎接的女子倒是沒有多少脂粉味道,神色大方地看着作者的鳳驚燕和她身後的燕非離。

“上好的包廂一間。”燕非離看起來也是第一次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斟酌着這般開口。

“是。”

鳳驚燕雖然不知道這地方到底做的是什麼買賣,但是,自己一被推進去,空氣裡瀰漫的那種略微帶着些藥草的味道,卻還是讓她很舒服。

眯了眯眼睛,鳳驚燕享受一般地任由燕非離將自己抱起來,悠然地抱進所謂的包廂裡。

包廂並不大,鳳驚燕身下的椅子卻佔了大半位置。

“兩位客官……”

“不用,端一份上來就好。”燕非離如是開口。

“……這?”

“哦,也不用讓伺候的人過來,送了東西,你們就退下去,錢我會付兩份的。”

“……是。”女人安了一個身,退了下去。

鳳驚燕不太明白燕非離與那個女子對話的意義,她只是懶懶地坐在一張酥軟的椅子裡,整個人好似要陷下去一般。

鳳驚燕沒問,燕非離也沒答。

幾個大約婢女一般的人物,擡了一個木桶進來,木桶裡面卻是冒着煙氣的熱水,熱水錶面飄着些花瓣。伴着這種熱氣,鳳驚燕感覺那藥草的味道越來越濃。

鳳驚燕微微一愣,就看到燕非離搬了一張小凳子在她面前坐下,衝她笑了笑。

“……”鳳驚燕微微一愣,就感覺自己的兩條腿被擡起來,然後放在了燕非離的膝蓋上面。

很快的,鳳驚燕發現自己腿上的靴子脫了去。

“做……什麼?”雖然被人伺候慣了,這會兒卻是外面的環境,再加上燕非離掄到了手臂上面,露出了修長的手臂……一切一切,都讓鳳驚燕這會兒卻忽然有了奇妙的感覺。

燕非離朝她擡起頭,笑容溫柔的:“燕兒,沒事的。”

說罷,燕非離已經將她的褲子掄起一些,然後抓着鳳驚燕的腳踝將她的腳放進木桶裡

這水還泛着些氣泡!

這簡直是剛剛沸騰過的熱水啊!

燙!

明明是應該完全沒有知覺的腿腳,這會兒也感覺到一陣刺痛的“熱”來,隱約酥麻的感覺從腳心傳上來……雖然還不是很清晰。鳳驚燕依然忍不住心底掠過一陣驚喜。

看來她的腳也快恢復了……這般想着,鳳驚燕的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現,麻木的好似沒有一點兒知覺。

“還是不行嗎……”燕非離抓着鳳驚燕的腳踝,微微有些沮喪,嘆了一口氣,又鼓起一陣熱情,用手指在木桶裡給鳳驚燕按捏起來,“慢慢來吧。”擡起頭,又朝鳳驚燕安慰道:“會好的。”

鳳驚燕沒有說話,好似她的腳依舊沒有一點兒知覺。

燕非離一邊溫柔而有耐心的按捏着,一邊向鳳驚燕開口解釋起來:“這藥浴是北堂王爺得的秘方,很多腿腳壞掉好些年的人,都是這樣治好的。”

“……”

“不過是秘方,只能到了這‘天上人間’才能享受。”

鳳驚燕聽着話,感覺到最初的那股甚至帶着些痛意的“灼熱”消散了,剩下的便是讓人忍不住舒服到極致的酥麻感。

“恩。”冷靜的應一聲,鳳驚燕好似沒有任何感覺。

其實,若不是她鳳驚燕定力夠好,或許已經舒服到嘆息出聲了——感覺到燕非離的手指在自己腳上游走,那種敏感到極致的感覺又回來一些。

說起來好笑,鳳驚燕的腳大約是她身上最漂亮的地方。瘦而單薄,皮膚顏色白皙,只有腳底和腳跟透着點兒粉色,十分鮮嫩的模樣。

燕非離本是十分安靜地揉捏着,俯身看着鳳驚燕的腳……這會兒卻看得有些癡呆。

鳳驚燕微微蹙眉——她曾經聽聞趙國有一個傳統,看美女,除了看臉,第二個居然是看腳的,玲瓏精緻皮膚鮮嫩的最受歡迎……鳳驚燕忽然有趣地想起來,自己這般模樣,到了趙國,可算是半個美女?

感覺得少年灼熱的眼神,空氣裡又泛起一陣旖旎的味道。

所謂包廂,空間實在有點兒小,氤氳着熱氣的空氣裡,很容易就被兩個人的呼吸聲交織成略帶着情慾的味道。

然而,燕非離也只是站起來,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衝她微微笑。

腳還放在熱水裡,少年已經擦了手,坐在她旁邊。

手裡端着的水果糕點,如果沒有料錯,全都是趙國的風味小吃。

“燕兒,吃點東西吧。”

“……”

“這些個吃的,也只有這裡的師父能弄出這般味道。”

“……”

天上人間,天上人間……這也算是天上人間的極致享受了。

鳳驚燕只需懶懶的半躺着,少年坐在旁邊,便是一筷一筷地喂她吃些東西。

對於許多並未見過的小吃,鳳驚燕自然忍不住投入一些好奇心。這樣被餵食,入口糯軟鮮香,而腳上還隱約透着絲絲的熱意。真是讓人從內到外舒暢不已。

“恩。”鳳驚燕忍不住滿意的輕吟一聲。

少年手裡還拿着碗筷,這會兒立刻有些驚喜地露出笑意:“既然燕兒喜歡,我就常常帶你過來。”

鳳驚燕半眯着眼睛,不說話,隱約感覺到一陣睏意。

燕非離想一想,繞道鳳驚燕背後,將她身下坐着的那個軟椅放平

迷迷糊糊之間,鳳驚燕好像聽到外面一個女音忽然響起:“離哥哥,真的是你啊?”

“……”

“你回趙國這麼久,怎麼都不去看一看翩翩……我去你王府,他們又說你不在。”大約是微帶着撒嬌和賭氣的少女的聲音,卻是一種從內而外的簡單歡快。

明明應該是很悅耳的聲音,這般的酥軟動人,鳳驚燕卻忍不住感覺汗毛聳立。

“噓,別吵,翩翩……”鳳驚燕大約是聽少年這般說了一聲,眼皮卻是越來越重。耳朵裡自然是能夠聽到一些的,卻已經不太清楚了。

“好,好,翩翩不吵就是……離哥哥,你今日來這也是剛好,我父王也在這裡,我帶你過去。”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燕非離好似思考了一陣,便吩咐站在門口的夥計:“你在這裡好好看着,不要讓人隨便進去。”

“是……”

“走吧。”

趙翩翩歡呼雀躍:“好。”

燕非離離開的腳步聲刻意放輕,好似怕打擾到昏昏欲睡的鳳驚燕一般。

其實,他大可以不必這樣,吃得如此饜足,有泡了腳,鳳驚燕已經舒服到睏意十足,怎麼着,就是外面雷聲陣陣,她也是要睡去的。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鳳驚燕睡了一陣又醒了一陣,迷迷糊糊之間,忽然感覺到有人坐在身旁,略有似無地在撩撥自己的髮絲。

卻是很溫柔的動作。

鳳驚燕沒有睜開眼睛,還帶着些睏意的輕吟了一聲,只是很隨意的開口:“小離,你回來了?”

那一直撩撥着的手指,就這般猛然僵硬了一下!

鳳驚燕立刻感覺到異樣,猛然張開眼睛

“燕兒,”男人一開口便微笑着,十分燦爛,“好些日子不見,你好像過的很愜意?”

顧惜朝俯身看着她,本是玩弄着她髮絲的手,這會兒又落在她的脖子上,好似十分溫柔的撫摸她的脖子。

鳳驚燕躺在那裡,運了運內力,微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勝算,也就平心靜氣的開口了:“你來做什麼?”

顧惜朝又一笑,有些肆意,這般的笑容,又是鳳驚燕陌生的。

雖然,無論他笑與不笑,都是一個俊逸的男子。但是鳳驚燕總覺得這樣笑着的男人,他是真正的完全不認識了。

記憶很豐滿,現實太骨感……生活總在一再的幻滅裡,讓人成熟,然後老去。

“沒什麼,燕兒,好久不見,有些想你了……”顧惜朝此刻輕佻的聲音,更是讓鳳驚燕覺得真正失去了。

雖然心底忍不住想哼一聲,鳳驚燕卻看她如此興致,也就沒有打擾。

一陣沉默裡,顧惜朝忽然笑嘻嘻地開口:“你說燕非離要多久纔會回來?”

鳳驚燕依舊躺着,隨意地開口:“或許不會太久。”

顧惜朝笑着,嘆了一口氣,似乎發現什麼地開口: “燕兒,其實說到最後,我卻發現最天真的反倒是你。”

“……”

頓了頓,顧惜朝又笑:“被人騙了一次又一次,確實不記得教訓。”

雖然心底“咯噔”了一下,鳳驚燕卻不想自己被顧惜朝的話影響。不管顧惜朝是什麼目的,她只要不要聽進去他任何的話,總是可以不順了他的心。

偏偏今天這個男人很是有耐心,有興致!

“你看,那邊有一個趙郡主,還有一個北堂王爺……美人,權力,雙雙誘惑,哪裡有男人能夠抵制得住?”

顧惜朝開口替鳳驚燕分析着,一副好人的模樣。

鳳驚燕微微一愣,衝着顧惜朝笑笑:“是‘你’自然是抵制不住的。”

顧惜朝也不反駁,點點頭:“我也是男人,怎麼……我們的離王爺不是?”

“……”對着有些無理取鬧的男人,鳳驚燕沒有理會的心情。

偏偏顧惜朝很是有耐心,說罷,又好似第一次十分認真地將鳳驚燕打量一番:“不知怎麼的,燕兒,忽然覺得你今天看起來十分順眼。”

“……”鳳驚燕想着自己或許今天是不適合出門的。

這鬼運氣!

顧惜朝看着燕非離,打量了好一會,便笑盈盈俯下身來。

用曖昧到極致的姿勢。

鳳驚燕微蹙了一下眉頭,閃電般出手,顧惜朝像是早有預料,伸手將她的手抓住了。

“燕兒,別鬧……”顧惜朝的語氣忽然好似在呵斥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壞脾氣?”

“……”

頓了頓,又是笑:“還是留些力氣吧。”

“……”

鳳驚燕一下子出手不中,也就真的不再動手,安靜的躺在那裡。

顧惜朝也不着急,上下打量着鳳驚燕,幽幽地開口:“真的養的挺好嘛。”

“恩。”

“日子舒服,所以你又喜歡上燕非離了?”

“……恩。”鳳驚燕隨意地開口應着。

顧惜朝愣了愣,猛然看着他,忽然地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

“你真的又愛上他了?”

鳳驚燕疑惑地看着他。

顧惜朝揮揮手,眼神又陰沉了一些:“說,我跟燕非離比起來,你更喜歡哪一個?”

鳳驚燕微微有些愕然,轉頭看着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有些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冷冷地開口:“惜朝,我都放下了,你……還放不下嗎?”

顧惜朝聽這話,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陰沉難看起來,瞪了她一會,整個人近乎焦躁地喘着氣:“鳳驚燕,你那個時候說什麼這輩子只會喜歡我一個……”

“全他祖宗的是放屁!”

那些過去的事情……不是很久之前了嗎?

被顧惜朝這般莫名其妙地用殺人一般地眼神盯着,鳳驚燕愈發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可理喻起來。

實在沒有耐心理會他,鳳驚燕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

顧惜朝現實有些怪異地焦躁着,好一會兒才舒了一口氣,坐在鳳驚燕身邊,冷漠開口:“那看上他什麼,到最後還不是被騙的團團轉?”

“……”

“哦,那小子在牀上伺候你舒服了,你就沉迷了?”

“……”

“那你可以試一試我的。”

鳳驚燕微微一愣,依然閉着眼睛,就感覺自己整個腦袋被顧惜朝整個掐住,一動也不能動,只是保持着臉朝上的姿勢。

顧惜朝激烈的帶着強烈掠奪意味的吻落在脣上,鳳驚燕微微有些噁心的感覺。

“……”

吮吸,舔弄,撕咬,顧惜朝吻得張狂。

鳳驚燕又感覺一陣強烈的噁心。努力忍了忍,畢竟她可不想自己被自己口裡吐出來的污穢東西,弄得全身髒兮兮的……鳳驚燕有着輕微的潔癖。

可是,當顧惜朝的舌頭伸進來的時候,鳳驚燕還是忍不住了

“惡……”反胃地嘔一聲,剛纔的那些被燕非離喂進去的水果糕點,這會兒全都吐了出去

顧惜朝依舊沉着臉,蹙眉看了鳳驚燕一眼。向後退一步,顧惜朝看着鳳驚燕的眼神錯愕裡帶着些驚悚的打擊。

“你!你吐什麼……”

鳳驚燕搖搖頭,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吐……又髒又臭!她都要發瘋了!

“你……覺得我噁心?”顧惜朝的聲音裡忽然帶上讓鳳驚燕陌生的顫音。

“……”

“有你噁心!”顧惜朝好似有些痛苦的嘶吼一聲,眼神裡好似帶着刀……俯身在鳳驚燕的脖頸上狠狠地吻了一口。

“呃!”鳳驚燕有些吃痛地輕吟一聲。隱約感覺皮膚好似被咬破了。

“嗒嗒,嗒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着是燕非離的聲音:“翩翩,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考慮的。”

接着便是少女“嘟嘟”嘴,有些委屈的聲音:“離哥哥,我真的那麼差嗎?”

“你不差……”顧惜朝笑了笑,忽然好似從瘋狂裡清醒過來,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衝着依然躺着的鳳驚燕淡淡笑道:“今天先放過你……”

“……”

“對了,燕兒,我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被人揹叛了一次已經夠糟糕了,別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嗯?”

“……”

鳳驚燕還在被臭氣熏天的污穢折磨着,也沒心思理會他,就看着顧惜朝打開窗戶,運用輕功跳了下去

燕非離一進來,就發現了鳳驚燕的異樣,連忙迎上來:“燕兒怎麼了……”

被那臭氣熏天的感覺折磨,鳳驚燕几乎有些瘋狂:“抱我去洗澡!立刻!”

燕非離愣了愣,立刻明瞭地點點頭:“是。”

從旁邊抽了一條幹淨的錦布,燕非離就將鳳驚燕整個包裹起來,然後俯身將她橫抱起來。

“翩翩,前面帶路,去浴香池……”

趙翩翩雖然是乖巧地應了一聲,卻忍不住又開口說道:“離哥哥,我們這裡有專門伺候的人……你不必。”

燕非離轉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趙翩翩連忙識相地搖搖頭:“我不說了,不說了就是,你別生我氣,我給離哥哥帶路就是。”

少女的語氣裡略帶着些委屈,十分讓人憐惜。

鳳驚燕這會兒自然是沒有憐花惜玉的心情,只是任由燕非離抱着自己,跟在趙翩翩身後。

這天上人間真不愧是天上人間都算得上是極致的享受。特別是這後院,居然有一個天然的溫泉,乾淨透徹的活水,卻是泛着些熱氣。

甚至是比鳳府的景浴池都要好上幾分。

雖然只是一個隔間,鳳驚燕也有些沉迷了。

“翩翩,你先出去。”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要不我叫伺候的丫鬟來。”

“出去!”

“……哦。”趙翩翩應着這一聲,卻已經帶上一陣哭意,紅着眼睛,逃跑一般地立刻走了。

鳳驚燕管不了那麼多,整個人被放入池水的時候,身體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舒展開來。嘴上,臉上的污穢東西,都被這活水沖走了。

少年溫柔地替她退去衣服,又將自己脫去。

燕非離手裡拿着一塊錦布,小心地替她擦拭身體,卻在看到脖頸處哪一個明顯是嶄新的明顯的吻痕的時候愣了愣。

鳳驚燕沒有做聲,就看見燕非離眼神一沉,然後俯身吻了那裡,不輕不重,卻是十分有耐心地吮吻着,親吻,吮吸,舌頭在那裡打轉,大約直到那個痕跡被遮蓋掉,才覺得滿意地將鳳驚燕鬆口。

並沒有太多的話,鳳驚燕想着實在沒有必要解釋什麼。

若是燕非離有心有力,自然會替自己對付他。

若是沒有,那鳳驚燕也不急,她相信自己只要活着,就能讓這些個爬到自己頭上的人付出些代價。

燕非離的情緒似乎很糟糕,卻是壓抑着,許久都不說話。

好一會兒,鳳驚燕感覺自己全身舒服了,才感覺到燕非離從背後抱着自己。

“燕兒,我是不是很沒用?”

鳳驚燕不知道該說什麼,趙逸畢竟已經在趙國堆積了這麼多年的勢力,顧惜朝算是他的心腹。他燕非離卻是剛回趙國,雖然得到了北堂王爺的賞識,也還只是一個新人。

這般想着,鳳驚燕搖一搖頭,半眯着眼。

背後的少年突然眼睛一沉:“放心吧,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弄倒的。

鳳驚燕懶懶地搖搖頭:“不必這麼小題大做。不管怎麼說,現在你還不對付不了趙逸。”

“其實,我不是對付不了,真要鬥,也不是不行……”少年安靜了一會兒,忽然朝鳳驚燕開口,眼裡含着些期盼,“燕兒,你夢幫我嗎?”

幫他?

如何幫他?!

鳳驚燕全身一顫,忽然腦子裡滑過顧惜朝的那一句話來——“好心提醒你一句。被人揹叛了一次已經夠糟糕的了,別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嗯?”

——別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別被同一個人背叛兩次!

鳳驚燕沒有回答,燕非離雙眼一沉,又是有些無奈地笑:“對不起,是我有些急了。”

“……”

“燕兒,你什麼也不用管,就算沒有你幫忙,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到辦法的。”

“……”

.調教惡妃 05章 少女不春

燕非離雖然說得輕鬆,鳳驚燕卻也知道其利害關係。早已經不是被人哄一鬨,就真能跟着別人的思路走的小姑娘。雖然與外面有些隔絕,也是知道燕非離現在的處境不算太好。

趙逸其實爬上太子的位置,也不過是不長的時間,再加上他永遠不能站起來的腿腳和那彷彿會“馬上要歸去”的身體,很多人並看不上他。這其中之一,便是這北堂王爺。

然而,趙逸畢竟是有能耐的,這會兒拿下鳳驚燕更是大功一件。

而,燕非離畢竟是“新人”,若是乖乖當他的逍遙王爺,倒還算好。若是要與趙逸一爭高下,卻還需拉攏一些人脈,多建設一些自己的勢力。

然而,無論是要做什麼,這處處都少不了一個“錢”字。

鳳驚燕手裡還真有一筆鉅款——正是趙逸窺視很久的鳳家寶藏,除了錢,這裡面還有許多兵法、許多奇珍異寶。

天下之人,誰不想得了它。

……燕非離只是這樣隨意一說,可是這“幫忙”兩字,卻忽然擊中了鳳驚燕心底某個地方,讓她愈發覺得“不安全”起來。

疑惑,忐忑。

——燕非離如今這般對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鳳驚燕陰沉着臉,忍不住更多思考起來。

這世間的“真假”總是出人意料的。這般想着,鳳驚燕看燕非離的眼神,也忍不住帶着“審視”的味道。

“天上人間”的藥草,卻是有些奇效。等鳳驚燕被燕非離抱着從那裡回來,已經隱約能用這腿腳感知外面了,雖然依舊不能動彈,卻讓鳳驚燕心底掠過一陣“驚喜”。

只是,鳳驚燕沒有任何表現,在燕非離面前,甚至一會兒在碧蓮面前,她都會保持如今貌似原來雙腿沒有知覺的時候一般,不會改變。

畢竟這裡是趙國,掩藏一些實力總是好的。

雖然,鳳驚燕不想自己太過悲觀,但量……仔細想來,這世間最後能相信,完全不用去懷疑的確實只有她自己。

沒有完全所謂的忠誠,所謂忠誠大約都是誘惑不夠,鳳驚燕不得不爲自己多做一些提防。

“主子……:碧蓮看鳳驚燕回來,終於鬆口氣一般喚了一聲。

鳳驚燕懶懶地看她。

“讓我來就好。”燕非離笑一笑,衝着碧蓮揮揮手,示意她不用過來。

“……是。”碧蓮低着頭。

鳳驚燕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

雖然,今日之行,其中出於了些讓人噁心的“意外”,鳳驚燕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天絕對稱得上“舒服”二字。

一路上有燕非離伴着,看着趙國的民俗風情,又去“天上人間”跑了一個舒服的溫泉浴,這都快要開始讓他絕望的雙腿,今天也是驚喜般的有了感覺。即使中途被顧惜朝微微打擾一下,那也是可以忽略不計。

心情不錯,懶懶的眯起眼睛,鳳驚燕感覺自己有些困頓了。

燕非離近乎是雀躍的將她抱起來,慢慢的往屋子裡走,明明是伺弄人的活兒到了燕非離手裡,卻又帶着一層“情意綿綿”的味道。

碧蓮也是無事可做,抿了抿嘴,也只是安靜在兩個人身後跟着。

偶爾看一眼鳳驚燕,偶爾有看一眼燕非離,不說話。

被小心翼翼的放在牀上,燕非離蹲在牀邊,正要替她脫靴子。鳳驚燕微微俯身,一動不動的大量少年的臉,好似要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些“真假”的端倪來,可惜……鳳驚燕功力太淺,無論如何睜大眼睛,只看到一張含着笑意的、愛意的俊秀的臉。

“這些事情……本來不逼你來做的。”鳳驚燕微微鄒了一下眉頭,忽然開口道。

燕非離愣了愣,擡起頭看鳳驚燕:“燕兒,你……不喜歡?”

“那倒也不是。“燕非離本是最貼她心的,甚至於他的動作簡直是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怎麼可能不去喜歡。

只是……”那就沒問題了。“燕非離擡頭看着鳳驚燕,笑的雲舒花開,都好似這冬天已經過去,春天已經來臨,百花盛開了一般,”既然燕兒你喜歡,我自己也是喜歡的,那座什麼,就沒有什麼問題了。“這話說得輕巧,鳳驚燕卻不知道自己信了幾分。總之,接下來燕非離擰溼了溼巾給自己洗臉,又替自己脫了外衣,將自己放進被褥裡的時候,鳳驚燕都不曾有任何阻止得動作和語言。

碧蓮一直站在門口,看着,好似有些話要說。

鳳驚燕看了看她,微微蹙眉,就聽少年朝她開口:“碧蓮,你出去吧。”

“……”

“這裡不需要你侍候。”

“……是。”人在屋檐下,自然要低頭。而如今燕非離,纔算是這府邸的主人。碧蓮自然是知道輕重的。

然而,畢竟碧蓮是自己的心腹,這般被人開口命令,又看她垂着頭出去,鳳驚燕忍不住有些不快。

燕非離衝着鳳驚燕笑一笑:“有我不就夠了?”

那般死皮賴臉的摸樣,倒弄得鳳驚燕不好生氣了。

說話間,燕非離也脫了自己的衣服,掀開被褥一腳鑽了進來。少年的身體十分溫暖,才貼近一些,就讓鳳驚燕覺得暖洋洋的舒服。

輕柔的,安全不帶慾望的親吻,落在鳳驚燕額頭上,讓她忍不住更是眯起了眼睛。

等燕非離將自己抱着,將手伸到鳳驚燕身後,用着哄孩子入面一般的節奏讓鳳驚燕睡去……那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牌子一下、一下,鳳驚燕還沒有睡去,倒是燕非離看起來很疲憊,很快就睡着了。

鳳驚燕睜着眼睛看着——少年在自己身邊睡着,規規矩矩的只摟着她,乖巧、溫順,好似沒有一點攻擊力。

雖然,這只是表象,也足夠鳳驚燕跟着這俊逸的臉一起沉淪下去。

又頂看了一會兒,鳳驚燕在少年有力的、堅實的懷抱裡也睡得十分緩和,一覺便是睡到了天亮。

醒來的時候,一睜眼,鳳驚燕對上一張年輕的俊逸臉。

他安靜的打量這個猶在睡夢中的少年,他側身對着自己躺着:挺拔的鼻樑,垂在額上的碎髮,睫毛很長,薄薄的嘴脣抿着,浮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身側躺着的少年有着最最俊逸的側臉。

冬日的晨光帶着微微的涼意,而鳳驚燕能感覺到少年呼出來的,一點一點的,溫暖的鼻息。

這種溫暖的感覺,她曾經那麼癡迷,甚至現在依然癡迷。

一切,卻已經因爲交織在“真真假假”裡而顯得虛無飄渺起來……有時候,鳳驚燕忍不住想,也許自己愚笨一點,會更好的上一些。

但那也是‘也許’而已。

這些日子以來,燕非離出去的越來越早,回來的越來越遲,一回到“離王府”,就好似被抽乾了力氣一般的,軟綿綿地坐在鳳驚燕身邊,死賴一般地靠在她身上。

偶爾累得太過分,就會盯着鳳驚燕看許久,然後鄭重其事地朝她開口:“燕兒,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這種話聽多了,鳳驚燕顯得有些麻木。

然而,少年依然不厭其煩地開口說着,好似在給自己打氣。

鳳驚燕只是順差自己的心意,很少開口迴應燕非離。

這些日子,碧蓮總顯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樣,鳳驚燕便想着該找個機會,避開眼線,與她好好聊一聊。

等着這一日,燕非離從“離王府”離開,帶了好些家丁出去,總算是給兩個人找了機會。碧蓮推着鳳驚燕來了偏院,感覺確定周圍沒有耳線了,這才朝鳳驚燕開口:“主子,雖然離王爺對主子很上心,但是……”

“嗯?”鳳驚燕點點頭,表情平靜得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揮手示意碧蓮繼續說下去。

“但是,說到底,他是趙國的王爺,還是趙逸的親弟弟。”碧蓮一字一頓,很是強調突出,又是另有所指的模樣。

“碧蓮,”鳳驚燕厭惡地擡頭,有些厭煩地冷漠開口,“你什麼時候說話也喜歡和我打彎子了?”

碧蓮微微一愣,這纔開口:“誰都知道主子你是吃辦不吃硬的,而主子手裡握着的‘鳳家寶藏’,凡是知道的人,都是想要的。”

“……”

碧蓮的眉眼有些糾結:“碧蓮也沒說離王爺在套主子的話,想得了主子的東西。只是……那一場戰,若不是他倒戈相向,也不會那麼容易敗掉。”

“……”

“人心隔肚皮,碧蓮也是心以念念地爲了主子。”

“……”聽着碧蓮的話,鳳驚燕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朝着碧蓮擺手,示意自己是有分寸的,她不盡管如此擔心。

一陣沉默之後,鳳驚燕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向他們靠近,然後是一陣喧鬧的女人的聲音。

“她到底在哪裡嘛,我只是想來找她玩玩,你們怎麼緊張得跟什麼似的。”

“郡主,王爺吩咐過……”

“管他吩咐過什麼,我不是還是進來了,出了什麼事情,都推列身上就是了,你們擔心什麼。”

“但是……”

……

鳳驚燕坐在輪椅上,微微擡頭,就對上一張好似單純的少女的臉,此刻正衝着自己微微笑:“啊,鳳將軍,你在這裡啊,我可在這王爺裡找了你好久。”

說罷,又有些委屈一般地瞪了旁邊的婢女一眼:“她們這些人,都不告訴我你在哪裡,壞死了。”

說罷,這少女就運起自己還有些瞥肢的輕功,一躍從那婢女頭上過去,在鳳驚燕的輪椅前站定。

此人正是北堂王府的小羣主趙翩翩。

“哈哈,我果然是聰明的,你看現在還是讓我找到你了,鳳將軍。”少女笑着意味着鳳驚燕開口。

趙翩翩容貌俏麗,皮膚白皙,婀娜裡卻又多了一絲貴氣,又天真又純樸,又是妖嬈動人,偏偏好又彷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麗似的,總是朝着人笑意盈盈。

天真浪漫,美貌動人,雖然稱不上“尤物”二字,卻是另有一番純淨的風情。

鳳驚燕隨意地看着好,一臉冷漠。

趙翩翩倒她好似並不在間,雖然看出了鳳驚燕臉上的“不友善”,卻是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繼續“友善”下去。

“鳳將軍,我今天找你來,除了想看看你……可是有大事和你說的。”趙翩翩一臉的認真,卻在她好似還帶着引起純淨和稚氣的臉上,愈發顯得有些搞笑。

“嗯?”有是一個冬日裡的暖日,天空裡投下來暖暖陽光,讓鳳驚燕只想坐在這裡,不想動彈,也就隨意地應了一聲。

趙翩翩“呃”了一聲,隱約露出糾結的表情來。嘟着嘴巴,轉頭看了鳳驚燕身旁的碧蓮,還有那個婢女……

“你們下去吧。”鳳驚燕揮揮手,倒想知道這北堂王府小羣主到底想與自己說什麼。內力雖然只是恢復了一小部分,腿腳也並不能站起來,對付這樣一個趙翩翩,她倒是劍需要廢多少力氣。

“是。”

“是。”碧蓮和那些婢女退了下去。院子裡終於只剩下兩個人了,鳳驚燕也不急,懶懶地坐在輪椅上,等着眼前少女慢慢開口。

趙翩翩天真地側腦袋,好似在斟酌着到底該如何開口,好一會兒,纔好似下了決心一般的:“那個,你該知道吧,離哥哥和趙逸哥哥吵翻了。”

“……”一山不容二虎,兩個都是野心勃勃又有些實力的人,總會出席些矛盾。

“這主要應該是因爲你。趙逸哥哥讓離哥哥把你送到宮裡,他就是不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鳳驚燕信個三分,懷疑七分。

趙翩翩看鳳驚依然是無動於衷的樣子,立刻顯得有些焦急起來:“鳳將軍,離哥哥對你這麼好,你怎麼不幫幫他嘛!我都替他急死了。”

“……”

鳳驚燕這會兒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她遭遇背叛,被辦囚趙國,還差點壞掉一條腿,現在“不幫忙”倒成了她不識時務?不知好歹?

