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蘇晗暗道一聲不好,把身後的小然往前面一扯,急忙道:“小然,快,往前跑!不要回頭!!”
小然愣了一下,當下的情況由不得他猶豫,下意識地就照着紀蘇晗的話做了,二話不說就衝進了荒草堆裡,小小的個子立刻被淹沒,清冷的光下,只能看見抖動的野草。
紀蘇晗拔腿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從後面的腳步聲來判斷,起碼有五個人,她如果選擇火拼,根本沒有勝算。風吹過那些荒草的頂端,發出簌簌的響聲。
她隱約可以聽見叫喊聲,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可是這種時候由不得讓她思考,她唯一的想法就只有逃跑。她想要回意大利,想要回到季唯安身邊,只有在他身邊,纔不會做噩夢,纔會有安全感。
腳步一深一淺,因爲是凌晨,土地很軟,那些荒草還沾着露水,紀蘇晗跑得相當吃力,好在體力不錯,身手又敏捷,逐漸和追她的人拉開了距離。
後面的人緊跟不捨,眼見着紀蘇晗的身影越來越小,就快要看不見,一個保鏢情急之下掏出槍朝紀蘇晗的方向便開了一槍。
“嘭!”一聲,讓小然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看見的只有比他更高的野草,臉上傳來被割破皮膚的傷痛,他當下慌了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走,還是去找紀蘇晗。
單修哲愣了一下,俊臉立刻染上了嗜血的殺意,他狠狠地一腳把那個保鏢踹在地上,怒吼:“誰他媽讓你開槍的?!誰都不許開槍!要是敢傷了她,我讓你們陪葬!!!”
只是,那些保鏢的速度終究還是及不上受過專業魔鬼訓練的紀蘇晗,在找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無疾而終。單修哲的高級西裝上沾滿了掉落的草和露水,頭髮也凌亂不堪,整個人顯得特別狼狽。他暗咒一聲,都已經佈置到這種地步了,還是被她跑了。到底她受過怎麼樣殘酷的訓練,能夠讓她達到如此的身手?還有,爲什麼他無論怎麼叫她,她都不應呢?爲什麼她會是刺殺自己的人?一連竄的問題在單修哲的腦袋裡爆炸開來,讓他頭痛欲裂。
正當他準備無功而返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保鏢從荒草深處傳出聲音:“老闆,發現和紀小姐在一起的小孩了!”
單修哲一愣,連忙衝過去,等他扒開草叢,看見小然的臉時,漆黑的瞳孔在逐漸升起的太陽下顯得愈發地深沉,薄脣蠕動了很久,到最後卻只發出一點小小的聲音,帶着不可思議的語氣:“小……小然……”
是他眼睛花了麼?是他的幻覺麼?爲什麼這個孩子和小然長得一模一樣,那雙眼睛,簡直和他如出一轍。單修哲慌張地蹲下身,抓住小然的胳膊,語氣急切:“是小然麼?你是小然對不對?你是我的兒子唐蔚然對不對?!”
小然的臉上還帶着被草割傷的傷口,他因爲人小,在荒草叢中鑽了半個小時沒有找到路,結果還是被那些人逮到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有些面熟,從對話來說,應該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單修哲了吧?小然在心中揣測。他
對於凌桃夭的記憶已經找回來了,只是還有一些殘缺,特別是對眼前這個男人。猛地,他恍然大悟,原來,蘇晗姐要刺殺的對象竟然就是單修哲麼??
“小然,你說話!”單修哲着急地搖晃着他的身子,他纖長的手指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着,幾乎快要嵌進唐蔚然的胳膊,“你沒死對不對?你被人揪起來了對不對??”
