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笑了。”聽似有着,翻着舊賬的語氣,曹寺庵更有絲絲寒意襲身,自個兒生死不打緊,最爲重要的是女兒的安危。
“哈哈,坐坐,左一句說笑,右一句不敢,岳父大人哪道真的是不給面子?”載瀛頓然有序,音緩而聲慢。
“寺庵,來,吃,這魚不錯。”一面地大刀闊斧橫掃佳餚,一面地淡化兩方氣氛,奕誴悄是然地給着載瀛打了個眼色,示意着不要太過份,避免狗急跳牆,畢竟他曹某人也是一幫之大龍頭,南北一十八省誰人不識,要不是人家漕幫瀛弱至此再加上愛女被扣,又何需地如此低聲下氣。
載瀛默然地心領含頜,自是一斟,待着曹寺庵也然怯怯入坐,亦也含笑地給着他一杯。
“酒能醒人,五叔你是品酒大家,應是有所心得吧。”載瀛搖晃着手中二鍋頭,隱晦有所指。
“我只會喝酒不會品酒。”奕誴似懂着非明,一句頂回:“品酒那是文人乾的婆媽事,我一個大老粗,最多也只是去大酒樓坐坐而已。”
“五叔這是在責怪侄兒啊。”載瀛故意地重重嘆了聲氣,道:“當是時酒樓大亂,我是怕在呆下去,會引起衙門的人注意,五叔你也是知道的,朝中那些御史,特別是肅順那幫子人,我是惹不起啊,只能躲。”
奕誴不可置否地嗯了聲,似是接受了解釋。
“酒是能醒人,可也更能傷身,我雖然喝的是二鍋頭,但卻信的過老字號。你六叔七叔他們喝的那些御酒,你五叔我是消受不起。”
言下之意,顯是擺明着,他五爺是不跟六爺七爺混一起的,朝庭中的酒在好喝,也比不上自個兒府裡的逍遙自在,大酒樓裡的痛快。
“嗯,瞭解、明白。”載瀛亦也着不再相逼,反正只要着你暫時中立,到了英法聯軍逼京時,爺有的是辦法拖你下水。
“那岳父大人是愛喝什麼酒?喜酒如何?”
“這——。”曹寺庵喃喃地,不知如何作答。
奕誴接了過頭,替着話:“毅親王,開門見山吧,縱玉是我乾女兒的,外面的人是沒幾個知道,但這丫頭一向是我看着長大的,她現在哪兒啊。”
“原來五叔跟縱玉還有着層這關係,這我還真不知道。”載瀛連是喊冤道:“不過,我這毅親王府這麼大,你看一時三刻要找個人也不容易是吧,要不多等等時候,時機到了,自然也就出來了。”
時機到了,自然也就出來了。奕誴笑顏不容地點了點頭,擺明了不見兔子不撒鷹。
“王爺,小女一向是頑劣不堪,實在是無福承受王爺厚恩啊,更何況她與湖廣總督官大人公子亦早有媒約,如若一女兩配,這傳出去恐不利王爺英明啊。”總算也是江湖大豪,經過短一時暫的失措後,曹寺庵亦也神情鎮若,言之有理。
“官文,他官很大嗎?縱玉要是喜歡他的兒子,也就不會千里迢迢地跑婚來了北京。寺庵,這女兒可是隻有着這一個。”淡變稱呼,不帶岳父,載瀛輕是放下手端酒杯,眼觀鼻,靜靜處然。
“自古來,婚姻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束之言,縱玉還小不懂事。”曹寺庵也是緊一然地聽出了載瀛的言中變化,當下更是地小心翼翼。
“呵”冷笑聲, 載瀛不屑道:“本王也給你算算帳,你就說對還不對。你們漕幫原共有九大分會一百二十幫半。山東十幫半,船八百一十九隻。浙江二十一幫,船一千六百三十一。江蘇二十幫,船一千六百二十九隻半。常州府十幫半,船一千三百六十九隻。松江府九幫,船六百九十九隻。江廣十九幫,船一千四百八十二隻。安徽十六幫,船一千二百四十六。河南九幫,船七百零九。直隸五幫,船三百三十五。合共一百二十八幫半,船九千九百九十九,對吧。”
“對。”果真一字不多,曹寺庵只甚覺的口乾舌燥,連着奕誴亦也滿目精光,這等幫中機密,縱是他與漕幫相交多年也沒這般清楚啊。
“還沒完呢,別急,我都說了,這是原本,不是現在。”載瀛穩穩當當地小喝了口茶,繼續撥着手指算着道:“太平天國亂後,首先,漕幫在浙江江蘇的41幫,船3250只沒了。捻軍又亂後,爲禍河南安徽以至山東,三大省二十五幫,合船2000多隻也沒了。”
“接着,零零星星,江廣常州其它地區,你漕幫混的也不太像樣吧。就這麼給你打個折,你漕幫也只剩下4000多條船了。愧對列祖列宗六個字,你曹寺庵不冤。”
“所以,你要把縱玉嫁給官文的兒子,因爲你正謀算着將漕幫由吃海飯改吃陸飯。”
“可是,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漕幫吃這口飯,已經是整整吃了上百年,你以爲漕幫上岸後,還是漕幫嗎?當然,也許你也想着,這只是權宜之計,等着將來長毛亂平後,你們再下海。天真。本王告訴你曹寺庵,現在風雲鉅變之時,河運不流行了,將來一定會是改海運的。將來不會走長江,而是改走大海。而且你應該也知道這世界上是有洋輪的吧。”
“我知道,漕幫現在最大主力是山東和江廣,特別是江廣,那裡的十九幫靠的全都是官文吃飯,你不敢得罪,可是你不敢,我敢,只要你還想回復昔日千船万旗大江飄的盛況景象,本王就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