這是什麼邏輯……

陽光倒是不錯,只是眼前的趙翩翩明明應該是嬌媚可人的模樣,鳳驚燕也不知道怎麼的趙看越覺得猙獰。

鳳驚燕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沉默一陣,衝趙翩翩輕笑,然後用一種輕慢的語氣開口問:“羣主的意思是我該怎麼幫他?”

冬日的陽光下,趙翩翩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一片,羞澀裡帶着些少女的純真愛意的表情美麗非常。

“鳳將軍,你若是有能力,就幫他將太子之位從趙逸哥哥那邊奪過來……那是最好的。“趙翩翩小心地開口說着。

“……”

“若是沒有……“趙翩翩滿臉的殷紅,羞答答的低頭看鳳驚燕一眼,又好似怕被窺探了什麼似地,急忙側過臉去,”若是沒有,你就勸離哥哥娶了我吧。““……“鳳驚燕呆了呆,心底經過一陣奇妙的感覺。總覺得心底陰沉了一下,卻是情不自禁的。

許久看鳳驚燕沒有反應,趙翩翩說話又有些急促起來,連忙俯身朝鳳驚燕解釋着:“我知道離哥哥鍾情於你,畢竟你那時候救了他,又相處了七八年,我們雖然頂着個表兄妹的名號,其實也纔剛認識不久而已……自然是比不上的。”

鳳驚燕越聽越糊塗,倒也是淡定自若的看着趙翩翩,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雖然有些害羞,但是我是真的喜歡離哥哥,就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喜歡。”好似因爲承認了這件事情有些害羞和窘迫,以好似努力鼓起勇氣,趙翩翩的臉頰顯得功紅了些,彷彿那春日裡的牡丹,嬌滴滴的,都要滴出水來一般,“我知道現在他也是當我是妹妹……所以,我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我就想着要一個名分,然後待在他身邊,默默的看着他,這就滿足了。”

“……”鳳驚燕有些無語,仔細想來,這個趙翩翩確實是“大方”的。

只要一個名分……嗯,罷了。

只是這“默默的看着他”又算是怎麼回事。

鳳驚燕也是聽聞過女子的“大方得體”。卻畢竟做慣了這麼些年的“不男不女”,此刻聽來,居然有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

趙翩翩看着鳳驚燕,微微的打量着。

“其實,我父王也是很喜歡離哥哥的。父王說了,只要他肯娶我,就集北塘王府所有力量幫他。”趙翩翩說這話,大約怕鳳驚燕不瞭解情況似地,又急急忙忙的開口,“你應該知道吧,不是我誇我父王,他手裡可是握着趙國一半的兵權呢。”

“嗯,我知道。”鳳驚燕冷冷的點點頭,對於趙國的局勢,她自然是清楚的,甚至可能比她趙翩翩更清楚。

趙翩翩想了想,抿抿了嘴又開口道:“鳳將軍,你現在的處境也不好……到時候若是離哥哥得了勢力,他那般愛護你,總是會好好照顧你的。”

“……”

“雖然側妃的命好不好聽,但是若是離哥哥好像喜歡你一般的喜歡我,這‘側妃’我也是願意做的,可惜……哎。”趙翩翩說着話,嘆一口氣,臉上涌出一絲帶着哀怨的沮喪來。

那般可憐兮兮的摸樣,若是讓其他男人看到了,大約是要爲之瘋狂的——是誰?是誰?讓這美麗的少女發出這一聲嘆息。那簡直是罪該萬死的!

……鳳驚燕聽着,聽着,忽然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起來。

正妃?

側妃?名分?

她鳳驚燕居然還有這樣一天!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女子,與她討論“正妃”“側妃”“名分”之類的問題……雖然,鳳驚燕知道自己落魄了,知道自己如今的形勢的確不好。卻不想原來已經落魄到這種程度……落魄到如此搞笑。

“哈哈……”鳳驚燕好久不曾這般肆意的笑了,如今笑出聲來,連聲音都是陌生的怪異。倒是真要好好謝謝這個郡主了,讓她如此一笑了。

趙翩翩聽着笑聲,“呃“了一聲,好似有些疑惑的看着鳳驚燕:”鳳將軍,你……笑什麼?“鳳驚燕“嗯”了一聲,慢慢止住了笑容,衝着趙翩翩看着:“郡主,你驚天找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

“別繞彎子,我是不懂得。”

“……”

“直說便是。”

趙翩翩表情有些奇異的看着鳳驚燕,大約是有些疑惑鳳驚燕如此低下的解釋能力。也能嘆了一口氣,挑明瞭開口:“我就是希望鳳將軍能夠勸勸離哥哥……他應該是聽你的話。”

“勸他娶你?”鳳驚燕好似很隨意的開口一問。

“……也不是這樣說。”趙翩翩呢喃着回答,越發羞澀起來,紅着臉,低眉順眼,一副羞答答的摸樣。

鳳驚燕淡淡的挑一下眉頭:“那就是,勸他不要娶你?”

趙翩翩“啊”了一聲,立刻急了,焦急的擺着手,搖頭道:“當然不是,怎麼可以這樣呢!”

鳳驚燕“哦”了一聲,點點頭,看着趙翩翩,終於失去了撩撥得興趣“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嗯。”

趙翩翩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就看到一隻全身羽毛豔麗的八哥,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撲哧着翅膀,自戀而騷包地停在兩個人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

如過去每一天一般,這八哥看見鳳驚燕,就好似本能反應似的,放聲高唱起來。那聲音高亢而遼遠,都有些震耳發聵了。

“啊,這隻八哥會說話,真有趣呢。”趙翩翩好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似地,轉頭朝那隻鳥兒走過去,臉上帶着好似天真,好似好氣的表情,襯得她的臉越發的明媚動人。

美麗的少女……大約是的。

那隻八哥也不畏生,看趙翩翩想自己走過來,果然也不飛不跑,嫵媚的舒展着羽毛,或者低頭啄涿自己腹前,或者酌啄旁邊的樹葉,一幅“人來熟”的模樣。

等八哥嘴巴得了空隙,就繼續扯着嗓子開嚷:

“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趙翩翩在這樹前停下腳步,笑盈盈的看着那鳥兒。然後有些歡快的伸手都弄了一下:“來,叫‘翩翩’,‘翩翩,我愛你’——呵呵……”

那隻八哥好似疑惑的看着趙翩翩,抖了抖翅膀,卻是一副“不開竅”的模樣。

趙翩翩也不急,從袖子裡好似拿出些許乾果,放在自己手心裡:“叫‘翩翩’,‘翩翩’——乖。”

那鳥兒也是沒有節操,一看到吃的東西居然是毫不猶豫的撲了過去,落在趙翩翩的手心裡啄啊啄啊的,十分歡快的樣子。

鳳驚燕聽着那八哥啄東西的聲音,隱約覺得有些趣味,淡笑着,卻依然是眯着眼睛曬太陽。

“來喊一句來聽聽,‘翩翩——’‘翩翩,我愛你——’”這個趙翩翩倒是很有耐心,哄着似地,讓這八哥喚她的名字。

然而,這會兒,這隻八哥卻忽然傻頭傻腦的死心眼起來。

“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

鳳驚燕透過微微眯着的眼縫,好似看到趙翩翩臉上的表情陰沉了一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是那一個含有耐心,滿臉笑容的少女。

“快叫啦,好討厭呢,叫‘翩翩’ ……不叫,這些東西可不給你吃哦。”趙翩翩好似還帶着少女的稚氣和熱情,居然好像是在哄小孩一般的和一隻八哥也是十分認真的說這話。

可惜,這八哥可能是同樣的話叫得有些多了,一時間居然是改不過來,張開依然是:“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

鳳驚燕靠坐在輪椅上,耳邊聽着這八哥聒噪的聲音,居然忍不住覺得十分舒服。安靜固然是好的,有些聲音熟悉了之後,卻是比這“安靜”更顯得親切一些。

雖然有些吵鬧,這隻騷八哥,其實也沒有原先那般討厭了。現在的鳳驚燕,聽着這叫聲,也是能舒服的睡去的。

如今,鳳驚燕忍不住想着,如是沒有這八哥聒噪的聲音爲伴,自己應該會覺得怪異吧。

習慣啊……真是可怕的東西。

正在這時,鳳驚燕聽到“哇”了一聲慘叫。然後是“咚”的一聲響,大約是什麼東西從樹上掉落在死的聲音。

忽然意識到什麼死的,鳳驚燕猛然睜開眼睛

“啊!怎麼辦……怎麼辦……”趙翩翩顯得十分驚慌失措的蹲了下來,抓了那八哥,將它倒掛過來,一陣拍打。

“趙翩翩!你在做什麼!”鳳驚燕開口冷冷的呵斥一聲,推着輪椅往那邊靠近,趙翩翩顯得有些焦急,又有些害怕,眼睛裡都好像要有眼淚流出來了:“它,他,吃我的乾果噎着了……”

說着,又是倒掛過來,拍打一陣。終於好似無奈,好似絕望一般的嘆了一口氣,淚珠兒好似斷線的珍珠往下落:“怎麼辦……它噎死掉了。”

“……”

“怎麼辦,怎麼辦……離哥哥他會不會怪我,鳳將軍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趙翩翩哭得雨來越兇,眼睛裡滿滿的紅意,讓人忍不住覺得憐惜,“誰知到他會吃得那麼急嘛。”

鳳驚燕卻是冷冷的推着輪椅過去,語調冰冷的開口:“滾——”

趙翩翩依然在哭,擡頭看着鳳驚燕的時候,更是十分委屈的表情:“是我太不小心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鳳將軍,你別生我氣啊。”

“滾——”鳳驚燕語調越來越冰冷,卻只是突出這一個字。

趙翩翩終於是不能抑制 嚎啕大哭,一邊哭着,一邊急急的往外面跑着:“我都說‘對不起’了嘛,又不是故意的……你幹嘛這麼呵斥我。”

鳳驚燕懶得理會她,就這坐在輪椅上的姿勢,俯身將地上那已經嚥氣的八哥的身體撿起來。

其實,大約說起來,這算是鳳驚燕第一次伸手碰它——這隻騷鳥。以前,看了它想自己靠近,向自己討好的獻媚,鳳驚燕總忍不住厭煩的趕它。

這會兒……鳳驚燕卻忍不住伸手撫摸這八哥的毛髮——實話說來,這靚麗的羽毛,倒其實是很漂亮的一隻八哥,膽子又大,即是對着自己,也從來不曾露出害怕的模樣。

“嗚嗚……嗚嗚……“趙翩翩依然大聲哭着往外面跑。

這會兒,燕非離恰好從外面回來,趙翩翩眼睛倒是透亮,一路哭着,一路奔跑過去,直接撞入燕非離懷裡。

燕非離伸手將她扶住,卻是推開了一些距離。

“離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趙翩翩停住腳步,紅着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燕非離,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

燕非離伸手扶住趙翩翩的身體,疑惑的問一句:“怎麼了?“趙翩翩哭得有些哽咽,頓了頓,一下子哭的更歡了:“嗚嗚,離哥哥不要生我氣,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八哥吃得太急了,那麼多往下嚥……也是我太不小心了。“燕非離愣了愣,向鳳驚燕那邊看去

此刻,鳳驚燕正坐在不遠處的輪椅上,隨意的伸手順着那八哥的羽毛,動作忍不住輕盈,溫柔了起來。想了想,好似想到了什麼。

然而,畢竟輪椅有些高度,鳳驚燕這樣俯身下去的動作,實在顯得十分吃力,特別是那腰部,很累,臉上的表情越發變得陰沉起來,燕非離將前因後果一聯繫,大約明白什麼似地衝鳳驚燕開口:“燕兒,你別動,坐着吧,讓我來幫你。“說罷,就將趙翩翩推給旁邊的一個婢女,又吩咐道:“小心的送郡主回去,不要有什麼差池,知道嗎?““是。“

趙翩翩微微一愣,卻是不死心一般,眼睛通紅:“離哥哥,不要生我的氣,不要趕我走啊。”

“……”

“離哥哥,說你不怪我……好嗎?”

燕非離衝趙翩翩“嗯”了一聲,點頭儒雅而淡漠的笑着:“我知道了,郡主,你先回去,要不然北堂王爺會怪罪下來,那邊不好了。”

趙翩翩紅着眼睛,好似壓着十分傷心的情緒,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這纔好似乖巧的,好似撒嬌一般的超燕非離點點頭:“好……只要離哥哥不生氣,我做什麼都是好的。”

燕非離沒有迴應。

趙翩翩被婢女帶了下去,那哭聲笑聲也就消散了。

這院子裡剩下來的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卻是全都不說話。

燕非離徑直向鳳驚燕走過去,然後在她的輪椅前站定,微笑着慢慢蹲下來,順手拿過她手裡的樹枝:“燕兒,讓我來吧。”

鳳驚燕“嗯”了一聲,也就將那樹枝交給了他。

就這蹲着的姿勢,此刻的燕非離臉上顯得十分疲憊,應該是這一日又被炮轟爛炸了了一整天,應該十分勞累了。然後對上鳳驚燕的時候嘴角還是帶着下容的。

用樹枝挖土的動作,燕飛力很小心,一點點的將泥土撬開,卻又不會太用力。

效果自然是好的,被挖開的洞形狀很漂亮

沒有言語,鳳驚燕俯身將那隻八哥小心翼翼的放了進去。

燕飛裡微笑的點點頭,有用樹幹將旁邊的土填回去。

等一切完工了,燕非離又將那一根樹枝插在旁邊,這才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來。

看鳳驚燕依然有些呆滯的看着地上的那個位置。燕非離忽然淡淡一笑,俯身在鳳驚燕的髮絲上親吻了一下:“燕兒,其實你很溫柔。”

“……”

鳳驚燕有些訝異的擡起頭,也許是從來不曾有人用過這個詞語形容過她,讓鳳驚燕這會兒聽着,簡直有些難以相信。

、溫柔?

你說一個手染萬千鮮血,殺戮萬千生命的“羅剎”溫柔?

鳳驚燕承認自己偶爾還是會有些心軟,有些念舊。也只不過如此而已,她鳳驚燕從來不是吃素的,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將來也不是。

只是,這八哥歸去之後,鳳驚燕想着自己大約在也不能聽到這鳥兒扯着嘶啞的嗓子衝自己喊着“燕兒,我愛你——”“寶貝兒,我愛你——這樣的聲音了。

這般想着,鳳驚燕又不免微微有些傷感起來。

燕非離見鳳驚燕遲遲沒有反映,又是淡淡的笑了笑,轉身繞到鳳驚燕身後,慢慢伸手環着她的身體:“你的‘溫柔’,只有我知道。““……”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你是我的,我沒那麼大方去‘分享’。”

“……”

鳳驚燕回過頭來,想看看少年的臉,想看看他說話的表情……就被燕非離含住了嘴脣,這是一個佔有慾的深吻,燕非離十分熟悉的撬開她牙牙關,將舌頭探進去,少年的舌頭靈活的轉進來,一點點的舔過她的牙齒,舌根。

周圍很安靜,沒有那隻發騷、叫喚的八哥,愈發顯得安靜,只有風吹過樹隙的聲音,本應該帶這些寒意的,鳳驚燕卻感覺整個人被點燃了一般。

溼潤的脣舌,鳳驚燕調整着呼吸,擡起眼和他對視。

隱約間,鳳驚燕看少年嘴脣嫣紅,眼神帶了溼意,眉梢眼角都是情意。糾纏的舌頭髮出愛美的“嘖嘖”聲,鳳驚燕隱約感覺自己都有些不穩起來,眼前頓時開始模糊起來,腦子裡蒼白一片。

燕非離的舌頭柔軟而溫暖,兩個人十分契合的糾纏在一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燕非離纔將她放開,卻是依然站在鳳驚燕身後,用手輕輕的,溫柔的撩撥着她的髮絲:“燕兒……”

“嗯?”鳳驚燕輕應了一聲,便發現自己的聲音里居然帶着一絲曖昧的慵懶。

燕非離笑了笑,俯身將自己的下巴地在鳳驚燕的肩膀上:“以後,那八哥對燕兒說的話,只能改成我來說了。”

“……”

“燕兒,你不會介意吧。”

……鳳驚燕很明顯的感覺自己的心底酥軟了一下。

.

調教惡妃 06 逸離相鬥

鳳驚燕也感覺十分奇妙,自己明明是一個冷酷到無情的人,卻總是很容易被燕非離哄得心軟,這其中甚至有一種“兩物相剋”的感覺。

燕非離明明已經很疲憊了,“將鳳驚燕從輪椅上抱起來”,“然後抱進屋子裡”,“放在牀上”這一系列的動作,依然是親力親爲。

甚至是帶着隱約是享受的、雀躍的感覺去做。

鳳驚燕雖然有些難以理解——這般麻煩又費力的事情,如何與享受扯上一點兒關係。卻也在漸漸的習慣之中,變成了理所當然。

趙國的這個冬季溫暖而短暫。

積雪幾乎不見,偶爾夜裡有那麼薄薄的一層,第二天一早就完全融合了一般,只留下冬日裡明媚的陽光。還爲感覺到寒意,春天的氣息已經出現。

那枝頭微微抽出的嫩葉,便是最好的證明。

天色灰暗了一些。

燕非離坐在牀沿上,鳳驚燕順勢躺在那裡……少年的眼神落在鳳驚燕的臉上,睫毛有些羞澀的顫抖了一下,緊接着居然便紅起了臉……怎麼了?

鳳驚燕疑惑地看着他,卻是沒有開口詢問,只是安靜地等待着燕非離之後的動作。

少年抿了抿嘴脣,顯得有些窘迫,俯身在鳳驚燕的額頭上深吻了一下,然後緩緩將頭擡起頭:“寶貝兒……我愛你……”

……

明明是從那隻騷八哥嘴裡聽到麻木的話,此刻讓燕非離用有些羞澀的表情說出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燕兒……我愛你……”

鳳驚燕懶懶的微眯着眼睛打量他,燕非離此刻的表情那樣自然而深情。

只是,或許假話說多了幾遍,也許就成了真話。太過美妙的幸福感,帶給鳳驚燕的卻是那種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

演技好的人實在太多,眼前的少年會不會是其中的佼佼者?

誰又知道!

鳳驚燕在一種十分糾結的矛盾裡,一會兒是痛苦的懷疑,一會兒又是心軟地淪陷。被愛意濃密的包圍,鳳驚燕隱約感覺自己陷入了迷霧裡。不敢完全去相信,也不過堅決的否定。

雖然,沒有得到鳳驚燕的反應,少年也不着急,衝着牀上的人淡雅的笑了笑,便俯身吻了上去……

太久不曾歡愛的身體是如此的飢餓,迎面而來的又是熟悉又新鮮的少年的身體。

鳳驚燕微微一愣,被誘惑了一般的湊了上去。

脣齒相纏裡,鳳驚燕沒來由的全身一顫,就感覺燕非離的手已經伸到她背後,溫柔而挑逗的撫摸着。

太久不曾釋放的情慾,堆積着,這一刻便好似決了堤的水流,洶涌而出。

朦朦朧朧裡,鳳驚燕唯一能提醒自己的是……不要讓自己的腿腳做出任何反應,不要讓他發現自己恢復的程度,雖然這並不十分容易。

少年的鼻息溫熱,傳到鳳驚燕的皮膚上,好似點了一把火,躁動起來的身體讓頭皮都發麻了……鳳驚燕睜開眼菁,恰好與燕非離四目相對。

一瞬間,一種略帶着危險的瘋狂感覺,涌上了腦子!

什麼也不管,只是將眼前的人安全地吞掉。

“呃……”燕非離吃痛的輕吟一聲。

這會兒,鳳驚燕已經猛然迴應地深吻過去。甚至,鳳驚燕能感覺到因爲用力過猛,兩個人牙齒撞到一起發出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激烈的深吻的感覺讓人有窒息的錯覺。

燕非離的舌頭還未探進來,僅僅是嘴脣的允吸摩擦,就已經令人腦子發昏,等他侵入口腔裡,舌頭碰到一起,鳳驚燕乾脆連脊背都酥麻了。

恍神之間,鳳驚燕感覺自己的舌頭被靈巧的纏住了。

本來就有些朦朧的意識,這會兒更消散了一些。熾熱深入的激烈親吻裡是濃濃的情愛意味,接收到暗示的身體已經起了反應。

衣服被脫下去之後,便感覺到貼在一起的溫熱肌膚彼此反覆摩擦着。與這個人軀體相交纏、氣息相溶的親密觸覺如此瘋狂而美好,弄得鳳驚燕愈發覺得美妙到不真實。

主動和被動裡,燕非離離開了她的口腔。

親吻從脖頸開始,沿着鳳驚燕身體的曲線一路往下。停留在鎖骨的位置 ,重重輾轉了好一會兒,親到她都覺得痛了,又繼續往下。

喘息了一會,鳳驚燕感覺到來自手指的撫摸停止了,而後脖頸處微微感覺到一些疼意。少年放肆的親吻着,夾雜着深淺不一的噬咬。鳳驚燕忍不住有些戰顫着,整個人跟着激動起來,本能要閉上眼睛。

雙手忍不住伸過去,伸到燕非離的腦後——鳳驚燕感覺自己手指抓住的頭髮觸感柔軟,若有似無地糾纏她。

鳳驚燕略微清醒了一些,偶爾會閃過一絲大約是“自棄”“自厭”的感覺,又在這漫無邊際的熱烈裡,散失了真正冷靜的能力。

正面的挑逗和深吻之後,鳳驚燕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側過去。

被對着少女,令鳳驚燕微微一愣。

身後的平靜不過短暫,鳳驚燕就感覺自己的後背被彷彿舔弄着。

鳳驚燕的雖然佈滿傷痕,卻是線條緊實漂亮,還有那略帶妖豔的蓮花圖騰,隱約是含着嫵媚的味道,與她正面的冷酷感覺完全不同。

這樣的姿勢,鳳驚燕完全不能看到燕非離的表情,雖然身體被挑逗的燃燒起來,腦子卻漸漸清醒了一些。

這時候,鳳驚燕驚訝的發現,少年羞澀的窘迫的曖昧的表情,纔是她最不能抵擋的“春藥”。

這個認識讓鳳驚燕忍不住心口一顫——身體並不是因爲情慾而瘋狂,而是因爲某個人而瘋狂,這個認識讓鳳驚燕覺得恐懼。

能夠思考的時候十分短暫,隱約間,鳳驚燕感覺身後的少年粗喘的向她靠近。

“我愛你……”

是燕非離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情慾氣息。

鳳驚燕微微一愣,好不容易抓回來的意識又被立刻打散了一般。

好似麻木的沒有反應的一隻腳,被身後的少年擡了起來……鳳驚燕一瞬間有了將兩隻腳緊閉的衝動,腦子裡立刻發出一個警告的聲音,鳳驚燕微微一驚,努力控制自己不做任何反應。

手指的撫摸探近,然後是難耐緩緩的……

鳳驚燕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身後的人繼續動作,耐心地親吻她的脖子的背後。情慾裡,鳳驚燕漸漸全無理智可言,殘存的一點兒清醒也被那火熱的感覺弄得飛散。

……火熱的夜晚,已經能感覺到春天的氣息。

……

如過去每一次一般,燕非離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意,端了溫水過來給鳳驚燕清洗。

這一次,酣暢淋漓的歡愛之後,鳳驚燕不但沒有睏意,甚至忽然變得十分清醒起來——看着眼前的少年在牀邊忙碌,又忽然有了奇異的感覺。

那種滿含着幸福意味的恐懼,折磨的鳳驚燕有些發瘋了。

“小離。”鳳驚燕側躺在牀上,忽然喚了一聲。

燕非離微微一愣,停住手裡的動作,轉頭朝鳳驚燕看去,臉上帶着饜足之後的笑容,一副“我心情很好,你愛說什麼都沒關係”的模樣:“怎麼?”

鳳驚燕垂了垂眼睛,努力讓自己開口的聲音冷漠一些:“小離,我說過,若是讓我得了機會,我還是會殺了你的,這句話,現在依然有效。”

“……”

“或者,你想讓我‘幫’你,那也是不可能的,鳳家的寶藏是祖先留下的,我即使死,也不會給‘外人’。”

“……所以?”

“所以,我現在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了。”這些年,鳳驚燕身邊自然是有一羣對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物。然而,他們自然也是有目的的,或者爲財,或者爲權,這些個目的明確的樣子,總是會讓鳳驚燕覺得安全。

——所有人對你的好,都是該有代價的。

這些年,這句話好似屢試不爽的。

那麼,這些日子以來,燕非離對她的好,又是爲了什麼?那些虛僞表面的“愛意”或許可以維持短暫的時間,但是不可能這麼長久。

“你呀……”燕非離搖了搖頭,苦苦一笑,微微嘆一口氣。

將手裡的東西放下,燕非離又在鳳驚燕的牀沿邊坐下:“好好,這些我知道了,燕兒,你什麼也不要想,好好睡一覺。”

“……”

在一場如此的歡愛之後,說出這樣冷冰的話,簡直太過破壞情緒。然而,鳳驚燕已經看夠了那些在自己面前弄虛作假的人物,絕對不想再看一個。

話已至此,既然燕非離依然沒有反應,鳳驚燕心底自然忍不住露出某些違背自己觀點的期盼來。

或許,燕非離真的是單純地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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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只是單純地喜歡自己這個人。

不是喜歡她手裡握着的“鳳家寶藏”,也不是喜歡她背後掩藏的巨大實力……雖然,鳳驚燕完全不明白,拋去這些,自己到底還剩下的是什麼。

這一副單薄的殘破的身體?

這一覺,鳳驚燕睡得相當不好。

噩夢裡大約是燕非離坐在成堆地金銀寶石中間,摟着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的身體,衝着狼狽地她喊了一聲“傻子。”

傻子……

一個人,若是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那稱呼她一聲“傻瓜”倒也實在是名至實歸了……

傻子。

……

“啊……”鳳驚燕猛然驚叫一聲,跌坐起來,額頭冒着絲絲的冷汗,心跳“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傻子……

同樣的夢境做的有些多了,就變得真實起來,甚至會弄不清楚,自己是醒着,還是隻是一個噩夢而已。

急促的呼吸聲慢慢被鳳驚燕強行壓下來,鳳驚燕迷迷糊糊之後轉頭看了看身側,旁邊的被褥已涼,少年看起來應該已經離開很久。

外面的天色不錯,初春的陽光很是迷人。那些個鮮活的嫩綠的生命,一點點從地上冒出來。

“碧蓮……”鳳驚燕喚了一聲。

房門被打開,碧蓮急急忙忙地走進來,擔憂的看着鳳驚燕:“主子,怎麼了?”

臉上的關心十分真實。

這麼多年了,碧蓮之於鳳驚燕,與其說是主僕,不如已經算是半個親人.碧蓮曾經有過一個妹妹,若是沒有病死,大約是和鳳驚燕差不多的年紀。

“扶我起來。”鳳驚燕有些虛弱地開口。

碧蓮“嗯”了一聲,連忙走過來,伺候着鳳驚燕洗漱穿戴。看到鳳驚燕好似有些疲憊的臉,好似有些心疼似的,輕輕擦拭她的額頭。

“碧蓮外面的形勢如何?”鳳驚燕坐在那裡不動彈,任由碧蓮伺候自己,好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劍拔弩張……不過,趙逸這些日子有些不上心,都是呆在‘太子府’裡,很多事情都耽誤了。本就看他不上眼的人越來越多。”

“……”

“齊國那邊讓人十座城市,現在算又是修生養息了。”

“……”

“離王爺倒是很有心思,開始拉攏勢力了。不過北堂王爺態度曖昧,兩邊都吃不準。”

“等一下,”鳳驚燕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猛然擡頭看碧蓮,“趙逸留在‘太子府’裡做什麼?”

“哦,好像是太子妃明明快要臨產了,卻總是尋着機會要逃跑,脾氣又不好……”碧蓮猛然睜着眼睛,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主子,哪個是……楚大夫?”

“嗯。”鳳驚燕輕應一聲,點點頭。

鳳驚燕看碧蓮這般反應遲鈍,倒也不覺得驚訝。對於碧蓮來說,一切與自己 無關的事情,她總是很難去關注。

“不知道,楚憐她現在怎麼樣了……”鳳驚燕此刻已經被碧蓮扶着坐在輪椅上,垂着頭輕聲呢喃一句。

“應該沒事吧,那畢竟是趙逸的孩子,虎毒不食子……”碧蓮開口安慰。

鳳驚燕卻是冷哼一聲,並不以爲然。

這個時候。

兩個人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包圍起來!”

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和某些人的呼叫聲,“噼裡啪啦”地交織成雜亂的聲音。

“怎麼回事?”鳳驚燕微微蹙一下眉頭,冷哼一聲,便是示意碧蓮推着自己,高傲的坐着輪椅出去。

這會兒,“離王府”確實十分的混亂。那些個侍衛、婢女什麼的,此刻都是十分慌亂的模樣,不停地在鳳驚燕面前跑來跑去。

鳳驚燕在碧蓮的伺候下出了屋子,又在庭院裡停了下來,看到周圍混亂的模樣,厭惡地開口:“給我安靜!”

那些個有些慌亂的下人們立刻定住了一般,安靜地在原地停了下來:“是……”

鳳驚燕雖然清楚的明白,這些個人只是這“離王府”表面的實力,真正守備的人物,自然是比他們厲害百倍。然而,這會兒對上個這些驚慌失措的小人物,鳳驚燕也忍不住厭煩起來:“到底怎麼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做出頭的人物。

“你”。鳳驚燕伸手隨意的指着人羣中間一個年紀大一些的丫鬟,“好好的,清楚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鳳驚燕自從到了“離王府”,享受到並不是俘虜的待遇。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除了不能離開,什麼都是要順她意的。

“怎麼,耳朵的聾了?”趙逸的聲音冰冷卻是急躁,寒冰一般的眼神在那些下人身上掃視,好似化作了千萬根飛針,向他們飛射過去,“我的話,你們都聽不見?”

趙逸的神態說過不出的恐怖。

“是,是……”這些人急忙虛應着。

鳳驚燕倒是坦然,對於對付心計過深的狐狸,她可能會厭煩,但是,如果只是對付一隻發狂的野獸的話,倒也實在沒什麼。

然而,這時候,鳳驚燕卻聽馬蹄聲“嗒嗒嗒”從遠處傳來。

鳳驚燕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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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媚的陽光從天空落下來,撒在那一人一馬身上。今日,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燕非離被派去操練兵馬了,居然是穿着戰甲的。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此刻的場面看起來有些混亂,“離王府”的周圍黑壓壓地圍了許多人。

甚至可以說有些雜亂。

鳳驚燕卻是一瞬間什麼也感覺不到似的,情不自禁地癡癡地看着此刻那個馬上醒目的身影。看那個翩翩少年在燦爛的陽光下,動作瀟灑地騎在馬上漸漸由遠及近。

初春吹起那一頭棕色的髮絲,有些張狂的飛揚着。

少年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急躁,又抽了抽馬背,然後“嗖”的一聲,在鳳驚燕前面跳躍下來。

只是那馬兒收不住姿勢,急促地喘息着向前奔跑——卻是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鳳驚燕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從這迷霧一般的感覺裡醒悟過來。

“趙逸!”燕非離在鳳驚燕身前站定,狠狠地瞪了身前的人一眼,伸手很自然地將鳳驚燕護在身後……

正是因爲太過自然的動作,讓鳳驚燕忍不住覺得怪異了。

她是什麼時候,需要燕非離好似“老鷹護崽”一般地將自己護在身後。簡直是莫名其妙……然而,短暫的憤怒之後,鳳驚燕卻忽然又覺得一股陌生的,好似“甜蜜”的情緒涌上心頭。

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般糟糕。

這一邊,趙逸與燕非離卻是怒目相對,空氣裡瞬間凝結出暴躁的火焰。

趙逸今天一副耐心全失的模樣,整個人慌亂的完全沒有任何章法的模樣。

冷冷地看着燕非離,趙逸一字一頓地冷漠開口:“非!離!讓開,別讓我真的現在來對付你!”

燕非離冷冷一笑,搖搖頭,那腳好似在地上生了釘子,沒有移動分毫。

“……”

“……”兩人沉默地對視着。

一陣佞長的沉默之後,燕非離居然朝着趙逸笑了笑,破天荒地喊了一聲:“皇兄。”

頓了頓,燕非離又冷冷地開口道:“你可以試一試,從我的屍體上碾過去。”

那樣淡然的口氣,卻讓周圍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趙逸帶來的人物固然厲害,這離王府旁邊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

若真的打起來,那真的將是血雨腥風的場景。

這些倒是沒什麼。

否則,無論對錯,離王爺怪罪的都不是她,而是別人。

於是,經過這些日子,這些個下人們已經將她當成半個主子。其實,即使不是如此,鳳驚燕此刻身上散發的氣勢,也足夠讓他們折服。

“……是”那丫鬟畢竟有些年紀,雖然剛纔是緊張萬分的,這會兒卻也淡定下來了,“太子帶人來,包圍了離王府,外面的弓箭隊,都是帶火把的,很可怕……”

鳳驚燕蹙一下眉頭——怎麼會這樣?

這實在太不像是趙逸的作風!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特別是在這皇室,暗地裡做什麼都是沒關係的,這面上卻是一定要保持着“兄友弟恭”的模樣。

無論如何,燕非離都是趙逸的皇弟,即使現在已經劍弩拔張了,這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趙逸今日怎麼就忽然發了瘋一般地帶人將這“離王府”包圍了?

他趙逸如此一來,不是做實了是一個“殺害血脈”的暴徒?

那以後即使坐了皇位,又要花多少心思去安撫人心?

這般的吃力不討好!他趙逸是如此愚蠢的人?

無論如何討厭趙逸,鳳驚燕如何也是難以相信的這個人忽然就變得如此愚笨。

“碧蓮,推我出去看看。”鳳驚燕依然十分淡然的模樣,那樣的處變不驚,倒也讓剛纔那些慌亂的下人們,慢慢變得鎮定起來。慢慢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是。”碧蓮輕應一聲,走到鳳驚燕背後,推着她往外面走。

此刻,離王府門口。

兩個人都坐在輪椅上,這樣對望着簡直說不出的有趣——鳳驚燕卻很快發現了異樣,這樣的趙逸,暴躁而緊張,雖然坐在輪椅上,身體很少動彈,臉上卻完全不復平日裡的淡然。

他怎麼了?

看見鳳驚燕,趙逸的臉色愈發不好看。

“太子殿下?”鳳驚燕笑笑的開口。

“你來了正好,我便是來找你!”趙逸陰沉着臉,朝着鳳驚燕猛然開口,然後朝身後的人揮手,冷漠開口,將鳳將軍‘請’到太子府!不得有誤。”

“是——”氣勢恢宏的迴應。

鳳驚燕依然冷漠地坐着,第一次見到趙逸的嘴角沒有那淡淡的笑容,第一次看他好似失控的模樣,雖然看起來有些陰沉恐怖,鳳驚燕卻一下子覺得安全。

甚至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殺氣。

只是雜亂的憤怒的氣息。

這樣的趙逸——一隻失控了暴躁的野獸,即使再強勢,也不過只是一隻沒有腦子的畜牲,沒有哪一個獵人會害怕它。

陽光明媚。

鳳驚燕看着趙逸淡淡地笑:“太子今日怎麼這麼客氣……這可是你弟弟的府邸,想來你這個‘好太子’‘好哥哥’……哦,還有‘未來的好皇上’卻是不想做了!”

“離王府”四周,那些藏在暗處的影衛蠢蠢欲動。

那些個本是要衝上去,將鳳驚燕押着的趙逸的手下,這會兒卻好似好似有些猶豫,有些徘徊起來,忍不住回頭看了趙逸一眼,等待他從新命令。

無論如何,這裡畢竟是離王府啊!這可是皇子的府邸。

只是,這兄弟相殘,還是如此明目張膽的,傳到皇上那裡,又會掀起如何巨浪!這些日子以來,趙逸雖然得了許多權利。但是,無論如何,這玉璽是在趙國的國君手裡的。

而這個離王爺,雖然纔剛回趙國不久,卻是深得皇上喜愛。

那個老皇帝幾乎是見了他第一眼就瘋狂地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少年,與那時候與他相戀相愛的“玉竹夫人”實在太像了!

人,總是忍不住活在回憶裡。

過去多麼美好啊。

若是玉竹夫人活到今日,在皇帝心中也不過和這後宮的許多佳麗一般,一時新鮮,等她們人老色衰了,便也就過去了。

可是,玉竹夫人在尚在十分美貌的時候離開了他。

啊……如今回憶起來,皇上心目之中自然是一個朦朧的,美化的,甚至好似仙女一般的女子。而燕非離,這個俊秀的少年,正是他與“仙女”的孩子。

即使是趙逸,這個“燕非離”也是動不得的。

除非他是真心要逼宮了。

這些個道理,外人都知道,趙逸自然也應該是清楚無比的。然而,今天的趙逸卻忽然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瘋狂非常,冷冷地朝着燕非離打量着,語調冰冷的開口:“非!離!你莫要逼我。”

“……”

“我今天心情很糟糕,什麼事也是可能會做出來的。”

燕非離微微一愣,示意身後的人奉上兵器:“趙逸,喚你一聲‘皇兄’,我也算是夠客氣了。燕兒在我這很好,不需要去你太子府。”

鳳驚燕坐在燕非離的身後,淡淡的看這一場“兩龍相鬥”的戲碼。

爲了她?

她可能無動於衷?

她冷酷無情?

表面上好似是如此,但是“一山不容二虎”,兩個都是有野心的男子,爭奪最強勢的位置,劍拔弩張也是遲早的事情。

趙逸的眼神愈發陰沉,混亂的腦子讓他不復平日的冷靜。

他今天真的十分鬱結!

趙逸自然是知道楚憐一邊依然不能抑制地愛着自己,一邊又在厭惡地恨着自己。那個女人行毒、習醫天下第一,卻是簡單到幼稚的人物。

根本不用費什麼心思,趙逸就能很容易地知道她在想什麼。

然後“知道”是一回事,當今日楚憐開始腹痛的時候,卻是忍着痛,咬着牙,也要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推開的時候,然後冷冷地對他開口“不要碰我”“我想見鳳驚燕”……的時候,趙逸很明顯地感覺自己的腦子裡“轟隆”了一聲,整個人不能抑制地變得瘋狂起來。

趙逸覺得一瞬間不能控制自己。

“咚!”一把暗器從趙逸的袖子下飛射出去。

燕非離奪過旁邊一個人的長劍擋住。

“嘭——叮——咚——”劍鋒被暗器折斷,掉落在地。

那暗器被這般一阻擋,倒也只是偏離了方向,失掉一些力氣,便從燕非離的頭上滑飛過去。

幾根髮絲從燕非離頭上掉下來,飄落在鳳驚燕的膝蓋上。感覺心口“咯噔”了一下,鳳驚燕知道此刻自己心底涌上的情緒是擔憂。

燕非離依然笑着,未曾拿劍的那隻手若有似無地拍到在鳳驚燕的膝蓋上:“燕兒,沒事的。”

鳳驚燕呆了呆,隨意地應了一聲:“嗯。”

這般發泄之後,趙逸總算是淡定了一些。努力壓下自己急促地喘息聲,趙逸擡起頭朝着她開口:“楚憐大約快要生產了。”

“……”

“她現在想見你。”

“……”

鳳驚燕看着趙逸的臉,那樣認真和專注——多麼真實的表情啊。

然而,鳳驚燕卻也明白,若是她再去一次太子府,想來就要被囚禁在那裡了。雖然,在這“離王府”她也不過是一個囚徒,但是其中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燕非離,即使他對自己的愛意全是虛假的演戲,這個男人對於鳳驚燕依然是與別人完全不同的。

鳳驚燕想着或許自己是愛着他,或許自己是習慣了他。

總之 ,如果可以,鳳驚燕自然是希望呆在“離王府”的,雖然這裡的守衛,相比太子府也不會差上分毫,若是她想離開,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但是,楚憐……她快要生產了。

朦朦朧朧裡,鳳驚燕只是將“楚憐”“孩子”兩個詞語放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眼角就忍不住泛起酸意來。

對於自己失掉孩子的痛苦,鳳驚燕不願意回味。然而,這會兒,楚憐卻是有機會得到一個屬於楚憐的孩子。

無論如何,在人的漫漫一生中,總會有一些人的名字,對自己有着極其重要的意義,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楚憐對於鳳驚燕來說,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人。

而,楚憐她現在要生孩子了……她想見自己。

雖然鳳驚燕不知道真假,甚至可能是趙逸的又一個陰謀。

鳳驚燕感覺全身有些疲憊,微微側了側身,就看到碧蓮在朝自己拼命搖頭。

然而,

“我知道了,趙逸。”

“不用多說了,我這就和你去太子府。”鳳驚燕閉了閉眼睛,神態冷漠地朝着趙逸淡淡開口,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的碧蓮無奈而意味深長語氣,在自己的耳畔嘆了一口氣。

“哎,主子,你……”

調教惡妃 07 陰謀暴露?

鳳驚燕沒有理會碧蓮,自顧自地推着輪椅要往前走。

劍拔弩張的氣氛微微地放鬆下來。

趙逸的臉色依舊陰沉,但是那種暴躁到失控的表情已經從他臉上消失,那個不像“趙逸”的趙逸已經不見。

又往前推了輪椅幾步,鳳驚燕就感覺自己的手被聲旁的人猛然抓住。

鳳驚燕側身看去——燕非離此刻正用有些糾結的表情看着她,一副“不可以……”“不要去……”的表情。

然而,態度並不太夠強硬。只能勉強算的上商量,而不是命令。

少年總是很小心地維持着一種“平等”的假象,好似她鳳驚燕不是俘虜,不是囚徒,而他燕非離也不是這“離王府”的主子。

就如這個時候,燕非離並沒有強行讓鳳驚燕怎麼去做的意思,然而,無論如何,他挽留的心思畢竟是好的。這般想着,鳳驚燕衝着少年微眯起眼睛笑一笑,然後遙遙頭,衝着他開口:“小離,你送我過去。”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燕非離有些固執地看着鳳驚燕的笑容,許久金鳳驚燕好似十分決絕。終於無奈地點了點頭。

“都撤了吧——”趙逸朝自己的手下們開口。

“是!”

“是。”……

趙逸派來的弓箭手都開始收起了武器,那些個“離王府”的暗衛雖然覺得迷茫,以很快反應過來地退了下去。

一切好此就這般悄然結束了。

鳳驚燕卻完全不受外界影響一般,讓燕非離推着自己的輪椅往前面走的時候,神態傲然地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走吧,太子殿下。”鳳驚燕神態淡漠地朝着趙逸開口。

趙逸微微一愣,好似正在思考什麼的時候,就被這般愕然打擾了,忍不住有些糾結的摸樣。“回宮。”

“是——”

隨着這聲應和,鳳驚燕算是被押往太子府了,遂讓姿態高傲,甚至算是與他趙逸相同的待遇,鳳驚燕依然逃不過“押送”二字。

一路上,燕非離在她身後,熟悉的安心的氣息將鳳驚燕圍繞。

這會兒,鳳驚燕腦子裡想的自然是楚憐,面上卻開始仔細打量起趙逸來。

若看這一個趙逸:安靜地坐在輪椅上,儒雅淡然……好戲一個如玉一般溫熱的男子。 若不是鳳驚燕在她手上吃過虧,他還真不能從趙逸這個人的“外在”看出他的如此本事來。

太子府位於趙國皇城東宮,鳳驚燕被燕非離推進們的時候,大約是該吃午膳的時間。

趙逸一直在前面帶路,微微側着腦袋,大約是在思索什麼,許久不曾張口說話。

鳳驚燕自然意識很有耐心,偶爾和燕非離若有似無得談幾句話,一路也不算太過無聊。

一行人進了太子府,又繞進一個種滿桃花樹的院子。這會兒,桃花還不曾完全盛開,只是在那紙條的邊角里,抽出些鮮紅、粉紅的顏色。

“彭!”

“彭 彭——”是什麼東西被根根地摔在地上,然後摔碎的聲音。

鳳驚燕微微蹙以下眉頭,就聽到楚憐發狂一般的呵斥聲:“滾,我讓你們滾,一個個耳朵都聾掉了!我說了不吃!”

“太子妃,萬萬不可……啊,小心!”那是幾個女婢們被逼得有些糾破的聲音。

是楚憐?

對,是楚憐!

一瞬間,鳳驚燕忽然覺得有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涌上心頭:楚憐,那個女人若是逍遙折騰,那是神仙都要被她折騰發瘋掉的。

也就楚憐有這個本事了。

是那一個他熟悉的楚憐,而不是那日在軍長之外,在月色下黯然神傷的那一個她十分陌生的楚憐。

“嘭嘭,咚咚,嗆……”又是雜亂的摔東西的聲音。

緊接着便是楚憐冷冷地呵斥聲:“都給我滾出去,你們不想活了是吧。”

雖然還未看到這個人,只是聽着楚憐的聲音,鳳驚燕都忍不住覺得十分親切。就這坐在輪椅上的姿勢,鳳驚燕朝着屋內喊了一聲:“楚憐——”

微帶着情緒起伏的清亮聲音,在這片雜亂裡卻愈發顯得清晰。

“呃……”

屋裡那些個雜亂聲音全部消失了,一瞬間變得那麼安靜,甚至於鳳驚燕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和那個女人沉重艱難的腳步聲。

“燕燕……”楚憐此刻已經大腹便便,推開門,從裡面走出來,這會兒停在門框上。 陽光下,楚憐看起來顯得臃腫,卻又不是另一種溫和的感覺。

楚憐忽然本事陰沉的臉,再看到鳳驚燕之後忽然明媚起來:“怎麼樣,燕燕,不認識了?沒見過我這麼醜的時候吧。”

隱約有種苦中作樂的味道。

“醜?”與那時候活力年輕,身材窈窕的楚憐相比,今日的她自然是完全不同的。然而,鳳驚燕卻不覺得醜陋,甚至有微微羨慕地喜愛。

“你這沒覺得我醜啊?”楚憐對着鳳驚燕耷拉下臉。

“沒有。”鳳驚燕連忙回答。

“哈哈,果然是,我就知道無論我變成什麼摸樣,你都不會嫌棄我的。”楚憐輕笑一聲。

“……”

還不等鳳驚燕反應,楚憐又想到什麼似地,猛然開口道:“燕燕,你來了正好,生了孩子,我這好讓他認你做‘爹’。

“爹?”鳳驚燕愕然。

“是啊。” 楚憐一副理所當然的摸樣,眼睛都不曾瞟趙逸一絲一毫,只是看着鳳驚燕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摸樣,好似可憐惜惜地摸着自己滾圓的腹部,“你也知道,沒爹的孩子是要被欺負的。我只能讓他人一個不是。”

“嗯……”雖然覺得楚憐這般諷刺趙逸的話,實在不能上那個男人半分,鳳驚燕也忍不住淡笑的看着。

看鳳驚燕應了笑了,楚憐也跟着又一笑:“我知道燕燕最好了,自然是不會捨得我的孩子受欺負,所以,燕燕,只有你來當他的爹爹了。”

“好。”鳳驚燕這會兒應得乾脆。

趙逸本是十分安靜地坐在旁邊,這會兒也有些忍不住一般地開口:“楚憐!”

楚憐裝作好似十分驚訝的摸樣“啊”了一聲,看趙逸好似看到一隻醜陋的蟑螂一樣,拉着旁邊一個丫鬟的衣服,就交易地詢問起來:“喂,喂,你們誰讓這個‘高貴的瘋子’進來的,出去,出去……嚇壞了我和燕燕的孩子怎麼辦。”

……楚憐在那裡唱作俱佳,那些個婢女卻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表情瑟瑟地看着趙逸,差一點就要腿軟地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等趙逸朝她們揮了揮手,她們才安靜了些。

鳳驚燕看着這般的楚憐,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氣,這樣的楚憐至少還是那一個從自己身邊離開的“古靈精怪”的女子。

趙逸臉色自然是越來越不好,倒也沒有生氣發火,只是衝着楚憐淡然笑着:“那我先走,讓鳳將軍在這裡好好陪陪你。”

楚憐冷“哼”一聲,都不曾擡眼看他,只是對着鳳驚燕嫵媚地笑。

趙逸自覺無趣,又或者有其他事情要做,倒也是乾淨利落地退了下去。

鳳驚燕就被楚憐拉扯着要往屋子裡推

“燕兒……”一直站在鳳驚燕背後的少年有些糾結地喚了一聲,好似有些不捨。

鳳驚燕朝他擺擺手,並不十分在意的摸樣:“小離,你也跟着去吧。既然來了這裡……讓我陪一會楚憐,也是好的。”

“嗯。”身後的少年輕應了一聲,從背後俯身在鳳驚燕的髮絲之間十分深情而纏綿地吻了一下,“記得想我。”

“……”鳳驚燕情不自禁地有些窘迫地紅了臉頰。

燕非離從上面看着鳳驚燕的表情,整個人也變得愉悅了一些:“燕兒,你放心,等楚憐順利生產,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回去的。”

鳳驚燕輕應了一聲:“好。”

於是,少年總算是退了下去。

的姑娘這羣人散了去,鳳驚燕便是在碧蓮地伺候下進了門。

鳳驚燕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了屋子。

“走,走,走……你們也都給我滾。”楚憐一進門就立刻開始趕起人來。

“是,是……太子妃”那些個丫鬟近乎是逃一般地奪門而出。

鳳驚燕想了想,朝碧蓮開口:“你也退下去吧。”

“是。”

伴着“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

鳳驚燕一擡起頭,就對上楚憐“啪嗒啪嗒”掉眼淚的臉。明明剛纔在外面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摸樣,這會兒屋子裡是剩下兩個人,便馬上變得淚流滿面。

楚憐哭的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只是這眼淚卻好似源源不斷一般的,沒有盡頭。

鳳驚燕抿了抿嘴,推着輪椅在楚憐身旁停下來。

“哭什麼。”鳳驚燕語調冰冷地呵斥一聲。

楚憐又抽泣了兩下,深受狠狠地抹去眼淚,努力翹起嘴角:“沒有啦……燕燕。怎麼着,睫毛掉進眼睛裡,你還不許啊?”

“我……”鳳驚燕就這般坐着,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於安慰別人,鳳驚燕從來不曾有什麼經驗。特別是楚憐,因爲在乎和珍視,鳳驚燕說話更顯得小心翼翼起來。

楚憐有擦了擦陽經,恨恨的嘆一口氣: “怎麼着,燕燕,有時候真想把自己這雙眼睛挖掉,居然這般不會看人。”

“……”

“一見鍾情就一見鍾情罷,也要‘鍾情’一個好一點的人,這副境地算什麼事情。”

楚憐又是笑着,又好似哭着:“更可笑的是,到了這會兒,我還是愛着他。只想着,大約它也應該對我是有感情的,否則怎麼會讓我生他的孩子……哈哈,居然讓他有用我把你騙到太子府了,倒是對不起你了,燕燕。”

鳳驚燕看着楚憐,搖搖頭:“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楚憐“呵呵”一笑,拉了一把椅子在鳳驚燕對面坐下來:“還是……對不起。”

兩個人相顧無言。

人,總是會變化的。有的變化說不出好壞,甚至難以逆轉。鳳驚燕從來不曾去“後悔”什麼,這會兒卻想着那時候要是能將楚憐鎖在自己身邊,甚至是把趙逸殺死在齊國,那該是多好啊。

自然,這些個“如果”已經成爲完全不可能的假設,永遠不可能再實現。

楚憐看了看周圍,確定已經完全安全了,才朝着鳳驚燕開口:“燕燕,你要特別地小心。”

“什麼意思。”

“到了如今,我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楚憐搖搖頭,露出什麼糾結的表情,“你也不要太相信非離……他是趙逸的弟弟。”

鳳驚燕心口“咯噔”了一下。

那個夢又浮現在腦子裡——在那個噩夢裡大約是燕非離坐在成堆的金銀寶石中間,摟着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的身體,衝着狼狽地她喊了一聲“傻子。”

傻子……

傻子……

“嗯,我知道了。”鳳驚燕點點頭,確實遊戲間恍然。

楚憐“哎”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們趙家的男人,到也是天生的戲子。”

“……”

“那個男人,我本是那般愛他,那般相信他。”楚憐呢喃地開口,苦苦地嘆了一口氣,“我本早有機會讓他死的,到如今還是下不了手。”

“楚憐?”鳳驚燕在這一聲輕喚之間卻已經明白那個本事被“醫聖”保護着,後來有時被自己保護着的單純女人終於是永遠消失了。

楚憐,她也已經改變了。

這一日。

鳳驚燕已經醒來,梳洗完畢。

這會兒正在輪椅上坐着,沒什麼表情地看着旁邊牀上躺着的楚憐。

明明已經日上三更了,楚憐卻依然是躺在牀上,懶懶地眯着眼睛。明明是醒了,卻是不願意爬起來,腹部鼓起的弧度,讓他只能平躺在那裡,跟本沒有其他選擇。

能坐着,她自然不想站着,能躺着,她又不想坐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但是,就是過程如何艱難痛苦,楚憐完全不曾想過去厭惡這個孩子。

“孩子他爹。”楚憐就着躺在那裡的姿勢,笑盈盈地喚了一聲。

鳳驚燕遲鈍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是在叫自己:“……嗯,怎麼?”

“哈哈,”楚憐確實笑得十分歡快,“燕燕,你應和得真自然,我喜歡。”

兩個人這般那般地逗趣,鳳驚燕忽然聽到一陣輕盈地腳步聲。仔細聽來,此人應該是內功了得,不容小視。

楚憐微微一愣,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來: “哼,又是她!討厭死了。”

“誰?”

沒有回答鳳驚燕,楚憐彎起嘴角笑了笑: “來得倒是正好,你有什麼倒可以問問她。”

說罷,楚憐從袖子裡取出什麼東西,往屋子裡那茶几上才茶壺上一扔。然後有些心疼地開口道:“嗚嗚,已經是最後一顆了,算便宜你了!”

“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掉落在水裡,然後“嗤嗤”地融化開來的聲音。

楚憐一副心計得逞的摸樣,就等着那個人推門進來。

鳳驚燕看着那扇門。

房門被推開

“哈哈,太子妃……太子殿下有命我來看看你。”進來的是一個全身紅色,容貌豔麗,仿若無骨的美貌女子。

鳳驚燕蹙眉在腦子裡搜尋,隱約記起這個一身火紅的女人與自己還算是有一面之緣。那時候在戰場上,她好似是站在趙逸身後的。

這個女人自信到囂張,即使是在戰場之上,也是一身耀眼的紅色,也不怕成爲衆矢之的。她也確實有些實力,在趙逸身邊保護,卻是幾乎沒有受過傷。

“又是你?”楚憐冷哼一聲

“是我啊。太子妃,今日是太子殿下讓我來問問,還有什麼缺的東西。”女人笑得一臉嫵媚,笑盈盈地旁邊茶几那裡坐下來,“還是想吃什麼,想用什麼的,或者有什麼事情能讓人開心的?”

“東西倒是不缺。”楚憐賴賴地打了一個哈欠,衝着風翩然輕笑一聲,“他若是願意跪在外面院子裡,讓我開心開心,自然是好的。”

“呵呵,太子妃着玩笑大了些。”

楚憐搖搖頭,十分認真地表情:“我可沒有開玩笑。”

……

房間裡涌起一陣尷尬,鳳驚燕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子,無論是容貌還是武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屈居於趙逸之下……

風翩然無所謂地看着楚憐,心底也不知道什麼情緒……嫉妒是有的,厭惡也是有的,仔細想來,可憐同情也不會少。

無論如何,讓趙逸喜歡上的女人,怎麼着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或許比她這個看上趙逸的還要難過一些。

這般想着,風翩然滿面笑意,隨意地取了旁邊的茶壺,然後緩緩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剛要拿到脣邊,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放下去:“無論是不是玩笑,太子妃的話,我會替你穿到,這般總沒有問題了吧?”

“哦,那風姑娘真是大方啊。”楚憐淡淡一笑,諷刺地開口。

外人雖然看不出來,鳳驚燕卻很快明白楚憐在拖延時間。

“不上心,你呆在他身邊做什麼?”

“……好玩唄。”

“還沒有玩夠啊?”

“還真沒有,真是對不起太子妃了。”

“沒關係,別把自己玩廢了就好。”

有是幾陣你來我往,鳳驚燕忽然聽到“咚”的一聲,就看見那個風翩然就着坐着的姿勢,向一側到了下去。

“哈哈,搞定!”楚憐艱難地從牀上爬做起來,歡快地拍了拍手。

鳳驚燕微微一愣,側身朝楚憐開口問道:“魅心?”

“是啦,正是‘魅心’,”楚憐有些焦急地推着鳳驚燕坐的輪椅過去,嘴角忍不住涌起一絲興奮的笑容:“快,抓緊時間。”

“魅心”是當年由鳳驚燕派人替楚憐採集的一顆“罌粟草”煉成,總共也只是三顆而已。當年鳳驚燕審問一個重要犯人,楚憐曾給她過一顆。這“罌粟草”世間少有,這“魅心”也自然是奇貨可居。

剩下的兩顆,一直在楚憐手裡,鳳驚燕也不曾再問她拿。

“快呀,燕燕,要不然時辰過了,就來不及了……”楚憐有些焦急地朝鳳驚燕開口呢喃着。

“嗯。”鳳驚燕應了一聲,挪着輪椅過去。

風翩然此刻安然坐在椅上,側頭倒在那裡,微微眯着眼睛,嘴巴輕喃。

鳳驚燕的輪椅在風翩然的身前停了下來。

“燕非離……鳳驚燕毫不猶豫地開口。

躺在那裡的人微微顫抖了一下,蹙了眉頭,好似在思索什麼。

“燕非離……”鳳驚燕又開口換了那個人的名字。

風翩然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就聽她發出這樣的聲音:——“小離,鳳驚燕在你那裡那麼久了,也沒什麼進展也沒有,不如交給我和惜朝試試。”

雖然是風翩然發出的聲音,鳳驚燕卻很容易就分析出那是趙逸的語氣。

——“你這般拖拖拉拉的,有什麼用,軟的不行,那便來硬的,也不一定沒有用。”

……一陣沉默,鳳驚燕明顯感覺自己整個心口好似被扭曲的疼痛感。

卻又聽躺着的那個人又呢喃着開口:

——“皇兄,若世界上還有人能從她嘴裡問出那個寶藏來,那個人一定是我,一定是我燕非離。”

——“你不必擔心了。”

鳳驚燕愣愣地看着,呆呆地聽着,腦子裡忽然就“嗡”的一聲炸開了。

愣愣間,眼淚就這般從眼睛裡衝了出來。

腦子裡才留得少年溫柔的寵溺地笑容,還有他在自己耳畔深情地喚一聲“燕兒,我愛你。”

“燕兒,我愛你。”

此刻回想來,全都成了高效的諷刺。

楚憐立刻也意識到了鳳驚燕糟糕的情緒,有些緊張而浮躁的,艱難地挪着自己的大肚子,走到鳳驚燕身邊:“那個,燕燕……可能是不準的。”

鳳驚燕側身去看,眼神迷離。

楚憐閉上了嘴巴,一下子顯得更加慌亂了起來。

“魅心”鳳驚燕並不是沒有用過,那時候那個趙國的奸細是真正軟硬不吃,怎麼也敲不開他的嘴巴。那個時候,楚憐便給了鳳驚燕一顆“魅心”,又在他面前換了幾聲“主人”,那個人就乖乖地將關於自己和這個“主人”對話重複給鳳驚燕聽着。

雖然痛苦,接受這個信息,鳳驚燕並不算太過困難。

無論如何,無論什麼人,對自己“好”總該是有理由的。若真是毫無理由,燕非離對自己的好,那真是太過“感天動地”了。

“怎麼了……”一直側靠在茶几上的風翩然迷茫的睜開眼睛。

楚憐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你,除去,滾出去!”

風翩然微微一愣,笑盈盈地站起身來:“太子妃,你懷有身孕,怎麼可以如此暴躁?我風翩然還有那裡對不起你不成!需要你這般呵斥我?”

鳳驚燕依然只是坐在那裡,沒有一絲動彈。這個人好似變成了一個不能感知外面的木偶!

楚憐這會兒看鳳驚燕這個摸樣,對這個風翩然自然是更多厭惡。

“我讓你滾你就滾,在這屋子裡,我說話還真一點份量都沒有了?”楚憐怒目相視,挺着一個大肚子,很是奇怪的姿勢。

風翩然看着笑笑,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的摸樣:“既然太子妃沒什麼要吩咐的,我就先行回去覆命了,告辭!”

“滾!”楚憐呵斥一聲。

……隨着房門關上的聲音,屋子裡有隻剩下楚憐與鳳驚燕兩個人的呼吸聲。

“燕燕……”

“燕燕……”楚憐十分有耐心的,一遍遍地喚着鳳驚燕。

眼角和鼻息之間還有些酸氣,鳳驚燕卻已經回過神來,看着楚憐淡漠地冷笑:“沒什麼,楚憐,不用擔心,我早該想到的。”

“燕燕,也不一定……”楚憐對自己配製的藥物,從來十分有信心,這是不容懷疑的。哪還有其他什麼可能嗎?

楚憐很努力地想去尋找讓鳳驚燕不用去相信如此“殘忍的事情”的藉口。

也許是她腦子不夠聰明,卻是許久不可得。

“楚憐,別說了。”鳳驚燕這會兒居然還是帶着笑意的,一副已經從剛纔的痛苦驚訝裡緩過來的摸樣,“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

楚憐愣愣地看着她,除了不停地喚她“燕燕”“燕燕……”之外,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動作。

鳳驚燕的表情很淡然,淡然到讓楚憐覺得恐懼。

在這一種窒息的氣氛裡,楚憐“啊……”了一聲,蹙眉跌坐在牀上,連忙用一隻手撐着牀板,用另一隻手扶住肚子。

“怎麼了?”鳳驚燕急忙地轉動輪椅上的輪子,往楚憐這邊過來。

“呵呵。”楚憐輕笑了一聲,朝着鳳驚燕撒嬌着,有時一副有些委屈的摸樣,“肚子裡哪一個壞東西,他又在踢我了。”

說話間,楚憐的臉上帶着一種滿足的笑容。

鳳驚燕呆呆地看着這個時候的楚憐,忽然好似驚訝她的美麗似的,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扶着她的腹部,微微傳了些內力過去。

楚憐吃痛糾結的表情慢慢疏散了一些下來。

“楚憐。”

“嗯?”

“你說要讓這個孩子認我做爹爹,是真的嗎?”

“呵呵。”楚憐斬釘截鐵地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說罷,還忍不住調皮一般地吐吐舌頭:“怎麼?我的孩子,你難道看不上。”

鳳驚燕搖搖頭,感覺心底一陣柔軟,一陣溫暖,“看得上。”

兩個人這般若有似無地交談着,婢女們還小心地端上來一些清淡的食物伺候着楚憐吃了。

鳳驚燕也不打擾,只是安靜地看着楚憐和楚憐腹中的孩子……無論如何,這些總是真的。

外面這會兒卻傳來一陣喧鬧聲。

“讓我進去,你們敢攔我?”

“離王爺,離王爺,你不要爲難我啊。那時太子妃的寢宮……王爺還是應該避嫌的。”

一陣沉默之後,又傳來燕非離的聲音:“燕兒,我來看你了。”

鳳驚燕嘴角浮起一陣冷笑,然後朝着身旁的楚憐道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等會兒就回來陪你。”

“燕燕……他……”楚憐的表情明顯地十分糾結,確實叨叨擾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鳳驚燕沒再理會楚憐,只是自顧自地推着輪椅出去。

碧蓮一直在屋外不遠地地方候着。這會兒看鳳驚燕出來,便過來在後邊推着她。

燕非離看到鳳驚燕,眼睛裡立刻是露出“驚喜”來:“燕兒……”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似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陽光下,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風清骨駿”,說不出的迷人……這樣的人,又對你好似“癡情款款”的摸樣,實在是凡人都不能地址的魅惑。

她,鳳驚燕,也不過是一個凡人,如是而已。

鳳驚燕感覺很疲憊,那種鼓起了力氣勉強自己去相信,有忽然被打碎的感覺,實在非常讓人疲憊。

“燕兒,怎麼了?”燕非離伸手猛然將那些攔着他的侍衛瀟灑的推開,朝着鳳驚燕慢慢走過來。

鳳驚燕愣了愣,努力壓下心底的陰鬱地情緒,朝着燕非離淡淡一笑:“你來了?”

這樣的鳳驚燕……

燕非離癡癡地看着,好似受寵若驚的摸樣,小跑着在鳳驚燕面前站定:“燕兒,你今天看起來……真美。”

鳳驚燕微微擡頭——明明可以講少年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收入眼底,爲什麼她卻毅然看不出一點兒“虛僞”的端倪。

罷了,就如楚憐所說,趙家的兄弟個個都是天生的戲子。

她只是碰上了其中最出色的一個。

“小離”

“嗯。”燕非離好似帶着欣喜的語氣從碧蓮手裡接過替鳳驚燕推着輪椅的活兒。

鳳驚燕感覺心底憋着痛,努力不讓自己臉上有任何表現:“你來了,就推着我到處走走。”

“……”

“別吵了楚憐,她現在需要安靜。”

燕非離輕輕地“嗯。”了一聲,好似隨意,又好似有些吃味地俯下身,衝着鳳驚燕呢喃道:“燕兒,你果然是對她比對我好的。”

少年這般孩子氣的“醋味”,甚至不分性別,若是真情實意,實在是能讓人心口發軟的動容。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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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惡妃 08 友情愛情

少年這般孩子氣的“醋味”,甚至不分性別,若是真情實意,實在是能讓人心品發軟的動容.

然而……這裡面多是真情,多是假意,又是多少人能夠真正瞭解。

鳳驚燕嘴角一直浮着淡淡的笑容,好似被這桃花園裡淡淡的花香薰陶出一絲溫和的愉悅。

燕非離推着她,緩緩地地走着,氣氛出奇地平靜和美好。

“燕兒,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燕非離低頭打量着輪椅上的鳳驚燕,終於忍不住這樣開口。

鳳驚燕“嗯”了一聲,好似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趙逸最近有爲難你嗎?”

燕非離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其實,若我俯首稱臣,他對我還算不錯。”

“嗯?”

“可是,”燕非離嘟嘟嘴,一副倔強的糾結表情,“可是,燕兒,他總想着爲難你,我怎麼可能不對付他。”

“哦……”

雖然這般輕應着,鳳驚燕的心底微微有些忍俊不禁起來。心裡想着,少年也倒是大厲害,怎麼着只是這樣一句話,就將自己的“野心”全都推脫到自己身上,倒是十分厲害。

心底有了這般的心思,鳳驚燕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陰沉起來。看少年明明十分英俊的臉,愈發覺得可笑。

“怎麼了?”燕非離敏感地感覺到了鳳驚燕的異樣,就俯身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輕喃地開口。

鳳驚燕淡笑地搖搖頭。

清風起,微微讓人感覺到涼意。

燕非離連忙脫了自己的披風,將它放在鳳驚燕完全沒有知覺的腿上,笑了笑:“燕兒,這些事情,你別在意。”

鳳驚燕不置可否地笑一笑,過了一會兒才懶懶地問道:“小離,需要我‘幫忙’嗎?”

少年愣了愣,慢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能處理好的,燕兒你放心。”

“……真的?”

燕非離這回臉上好似猶豫了一下,終究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有些人本已經是歸與我的麾下了,趙逸那邊又給了很多好處……在錢財方面,我總還欠缺些。”

“嗯……”鳳驚燕眯了眯眼睛。

“若是燕兒你在我府邸裡,我還安心一些……總可以和他慢慢耗着。”

“……”

“可是燕兒你到了這裡,我就忍不住焦急起來,怕趙逸和顧惜朝爲難你……想想就覺得十分恐懼。直想着快一點將他們擊敗了纔好。”

說話的少年十分痛苦地模樣,說完,總是有些糾結地低聲不語。

沉默中的少年的蒼白臉色。

又一陣風起,吹走了披在鳳驚燕膝蓋上的披風……燕非離立刻追了過去,將它抓着,然後很自然地蹲跪在她面前,重新將它披好:“燕兒,我說過了。你不用爲這些個操心,還是都交給我就好。”

“……”雖然依然坐在輪椅上,這會兒鳳驚燕總算是不用擡頭才能看到燕非離的臉了。

少年蹲跪在自己面前,深情、溫柔得令人動容。

“我會有辦法的,燕兒,你別替我擔心。”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燕非離反倒開始安慰起鳳驚燕來。

“這樣啊……”鳳驚燕彎了彎嘴角。

微微一愣。

鳳驚燕就感覺少年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又在她的眉眼之間親了一下,“不要談這些了,今天難得能見到你,我們談一談其他輕鬆一些的。其實,錢財啊,權勢什麼的,只是身外之物……這些個,都是能爲了讓燕兒更安心更快活。”

鳳驚燕愣了愣,依然忍不住沉溺在少年的溫柔和纏綿裡,呆呆地應了一聲:“嗯?”

“燕兒,我想過了,等我奪了勢力,就沒有人敢爲難你了。我不想當什麼太子,‘挾天子以令諸侯’倒是不錯,到時候燕兒便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了。”

“……”

“對了,到時候我會替燕兒建一個世間最華麗的溫泉,到時候你想泡多久,就能泡多久。至於孩子,我希望能有兩個以上。”

“……”

“你知道,一個孩子很寂寞的,雖然我們自然會疼愛他的,可是怎麼可以真正說的上話的同齡人,總是不好的。”

“……”

少年笑了笑,又親吻了她,這回是嘴脣:“燕兒,我會對你好的。而且只對你一個人好。到時候,我的便也全都是你的,沒有人敢讓你受一點委屈。”

“……”

燕非離的話實在太過溫柔,太過纏綿,甚至連少年如今描繪的“未來”都是美麗到讓人沉迷的幻境。那些個虛僞卻華麗的美夢,實在太過不真實。

鳳驚燕明明知道里面含着虛情假意,卻依然忍不住有些動容起來。無論是誰,沾上一點半點和感情有關的東西,都不可能再瀟灑起來。

若是可以,鳳驚燕想着就這般簡單地沉淪下去,那該是多麼的好。

若是可以。

鳳驚燕在少年深情的對望裡,漸漸變得有些難以抑制的暖意。平視着少年,忍不住伸手去摸燕非離棕色的髮絲:“小離,讓我再想一想吧。”

燕非離微微一愣,好似有些跟不上鳳驚燕思想的節奏:“想什麼?”

想什麼?

呵呵。

鳳驚燕沒有回答,雖然知道他在裝傻,卻也沒有點破。只是伸手摸着少年的頭髮——感覺到柔軟的觸感從自己的指尖滑過,說不出的美妙。

少年享受一般地眯起眼睛,衝着鳳驚燕享受地笑一笑,然後就忍不住又湊了上來。

嘴脣相碰的時候,鳳驚燕隱約吸到少年倒吸氣的聲音,脣舌交纏似乎才能讓彼此的心臟和身體都更接近一些。

鳳驚燕隱約的一點回應,更讓燕非離囂張起來。伸手扶着她的臉,然後直接撬開她的牙關,把舌頭深深探進去,舔弄那一片溫暖的潮溼柔軟,不讓她有任何退縮的可能。深入在口腔裡的濃密親吻變得十分熾熱了,除了無措地發出一些無意識的聲音,鳳驚燕只能感覺大腦空白地少年在他裡面翻轉舔弄。

縱容自己短暫地沉淪,鳳驚燕比自己相象地還要沉溺其中。

燕非離吮吸着她的舌尖,牢牢纏住不放,嘴脣相互磨蹭,糾纏。這樣的深吻,鳳驚燕直直被親得全身發軟,幾乎有種要靈魂出竅的感覺。

那些個打擊氣氛的冰冷想法,鳳驚燕自然沒有了時間去想。腦子裡“嗡嗡”的雜亂一片。心底只想着,若是時間停在此刻倒也是不錯的。

這般不切實際的想法,鳳驚燕已經從不會浪費時間去想。總覺得無論如何,那些個想法完全是沒有意義的,這會兒也不能免俗地“虛構”起來。

……

鳳驚燕不知道這個纏綿的深吻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大約聽少年在耳畔又說了許多話,依然溫柔,依然纏綿……鳳驚燕卻只是愣愣地點頭,再沒聽進去一個字。或者,潛意識裡,鳳驚燕那些太過纏綿和溫暖的虛假的話,也是沒什麼她聽進去的。

“燕兒,等我哦……”少年好似這般開口呢喃了一聲。

接着便是一個落在額頭上的淡淡的吻。

“嗯。”

燕非離得到了迴應,又抓着鳳驚燕在拖把摩挲了一會兒,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鳳驚燕看着燕非離的背影從自己的視線裡越走越遠,愈發覺得有些不能抓着自己意識的恍然。

正在發愣,鳳驚燕便感覺到身上有人將兩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拿捏着。

不用轉身,那般熟悉的氣息能讓鳳驚燕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人是誰。

“楚憐,我很好。”鳳驚燕語調平淡。

楚憐“呵呵”笑得點點頭:“是啊,我也很好。”

說着話,楚憐便探過頭來看着鳳驚燕,微微有些浮腫的臉上,是那種好似沒心沒肺的笑容。

“我們都很好。”楚憐自嘲地笑着。

鳳驚燕忍不住覺得心底的那一陣抽痛又涌上來一些。

楚憐頂着一個渾圓的肚子,自然不能陪鳳驚燕在院子裡站太久。鳳驚燕也不讓她替自己推着椅子,只是喚了碧蓮過來。

楚憐無事可做,便只能無聊地在後面跟着。

輪椅被推了有些距離,鳳驚燕敏銳的感覺周圍有掩藏的氣息,從剛纔不久就一直跟着自己。

“出來!”鳳驚燕蹙了蹙眉頭,懶的用什麼迂迴的法子。一個人的耐心總是有限,用在了別處,這一處就變得焦躁起來。

楚憐愣了愣,丫定位置往四周瞧

果然,有一張木輪椅從隱秘處滾動過來……是趙逸,居然是他一個人,轉動輪椅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出來,這會兒正在往這邊移動。

“哦,是你啊。”楚憐很隨意地呢喃了一聲,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一副很不以爲然的樣子。然後便轉身示意鳳驚燕,“沒什麼‘人’了,燕燕,我們走吧。”

鳳驚燕看着楚憐,心底卻明白——楚憐越是這般沒心沒肺,越是表示她有多麼在乎趙逸。

這般明諷暗刺,也是需要許多精力的。楚憐也是一個懶人,若再無牽掛,怎麼會這般費盡精力。

然而,趙逸今天卻並沒有甩頭就走,甚至有些糾纏起來:“楚憐,你也這麼些月份了,呆在屋子裡少出來……受了寒,對你對孩子都不好。”

雖然只是完全談不上溫柔的清冷聲音,從趙逸口裡說出來,已經是難得的不容易。

果然,楚憐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愣,僵直地站在那裡。卻又忽然一顫,好似被撩撥了的刺蝟:“哼,不勞你費心,我的身體,我的孩子,我自己會注意。”

明明是這樣的話,楚憐說話間卻是在顫抖的。鳳驚燕敏銳地感覺到了。蹙眉想了想,連忙伸手摸住楚憐的手。

手指交纏之間,鳳驚燕感覺到楚憐的指尖在激烈的顫抖。

“楚憐,何必這樣……”趙逸又開口道。

“呵呵。”楚憐好似十分無意地輕笑了一聲,眼睛掃啊掃啊掃地在天空徘徊,又用一種好似有些疑惑的語氣開口詢問,“是哪一隻狗在叫……我怎麼看不見啊?”

鳳驚燕只是將楚憐的手握了更緊了。

趙逸卻是完全沒有生氣似的,依然就着坐在輪椅上的姿勢,十分坦然地看着楚憐,開口道:“小心身體,你若要氣我,等孩子出來了……我自己會讓你氣回去。”

如今的趙逸依然有些臉色蒼白,鳳驚燕大約知道這個趙逸小的時候便中了很厲害的毒,這些日子在楚憐的調養下好了一些,卻依然沒有根除。

明明是脆弱的身體,趙逸卻永遠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個男人,強大卑劣得讓人厭惡。

即使那一日,來“離王府”請她的那一場失控,鳳驚燕如今想來,卻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或許是他的又一場戲曲,誰又知道。

“哼。誰理你呢……”楚憐又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只是示意碧蓮推了鳳驚燕往裡面走,自己也跟了上去。

身後的男人默默不語,空氣裡凝結出一絲好似深情的味道。

那好似是深情的注視的目光。

楚憐一直是背對着他,鳳驚燕擡起頭,往楚憐的方向探去,卻看到她又是沒用了紅了眼睛。

鳳驚燕沒有說話,心底卻忍不住涌起一絲十分厭煩的感覺——感情這東西果然是不能沾的。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到最後,感情這東西反倒成了男人的武器,女人的致命弱點!想來真正的不公平。

正想着,就聽到身旁的楚憐吃痛地輕呤了一聲:“啊——痛——”

鳳驚燕蹙眉一愣,就看到楚憐不知道怎麼着已經坐在地上,兩口手抱着肚子,吃痛地糾結成一團。

“好痛——”楚憐全身好像就有些抽搐起來,眼睛迷迷糊糊地睜着,眼淚就滾了下來。

鳳驚燕還未做反應,趙逸已經發動內力,推了輪椅衝了過來,表情焦急地將楚憐抱在懷裡,整個人有些發狂的暴躁:“來人……快!叫太醫,還有產婆,快,你們都不想活了。”

“是!”

“是,是。”

周圍噼裡啪啦的混亂的聲音,腳步聲,水盆的聲音……十分的混亂。

趙逸依然坐在輪椅上,只能將楚憐抱在懷裡,往屋子裡挪動。

“痛——放開我!”楚憐隱約是有一些意識的,看到是趙逸抱着自己,立刻是近乎固執地用手推他。

鳳驚燕示意碧蓮去幫忙。

“楚憐,現在別鬧騰了……別傷了孩子。”趙逸糾眉呢喃了一聲。

微薄的汗水從楚憐的額頭冒出來,大約是聽到了趙逸的話,楚憐真的努力安靜了下來。

碧蓮雖然是奉了鳳驚燕的命令,趙逸卻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將楚憐抱得緊了一些,然後運足內力,將自己和楚憐連着輪椅騰飛進屋子

“呃——痛死了——”楚憐壓抑了一陣,又忍不住痛吟出聲。

趙逸坐在牀旁焦急地看着她:“沒事的,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鳳驚燕被碧蓮推着木輪椅坐在遠處,就看楚憐掙扎着推開趙逸:“你走,你走,我討厭你……我不需要你。你給我走!”

冷着臉,鳳驚燕推着輪椅過去——既然楚憐不想要趙逸陪着,那自己便會好好地陪着她,一直等她順利產下孩子。

她鳳驚燕要呆在楚憐需要的地方,哪怕爲此會得罪趙逸。

這樣的想法纔開篤定鳳驚燕的腦子徘徊,就聽楚憐又“啊——好痛——”地尖叫了一聲,滿臉的冷汗,卻是直直地抓住趙逸的手:“你別走……我好痛,趙逸,趙逸。別走。”

鳳驚燕微微愣了愣,終於覺得十分恍然。

此刻,楚憐滿頭冷汗,意識模糊的樣子,只是嘴裡不停地吐出痛苦的輕吟聲,只是那抓着趙逸的手越來越緊,鳳驚燕甚至能感到不太清晰的骨骼的青筋暴露出來。

“不要走,趙逸,我好痛……嗚嗚……”此刻的楚憐看起來十分狼狽。

抓着趙逸的手,就像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其實,本該就是這樣的。

鳳驚燕並不覺得多少驚訝……楚憐或許恨着趙逸,但是依然是愛着的。

在如此痛苦的時候,恨意便消散了,那些平日裡掩藏着的愛意便涌了出來。只是,這般時候,她鳳驚燕坐在這裡,看牀上的男女手指交纏,濃情蜜意地要共度難關,是不是顯得多餘了一些?

鳳驚燕苦笑一陣。

“太子殿下,你怎麼還在這裡哦……”進來的產婆已經有些年紀,身材微微有些發福,卻是經驗十足的樣子。

那些個丫鬟也端了熱水進來。

“磨蹭什麼,快點過來。”趙逸顯得十分沒有耐心,朝着那女人呵斥着。

產婆雖然是挪着身子過去了,拉了張椅子坐在旁,卻依然忍不住開口:“太子殿下,女人生產最是污穢的事情,你還是先出去吧。”

這會兒,牀上的楚憐已經痛得全身發軟的模樣,卻依然抓着趙逸的手:“不要走……我好痛。”

趙逸將楚憐的手抓得更緊了些,然後冷冷地朝旁邊那個產婆開口:“不用管我,母子平安……黃金萬兩。”

那產婆眼睛一亮,連忙點頭稱:“是,是,是!”

鳳驚燕安靜地坐在遠處的角落裡,忽然覺得自己“局外人”一般的無趣。雖然楚憐說過讓自己當孩子的“爹爹”,仔細想來,那個孩子身上流的卻是趙逸的血脈。

“用力——對——”那產婆一邊把手放在楚憐的腹部按捏,一邊開口呼喊。

“啊——”楚憐又驚叫了一聲,髮絲都被自己滲出的汗水打溼了。

空氣裡開始瀰漫起一絲絲血腥的味道。

鳳驚燕感覺自己腦子裡“嗡嗡”的一片,再睜眼居然是楚憐與趙逸相濡以沫的模樣。這會兒看牀上躺着的楚憐,又或者是牀側坐着的趙逸,都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主子,我們……還是出去吧。”碧蓮自然是發現鳳驚燕慘白的臉,連忙開口道。

鳳驚燕搖搖頭:“留在這裡陪着楚憐吧。”

碧蓮嘟嘟嘴,語氣有些惡劣:“‘太子妃’現在只需要‘太子’,我們留在這裡做什麼?”

鳳驚燕搖搖頭,繼續用十分關注的眼光看着牀上的楚憐 :“女人生產很苦的,趙逸陪着她能讓她舒服一些。也算這個男人有些用處。”

碧蓮呶呶嘴,終於是不再說話了。

“用力——用力——太子妃,哦,哦,哦,我看到頭了……”產婆的聲音在這安靜到有些深沉的屋子裡,愈發顯得響亮。

楚憐此刻自然是狼狽的,眼淚夾着汗水,一副痛到極致的模樣,甚至是原來喊痛的尖叫聲,這些兒也低沉了下來。

鳳驚燕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頭。

“楚憐,我在這裡……”趙逸頭上的束髮不知道什麼時候鬆散掉了,一頭青絲是隨意地散落下來,也不復平日裡儒雅淡漠的模樣。

甚至有些忐忑的瘋狂。

“再等一會兒,馬上好了。”趙逸一隻手緊緊地握着楚憐的手,另一隻手伸過去,替楚憐撥去已經染溼了,擋着她視線的頭髮。

又是一陣驚叫聲響起,空氣裡的血腥味道更濃了一些。

碧蓮恐懼地“呃”了一聲,連忙側過頭去

鳳驚燕卻是穩穩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楚憐……

“哇哇哇……”

隨着一聲清脆的啼哭聲,就標誌着一個生命降落人間,鳳驚燕愣了愣,忽然感覺到心底顫動了一下。

“哈哈,太子殿下,是個小皇孫。”那產婆顯得十分激動,甚至有些歡欣鼓舞起來,拿着旁邊的絨毯,將那小東西包裹起來,“帶把的啊……”

趙逸卻只是看了那嬰兒一眼,就焦急地看着牀上氣息虛弱的楚憐問道:“太子妃……她怎麼樣?”

“呃?”這產婆雖然經驗豐富,大約也很少見到關心女人比關心孩子,還是男孩子多的皇貴,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呵呵”地笑着:“沒事,太子妃身體結實着呢。關鍵是這月子要坐好,不能落下什麼病根。”

趙逸居然傻傻地直點頭。

“哇——哇——”那小傢伙讓那旁邊的婢女抱着,卻是折騰得厲害。

鳳驚燕甚至還不曾決定,恍神之間,就已經推了輪椅過去。

“給我。”鳳驚燕在那婢女向前停下來,朝她伸出了手。

那婢女微微一猶豫,眼睛往趙逸那邊探去,卻見他的精力全都放在楚憐身上,完全沒有理會這邊。

“我說給我。”鳳驚燕加重了語氣。

那婢女立刻好似被驚嚇了一般,將手裡的孩子遞到鳳驚燕懷裡

鳳驚燕感覺自己有些緊張,那個柔軟的生命虛弱到有些單薄,那皮膚都是透明的似的,雖然因爲剛出生,額頭上隱約有些小老頭一般的褶皺。可是,當他微微啜泣着,朝着鳳驚燕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鳳驚燕立刻覺得整個眼前的世界都明媚起來。

微微有些驚惶失措,鳳驚燕搖晃着手臂,有些僵硬地哄着:“別器,乖……”

那傢伙愣了愣,居然真的消停了一陣,只是滾動着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眸,盯着鳳驚燕看。

鳳驚燕感覺到一陣驚喜。

小傢伙卻忽然很不給面子地放聲大哭起來:“哇,哇……哇……”

鳳驚燕一下子變得驚惶失措起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個產婆終於看不下去了,“哎呀”地喚了一聲,將那孩子從鳳驚燕手裡抱過來:“姿勢太僵硬了,而且孩子也是餓了。”

說罷,就將那孩子抱到楚憐面前:“那個,太子妃娘娘,你能聽見嗎?”

“呃……”楚憐蹙眉痛苦地輕吟一聲。

那產婆更急了些:“也該餵奶了。”

伴隨着那小傢伙“哇哇”大哭的模樣,楚憐好似聽見了一般,蹙眉着,居然真的掙扎着爬坐起來。

睜開眼睛,恢復意識的第一眼,楚憐自然是看到了此刻好似十分緊張地坐在牀沿邊上看着自己的趙逸。

“你……出去產。”楚憐的聲音還有些虛弱,意識卻已經很清醒的模樣。

趙逸自然是露出錯愕的表情。

楚憐輕嘆了一口氣,努力地用手扶着牀:“我說……你出去。”

這樣的語調,隱約有些過河拆橋的味道。若不是知情的人,大約是覺得恃寵而驕,蠻不講理了。

這其中,這產婆便是其中一個。

“太子妃,你怎麼着能這樣……這皇宮貴族裡,老婆子我接生的孩子沒有上千,也是上百的,也沒見得這麼一顧一切的要陪着夫人生孩子的。”

“……”

“你不知道,剛纔太子殿下看起來多擔心你。哎,怎麼着這麼不惜福呢。這麼個又帥氣又貴氣,還對你好的男人,你往哪裡找哦。”這產婆抱着孩子忍不住朝楚憐嘮叨起來,一副看楚憐‘孺子不可教’的模樣。

楚憐冷哼了一聲,又忍不住苦苦地輕笑起來:“哈哈,好男人……好男人?”

趙逸陰沉着臉。

鳳驚燕在不遠處看着,忍不住覺得搞笑……這麼着到了最後,他趙逸倒是深情款款,她楚憐卻是無理取鬧了。

也是。

這些個趙家的兄弟,總有這般的本事。

總能扮演一些個深情款款的角色,你若不陷入其中,倒是顯得你冷酷無情了。

調教惡妃09楚憐失蹤

“出去!”楚憐就着坐在牀上的姿勢,喘着粗氣朝趙逸呵斥着。她臉色蒼白,臉頰處甚至沒有一點血絲,可是說話的態度卻依然決絕的。

趙逸猶豫了許久,終於是點了一下頭:“……我出去就是,楚憐你小心地照顧着自己和孩子。”

說罷,十分溫柔地又看了楚憐一眼,趙逸這才推着輪椅往外移動。

楚憐又粗喘了幾口氣,大約覺得體力恢復了一些,就朝那產婆冷漠地瞪一眼:“把孩子給我,你也出去。”

“太子妃,這……”

楚憐已經失去耐心一般,看着那產婆的眼神愈發的陰沉。

“是,是,是。”產婆將那還在“哇哇”哭着的孩子遞給了楚憐,忍不住輕喃一聲“不可理喻,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你什麼,這瘋婆子……”

楚憐冷哼一聲。

那產婆已經加快腳步,逃一般地離開了屋子。

楚憐將孩子抱在懷裡,又擡頭朝那些個婢女們呵斥着:“你們都給我出去!”

“是,是……太子妃。”微微有些雜亂的腳步聲離開了。

房子裡只剩下鳳驚燕、楚憐、碧蓮和一個剛出生的娃娃。

“哇,哇……”那孩子哭得響亮。

楚憐微微一愣,也沒有猶豫地將衣服撩起來,將孩子的頭塞到自己胸前。

鳳驚燕連忙側頭避開視線。

果然是有用的,那孩子很快就不哭了,慢慢的房間裡響起吮吸奶水的聲音。

大夥兒都沉默了好一會兒,楚憐這才慢慢地擡起頭,朝鳳驚燕開口:“燕燕,我說……是不是很沒用啊?”

鳳驚燕微微思索一陣,便明白她講的是剛纔生產時候,自己抓着趙逸不放的事情。

“燕燕,我明知道趙逸那麼可惡,簡直是死有餘辜……可是當我覺得很痛很難受的時候,還是想抓着他的手。”

鳳驚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似女人一遇到感情,就會變成了另一個人。楚憐如此,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鳳驚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嗚嗚,燕燕,怎麼辦……我覺得不認識自己了。”楚憐輕聲而無耐地啜泣着,那懷裡的孩子,好似也跟着“嗚嗚”了幾聲,很快又消停下來,陶醉一般地吮吸着。

我,都不認識自己了……

鳳驚燕全身一顫,愈發覺得恐懼起來——其實,自己與楚憐相比,又好的上多少。若是動情之前,這樣的燕非離,大約已經在自己手裡死過千萬次了。

可是,現在燕非離還好好的活着。

這個一而再,再而三背叛欺騙自己的少年,居然還是活着的。

“燕燕……”

隨着楚憐的一陣輕喚,鳳驚燕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似要確定此刻的自己便還是原來的自己一般,沒有變成另一個人!

楚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將那娃娃拍着拍着,終於是讓他睡去了。

將孩子放在了自己牀的內頭,楚憐這才擡起頭來看着鳳驚燕,衝她淡淡一笑:“燕燕,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吧。”

鳳驚燕很自然地冷語問過去:“姓什麼?”

“姓……楚。”楚憐苦笑一陣。

眼神在那個如此容易吃飽喝足,就這般睡去的孩子身上徘徊一陣,表情忍不住有些癡癡的,鳳驚燕開口:“楚凡吧。”

“嗯。”楚憐滿意地點點頭,“這名字好。”

說罷,楚憐看起來又好似有些出神,整個人好似在思索着什麼。微微低着頭,顯出一副糾結的模樣。沉默了許久,才擡起頭,朝着鳳驚燕慢慢開口:“我想,我大約是要離開他才行。”

鳳驚燕卻並不當真,楚憐愛着趙逸,比她原以爲的還要多。

感覺鳳驚燕安靜地沒有任何反應,楚憐也不覺得什麼,自嘲地笑了笑:“燕燕,你今晚陪着我睡在旁邊吧。”

“……”

“燕燕,求你了。”楚憐明明臉色依然還是蒼白得厲害,卻努力朝鳳驚燕露出討好撒嬌的表情。

鳳驚燕雖然感覺有些窘迫,卻還是答應了。

和楚憐睡在同一張牀上,那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了。那時候鳳驚燕剛經歷過大劫難,整個人顯得陰鬱,不相信任何人。即使身邊有一隻蟑螂近身,都能驚恐地跳起來。雖然那個“醫聖”老頭對她很好,卻依然不能消除鳳驚燕一點半點戒備的心理。

那時候。

楚憐卻是嘻嘻哈哈,隨隨便便地笑着。然後可憐兮兮着用自己“怕黑”“怕雷”的藉口,讓自己爬上鳳驚燕的牀褥。

那樣的夜晚,對於楚憐來說本應該實在沒什麼樂趣可言的。

明明應該是天真童趣的年紀,鳳驚燕卻好似一個“小老太婆”一般的無趣,戒備地僵直着身子,總和楚憐保持着一定距離。那一邊,楚憐明明是講了許多話,有趣的,沒趣的……鳳驚燕卻是沒有迴應一句,實在有些“對牛彈琴”的味道。

然而,楚憐總好像是樂此不疲的。一次又一次耐心地躺在鳳驚燕身旁,和她講自己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燕燕……”

“燕燕……”

記憶之中那個還略帶着稚氣的楚憐的聲音和現實交織在一起,鳳驚燕側身躺着,看着此刻也側身對着自己的楚憐,覺得又是熟悉,又是陌生。

楚憐,她是變了……變得嫵媚,變得憂慮。

自己何嘗不是變了呢。

“燕燕,”楚憐嫵媚一笑,卻帶着些苦澀,“我會離開他的……真的。”

真的……

鳳驚燕這些日子依然忍不住對這個詞語陷入恐慌裡……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誰又知道。

楚憐漸漸十分疲憊,又朝鳳驚燕呢喃了兩句,也就真正地睡去。

那孩子也睡得深沉,明明是安靜的感覺。

然而,鳳驚燕躺在那裡,卻是全然沒有一點兒睡意,清醒着一會兒思索着這些,另一會兒便是思索那些,朦朦朧朧裡大約好像記起了什麼絲絲的線索,又並不是很清晰的。

被褥下,鳳驚燕微微曲了曲腿,隱約有了一點感覺。

這,大約是這些日子以來,對於鳳驚燕來說,唯一的好消息。

趙國明明是偏北之地,這春天卻也是十分妖嬈。滿園的春色,帶着讓人不能移開眼睛的嫵媚。

坐在院子裡。

鳳驚燕手裡抱着那個孩子,整個人不禁變得柔軟起來了。她僵硬的身體,僵硬的動作,當然不受這個小傢伙喜歡。對這個還知道吮吸和睡覺的孩子用強勢,那根本是不可能,鳳驚燕經過最初的失敗之後,如今倒也能將楚凡安然地抱在懷裡了。

所以,這一日,當燕非離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美景:滿園的桃花樹盛開,那桃花色的花瓣灑落在天空,掉落在土地,也在樹枝放肆地美麗着,而在這片桃紅林中,鳳驚燕坐在輪椅上,神態淡定地抱着孩子,輕柔地左右搖擺。那小傢伙應該是睡着了,十分安靜。

燕非離忽然有些被驚豔的感覺,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一下子不能動彈,只能癡癡地看着。

“燕兒……”燕非離踩着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吱吱”地一路走到鳳驚燕身前。

鳳驚燕擡起頭來,神情忍不住有些冷漠:“你來做什麼?”

“呃?”燕非離猛然蹙一下眉頭,忽然有一種美夢就這般被打破地錯覺。

這會兒,鳳驚燕才發現自己太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這些個戲子,總是演得那麼好,那麼久,這麼深情……自己卻總那麼容易破功。

鳳驚燕壓下心底有些厭煩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和一些:“小離,你還好嗎?”

“不太好。”燕非離看着鳳驚燕忍不住輕嘆一口氣,搖搖頭,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燕兒,你都不在我身邊,很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去做。”

鳳驚燕微微擡起,對上燕非離的眼睛,卻只看到癡心和深情。

原來,連眼神、心跳、氣息……全都可以作假的。

感覺到這一個溫熱的身體慢慢向自己靠近,鳳驚燕就着一隻手環着自己的姿勢,伸手另一隻手,想將他推開。

——至少,鳳驚燕想讓自己保持冷靜。這一具身體,對於自己來說,是太過熟悉而深層的魅惑。

“呃——”

鳳驚燕的耳畔傳來燕非離壓抑着的吃痛的輕吟聲。

果然,春日的陽光下,燕非離此刻面容憔悴,臉上雖然帶着笑容,卻是如何也壓抑不住的疲憊。這會兒,正被鳳驚燕推着向後退了幾步,捂着自己的胸口,好似有些抽疼。

“你……怎麼了?”鳳驚燕不自禁地變得十分緊張。

燕非離搖搖頭,略微有些無奈的模樣:“沒什麼,技不如人,活該如此。”

少年雖然是這般說的,鳳驚燕依然忍不住覺得煩躁。無論怎麼樣,鳳驚燕想着燕非離都是自己身邊的人,也是不該讓別人騎在頭上。

想着燕非離的武功本就不錯,若是自己再提點一番……這般想着,鳳驚燕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從腳底隱約冒上來一陣寒意,好似自己又被拉入了某個沼澤裡面。

又提點他?

然後讓他來對付自己?

“嗯,小離,你小心一點。”鳳驚燕垂下眼皮,只是看着自己懷裡的孩子,隨意地開口。

燕非離有些恍惚地發愣。

一陣沉默之後,鳳驚燕聽到木輪子碾過桃花花瓣的聲音,擡起頭,便對上趙逸,以及趙逸身後的顧惜朝。

大約感覺到了太多的熱氣,鳳驚燕手裡的娃娃居然不幹了,扯着嗓子,高聲哭起來。

“哇哇……哇哇……”的一聲聲,十分有力。

趙逸微微一愣,臉上那謙遜溫和的表情有些破功,隱約露出有些癡迷的神色,然後朝鳳驚燕伸了伸手:“把孩子給我。”

鳳驚燕 冷冷一笑:“剛纔楚憐說了一句‘頂孩子氣’的話,她說我若將孩子給你,便如討厭你一般討厭我。”

趙逸微微一愣,也沒有露出絲毫被打擊的表情,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鳳驚燕:“鳳將軍,你也是說是‘孩子氣’的話,不會愚蠢倒當真吧。”

“楚憐的話,我從來是當真的。”鳳驚燕開口說着,又覺得自己是無趣,甚至連趙逸也是無趣,居然會爲了這些個小事爭執。

無論如何,趙逸都是楚凡的父親,這便是鐵錚錚的事實。

趙逸也不惱火,只是整個人顯得微微有些暴躁,隱約是不復平日裡的平靜。

燕非離陰沉着臉,來到趙逸身前:“我要接燕兒回去。”

“哼,非離,看來今日你沒有得到一點兒教訓。”趙逸今日的模樣,好似全然沒有兒耐心,“鳳將軍,你將那批寶藏交代清楚,否則是不可能離開這裡一步的。”

鳳驚燕不以爲然,現在的她已經覺得這個籠子不算太差。

至少讓她與燕非離分開一些,纔不會被少年拿編織着的溫柔和深情蠱惑。這……倒是對她不錯。

鳳驚燕這邊冰冷地想着,那一邊趙逸卻已經和燕非離對上了。

“趙逸,你不能欺人太甚。”

“果然,看來今天你得的教訓還不夠,別以爲我真的不會對付你。”

……

只是兩個人怒目而視,卻是說不出的……默契。

對,默契。

一唱一和,身體上隱約泛着相同的氣質,鳳驚燕覺得有些奇妙,此刻猛然驚覺他們纔是兄弟,是身體上流着相同血脈的兩個男人。

而自己又算什麼。

恍惚之間,楚憐已經出來。她看起來恢復得很好,才短短的日子,已經能自行下牀走路。

“燕燕,給我……”楚憐撒嬌地喚一聲,走到鳳驚燕身前,探身將那孩子抱了過來。

眼神只是落在鳳驚燕身上,沒有看身旁的趙逸一眼。

楚憐抱了孩子,在懷裡搖擺逗弄,巧笑倩兮地朝懷裡的小傢伙開口:“來,叫燕燕爹爹,叫燕燕爹爹……”

那孩子自然是睜着琉璃一般明亮透徹的眼睛,傻傻地看住楚憐。這麼小的孩子,除了“哇哇”地哭之外,哪裡能發出其他聲音。

楚憐卻依然逗得十分有趣。

“來,叫燕燕爹爹,叫燕燕爹爹……”

誰都開始學會了演戲,鳳驚燕坐在旁邊笑盈盈地看着,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驚奇的感覺了。

“楚!憐!”趙逸本只是安靜地看着,這會兒終於又好像是不能抑制地低喊一聲。

楚憐懶懶地“哦”了一聲,有些厭惡地瞪了趙逸一眼:“大聲什麼,吵到我和燕燕的孩子,你負責啊?”

趙逸微微一愣。

楚憐又委屈地瞪了一眼:“討厭死了。”

“……”

看趙逸終於安靜了,楚憐這才笑嘻嘻地朝鳳驚燕看一眼:“燕燕,我不想理這些人,先進去……喂孩子了。”

鳳驚燕點點頭,也在外面等着:“嗯。”

楚憐抱着孩子往前走幾步,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燕燕,小心一點,別被狗咬了……”

“……”鳳驚燕無奈點頭。

趙逸卻依然跟着楚憐。

“停!你們一個個,在外面呆着,我要喂孩子……敢進來我都讓你們吃毒藥!”楚憐抱着孩子,說話間有些狠意,又好似有些窘迫。

畢竟,喂孩子啊……

趙逸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

抱着孩子,停住腳步,楚憐忍不住又回眸的眼神落在鳳驚燕身上,又好似落在了趙逸身上,然後終於甩一甩衣袖,瀟灑地往屋子裡走。

滿園的桃花開得十分豔麗。那枝頭嬌豔的粉紅,嫩白,都要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幾個人就這般在桃花樹下,或站着,或坐着,相顧無言。

“哇哇……”屋子裡隱約傳出些孩子的哭聲,停一陣,響一陣……又一陣過去之後,好似那孩子就睡去了,於是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

屋子外面依然安靜。

“鳳將軍,我不想在楚憐面前對你太過要求,但是,對於你手裡的那一份寶藏,我是志在必得的。”

“……”

“所以,還請鳳將軍不要逼我太爲難你。”

“……”

無論如何,鳳驚燕必須承認趙逸的耐心着實不錯。若是她鳳驚燕自己,早也用上了許多手段。只是,當她成了被威脅被恐嚇的對象的時候,鳳驚燕自然忍不住十分厭惡。

本應該都是日理萬機的人物,就這樣陪着自己乾坐着,鳳驚燕本應該也是不能有太多抱怨,這會兒卻依然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

“太子殿下,李尚書……”顧惜朝終於想起什麼了似的,俯身朝趙逸開口。

趙逸愣了愣,大約是很重要的事情,思索一陣還是開口:“先推我去看看楚憐,那些事情我自會處理。”

“……是。”顧惜朝神色平淡,倒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桃花滿園,花瓣紛飛。

“燕兒。”燕非離走到鳳驚燕身前,猶豫着蹲了下來,有些疑惑地擡頭看着鳳驚燕,“燕兒,你怎麼了?”

鳳驚燕淡漠一笑:“什麼怎麼……”

少年大約是抓到了什麼,又好似並沒有弄清楚,只是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看着鳳驚燕:“你不想和我回‘離王府’嗎?”

“有什麼區別嗎?”鳳驚燕忍不住頂上一句。

燕非離立刻露出有些糾結痛苦,又好似被傷害的表情:“自然是不同的啊……在那裡,至少能讓我天天見到你。”

“……”

“燕兒,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嗎?”

沒有意外的,到了最後,又成了鳳驚燕她的冷酷無情……果然是如此的,趙家的兄弟,畢竟是血脈相連啊。

正想着,趙逸卻已經推了輪椅出來,臉上的神色好似千年寒冰。

“鳳驚燕!”

鳳驚燕蹙眉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就感覺到趙逸一股帶着內力的掌力向自己揮了過來

緊張時刻,鳳驚燕正要伸手抵擋,就見燕非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躍到了她的身前,也朝趙逸揮手發動內力。

“嘭”的一聲,那些個帶着內力的攻擊在空氣之中相撞,震得旁邊的桃花樹上的花朵掉了一地。

燕非離本是有些受傷,這會兒忍不住就扶住胸口,看起來一副疲憊的樣子。

鳳驚燕微微有些發愣,隱約覺得大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果然

趙逸努力收回內力,卻依然近乎有些失控地朝着鳳驚燕吼道:“鳳驚燕,你到底把楚憐藏到了哪裡?!”

鳳驚燕十分愕然。

趙逸的表情愈發有些發狠起來,瞪着鳳驚燕表情好似有些失控:“鳳驚燕……你把楚憐藏哪裡了,否則我其他都不管了,我會殺了你。”

冰冷的語調,讓人很容易感到他強烈的憤怒。

“趙逸,你發什麼瘋?”燕非離依然擋在鳳驚燕身前,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模樣。

鳳驚燕卻已經隱約有了感覺。

“燕非離,莫要檔着我。”趙逸雙眼發紅,咬牙思索了一陣,倒也只是吐出這樣一句,“否則,你也照死不誤。”

“我說了,你若是想傷害她,自然從我屍體上碾過去便好。”

“你以爲我不敢!”

說罷,趙逸和燕非離兩個人已經對打起來,高手過招,萬不能有一絲疏忽。

“哄”一聲,也不知是誰的內力,直接將旁邊的一顆桃花樹給震倒了。

燕非離雖然微微弱勢一些,趙逸倒也沒有真正出致命的招式。

鳳驚燕想了想,彎彎嘴角,表情十分鎮定的,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推動着輪椅往屋子裡過去

當她的身影與顧惜朝擦過的時候,鳳驚燕明顯地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微微帶着深意的笑容。

“燕兒……”顧惜朝喚了一聲。

鳳驚燕自然是沒有理會,自顧自地推着輪椅裡面走

房間裡果然沒有楚憐的聲音,只是在牀頭,那一個小男孩閉着眼睛,安靜地沉睡着。

怎麼會這樣?

一個人無緣無故在一個閉合的房間裡消失倒也不是什麼奇異的事情,畢竟這皇宮深院,可能會有一個精密的隧道。

然而,令鳳驚燕十分驚訝地,倒是楚憐走了……沒有帶走孩子,也沒帶走自己。

她就這般一個人走了。

“我會離開他的……真的。”楚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鳳驚燕隱約記起來,她是這般說的。

然後,她就一個人離開了?

呵呵,果然是和趙逸在一起久了,冷酷無情得厲害。

眯了眯眼睛,鳳驚燕看着牀上孩子旁邊空落落的位置,推着輪椅過去。低着頭,又朝牀上的孩子打量一真,然後伸手摸了一下旁邊的被褥,卻是冰涼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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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惡妃10 全是陰謀?

聽着外面大都的喧譁聲,鳳驚燕忍不住有一陣恍然。

探頭過去看那孩子,卻依然睡的香甜,好似即使整個世界都崩潰了,也不關他的事。

鳳驚燕想了想,滾動輪椅在房間裡繞了幾圈,伸手這裡摸摸,那邊碰碰,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密道入口。感嘆一下趙國皇都建設之縝密,鳳驚燕也就不枉費心機了。

關於楚憐,鳳驚燕自然是諸多猜測,只是其中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鳳驚燕現在是無法證實了。

卻聽“嘭”的一聲響,鳳驚燕看到房門被推開。

“走!”隨着一陣急促的聲音,鳳驚燕便被燕非離整個人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提着他的胸口,鳳驚燕能聽見少年急促的心跳聲。

“鳳驚燕,不許走……你把楚憐藏在哪裡了?!否則,殺無赦。”身後傳來趙逸有些瘋狂的聲音,那樣的急躁,完全不復平日裡平靜的模樣。

燕非離卻依然是抱着她,運足了內力往外面跳躍、飛騰。

圍堵上來的禁軍自然是許多,手裡拿着兵器,十分兇狠的模樣。

鳳驚燕的功力才只是恢復一些,再加上雙腿還沒有完全恢復意識,只能任由燕非離抱着自己。有了鳳驚燕的負擔,少年自然顯得笨拙許多。可是,燕非離這一刻顯得果斷決絕,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總算是闖出一條血路。

“轟隆”一聲,身後趙逸又打來一掌,燕非離來不及躲,就微微側了一個身子,讓那個掌風打在自己的後背上。

“咳咳。”鳳驚燕聽燕非離輕咳了兩聲,鮮血便從他的嘴角滲了出來。

鳳驚燕還來不及想什麼,就已經朝他伸了手,一點點地將燕非離嘴角的血跡摸去

想來是這些皇宮裡的人,對燕非離的身份還是有些顧忌,一路上的抵擋雖然是密密麻麻,卻是不夠果斷。

於是讓燕非離抓着許多漏洞。

出了皇城,一路向偏僻的山路里走,燕非離和鳳驚燕兩個人都顯得有些狼狽。

“搜!那個女人要留下活口,我有話要問……”

“非離若敢阻擋……殺無赦。”

大約是趙逸的聲音,冰冷的讓人發顫,又好似帶着某些不能控制的瘋狂。

這是鳳驚燕第一次聽趙逸如此明確的下了對付燕非離的命令,過去許多時候,他們雖然劍拔弩張,總還是顧忌些什麼,總會手下留情。

或者,趙逸只是需要一個對燕非離“下殺手”的藉口?

楚憐……衝冠一怒爲紅顏,這個藉口雖然老套一點,倒也還是能讓天下人接受?

“是,太子殿下!”這是侍衛們整齊而洪亮的聲音。

燕非離的臉上果然微微一陣陰沉,遠遠的看着趙逸,露出有些心痛的表情。

畢竟,那是他的皇兄……

“小離,你現在帶我回去,還來得及。”鳳驚燕在少年身旁,冷漠的一笑,“將功抵過,趙逸自然不會再對你下狠手。”

這話鳳驚燕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少年臉上對趙逸戀戀不捨的表情,鳳驚燕看起來自然是十分厭惡。

身旁的燕非離只是苦笑一般的勾了勾嘴角:“燕兒,我怎麼可能做到……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

“……”鳳驚燕靠在燕非離懷裡,終究是不語了。

天色依然是不錯,暖暖的初春的陽光,透過天空薄薄的雲彩照射下來,透着一絲晶瑩剔透的金色。

燕非離和鳳驚燕此刻躲在一個隱蔽灌木叢內。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趙逸的人。

“我說,那太子妃到底長成什麼模樣啊,還能天仙一般不成,爲了一個女人……這般興師動衆,太子還不是讓人看了笑話。”一個侍衛一般的人物,一邊用刀撥着草叢,一邊忍不住開口叨叨。

“呵呵,你這就不懂了吧,說不定這只是藉口,太子殿下早已經對離王爺有不滿了。”

“看起來不像啊。”

“什麼像不像的,這些皇宮貴族的,最會演戲了。”另一個侍衛取笑一般的推了推前面開口的那個侍衛一下,“也就你這個榆木腦袋,能看出什麼真假。”

“呵呵,那倒也是。”那個侍衛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鳳驚燕就着坐在那裡的姿勢,微微擡頭看着燕非離:少年用一隻手緊緊地環着她,另一隻手抓着長劍,眼睛認真的在四周掃視,以防有任何威脅靠近。

如此專注認真的模樣,就好似自己最忠誠的衛士。

然而,腦子裡很清晰的想起那日風翩然服下“魅心”之後的話來。

——“小離,鳳驚燕在你那裡那麼久了,什麼進展也沒有,不如教給我和惜朝再試試。”

——“你這般拖拖拉拉的,有什麼用,軟的不行,那便來硬的,也不一定沒有用。”

——“皇兄,若世界上還有人能從她嘴裡問出那個寶藏來,那個人一定是我,一定是我燕非離。”

——“你不必擔心了。”

……

鳳驚燕垂了垂睫毛,好似在思索什麼,又好似在回憶什麼。

“什麼像不像的,這些皇宮貴族的,最會演戲了。”剛纔那個侍衛說的話,也猛然又闖入鳳驚燕的耳朵裡。

天色漸漸暗了些,那些個侍衛雖然認真,卻奇蹟一般的沒有找到兩個人。

“撤吧,應該不在這裡。”領頭的侍衛開口道。

“是。”

鳳驚燕聽燕非離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側過頭來,俯身在她的頭上輕輕一吻:“沒事了,燕兒。”

自然不可能算是沒事,這會兒的沒事更顯得……虛假。

鳳驚燕猛然感覺腦子裡清晰了一下,轉頭看燕非離立刻感覺一層迷霧,濃濃的糾纏這自己,根本不能將眼前本應該是十分熟悉的少年看一個透徹。

“走。”少年語氣決絕。

“去哪裡?”鳳驚燕淡淡一問。

“燕兒,對不起,憑我現在的實力,還是不能和趙逸這般完全的正面衝突的。”燕非離顯得有些糾結,好似很對不起的樣子。

“嗯,我知道。”鳳驚燕點點頭,自然沒有責怪燕非離的意思,勢力是需要堆積的,燕非離在如此短暫的時間獲得這般的地位和勢力,已經不容易了。

“所以……”燕非離嘴角浮起一陣笑,好似豁然開朗一般,天真的衝鳳驚燕開口,“我們離開這裡,去大理。”

鳳驚燕自然聽過“大理”,那個夾雜在齊趙之間的小國,兵強馬壯,從不外侵,也不會讓其他國家動他們的土地一分一毫,傳說那是一個櫻花滿地,美女如雲,夜不閉戶的理想之國。

“燕兒,你也別再管什麼鳳家,我也不管什麼趙國……我們就這般離開。”

“……”

“聽聞大理有許多天然的溫泉,燕兒一定會喜歡的。”少年好似夢幻一般的表情,俊美的讓人忍不住眯了眼睛。

鳳驚燕微微猶豫了一陣,終於是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未來總是那麼美好,過去的回憶居然也是美好的,痛苦……只是在當下。

皇城的城門已經關掉。這一夜,兩個人落戶在一家有些簡陋的小客棧裡。

“搜——”

“是。”幾個官兵模樣的人,一人手裡拿着一張畫卷,逐間屋子逐間屋子的搜尋着。

等這些人都離開了的時候,燕非離才進了客棧。

而鳳驚燕早已經被少年送放在樓上。

一個人呆在房間的角落裡,還未曾電燈。鳳驚燕總算可以安靜的開始思考了……一切一切的發展都顯得那麼巧合和自然。

就好似是誰的安排。

鳳驚燕痛苦的閉上眼睛

“就這間,客官。”

“嗯。”燕非離應了一聲,接了那小兒手裡的油燈,“你不用進去了,把燈給我就行。”

“是,是,客官。”

鳳驚燕在角落裡坐着,今天在那些個灌木草叢裡穿梭,鳳驚燕忍不住全身覺得泛癢。雖然還不曾開口,燕非離卻是體貼的想到了。

“等一下。”燕非離又叫住那小二。

“客觀,有什麼吩咐?”

燕非離遞給了小二一些銀子:“弄一個浴桶,還有些熱水來,放在門口就行,我自己會端進來。”

“唉,唉。”因爲只是到門外,那小二並沒有看到鳳驚燕,眼睛只是盯着燕非離手裡的銀子發着光。

雖然比較簡陋,這房間卻到還算乾淨。對着外面一個小湖的窗子,偶爾會吹進許多清新的空氣。

鳳驚燕也不惱,只是表情很陰鬱,人倒依然顯得十分鎮定。

“燕兒,你在嗎?”

“嗯。”

隨着她一聲輕盈,房間裡漸漸亮了起來。

燕非離衝鳳驚燕笑了笑,然後從外面端了那隻大木桶進來,又提了幾桶熱水倒進去,等全部完畢了,才鎖上門,衝鳳驚燕笑着。

鳳驚燕也沒有扭捏,在少年面前褪去衣服。然後,任由少年抱着放入木桶的時候,甚至忍不住舒服的輕吟一聲。

少年想了想,也褪去衣服邁了進來。

畢竟只是木桶,雖然夠大,卻也讓兩個人身體相貼了。

燕非離很自然的坐到她身後,一會兒替鳳驚燕擦拭身體,一會兒替鳳驚燕按着身後的穴位。

空氣裡滿滿瀰漫起曖昧的氣息。明明屋內溫度並不高,鳳驚燕卻隱約有了燃燒一般的感覺。

短暫的分離,身體又卻愈發飢餓,一碰到燕非離的皮膚,就好似要燃燒起來一般。

身體裡像有火在燒,歡愛的念頭從身體下面浮上來。而且比平日裡顯得更加急躁。

“怎麼了?”燕非離總覺得今日的鳳驚燕顯得有些誒異樣,卻是不知道有哪裡不同。

鳳驚燕轉過身去,正對着燕非離,然後衝着少年微微一笑,在慾望的支配下, 人都很原始,什麼都不覺得顧及,只想着放任自己靠過去

“等一下,等一下,不能在這裡……明天我們還要趕路。”燕非離也已經處於理智崩潰的邊沿,這會兒卻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鳳驚燕卻好像蔓藤一般的纏繞上去。

嘴脣間的親吻急切而灼熱,一邊被吻着,鳳驚燕一邊感覺自己大約是被燕非離從浴桶裡抱了出來,然後用柔軟的錦布擦拭乾淨,這才被放在牀上。

全身輕飄飄的,彷彿已經擺脫了控制,全身的感覺都好似隔着什麼,一切都像是在夢裡。

混亂裡,鳳驚燕感覺那個人離開了一下,自己愈發控制不住一般的貼上去。喘息着,用自己都覺得臉紅的頻率。

終於有雙手放到她腰上,皮膚接觸的快感讓她暫時止了渴一般,而後卻又更加躁動着渴求不已,對方一把她抱起來,然後也好似情不自禁緊緊纏了上去。

只是一碰到少年的嘴脣,鳳驚燕就感覺身上就跟起了火似的。腦子裡大約是記得想起了社呢嗎,親吻和撫摸也很容易就變得熱烈,隱約有一種“死亡之前的狂歡”的意味。

少年身上的味道吸引着她,她只靠直覺就抓着那個人不放。

燕非離自然也是急迫的,卻依然多了一種壓抑着的溫柔,他的身體足夠溫暖,他的嘴脣足夠柔軟……有一瞬間,鳳驚燕忽然覺得自己今天的判斷可能全是錯誤的。

燕非離不會這般對待自己的。

明明這個人身體的溫度是如此溫暖,他的心……難道會是冰冷的?

會嗎?

爲什麼不會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鳳驚燕得的教訓還少嗎?

鳳驚燕思索一陣,腦子裡正在嗡嗡作響,就感覺少年興奮的貼了上來,皮膚的摩擦讓鳳驚燕莫名的感覺到興奮。全身都發着熱,摸索着那人的胸口,扯着衣服,緊緊的將那個人抓着。

身體交纏的感覺,讓鳳驚燕大腦都快要沸騰起來。

不知不覺被那個人抱了起來,就這般騎在那人腰上。兩個人能幾近窒息的狂亂親吻,簡直好像光靠接吻就快要達到頂端。那人要把嘴脣移開的時候,是鳳驚燕還糾纏着不肯放,硬是要和這人接吻的。

親的嘴脣都發痛才分開,而後鳳驚燕感覺自己的胸口就被咬了一下。

麻麻的力道,啃咬的鳳驚燕她整個人都瘋狂起來,感官也消失了,只剩下和那人肌膚相親的快感。

那個人的味道,使她非常的迷戀。每次歡愉之後的片刻虛軟裡,都要和那人肢體緊密交纏纔不覺得空虛。

一切好似是真的,又好似全部是假的。

……

鳳驚燕想,若她只是一個愚笨的,單純的女人,那該多麼好。

然而,鳳驚燕自然不可能是。

“皇上退位了!”

“太子要登基了!”

整個皇城都在陷入熱烈的討論裡。

“皇上年紀還不算大啊,身體也是不錯的,怎麼這麼早就退位了。”一個拿着扇子,好似文人模樣的忍不住開口問旁邊的人。

“誰知道是不是太子逼宮呢……”

“噓,不要亂說話。”

“我可沒有亂說。別看太子……那個模樣,心計可深的厲害。”

……

也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皇帝已經退位,趙逸就這般輕描淡寫的坐上了皇位。而,趙楚凡,這個纔出生兩個月不到的孩子,已經是趙國最最尊貴的太子。

洞內忽一日,外面已變天。

“燕兒,在想什麼呢,走吧。”燕非離伸手拍了拍鳳驚燕的肩膀。

鳳驚燕點點頭,卻很明顯的看着燕非離有些慌神的表情。

兩個人喬裝打扮,來到城門口。卻看那邊城門雖然開着,卻是一個一個小心的檢查。

鳳驚燕蹙樂蹙眉。

燕非離自然也是看到了,衝着鳳驚燕笑一笑:“燕兒,沒事的,我也安排了人,等會兒會製造一些混亂,到時候我們趁亂出城。”

鳳驚燕點點頭,轉頭看着燕非離,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做過這般的準備。他們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嗎?

也許,在背對自己的時候,燕非離本就是自己不認識的那個人。

早已經是……

長長的隊伍,從城門口一直排着,大約四五百米的長度。後面的人早已經有些不耐了,卻都是急着要出城門的百姓,只能忍耐着,忍耐着,等待。

“喂,你們到底在檢查什麼啊,我還要出城進貨,你們這麼慢,天都要黑了。”一個挑着空擔子的漢字忍不住開口吼道。

“就是,就是……我可是要去喝喜酒的,再不走,他們洞房都好了,可能孩子都生了……你們能不能太過分!”另一個漢字忍不住跟腔開口,引着人聲聲附和。

那幾個官兵連忙呵斥道:“這是準皇上的命令,你們不許吵。”

“登記大典還沒辦呢,就這般問難我們老百姓,皇上……”不知道哪個膽大包天的開口說着,好像又被人捂住了嘴巴,“嗚嗚”了兩聲。

“不許吵,不許吵……”

一個大約是買菜的女人,重重的嘆了口氣:“你們看,這麼長的隊伍,什麼時候才能檢查完啊。”

“就是,就是!”

“我說不準吵——”領頭的官兵有些急躁的呵斥起來。

“你們是官,也不能不講道理啊。”那個挑着空擔子,剛纔第一個說話的漢字,忍不住又叨叨起來。

“我讓你們不準吵,聽見沒有——”一個官兵發起怒來,就是一刀砍下去。

那個漢字模樣的人,躲了去,卻還是被手臂上砍了一刀,鮮血直冒。

“啊……死人啦。”

“官兵殺平頭老百姓啊。”

“你,你……我跟你拼了!”那漢字也是兇悍的人物,這會兒更好似被眼裡的鮮血點燃了一般,這個人兇狠起來。

“兄弟們,大家拼了。”

“衝啊,這麼窩囊的或者,我死了算了……”

一片混亂裡,那些本就是排隊排得十分暴躁的人,都好似發了瘋一般的衝上來。整整四五百米長的隊伍,混亂起來,簡直好似決堤的洪水,說不出的恐怖。

“燕兒,沒事了。”燕非離滿意的勾了勾嘴角,抱着鳳驚燕混雜在人羣裡面。因爲頭上用錦布遮着,一副村夫村婦的打扮,倒也不顯得突兀。

這個時候

“關城門!”城牆之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在少年懷裡的鳳驚燕心底微微一顫——是顧惜朝!居然是顧惜朝!

“是,關城門,關城門,聽見沒有……”那個領頭的侍衛連忙招呼着手下,那些守衛連忙反應過來。

“不行,必須出去。”燕非離臉上的表情一緊,整個人好似有些急躁的衝了出去。

顧惜朝站在城牆之上,眼睛好似敏銳的發現了他們。

燕非離已經從旁邊的侍衛那裡奪過一匹馬,然後動作利落瀟灑的將鳳驚燕甩上馬屁,坐在前面,然後自己又是一躍,坐在了後面,伸手將鳳驚燕環住,燕非離努力鎮定下來。

“追……”

“是。”

燕非離夾了夾雙腿,高聲喊了一聲“駕!”

馬匹奔騰而去。

鳳驚燕僵直的坐着,她的背後能明顯感覺到燕非離上下顫抖的身體,還有那急促而強烈的心跳聲。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

“駕!駕!”燕非離的聲音清脆瀟灑。

“站住,你們兩個……”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還有整齊的馬蹄聲。聲勢越來越浩大,人也越來越多。

燕非離自然是沒有理會後面。

一路風馳電掣,鳳驚燕冷冷的看着前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

“轟隆”一聲,身下的馬兒口吐白沫,轟然倒地。

燕非離倒是動作靈敏的一躍,將鳳驚燕抱在懷裡。

“這裡……”燕非離往前面一看,臉色不禁變得更難看起來——兩個人剛好到了一個十分偏僻的小村落,要在這裡再找一匹馬,絕對是不容易的。而,身後是追兵,或許就近在咫尺。

一直在馬匹上,已經四五個時辰未曾進食,兩個人自然顯得十分狼狽。

“離王爺,我們救駕來遲了……”幾個影衛一樣的任務圍了上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嗒嗒”“嗒嗒”的密密麻麻的馬蹄聲響起。

“報,顧公子居然調動了駐守在京都周圍的軍隊,外面……有大約萬人。”一個影衛探聽了消息,跪在燕非離面前報道着。

少年蹙樂蹙眉頭,冷哼一口氣。

……鳳驚燕卻好似在看戲一般。

“整個村子已經被包圍了。”

“你們還是安安分分地走出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勝者王侯敗者寇。”顧惜朝的聲音裡帶着勝利的笑意。

“罷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給你一個時辰好好考慮。”

燕非離比了閉眼睛,又轉頭朝那些影衛開口:“現在皇城裡……”

幾個人陰沉下臉來:“那些本來說站在我們這邊的人,好似都被趙逸收買了。”

“情況非常不好。”

燕非離淡淡的點點頭,輕應了一聲:“哦。”

“離王爺,就算您逃了出去,要想重整旗鼓,沒有足夠的銀子賄賂勢力,也已經是不可能了。”又有人這般開口。

少年低着頭。

鳳驚燕依然被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耳朵貼着少年的胸口,聽着他“真實”的心跳聲。

“還有半個時辰……”顧惜朝的聲音又從外面傳來。

所有的人都陰沉着臉,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候,一個還十分年輕的暗衛十分驚喜的一躍,在燕非離身前站定:“離王爺,我在村子裡找到一條密道,現在,我們可以安全離開了。”

燕非離“嗯”了一聲,卻依然有些恍惚……

鳳驚燕更恍惚——真巧啊,不是嗎……

這個村落的位置比較高,燕非離此刻站着的位置,恰好能將整個趙國京都看得十分清楚——“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趙國皇都,自然是說不出的雄偉和繁華。

“怎麼,小離,不甘心離開這裡?”鳳驚燕在少年的懷裡,好似很隨意的朝燕非離開口問道。

燕非離笑了笑,側過身來朝鳳驚燕看:“有些捨不得,前些日子與你在‘離王府’裡的日子。”

“……”鳳驚燕垂着頭,沒有說話。

“甚至捨不得那一隻聒噪的八哥。”

“……”

“而且,”燕非離搖搖頭,顯得有些落寞的樣子,“這般狼狽的離開,就顯得我很沒用,怕你嫌棄我。”

鳳驚燕依然沒有迴應。

“離王爺,就是這裡。”

“嗯。”燕非離看着那一個小洞,倒也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

一行人有些狼狽從這村子裡狹小的密道爬出去,一路蟑螂、臭蟲,燕非離小心的擋在鳳驚燕身前,將她保護着。

這樣糟糕的環境,鳳驚燕自然是食慾全失,卻因爲太過飢餓,還是被燕非離喂進去一些乾糧。

“離王爺,我看到光了。”

“出口,出口……”

前面的人顯得十分激動。

鳳驚燕看着燕非離的背影——那樣筆直的脊背,完美的弧度。太過美好的東西,果然顯得不真實。

“燕兒,我拉你出來。”少年朝她伸了手。

背後是烏黑一片,而眼前的陽光下,是少年俊美的臉,溫柔的朝她笑。俊美的少年,好似天神一般的魅惑。

鳳驚燕向他伸了手

出口是一片小樹立中間的空地,鳳驚燕和燕非離兩個人,都還帶着傷。臉上都是密道壁巖上留下的污漬,一片狼狽。

燕非離伸手環着她,有趣一般的笑一笑:“燕兒,我們兩個居然是這般離開趙國的……”

鳳驚燕陰沉着臉,看了看燕非離的眼睛,忽然吻了上去。

這個吻來的如此突兀,那些個影衛自然是退了下去。

少年微微一愣,連忙也湊了上來……這一吻,又深又長,力道溫柔,又好似有些霸道。讓鳳驚燕有種毫不真實的恍惚感。

鳳驚燕很主動!非常的主動!從來不曾有過的主動。

她伸入少年口中的舌像引導般,促使燕非離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的探出舌迴應。

這個吻好像跟以往的都不一樣,鳳驚燕是完全的不同……她不羞澀,不窘迫,甚至帶着一種絕望的飢渴。

鳳驚燕吻得用力,甚至有了一點陌生的渴望。吸吮少年的脣的力道有點太大,好似在他口腔裡點了一把火。

“呃——”燕非離終於被點燃起來,嘶吼一聲,急切的回吻過來。

鳳驚燕猛然感覺自己正被燕非離的氣息重重密密環繞,每一下呼吸都充滿他身上獨有的清爽的少年的氣息。

這纔是真是的……絕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佞長的深吻終於結束了。兩個人都是面紅耳赤的,緊緊地依靠在一起。

兩個人激烈的喘氣微微平復之後,鳳驚燕從袖子裡拿出一張薄薄的絲巾,遞給燕非離。

燕非離仔細打量着此刻因爲剛纔的深吻而變得美麗魅惑的鳳驚燕淡淡一笑,像是有些疑問:“燕兒,這是什麼……”

鳳驚燕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從旁邊的樹葉上粘了些還麼有乾透的水漬,滴在了那絲巾之上……於是,那本來完全沒有圖案的透明絲巾立刻呈現出一副地圖的模樣出來。

“這是?”燕非離微微一愣,好似又有些激動。

“小離,小心拿好,我也看不得你這麼狼狽。”鳳驚燕淡淡一笑,示意少年雙手接過。

燕非離接了,拿在手裡,全有些恍然:“這是燕兒……要給我的禮物嗎?”

“嗯,是我也是鳳家最重要的東西了,你小心拿着。”

“鳳家最重要的東西,你將它給我……是不是說明……你……”燕非離顯得有些激動,整個人微微顫抖起來,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起來。

鳳驚燕卻很瞭然——自然是要激動的,表面上雖然只是一張紙,裡面含着的寶藏,卻是會讓天下多少人瘋狂的寶物。

鳳驚燕歇了一歇,又把手上的那個玉石戒指摘下來。遞給少年:“這個是鑰匙,你也小心的拿好。”

燕非離睜大了眼睛看她,一副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

“小離,我知道你的野心不止到這裡,你看我這般行動不便,也不能和你一起去……就把我安排在什麼地方,再休養一陣。你去把那寶物取來,也能重整旗鼓。”

少年看着鳳驚燕,愈發激動起來。表情還有些驚訝,聲音都因爲某種情緒而略微發抖了:“燕兒,你……”

鳳驚燕折騰了這麼一陣,就顯得累了。略微一喘,才說:“我等你取了東西回來,讓它能幫你解決顧惜朝,解決趙逸……實現你的野心。”

少年好似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湊頭在鳳驚燕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那樣灼熱的氣息就在鳳驚燕的臉前散開了。

……

周圍一片安靜。

然後鳳驚燕聽到拍手的聲音。

“啪啪——啪啪——”

顧惜朝帶着笑容,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一邊拍着手,一邊衝燕非離笑道:“離王爺,果然還是你厲害。”

鳳驚燕呆了嗲。

“嗒嗒,嗒嗒……”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將燕非離和鳳驚燕兩個人密密麻麻的圍在一起。

鳳驚燕全身猛然一顫,一瞬間無法動彈。卻感覺少年居然還是抱着自己的……何必呢。

不是應該落幕了嗎?

艱難的側頭看着燕非離,卻見少年先是錯愕,接着便是十分陰沉的表情。

“燕兒,相信我。”少年如是說。

鳳驚燕的迴應的狠狠地伸手推開了他

“離王爺,何必還在演戲呢,難不成演上癮了不成……”顧惜朝好似有趣的看着燕非離,搖搖頭。

燕非離有些狼狽的跌坐在那裡,低沉着頭,好似在思考什麼。

“不過,說到底,離王爺,果然還是你能耐……這苦肉計演的真是比着啊。”顧惜朝悠然的走到燕非離身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放心,皇上說了,好處是不會獨吞的,他記得你的功勞。”

顧惜朝呵呵的笑着,心情顯然十分愉快的樣子:“既然鳳將軍把地圖給我們了,離王爺,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燕非離沒回應他,而只是看着鳳驚燕:“燕兒……”

痛苦和絕望的表情也不過在鳳驚燕臉上出現短暫是時間,很快她又鎮定了下來……鳳驚燕到這會兒也不激動,只面無表情的坐着,好似沒有一絲氣息……死掉一般。

“燕兒,我沒有要騙你,跟你說的那些都是真心的。”

少年說的真切,可惜鳳驚燕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閉上自己的眼睛,再閉上耳朵,鳳驚燕感覺……嗯,不錯。

顧惜朝笑道:“離王爺,你要哄她,那也是以後功成名就了慢慢來嘛……先把寶藏尋了來,纔是大事。”

說罷,又朝着旁邊的人命令道:“翩然,你押送鳳將軍回太子那裡去,我可要和離王爺一同尋寶去了。”

一個人從隊伍裡走出來,居然是鳳翩然。

依然是一身肆意的紅衣,眼角含着笑容,衝着鳳驚燕輕蔑的看着

“鳳將軍,這裡荒郊野外的,蚊蟲又多,你也呆不習慣……女孩子嬌滴滴的,還是少吃些苦比較好,我們回皇宮吧。”鳳翩然笑得愈發肆意。

鳳驚燕也不迴應,依然是閉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鳳翩然顯得耐心十足,脾氣很好的樣子,扭動着妙曼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向鳳驚燕走過來,然後將她抱上馬車。

鳳翩然身上胭脂的味道讓鳳驚燕蹙樂蹙眉頭。

這大約是她唯一的反應了。

燕非離的視線一直落在鳳驚燕身上,而後顧惜朝笑盈盈的俯身在他耳畔說了什麼,呵呵的笑着。

少年不曾看顧惜朝,一副厭惡的模樣。

顧惜朝依然很歡快的樣子:“走吧,離王爺,莫要耽誤了行程。”

.11非離之死

鳳驚燕微眯着眼睛,好似一個木偶一般地被風翩然弄回趙國皇城。

“嗒嗒”的馬蹄聲呼嘯而過,就如一陣冷風吹過鳳驚燕的心。讓她本就已經冰冷的心臟,這會兒更好似結冰一般的,讓人都要瑟瑟發抖了。

“鳳將軍。”

“鳳將軍。”……

風翩然的這一聲稱呼大約是帶着諷刺的,笑盈盈地朝她開口,卻是太過濃密的笑意,看着就覺得令人厭惡。

鳳驚燕好似並沒察覺一般,木偶似的讓人抱下馬車,然後送入皇城。

被安置的房間有些陌生,在趙國皇城的一個偏遠角落裡。卻並不算太過爲難,至少那和煦的風從窗戶吹進來的時候,居然帶着淡淡的花香,讓人忍不住覺得沉醉。

而且,沒有什麼閒雜人等過來打擾,也不會驚擾了鳳驚燕賞花的興致。趴在窗臺上,鳳驚燕看着窗外,看那一瓣瓣的桃花從樹上掉落下來,好似那逝去的生命,飄揚飄揚……

腦子裡隱約浮現起燕非離的面容來,卻忽然好似隔着濃霧一般的模糊。那個少年溫順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燕兒,我想一直陪着你。”

“……”

——“我自然是捨不得離開你。”

“……”

——“我希望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

——“然而,對不起……”

“……”

——“再見。”

“再見。”

鳳驚燕模模糊糊裡吐出一句“再見”。隱約知道是從自己嘴巴里吐出來,又好似有些不確定。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鳳驚燕整個人恍惚地十分厲害,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以爲夢醒了的時刻,居然依然是夢裡的。

輪椅的聲音慢慢靠近。

鳳驚燕卻是頭也不回的,自顧自地靠在窗臺上,往外面傻傻地瞧着。

“楚憐呢,你把她藏哪裡了?”趙逸一開口,又是這句話。

“楚憐呢,你把她藏哪裡了?”

忍了忍,鳳驚燕最終還是忍不住“呵呵”地笑了兩聲,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笑聲,卻依然沒有回頭——她不明白,趙逸現在爲什麼還在演戲。

或者,真的是演出了癮來?

“說!你把楚憐藏哪裡了……否則,我不在乎對你動刑,哪怕你是小離的女人。”趙逸的聲音愈發認真和焦躁起來。整個人顯得十分暴躁和不安。

一陣沉默之後。

身後的輪椅的聲音愈發靠近,然後猛然將她的頭掰過來,讓她看着自己,趙逸冷冷地開口:“鳳驚燕,別逼我發狠。”

鳳驚燕也是懶得花費太多力氣掙扎,就這般被趙逸掰過臉去,恰好對上他的眼睛。

隱約覺得趙逸此刻沒有演戲的必要,鳳驚燕於是有些好心地開口,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

“如果也不是你的話,想一想你身邊的人。”鳳驚燕的提醒讓趙逸低下了頭,微微垂着睫毛。

趙逸微微蹙眉,看着鳳驚燕上下打量,終於好似想到什麼似的,低下了頭。

感覺趙逸離開,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這種壓抑的安靜,伴着她一個人的喘息聲,顯得有些沒落和孤寂。

鳳驚燕獨自看着窗外——這初春的天氣,顯得有些詭異,這邊明明是陽光嫵媚的,那一邊卻又忽然陰雲籠罩起來。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倒寫的真切。

“主子,怎麼了?”碧蓮走過來,伸手推了推鳳驚燕,臉上露出隱約是糾結的表情。

鳳驚燕搖搖頭,微嘆一口氣:“碧蓮,我有些累了,扶我過去牀上。”

碧蓮應了一聲“是。”

讓碧蓮扶着,鳳驚燕安靜地躺在牀上,擡頭看着淡色的幔帳。

鳳驚燕才閉上眼睛,又覺得那個少年好似入夢了。

——“燕兒,我是愛你的。”

“……”

——“你從來不曾想過我嗎?”

“……”

——“可惜,我們還是這樣錯過了。”

“……”

鳳驚燕愣了愣,睜開眼睛,卻是碧蓮的臉。

“主子,主子,你怎麼……哭了?”碧蓮顯得有些驚慌失措,趕緊拿了柔軟的錦布過來,擦拭着鳳驚燕的眼角。

哭了嗎?

鳳驚燕愣愣地伸手,輕拭着自己的眼角,居然是溼潤一片。

真的哭了……

抿了抿嘴,鳳驚燕在一陣短暫的痛苦之後,顯得有些麻木的樣子。

“楚憐,她還沒有找到?”

“嗯。”碧蓮點點頭,露出有些恍然的模樣,“趙逸看起來好似真的很着急。”

鳳驚燕點了點頭,輕應了一聲“哦”,然後努力讓自己睡去。

在夢裡,鳳驚燕隱約感覺少年溫熱地身體向自己靠近,又隱約他吻了自己的額頭:“燕兒,我希望有兩個以上的孩子,如果只有一個,會不會有些孤獨?”

“……”

“我知道燕兒喜歡泡澡,聽聞大理有很多天然的溫泉。”

“……”

“燕兒,燕兒,燕兒……”

這邊少年說的含情脈脈,卻猛然傳來一陣“轟隆”的聲音。

隨着這“轟隆”一聲的巨響,溫柔的少年的影像就在自己的前面炸成了碎片,最後留給自己的影子,大約是帶着痛苦的。

“燕兒,你……”

少年就這般猛然消失了。

“啊……”鳳驚燕驚叫一聲,從牀上驚坐起來。

鳳驚燕睜開眼,全身發顫,額頭上冒出的冷汗,讓她整個人有些陣陣發抖……從燕非離和顧惜朝離開那天開始,她每一天都被噩夢環繞。

窗戶已然打開,窗口涌進來的空氣帶給她一絲絲寒意。

忍不住裹了裹被子,鳳驚燕這才慢慢坐定。模模糊糊裡,鳳驚燕有些渾渾噩噩,不知道日出日落了多少次。

這日子,過得……

春雨綿綿,又開始下了起來。如那飄揚柳絮,永遠沒有盡頭。隔窗遠眺,天陰沉沉的,朦朦朧朧的霧好像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薄紗,遠處的樹木、遠山……全都籠罩在濛濛的春雨裡,一陣寒風吹來,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嘭”的一聲響,房門被猛然推開。

鳳驚燕懶懶地轉頭,看着此刻破門而入的男人——對方被雨淋的溼透,那溼答答的雨水順着他的髮絲往下流。身上還帶着不能抹去的血腥氣味。污穢裡,男人依然不能掩蓋的俊美和高傲,讓鳳驚燕愈發覺得好笑。

只是男人的左手沒有了,斷的乾淨利落。大約趕回來還不曾洗漱過,甚至連臉頰還有血跡,顯得很狼狽。

鳳驚燕沒出聲,只靠在牀頭看着顧惜朝——只見他有些狼狽地看着自己,急促地喘着氣,臉色蒼白,表情陰沉。

“他死了……”

坐在牀上的鳳驚燕微微一顫,好似又淡定地看着顧惜朝,沒有任何表情。

“燕非離死了。”

鳳驚燕垂了垂眉頭,沉默地低下頭。

“果然,你是故意的。”顧惜朝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有趣一般地笑了,“你故意給了他假的地圖,就是要送他上死路的?”

“……”鳳驚燕垂着頭,依然沒有說話,沒有開口承認,也沒有否認。

“鳳驚燕,你從來沒相信過任何人。”顧惜朝的聲音如一個錘頭,一下一下地擊打在她的心口上。

“……”

顧惜朝頓了一下,伸着右手,捂住自己左手的傷口,搖搖頭,“哈哈”了幾聲,“不對,就算我和風翩然沒有出現,結果還是一樣的。”

“……”

“你從一開始就是騙燕非離去送死,你從來不曾相信過他!”

鳳驚燕依然坐着,在男人漸漸扭曲起來的面容之前,既無喜悅,也無驚慌。只是好像一個木頭人一般地坐着。裹在被子裡的鳳驚燕蒼白瘦削,身體只是輕微地發抖,整個人顯得有些陰暗,也不過如此的陰暗。

顧惜朝瞪着她,仔細端詳了很久。漸漸的像是笑起來,好像從憤怒裡滋生出許多愉悅的感覺來。

“鳳驚燕,恭喜你……”

“……”

“你成功了,”顧惜朝又像贊賞,又像是諷刺。聲音大約因爲激動有些發抖似的,聲音也高揚了一些,“燕非離……真的死了。”

顧惜朝的聲音緩慢的,一詞一句明明都是他已經說過的話,這會兒卻讓鳳驚燕好似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似的,整個人驚坐起來。

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死了?

他死了!

看鳳驚燕這個模樣,顧惜朝倒像是冷靜了,依然就着這般狼狽的模樣,神態卻悠閒起來了。在屋裡走了走,看鳳驚燕有些冷,又是十分好心地走過去,將那窗戶關了一個嚴實。

窗外的雨聲被阻隔了,房間裡顯得十分安靜。

等所有的活兒幹完了,顧惜朝這才十分悠閒地在椅子上坐定,取了旁邊的一杯茶,淡淡的喝着。

屋外依然是綿綿的春雨。

顧惜朝喝夠了茶水,這才擡起頭,朝着鳳驚燕悠閒地看着:“燕兒,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鳳驚燕卻是並不看他,只瞧着窗外面,隔着窗戶上的紙,看那綿綿的細雨,神情恍惚。

“沒錯,你廢掉了我一隻手,燕非離也死了,我們都像傻瓜一樣,被你騙的團團裝。”

“……”

“你確實很厲害。”顧惜朝彎了彎嘴角,衝着鳳驚燕又柔聲說:“可是,燕兒,我要恭喜你,你殺了最後一個真心對你的男人。”

“呃……”鳳驚燕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其實,燕非離是真心喜歡你的,他從來不曾騙過你。”顧惜朝笑得歡快。

鳳驚燕終於忍不住一般地轉過頭來,看着顧惜朝

顧惜朝已經順手扯了一條毛巾過來,然後將自己的髮絲擦乾了。嘴脣上那因爲淋雨而變得青白還未退去,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卻又帶着某種神清氣爽。

兩個人四目相交,顧惜朝淡淡地笑了一下。

外面依然下着雨,顧惜朝也依然是狼狽的模樣,失去一隻手,本也是糟糕透頂的事情,他卻笑得歡快,看着鳳驚燕的眼神裡,居然帶着濃濃的憐憫的意味。

衝着鳳驚燕笑一笑,顧惜朝走到她牀邊。

而後,顧惜朝這纔將那錦布隨意一扔,然後在牀沿坐下了,以比她高的視線俯視着她

“想當年,燕非離可算對你忠心耿耿的,連趙逸親自去齊國勸說他,他都沒想過背叛你。”

“……”

“他是那麼愛你,若不是在戰場上你輕易地中了我們的離間之計謀,燕非離根本不可能站入我們的陣營。”

“……”

對着男人略微皺眉的反應,顧惜朝回報以憐惜的口吻:“怎麼,是不是覺得有些感動……不瞞你說,連我都覺得感動呢。”

“……”

“可惜,再讓你感動又如何,你的信任太過單薄,只要稍微留下一些好似他‘不忠’的蛛絲馬跡,你便依然開始懷疑他了。”

“……”

顧惜朝笑了笑,口氣毫無預兆地又變得尖刻起來:“你看看你自己,算什麼人。疑心病重,又心狠手辣。”

“……”

笑了笑,顧惜朝說話的興致似乎也過去了,伸手把鳳驚燕下巴擡起來,捏着。略帶輕蔑地一端詳,而後才道:“你說,你都這樣對他了……來到趙國,他還是將你當寶貝的。”

“……”

“每天小心翼翼地保護你,深怕我虐待你似的。你是個什麼東西,比的上那個郡主年輕,美貌?”

“……”

“那個傻男人卻是毫不猶豫地爲你將北堂王府的好意給推卻了,否則趙逸還不一定能鬥得過他……現在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也是他太笨太傻了。”

“……”

“有人肯這麼多的心意對你,你一定很感動吧?”顧惜朝浮起嘴角,輕輕一笑,然後好似小貓逗弄老鼠一般地看着鳳驚燕,搖一搖頭,露出無奈的語氣,“可惜啊……”

“他已經死了。”

“是你殺了他。”

看鳳驚燕麻木的樣子,顧惜朝滿足地笑了笑:“燕燕,恭喜你殺了這輩子唯一真心對你的人。”

“……”

“不過沒關係,我還會要你的。”

“……”

“拔掉你的利齒,剪掉你的鋒爪,讓你從一頭獅子變成一隻貓……我是願意養下去的。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寵物。”

“……”

“所以,你不用怕孤單,我會要你的……哈哈,哈哈。”顧惜朝的笑聲說不出的歡快,好似整個人都被一陣愉悅所掩埋着。

房門關上,顧惜朝終於離開了。

鳳驚燕睡在牀上,屋裡的燭光都被熄滅了,她就在這片黑暗裡安靜地躺着,腦子裡忍不住回憶起那個少年來

燕非離是很乖巧的孩子。

鳳驚燕已經習慣了猜測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她也已經習慣了所有的好,在自己身上大約都是另有所圖的。

這裡面不包括虛幻的感情。

她不相信如果拋棄自己身上可能獲得的利益,還有人可以簡單地爲了她……愛她。

她以爲那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蹟。

她以爲……

所有的人愛着她,都是愛她的權勢,愛着她手裡的寶藏……這就是她的面具,戴上面具她也可以成爲魅惑的美人。若是脫下了,她不過是一個醜八怪。誰會相信,有人居然會愛上那個未曾戴上面具的,疲憊的醜陋的素顏。

然而,原來那並不是。

那個少年一直愛的只是面具下的那個人。

這個素顏的醜八怪。

這一夜,依然是噩夢。

那麼長的噩夢,醒了一次又一次,卻不曾真正醒過來。

在夢裡有少年溫柔的笑容,喚着她“燕兒,燕兒”的聲音……然後是被炸成碎片,一塊一塊分裂而成的碎肉。

——“我自然是捨不得離開你。”

“……”

——“我希望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

——“然而,對不起……”

“……”

——“再見。”

“……”

這一場春雨下了一整夜。

醒來的時候,鳳驚燕有些恍惚地感覺到有人在梳她的頭髮,溫柔的觸覺,溫熱的體溫,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個少年的手指。

“燕兒……”

“我愛你……”

鳳驚燕猛然睜開眼,虛幻裡的人影已經消散了,映入眼簾的卻是空落落的房間。冰冷的牀,冰冷的桌子、冰冷的一切。

“主子,你怎麼了?”碧蓮推門進來,神色緊張。

鳳驚燕愣愣地看着碧蓮的臉,又好像變成了燕非離的臉,又好像……變成了她自己哭泣的臉。

“沒事……”鳳驚燕奮力地想起了牀,整個人卻顯得十分虛弱。

“碧蓮,我要離開這裡。”

“……現在?”碧蓮自然顯出爲難的表情,雖然一切都在計劃,卻沒有一個好的時機是不行的。

“越快越好……不惜任何代價。”

“是。”碧蓮安靜地垂下了頭。

沒有少年溫熱的手指,沒有了燕非離,鳳驚燕忽然覺得心底好似被抽走了一塊,如何也不能將自己拼湊完整。

兩個人正在對視,外面卻進來許些侍衛。

“國師讓我們請鳳將軍去院子裡用膳。”

鳳驚燕恍惚裡看着碧蓮。

“國師……應該是顧公子。”

“哦……”鳳驚燕愣愣地應着,就被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硬是把她連人帶椅子擡到了院子裡面。

昨夜的那一場雨,自然不懂得憐花惜玉,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被打落在地。

“春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那張青石桌子上,此刻正放着些許早膳。很豐盛,也是鳳驚燕喜歡吃的。

空氣裡有着最清新的味道。

顧惜朝坐在旁邊,笑笑地看着她:“別餓着自己,他死了……也不是你什麼人,你也不是他什麼人,不是嗎?”

變態的,顧惜朝好似喜歡在鳳驚燕戴着面具的臉上,尋找她痛苦的裂痕。並在鳳驚燕的痛苦裡,尋找自己的快樂。

鳳驚燕自然沒有理會他……無論什麼時候,鳳驚燕都沒想過虐待自己。

早晨的陽光不錯,早膳又是她喜歡吃的菜色。即使夾入口中,有些噁心的反胃,鳳驚燕還是勉強自己吞了下去。不論什麼時候,對自己好纔是首要的,鳳驚燕自然明白。

顧惜朝也是吃的笑盈盈,雖然只剩下一隻右手,居然能吃出十分快樂的情緒。

然而,鳳驚燕一位一切就這般淡然地繼續下去的時候。

她終於不能自控的,好似被什麼操縱似的猛烈咳嗽起來。

狼狽的,不能再狼狽的。

“咳咳——咳咳——”

先是剛纔勉強入腹的食物……然後,鳳驚燕接過碧蓮遞過來的雪白錦布的時候,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等鳳驚燕將那錦布遞迴給碧蓮的時候,卻是滿滿的血跡。

“主子,血……血……”碧蓮又好似心疼的模樣,又好似驚慌失措的模樣。

鳳驚燕有些恍惚地望着那雪白的錦布之中的猩紅。

她以爲自己不在乎的……

她以爲自己能下決心割捨掉的……

她自以爲是,卻又掉落在心底的……

死去的少年化作那錦布上的血跡,鳳驚燕不得不去正視的痛苦,即使假裝滿不在乎,它依然出現在你的眼前。

猩紅的落在雪白的錦布上。

……

顧惜朝看起來非常有耐心,看鳳驚燕不想進食,倒也沒有勉強。找了太醫,開了些藥方子,又給鳳驚燕配了許多療傷的藥物。

在這個趙國皇城偏落的一角,她真正成了一個囚徒。

一個人,再沒有少年溫暖的身體相伴。

這天,顧惜朝過來的時候,看上去心情像是好,襯着那春日裡嫵媚的陽光。愈發顯得顧惜朝俊逸非常,意氣風發。

“燕兒,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鳳驚燕懶懶地看着他,臉色顯得十分蒼白。整個人好似被抽掉力氣似的,提不起一點精神。

“是我的生辰,燕兒,你忘記了嗎?”顧惜朝笑的有些生氣,卻又不是真的憤怒。大約只是耍脾氣一般的。

鳳驚燕搖搖頭,她自然是忘記了。

酒菜、糕點、水果全都擺了上來。

鳳驚燕卻是依然只是傻傻地坐着。

“吃啊,難道要我餵你?”

“……”

“也不是不行,燕兒……哈哈。”顧惜朝看着鳳驚燕,隱約露出輕浮的笑容。

愣了愣,鳳驚燕還是拿了筷子,努力伸手去夾。

大約是因爲實在太過飢餓,身體的自保讓鳳驚燕沒有再反胃地吐掉。只是,明明是美味佳餚,鳳驚燕依然吃的辛苦。

顧惜朝今日興致好,一直看着鳳驚燕,然後喝了些酒,並不算多,也不曾到了醉的地步。

只是原本蒼白的臉色微微的有了紅絲,平日顯得陰鬱的眼睛這會兒愈發深的幽黑。見鳳驚燕瞧着自己,他又是笑,然後又灌進去一些酒水。

“燕兒,你已經好幾年不曾送我生辰禮物了。”

“嗯……”鳳驚燕自然知道,小的時候將爲他準備生辰禮物當作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來做,卻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鳳驚燕都覺得過去的記憶,那麼不真實。

“我知道,燕兒今年也沒準備。”顧惜朝笑了笑,卻顯得十分無所謂,又好似含着另一種歡樂。

“……”

“不過,我已經想好了自己要的禮物。”顧惜朝好似有些醉了,又大約依然醒着,只是藉着酒,有些瘋狂,“很好的禮物……”

鳳驚燕坐在那裡,就看到顧惜朝走到自己身後,然後從背後將自己扛起來。一步步往房間裡面走。

“喂,喂!顧惜朝,你要做什麼……”碧蓮在那邊瘋狂地叫喚,卻被一羣暗衛包圍了。

碧蓮和那些暗衛的打鬥聲,卻好像一種令人煩躁的,厭煩的聲音。

鳳驚燕恍惚裡覺得煩躁。

自己就這樣被顧惜朝抗在肩膀上,一步步抱進屋子裡,然後放在牀上。

其實,這實在也不是多麼苦難的事情。

鳳驚燕這些日子看起來很虛弱,好似又瘦了些。腿腳還是殘疾着,雖然顧惜朝只剩下一隻手,也顯得很輕鬆。

“咳咳……”被摔在牀上,鳳驚燕忍不住咳嗽幾聲,才慢慢坐定,看着眼前的男子。

顧惜朝在牀沿上坐定,喝了些酒的表情愈發顯得情色。

鳳驚燕愣愣地坐着。

顧惜朝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嘴角一彎,伸手扯着鳳驚燕的領口:“燕兒,今天你就是我的禮物。”

顧惜朝的眼神帶着濃濃的情慾。意圖再明顯不過,鳳驚燕也不覺得驚訝——大約顧惜朝是恨她的,這樣的羞辱對於他來說,或許比用刑更有成就感。

實在沒有必要反抗,單純的身體交歡除了有些骯髒以外……總不會有太多痛苦。

她連那些個刑罰也能忍受,何況是這個。

身體都是軟綿綿的了,何必再浪費力氣?

然而,這回鳳驚燕出手反抗了——趁着顧惜朝不注意,猛然伸手,將顧惜朝僅剩的一隻右手給折掉了。

“啊——”骨頭脫臼的痛苦,讓顧惜朝吃痛地驚叫了一聲。

這樣的動作之後,鳳驚燕又好似忽然變得十分冷酷,冷漠地再坐下來,然後用腳頂了鳳驚燕的下腹一下。

“咳咳……”鳳驚燕激烈地咳嗽幾聲,卻還是很鎮定地將自己的衣服拉好。

“鳳驚燕,你在做什麼!”看着這樣的鳳驚燕,顧惜朝的表情有些張狂,完全不復剛纔的輕鬆的模樣。

“……”

“難道要爲他守節?呵呵……你憑什麼身份?你是他的王妃?”

“……”

“鳳驚燕,你既然狠心殺了他,就別在這裡假惺惺了。”顧惜朝的眼眸越來越冷,整個人好似被一朵壓抑着的烏雲所籠罩,“別讓我看笑話。”

顧惜朝的話,沒有得到迴應。鳳驚燕好似木偶似的側頭看着窗口。

顧惜朝緊緊咬牙,看了牀上的鳳驚燕一會兒,在她虛弱的呼吸聲裡冷哼一聲,“鳳驚燕,我不急,除了我,你還剩下什麼?”

12驚燕逃離

之後的日子莫名其妙地變得漫長而難熬。

活到這種歲數,“悔恨”這個詞語,在鳳驚燕的生命力,本是再也不應該出現的。然而,這會兒,鳳驚燕不知道自己如此糾結的情緒,和這個詞語有沒有關係。

日子過得並不算糟糕,真的不算糟糕。

顧惜朝近乎是將她當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木偶一般照顧着,並且引以爲樂。

“你曾經愛過我。”

“……”

“只是,你忘記了。”

“……”

“沒關係,我會讓你想起來。”

“……”

顧惜朝笑盈盈地朝鳳驚燕這樣說,然後近乎固執地執行着自己的話,他甚至是努力回憶着以前是怎麼讓鳳驚燕愛上自己的,然後現在便好似不厭其煩的,重複着過去那些遙遠的記憶。

甚至,會去鬧市給鳳驚燕買一包麥芽糖這樣的事情,顧惜朝都做得樂此不疲。

除了無奈的苦笑,鳳驚燕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過去,自己是愛他,他手裡拿的是毒藥,自己自然也會當作甘露。然而,現在又算什麼?除了無趣和搞笑,鳳驚燕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詞語。

“燕兒,說話啊……”

“說話啊……”

“叫我的名字……”顧惜朝溫和地笑着,卻好似逗弄小狗一般地在逗弄鳳驚燕。

全身都忍不住覺得非常疲憊,鳳驚燕懶懶地眯着眼睛,不想理會他。既然被當作一隻去掉爪牙的寵物,總可以如寵物一般不做反應吧。

然而

“嘭”的一聲,顧惜朝將手裡的茶水猛然摔在地上,摔成了細小的碎片。整個人憤憤地站起來,大聲呵斥一聲:“鳳驚燕!”

鳳驚燕依然沒有理會,只是好似被吵醒了似的,慢慢張開眼睛看他

男人臉上的憤怒在對上鳳驚燕的明眸之後,又消散地乾淨。嘴角浮起的笑容,讓他愈發顯得俊美:“沒關係,燕兒,我就當你耍性子。”

“……”

說罷,顧惜朝十分溫柔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慢悠悠地繞到鳳驚燕身後,然後俯身在她的髮絲上吻了一下:“燕兒,你從小脾氣就不好,但是我不介意。”

鳳驚燕莫名其妙的在顧惜朝深情地眼神裡感覺奇異。

顧惜朝的聰明和狡猾,鳳驚燕都見識過,現在變成這般奇異的模樣,鳳驚燕一時難以適應起來。

“你想要什麼?顧惜朝。”這麼多日子以來,鳳驚燕算是第一次開口了,聲音裡帶着滿滿的疲憊的沙啞。

男人愣了愣,加深了在鳳驚燕髮絲的吻,忽然笑的十分猖狂:“鳳驚燕,你依然如此絕情。”

“……”

“你以爲我要的是什麼?”男人沒有回答,而是伸手,一下一下撩撥着鳳驚燕的髮絲,看她柔軟的髮絲穿過自己的手指,忍不住笑笑地開口道。

感覺溫熱的氣息從腦袋上方傳過來,鳳驚燕忍不住掙扎了一下。

顧惜朝笑了笑,好似十分滿意——人一開始做無謂的掙扎,才真正顯出虛弱來,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困獸之鬥,不過顯得她煩躁。

顧惜朝的吻又往下探了探,落在鳳驚燕頸部的後面,顯得十分愉快的模樣:“我不管你懂不懂,我要像以前一樣對你。”

“……”

“然後你也要像以前一樣對我。”

“……”

詭異的話語,鳳驚燕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疲憊,以至於出現了什麼幻聽。

又在鳳驚燕的髮絲留下一個吻,這個男人總算離開。

鳳驚燕疲憊地微眯着眼睛,看着這個男人的背影,愣愣地。

我要你像以前一樣對我……

可能嗎?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的爲難,鳳驚燕如何也想不通,顧惜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切實際。又或者正如他說的,他有足夠的時間,並且以爲用這些時間可以創造奇蹟?

然而,鳳驚燕卻清楚的知道。

過去的感情,就如那時間一般,過去了就成爲過去,永遠不可能回來。

“主子……”

“主子……”身後有人喚她。

鳳驚燕暈乎乎之間感覺胸口“咯噔”一下,整個人的身體不能抑制地全身發顫:“小離,是你嗎……”

就着坐在那裡的位置,鳳驚燕轉過身去

對上的卻是碧蓮的臉。

碧蓮看着鳳驚燕,臉上有些哀傷,微微嘆了一口氣,終於是無奈地蹲跪下來,伸手環住她的腰身:“主子,你別這樣。”

“……”

“都過去了。”

鳳驚燕愣愣地“嗯”了一聲,恍惚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是,碧蓮,我以爲我是不會後悔的。”

“……”

“但是,我……”

碧蓮將自己的腦袋靠在鳳驚燕的膝蓋上,伸手輕輕地拍着鳳驚燕的身體,好似安撫。

“主子,別說了,你累了。”碧蓮的髮絲劃過鳳驚燕的膝蓋,語氣堅定的開口說着。有些強硬,卻意外地起了作用。

恍惚之間,鳳驚燕居然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啊,不說了,我累了。”

好似一個老太婆一般地嘮叨,去回味那些不能追回的事情,那本不是鳳驚燕的性格。人生有很多時候,本就是一場煎熬,能熬過去的,總會是那些足夠無情的人。

若是能夠被傷心和感情打敗,鳳驚燕早已經死過千萬次了。

情深不壽,情深不壽。

她鳳驚燕依然能活下去,只是因爲她足夠自私,足夠無情。但是,鳳驚燕依然明顯感覺心口空蕩蕩的,好像被挖掉了一大塊。

“碧蓮,趙逸呢……”鳳驚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口朝碧蓮詢問道。

碧蓮露出有些糾結的表情:“主子,楚憐還沒有找到,趙逸好似全副心思都撲到上面去了。”

“哦……”鳳驚燕輕應一聲,甚至不覺得什麼驚訝。或許現在什麼對於她,都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又一陣沉默的等待之後,碧蓮終於又開口道:“再過三天就是趙逸的登基大典,雖然守備森嚴,但是畢竟進宮出宮的人多,奴婢以爲如若想走,倒是一個好機會。”

鳳驚燕又覺得有些累,嘆了一口氣:“碧蓮,按着你的計劃行事吧,不必和我說。”

“是,主子。”

兩個人正在這裡有一聲沒一聲地聊着,卻聽見外面一陣喧鬧的聲音傳來。

“郡主,郡主,你不能進去……”

“郡主,你別難爲我們……”

趙翩翩嘟嘟嘴,冷哼一聲:“你們誰敢攔我,我全把你們拉去砍頭,別以爲我不敢!”

北堂王府在趙國的地位依然擺在那裡,那些個侍衛面面相覷,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讓開——”趙翩翩哪裡等他們反應,趁着他們恍神的這會兒,早已經推開兵器,一頭闖了進去。

鳳驚燕感覺頭有些暈,沒有一點兒精力對付這些個丫頭片子。

“碧蓮,推我回屋子裡去休息。”鳳驚燕才懶懶地開口。

就聽見趙翩翩的聲音傳來:“鳳驚燕,不許走。”

碧蓮自然不會把鳳驚燕之外人的話當成什麼,自顧自地推着鳳驚燕往裡面走,好似完全不曾聽見一般的。

趙翩翩卻是死纏爛打一般地跑過來,用着蹩腳的輕功,一躍到鳳驚燕身前,兩眼紅紅地看着她:“你把離哥哥怎麼了?”

鳳驚燕擡起頭,看着這個年輕美貌的少女。以前,或許鳳驚燕不曾察覺,這會兒,卻是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傷心。

趙翩翩,大約是真心喜歡燕非離的。

無論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女子,如果這份感情是真的,自己都不應該厭惡她的魯莽和手段。

這樣的想法確定之後,鳳驚燕也就沒了爲難眼前這個女子的想法,只是懶懶地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轉動輪椅往屋子裡走。

可惜,趙翩翩非常的不識相。

“不許走。”趙翩翩十分固執地伸手拽着鳳驚燕的輪椅,眼淚就是噼裡啪啦地往下涌,“你……不許走。”

既然被抓着輪椅,鳳驚燕也懶得花力氣,示意碧蓮也停下來,只是擡頭看着趙翩翩。

趙翩翩本來只是垂着頭,“啪嗒”、“啪嗒”地掉眼淚。這會兒,又好似完全不能壓抑地“哇哇”哭出聲來:“把離哥哥還給我,把離哥哥還給我,你這個瘋女人。”

也許是趙翩翩如此撕心裂肺的聲音太過讓人厭煩,鳳驚燕忍不住瞪她一眼,冷漠地開口:“你是誰?”

“……”

“憑什麼要把小離,‘還’給你?”其實,此刻,鳳驚燕纔開口,便忍不住覺得,這個說話的人一點也不像自己了。

如此沒有意義的對話,鳳驚燕居然會參與其中,還是用如此認真的語氣。

她是怎麼了?

那個人都已經死了,她鳳驚燕與一個小丫頭爭論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他都死了……你趙翩翩還想爭奪什麼。

那個少年以前是自己貼心的手下,後來成爲爬上自己牀的少年,又後來變成對自己深情款款的愛人。

無論如何,記憶裡溫柔而深情的少年永遠是在自己身邊的人,而他身邊似乎不需要任何其他的女人。趙翩翩的這一個“還”字,令鳳驚燕覺得十分厭惡。

“你,你……”趙翩翩氣急了一般的,眼神忽然變成十分灼熱的模樣,看着鳳驚燕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燒成焦炭一般,“你這個瘋女人。”

“……”

“也不知道離哥哥喜歡你什麼,我恨你,我恨你!”嘶吼着,趁着鳳驚燕一個恍神,趙翩翩居然猛然甩了一個巴掌過來。

鳳驚燕愣愣地沒有反應。

碧蓮卻是敏銳地伸手抓住了趙翩翩的手腕,一把將她狠狠推開

趙翩翩“啊”的一聲驚叫,跌坐在地。臉上依然帶着淚痕,十分狼狽地瞪着碧蓮:“大膽的奴才!”

正在混亂之際,鳳驚燕聽到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那一陣嘹亮的聲音,從門口不遠處傳來,遼遠而響亮。

鳳驚燕不能控制的順着那哭聲望過去

趙逸面無表情地抱着孩子,讓人慢慢地向這邊推過來。

“皇上,皇上……”趙翩翩看見趙逸過來,立刻哭的更厲害了,撲一般的過去,朝着他呼喊,“皇上哥哥,她,她……”

十分委屈的模樣,讓趙翩翩顯得十分楚楚動人。

趙逸卻只是隨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摸着她的頭,算是安撫了。

趙翩翩愣了愣,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

趙逸很快就將視線轉移到鳳驚燕身上:“鳳將軍……我將楚凡放在你這裡照顧,可好?”

鳳驚燕微微有些驚訝,卻看到趙逸身後的人將那孩子抱過來,放在鳳驚燕的手裡。那孩子換了一個位置,哭聲居然慢慢地壓了下來。

“剛纔得到楚憐的消息,雖然不知道真假,我依然想親自去看看。”趙逸語氣淡淡地說着話。

鳳驚燕看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倒也不覺得怪異,居然還有些覺得十分自然的感覺。

楚憐,趙逸,若他們之間沒有自己,或許會好許多。

感覺自己自棄的情緒,鳳驚燕微微有些氣悶。

伸手接過那個孩子,低頭一看。只不過短暫的日子,那孩子居然已經出落得漂亮大方。當初那些“小老頭”一般的褶皺,都已經褪去了,皮膚晶瑩透亮,一雙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一眨地對着自己。

本來嘹亮的哭泣聲,這會兒也消停了。輕輕地努動紅潤的嘴脣,這小傢伙居然對着鳳驚燕在笑,露出十分可愛的模樣。

“滴……低……”這小傢伙張着嘴巴,吐出的聲音完全不清晰。

一瞬間,鳳驚燕隱約感覺心口空曠了一下。這些日子以來陰鬱的天氣,好似在這一會兒一瞬間消散開了。

這個孩子叫楚凡,這是她鳳驚燕取得名字。他是楚憐的兒子,而自己曾經被楚憐認作孩子的“爹爹”。心底忽然變得十分柔軟,看這孩子的模樣,愈發覺得他可愛。

“鳳將軍,希望你能好好照看他。”趙逸開口說着。

“嗯,他是楚憐和我的孩子,我會照顧他。”鳳驚燕點點頭,開口說道。

趙逸微微一愣,大約覺得有些怪異,卻也沒有反駁。

“皇上哥哥,離哥哥走了……”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對嗎?”趙翩翩顯得十分傷感,呢喃了幾句,耷拉下臉看着鳳驚燕,又看着趙逸,一邊哭着,一邊離開。

……

“趙逸。”鳳驚燕忽然開口喚一聲,表情有些痛苦地傷感,“你的這一招借刀殺人很厲害。”

趙逸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楚憐是真的不見了。”

“我知道,”鳳驚燕點點頭,“戲劇都落幕了。”

然後又笑:“你以爲什麼事都在你的掌握裡,卻也出現了意外。”

“我會找到楚憐的……”趙逸這一句多餘的話,好似在和鳳驚燕說,又或者是在給自己打氣。

鳳驚燕已經沒有理會他了。

“鳳驚燕,我沒有讓你下殺手。”

“我也以爲你不會下殺手……畢竟他那麼愛你。”

趙逸淡淡一笑,忽然覺得有些痛苦:“你們女人總比我以爲的要狠心。”

鳳驚燕乾脆利落地轉過頭去,她確實不能責怪趙逸任何東西,最後將燕非離推向死亡的,是她的“不信任”。

雖然,此刻,鳳驚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將趙逸割成碎片的模樣。

“哇哇,嗚嗚……”那小傢伙躺在鳳驚燕的手裡,說不出的乖巧。他好象喜歡鳳驚燕身上的味道,喜歡她抱着他。

趙逸帶來的奶媽、下人都十分嫺熟老練,鳳驚燕所謂的照顧,只是陪着這小傢伙,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氣息。

這個趙國皇城的偏院,因爲有了這個“小太子”而變得十分熱鬧。

本來一隻喜靜的鳳驚燕卻忽然覺得非常不錯,在這一份雜亂的聲音裡,她終於可以什麼都不想。

心裡的平靜顯得十分難得,這會兒更顯得彌足珍貴起來。

“哇哇……”

“哇哇……”連孩子偶爾的哭泣聲,這會兒也顯得十分讓人靜心。

然而,等這個孩子停止了哭泣,安靜地睡在她的身邊的時候,鳳驚燕的腦子又情不自禁的運轉起來。

那些個關於“孩子”的記憶。

那個少年大約是很喜歡孩子的,他第一次失控便是在那個知道自己失去孩子的夜晚。

——“主子,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主子,其實,你很討厭離兒嗎?”少年的語氣帶着哀傷的味道。

——“那是我們的孩子啊……燕兒,你怎麼捨得動他?”

……她是怎麼捨得的?

第二日,早晨的陽光還有些淡淡的,顧惜朝來了這裡。

這一天,顧惜朝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想到了什麼。顧惜朝沒有如之前一般的,十分囂張地推門進去,笑盈盈地盯着鳳驚燕看。而是,忽然心底有了另一種感覺似的,悄悄的走到窗邊,然後伸手推開了一絲縫隙,往裡面看去

鳳驚燕溫順地睡在牀頭,而那個孩子居然是抱在她懷裡的。此刻,鳳驚燕的臉看起來很溫和,那剛硬的氣質、還有那永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全都消散了。

她就好似一個溫柔的女人。

又好似一個溫柔的孃親。

顧惜朝忽然覺得心口酥軟了一下,有什麼雜亂的情緒糾纏着他,這會兒居然無法一下子整理清楚。

“燕兒?”

“燕兒……”顧惜朝輕喃了一聲,臉上露出隱約是不可思議的表情。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好似要讓自己混亂的腦子稍微整齊一些。

鳳驚燕睜開眼睛,隱約覺得有什麼人,好似有什麼人在看自己。

“小離,是你嗎?”

“小離……”一陣春風吹開了窗子,冷冷的寒意。

鳳驚燕睜大了眼睛,擡頭看着房間,卻並沒有什麼人。只有那無盡的寂靜,還有絲絲的,讓人冷到骨頭的春寒。

今日,就是趙逸登基的日子,而這會兒,趙逸還未曾回到趙國皇宮。

整個趙國皇宮,此刻顯得人心惶惶。

“碧蓮,”鳳驚燕喚了一聲,然後伸手撫摸着楚凡的小腦袋,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溫柔,“一切都準備好了?”

“是,主子。”

鳳驚燕依然忍不住將視線落在那孩子身上,這會兒他還沒睡醒,躺在那裡,皮膚白皙的幾乎透明,頭髮柔軟,並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柔軟的棕色。

和那個少年的髮色有些相似。

意識到只要隨意的刺激,自己就能輕易地想到那個少年,鳳驚燕忽然覺得很茫然。

“主子,你……想帶走他嗎?”碧蓮大約是看出了鳳驚燕對這個小傢伙的寵愛,忍不住開口詢問。

鳳驚燕搖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說話的時候,鳳驚燕依然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小楚凡的頭髮,感覺那柔軟的觸覺,好像要將她沉溺下去似的。

碧蓮“哦”地應了一聲:“是,主子。”

“皇上回宮了——”

“皇上回宮了——”

鞭炮陣陣響,趙逸總算回來了,只是不曾將楚憐帶回來。但是,這又如何,登基大典繼續,還少了一個礙事的皇后,特別對於宮裡的某些女人來說,實在是不錯的消息。

“好熱鬧,登基大典啊……”宮裡的女人們都顯得蠢蠢欲動。

“那個太子妃失蹤了呢……現在還沒找回來。”

“那就是說新皇身邊連一個伺候的女人都沒有……”

“哈哈,討厭啦,哪裡那麼容易‘飛上枝頭變鳳凰’……”

“怎麼沒有,總會有奇蹟的。”

奇蹟?

又是奇蹟?

寄希望於奇蹟的人生,那是該多麼悲哀的。鳳驚燕聽着,只當是笑話。

“鳳將軍,我是奶孃。”

“進來。”鳳驚燕如平常一般懶懶地開口,碧蓮在旁邊站着,看着主子,卻是表情嚴肅的不說話。

“是……”

奶孃一進入屋子,便覺得今天與往日有些不一樣,卻又看不出到底哪裡不一樣。

鳳驚燕看着她,看着她……

那奶孃就覺得迷迷糊糊地頭暈起來了,迷迷糊糊之間,她甚至看到了那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居然是站起來了!

哦,一定是自己昏頭了,太累了,那就睡一下吧。

黑暗襲來

鳳驚燕從輪椅上站起來,腳步雖然有些不算太過輕便的樣子,卻已經十分淡定的模樣。

“主子,主子……”碧蓮倒顯得十分激動,低頭打量這鳳驚燕的腿,都有些熱淚盈眶了。

“碧蓮,別愣着,伺候我換衣服。”鳳驚燕看碧蓮顯得有些激動的樣子,只能自己開口吩咐。

“是,是!主子,你看我,呵呵,真沒用。”碧蓮不住地點頭,顯得有些激動。

鳳驚燕懶懶地,在碧蓮的此後下換上這個奶孃的衣服,又讓碧蓮換上了宮女的衣服,然後將那個昏過去的奶孃換上自己的衣服,將她放在輪椅上。

等一切就緒,鳳驚燕卻依然有些茫然。

“主子,走吧……”

鳳驚燕“嗯”了一聲,卻依然忍不住走過去,俯身,在小楚凡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那個小傢伙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伸出小手,緊緊地拽住鳳驚燕的衣襟。然後呶呶雙脣,吐出“巴巴拉拉”這樣的聲音。

鳳驚燕扯扯嘴角,小心意義地搬開小傢伙的手指,讓他的手,從自己身上離開。

“走吧,主子。”

鳳驚燕這才點頭,往外面走。

兩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俯着身,一路的還是自然遇到一些麻煩,有碧蓮以及碧蓮安排的人的配合下,麻煩很容易就解決了。

再接下去就很順利了。

新帝登基,多麼重要的日子,誰還能管着一個奶孃偷偷離宮呢。

趙國皇宮一片喧鬧。

除了皇城,鳳驚燕她們上了接應的馬車。

“噼裡啪啦……”天空之中盛開絢麗的煙花,美麗的讓人眯了眼睛。

鳳驚燕在馬車上坐着,春風略微帶着些寒意,從窗口吹來,寒冷的感覺令她清醒了一些,也覺得蕭瑟。

她要離開這裡,回去齊國,從此以後,這一段關於趙國,關於那個少年,甚至關於趙逸楚憐的記憶,全都要被埋葬在這裡了。

拋下的那些過去固然沒有什麼好留戀,然而,“重新開始”她要去面對的齊國,卻也不見得有多麼令人激動。

鳳驚燕甚至並沒有離開的雀躍心情。

好似,心已經死掉了一般。隨着那些過去埋葬了。

自由啊,前途啊,未來啊……什麼什麼的,都顯得那麼飄渺。鳳驚燕一生無憂無慮過,位高權貴過,享受過,忍受過,然後全部失去了。

對於未來,鳳驚燕居然想不出什麼自己能夠期待的東西了。

“駕!”

“駕!”碧蓮在前面驅動馬車。

呼嘯的風從耳邊吹過,‘過去’盡在身後,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個將來。看不到喜悅,看不到興奮,只是另一些大約會是十分無聊的日子。

而且是沒有少年的日子。

一個人,冰冷到極致的被窩。

馬車裡封閉的空間讓鳳驚燕覺得有些發悶,呼吸都好似有些深沉。還有這座位,硬邦邦地讓人生厭,自由明明是如此美好的,爲什麼讓鳳驚燕覺得如此生厭!

這些日子,除了昨夜和楚凡在一起,鳳驚燕總被噩夢糾纏,如今小心翼翼地從皇宮裡潛出來,鳳驚燕顯得十分疲憊了。

模模糊糊之間,鳳驚燕感覺腦子有些沉重。終於在這一陣陣的震盪裡,還是忍不住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馬車一路前行,大約是安全地出了京城,然後……

鳳驚燕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覺得是已經睡過一覺,朦朧中有吵鬧的聲音,而後被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吵醒。

馬車震盪的厲害,原來是上了趙國皇城邊郊的‘關蜀大道’,崎嶇的山路,旁邊甚至都是懸崖絕壁,讓人看而生畏。

然而,這卻是到齊國最近、也是經過最少關卡的道路。

詩云:“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果然是如此。

聽着嘈雜的聲音,鳳驚燕努力的張開眼睛,掀開馬車上的幔帳往外面瞧。

“主子……”碧蓮的聲音響起。

鳳驚燕大約也意識到什麼地往外探頭

夕陽下,鳳驚燕看見前方排列整齊的馬匹們,還有他們中間的那一個看似高達俊逸的身影。

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讓男人如此快就追了上來。

鳳驚燕嘆了一口氣,懶懶地從馬車上走下來,不由擡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顧惜朝,你真是厲害……”

“燕兒……”

“即使讓我走了,你也沒有什麼損失,何苦趕盡殺絕?”

駿逸的馬背上,顧惜朝面色蒼白,又好似扭曲,看起來這一路追過來,耗費了他許多精力。這會兒看着鳳驚燕,他才鎮定下來,輕浮似的笑道:“燕兒,你把鳳家的寶藏給我,我才能讓你走啊。”

鳳驚燕看了他一會兒,吐了口氣:“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你真心爲難我,殺了我就是。”

頓了頓,鳳驚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忽然有些失落的傷感,“或許我該下去陪他的……”

“你!休!想!”還不等鳳驚燕講完話,顧惜朝已經發狂一般地紅着臉,狠狠地瞪了鳳驚燕一眼,咬牙切齒地開口。

鳳驚燕無所謂地看着他。

顧惜朝盯住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十分深情地喚了一聲:“燕兒。”

“……”

“你能站起來了?”顧惜朝臉上露出的光芒居然是驚喜大於錯愕的。

“……”鳳驚燕蹙眉看着他,沒有回答。

“關於鳳家寶藏那些東西,我不急。只要你先會去。”顧惜朝頓了頓,又朝着鳳驚燕旁邊的碧蓮以及其他手下看了幾眼,“否則,他們一個一個都會死在這裡。”

鳳驚燕揪着眉頭,總覺得顧惜朝有什麼不對。

對於自己手裡那一筆價值連城的“寶藏”,男人好似看起來並不如他表現的那般在乎。否則,他不是應該抓着機會逼問自己嗎。

那,現在又算什麼?

如此大費周章地追過來,就是爲了將自己囚禁在那個牢籠裡,當一隻失掉爪牙的寵物?

這樣的寵物有什麼意思……顧惜朝他真是惡趣味的厲害。

既然想不通,鳳驚燕也懶得分析一個自己已經完全不能瞭解的男人。

“碧蓮,怕死嗎?”鳳驚燕忽然問道,畢竟實力確實有些懸殊,又是趙國的境內,這便是事實。

“願意爲主子生。”

“願意爲主子死。”……碧蓮和那些暗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鳳驚燕忽然覺得帶着快感的、肆意的絕望。

痛快,真痛快!

鳳驚燕對自己說: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好顧及的?

“上,殺無赦!”鳳驚燕忽然冷冷的揮手,朝着下面的人開口。

.

13 一同赴死

鳳驚燕這一聲瀟灑的聲音響起,兩邊的人馬已經激烈地打鬥起來。

王對王。

鳳驚燕自然對上顧惜朝。

鳳驚燕雖然腿腳恢復了,卻因爲這些日子以來的虛弱,動作並不算靈敏。而顧惜朝雖然武功決絕,畢竟少了一隻手,自然生出了些生疏的模樣。兩個人倒是不相上下。只是,顧惜朝那邊的人馬。着實比鳳驚燕這邊不只多了一倍,時間越是過去,鳳驚燕這一方愈發露出敗勢來。

顧惜朝也沒多少“一對一”的態度,甚至覺得逗弄鳳驚燕有趣一般的,先讓後面的手下衝上去廝殺一陣,也不管他們生死,等鳳驚燕覺得疲憊一些了,又自顧自地衝了上來。然而,這一次捕獲也算是小心翼翼的,至少沒有傷着鳳驚燕的意思。

只是,這般“不盡力”的情況下,鳳驚燕自然顯得有些囂張,而她的囂張和不客氣,很快激怒了那一邊的人。

“主子,小心……”鳳驚燕聽到碧蓮的一陣聲音。

果然看到一個侍衛在自己的側前方自己不注意的角度,向自己砍了過來。冷不防被這個人向自己揮舞過來的長劍刺中了手臂。

鳳驚燕忍不住蹙了蹙眉,向後急急地退了幾步。

“該死,我的命令你當做耳邊風嗎?”顧惜朝呵斥的聲音響起,那一個侍衛就這般被他拉扯起來,狠狠地扔到遠處。

鳳驚燕捂着傷口,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顧惜朝朝她笑了笑:“別抵抗了,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

“……”

“實力懸殊,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公平的對戰。”

鳳驚燕蹙了蹙眉,又向後退了一步。

“啊!小心!”這一次居然是顧惜朝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裡,鳳驚燕感覺腳下一空。

“啊——”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鳳驚燕感覺整個人直直地掉了下去。

“主子!”碧蓮好似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卻因爲被人包圍,完全無法向鳳驚燕這邊移動。

腳下便是萬丈懸崖,鳳驚燕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好似飄了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上面伸下來的一雙修長的手牢固地抓住。

一切電光火石之間,只不過發生在一瞬間。

鳳驚燕感覺身體有些輕飄飄的,迷迷糊糊之間擡起頭,卻是對上顧惜朝的眼睛。那樣炙熱的眼神看着自己,帶着已經不能掩飾的恐懼。

在這種騰雲駕霧一般的高度裡,鳳驚燕忽然無來由地覺得無趣,覺得空虛……即使她現在被顧惜朝救上去,再押回趙國也算個什麼意思。

那個沒有少年的冰冷皇宮,對於自己,是在是一個難熬的囚牢。

隱約之間,鳳驚燕卻好似聽懸崖下面有少年的聲音。

“主子……”

“燕子……”並不算嘹亮的聲音,又好似有些遼遠,飄渺飄渺的,卻依然傳入鳳驚燕的耳朵裡。

鳳驚燕笑了笑,伸出另一隻手,忽然抓了顧惜朝握着自己的手。然而,一個一個地將他的手指掰開。

“鳳驚燕!你在做什麼?”顧惜朝好似淡定的模樣,終於還是破功了,臉上露出焦躁的表情。

鳳驚燕朦朦朧朧裡衝他笑了笑。

懸崖上面,,顧惜朝臉色微微變了些:“燕兒,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不會那樣做的。”卻不知道是說給鳳驚燕聽,還是說給自己。

鳳驚燕揚起眉毛,又掰開顧惜朝的一個手指:“嗯?”

顧惜朝趕緊將被鳳驚燕掰開的手指重新抓牢!

——該死,若是他又兩隻手就好了。

——該死,那些,沒有用的手下,他們怎麼還沒過來幫忙!

——該死,鳳驚燕她到底在做什麼。

“鳳驚燕,你也算是個人物。若是讓鳳家的先祖知道了你這樣的死法,定然會笑話你的。”顧惜朝眼神裡的焦躁和說話間的平靜顯出一種奇異的反差,整個人顯得有些詭異的怪異。

“我累了,我已經做的夠多了。”鳳驚燕的語氣裡涌着些疲憊,整個人顯示出自己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老態。

顧惜朝大約是聽出鳳驚燕語氣裡的疲憊,面部變得猙獰起來:“鳳驚燕,你若敢放手,我定然要找到你的屍體,然後剝光了衣服,告訴天下人你是怎麼死的……”

“對不起,那時候我大約正和那個人在另一個世界狂歡,我不會知道。”鳳驚燕笑盈盈的,讓人動容的歡快。

顧惜朝說得這般陰狠歹毒,鳳驚燕卻好似在聽笑話一般,兩個人短暫和急促的對峙裡,隱約是顧惜朝露出了敗勢。

“顧惜朝,你不想我死?”鳳驚燕淡淡一笑,又伸手掰開他的一個手指。

“……”顧惜朝努力將鳳驚燕抓着,手指都暴露出突突的骨頭來。

“你想知道鳳家的寶藏,是不是?”

顧惜朝低着頭看着她,蹙着眉頭,十分糾結的模樣。卻是一直不曾點頭搖頭,只是眼神裡焦急的模樣更深更濃了些。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我讓它們給他陪葬倒也不錯。”

看着這樣的鳳驚燕,顧惜朝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說:“燕兒,你不想報仇嗎?”

“……”

“是我和趙逸設計讓你殺了燕非離,也是我和趙逸毀掉了“常勝將軍”的名號。是我毀掉了你的一切,你不是恨我嗎?”

“……”

“既然恨我,你就好好活着報仇啊,你現在這樣,算什麼?”

“……”

顧惜朝像是緩一下,好似十分篤定地開口道:“燕兒,你不是會想死的人,能活着你是不會選擇去死的。”

“……”

“那時候年紀輕輕,那麼痛苦難熬的日子你也熬過來了。你和我果然是一樣的,你不會真的想死的。”

“……”

看鳳驚燕隱約沒了動靜,顧惜朝忍不住露出一絲暗喜來:“好,你現在就上來,我也不是不能考慮放你走。”

“……”這話倒是講的巧妙,不是不考慮,然後考慮的結果是如何,好似是誰都不知道的。顧惜朝安撫的話鳳驚燕當然不會天真地相信。

其實,顧惜朝並不瞭解她,正如她一直以來也看不透顧惜朝。兩個人之間空白的時間,早已經讓兩個人變成了陌生的模樣。

她鳳驚燕自然不會因爲熬不下去而想尋死,也不是因爲失敗的痛苦和繼續囚徒的生活而尋死。這些都沒什麼,正如顧惜朝說的那般,再痛苦難熬的日子,她都經歷過。即使再經歷一次,對於她來說也不是多麼大的事情。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鳳驚燕愈發覺得迷迷糊糊的空虛……對,空虛。

經歷過最糟糕的日子,也享受過權利帶給她的風光。等這些都經歷過之後,失去了那個溫暖的身體,原來會是那麼空虛。

其實,那些高高在上的日子,也不過如此而已。

自然俯視別人的感覺很舒服,但其實現在回憶起來居然是那般的無趣。這些年來,隱約覺得有趣的記憶,全都是屬於那個少年的。

到現在爲止她所經歷過的痛苦和歡樂,沉沉浮浮,都已經足夠了。

以後呢。

以後,她鳳驚燕的經歷,大約也是辛苦的東山再起,然後再一次等待着趣顛覆。而自己身邊,大約再也不能出現那個少年了。

而自己累了。

重複,無趣的重複生活。

其實,鳳驚燕覺得她並不能從這些生活裡得到什麼樂趣了。

顧惜朝依然俯視看着她,悠然地勸解着“燕兒,別讓我笑話你,上來吧。”

鳳驚燕看着他,好似無趣一般地笑了笑。

懸崖下面又好似傳來燕非離的聲音來。

“主子,主子……我只想要你。”

“你怎麼總不明白呢……”

……

“顧惜朝。”鳳驚燕突然擡頭叫他。

“嗯。”

“我愛過你,那時候如果爲了你高興,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鳳驚燕忽然有些懷念地開口着。

顧惜朝微微一愣,眼睛裡隱約閃現好似感動的情緒。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些笑容,甚至好似放鬆了一般地笑了笑。

“但是,那些真的已經過去了……”鳳驚燕的聲音裡帶着一種遼遠的,虛無的感覺。

顧惜朝全身一顫,立刻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立刻反應過來:“燕兒,你在做什麼……”

但應經來不及了!

鳳驚燕已經狠狠地用懸崖邊上的碎石砸了他的手背一下……並不算太重的力道,卻足夠讓他鬆開了手。

“呼……”一陣風過。

鳳驚燕就這般掉了下去

就如過去許多時候一樣,鳳驚燕有着別人無法比擬的狠心。無論是對於別人,還是對於自己。即使在這樣的時候,她依然顯得瀟灑得乾脆利落。

顧惜朝甚至只是隱約感覺一陣手背上傳來的痛覺,就看到鳳驚燕消失在自己的眼睛裡。

“燕兒……”顧惜朝驚叫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地就這般縱然一躍

跳了下去!

在呼嘯而過的風聲裡,顧惜朝有些茫然。他明明是一個十分愛惜生命的人,他明明不應該這樣做的。

然而,到底是怎麼了。

下落的速度裡,顧惜朝根本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他的腦子裡,一次次地劃過的是鳳驚燕與自己年幼時候的畫面來。

那時候,顧惜朝自然不喜歡她,這個不夠漂亮,不夠溫柔,整天像一隻狗尾巴一樣跟着自己的女孩,讓他成爲了那些公子之間的笑話。

那時候他是神童,他是翩翩的瀟灑公子,若不是多了一個小尾巴,他本可以更瀟灑。

若不是父親讓自己照顧她,他恨不得將這個東西甩得遠遠的。可是,無論顧惜朝如何和那些公子一起欺負她,如何表現得討厭她,鳳驚燕的臉上好像從來不曾寫上“放棄”兩個字。

她深愛自己,這一段感情如此濃烈,以至於許多時候,即使顧惜朝犯了錯誤,鳳驚燕都可以輕易地原諒他。

這個女孩好似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是多麼愛着自己,甚至說會愛自己一輩子。

所以,即使在鳳家危難的時刻退縮一下,她依然會原諒自己的吧。

即使在她投靠自己的時候畏懼一下,她應該依然會繼續愛着自己的吧。

沒關係,這個女孩對自己的愛那麼多,時間那麼長,足夠自己去慢慢地用……於是,在不知不覺他終於好似是把這段感情揮霍完了。

可是,無論發生了什麼。

鳳驚燕怎麼可以不再愛他?!

怎麼可以!

在他恨着她,愛着她,滿滿的心思全是她的時候,鳳驚燕她怎麼可以用那麼平靜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後轉身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下墜的空氣裡,顧惜朝忽然有着一種奇異的靜謐。那些過去的畫面,在腦子裡閃過,交織成奇異的形狀,密密麻麻的。

……她明明說過會愛自己一輩子的。

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看着朝燕非離淡笑的鳳驚燕,顧惜朝在無所適從的空虛裡,猛然生出一陣孤獨的意味來。

即使顧家只剩下一個人,他被滿滿的仇恨包圍,被侮辱,被踐踏,他都不曾孤獨過。

無論是厭惡,還是愛情,還是仇恨,他的腦子裡,心裡都是有一個鳳驚燕的!這個女孩從小就陪伴着他,如她自己說的那般愛他。

然而,這會兒,這個他愛着的,恨着的,好似空氣一般陪伴自己的人,居然會愛上別人……顧惜朝無來由地覺得孤獨。連着那些仇恨都覺得孤獨起來。

下墜的空氣裡,顧惜朝又夢見那一雙慵懶的眼睛,還有白皙的皮膚,柔軟如絲的長髮。那個在桃花樹下,就因爲自己的一個親吻,就能臉頰發紅,全身突突顫抖的少女。

那正是鳳驚燕記憶裡的模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嘭”的一聲響,顧惜朝聽到什麼東西砸到草地上的聲音。

強烈的疼痛感,讓他一瞬間覺得失去了意識。

過去、現在、未來交織在一起。夢裡的那一回首,那些記憶原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或許,只有他一個人活在了過去。

而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被所有人拋棄在過去的感覺很孤獨,若不是能伸手抓住些什麼,他又該如何。

“燕兒……”顧惜朝在一陣痛苦裡,輕喃一聲,終於是閉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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