單修哲像連環炮一樣地發問,他多麼害怕唐蔚然的回答是否定的,所以他不想給唐蔚然回答的機會,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矛盾的心情好像要把他吞噬了一般。
“你認錯人了,”唐蔚然的語氣很是清冷,如同剛升起的太陽一般,“還有,你弄痛我了。”
單修哲回過神,連忙把手收了回去,臉上的驚喜在接觸到唐蔚然冰冷的目光時逐漸褪去,心就像一下子墜入了無底洞,重重地睡在地上。原來,希望過後的絕望居然會比一開始的失望更加痛苦。
他直起身,表情已經恢復了平常時的淡漠:“把他帶回去吧。”
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他不能把這個孩子放走。三年來,一直都沒有找到唐蔚然的屍體,他始終抱着一絲希望,認爲他在世界某一個角落好好地活着。現在出現了一個和唐蔚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機會?而且,他爲什麼會和紀蘇晗在一起?這也是一個謎,等待着解答。
紀蘇晗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這裡,在肩膀中槍了之後,她的腦袋一直有些昏昏沉沉,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周邊的景象也變了又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居然一幢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的別墅。
肩頭傷口的血液已經凝固,染滿了半個身子,她臉色蒼白,脣無血色,終於無力地癱軟到了別墅門口。這個地方……是她夢裡的場景,原來真的存在。她眼前模糊着,傷口處傳來的疼痛讓她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最近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一片迷茫了。剛纔在逃跑的時候明明聽見後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叫得那麼急切,根本不像是追殺的語氣。而眼前這幢別墅讓她有一種異常的熟悉感,那麼,夢中的場景到底有沒有真實發生過?
她吃力地閉上眼睛,覺得好累。季唯安,你在哪裡,我好想回到你的身邊。組織裡的人說我無慾無求,沒有感情,那麼這一份心臟快要炸裂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原來,我已經那麼離不開你了麼?
季唯安,我好想你。
又是那一場漫天的大火,燒光了所有,燒紅了她的眼。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而在別墅上方,緩緩升起的直升機上,站着一個男人,黑色的頭髮隨着夜晚的風在空氣中飄散,他穿着一身黑,顯得特別英俊帥氣。
啊,又做這個夢了……
紀蘇晗皺了皺眉頭,這一次,是不是和以前一樣,看不見那個人的臉呢?不對,這一次不一樣!睡夢中,紀蘇晗似乎緊張了起來,手指也開始收緊。
視線越來越清晰,在
火光的映照下,那個人的臉也逐漸明朗了起來。眼睛,眉毛,鼻子,輪廓,都一點點看清了。他站在標着黑手黨標記的直升機上,湛藍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下面。
在看清楚面貌的那一剎那,紀蘇晗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痛了起來。爲什麼是他?爲什麼要是他??
紀蘇晗猛然之間驚醒,冷汗淋漓。因爲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傷口,她咧了一下嘴,這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白色天鵝絨鋪的大牀上,房間鋪着上好的羊絨毯,外面的陽光正透過薄紗照進來,一片暖和的景象,好像昨天那麼驚心動魄的夜晚不曾存在過。
“蘇晗,你醒了?”溫潤的,帶着輕微冷漠的男聲在門口響起,季唯安端着粥,見她醒了,吊着的心終於是放下了,“來,喝點粥,暖暖胃。”
季唯安把粥放在桌上,久久沒有聽見紀蘇晗的回答,他奇怪地擡頭,發現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種眼神驀地讓他感覺害怕起來。他的嘴角勉強地扯出一個弧度,問道:“蘇晗,你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季唯安伸出手,剛想觸碰紀蘇晗的臉,卻被後者動作飛快地閃過。
“別碰我。”紀蘇晗聲音冷得猶如寒冰。
季唯安明顯愣了一下,手掌尷尬地收了回去,“你先休息吧,我去幫我買幾件換洗的衣服回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他再不離開,就會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
只是,當他的叫剛踏出房間一步,後面紀蘇晗的話就像一錘子敲在他心上一樣,一下子讓他的心臟沒了支撐點。
“你在這粥裡下了藥對吧?”紀蘇晗冷冷地問道。
季唯安的心一收,從腳下傳來一股冷氣,逐漸包繞住他的心臟。就連這個小動作也被看穿了麼?這三年,他每天給紀蘇晗的食物裡有加了一點藥,用來抑制她的記憶。他原本是想趁着這個機會鞏固一下藥性,結果,還是遲了一步啊。
“是。”他低低地回答。這種時候,再否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啊。
紀蘇晗沒想到他承認地這麼痛快,她忽然有一種想要大笑的衝動,結果一開口卻變成一句話。
“季唯安,你怎麼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對我好?”淡漠的,帶着壓抑的憤怒,還有刻骨的恨意的語氣撞進季唯安的耳鼓膜。
背脊就僵直在那裡,季唯安的臉色變得很差,一雙幽藍的眼睛恍若風平浪靜的大海,好似隨時都能掀起驚濤駭浪。他害怕了三年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就是擁有後再剝奪,這比一開始就不曾擁有更加地讓人痛徹心扉。季唯安愛得越深,他就越怕失去。所以他日以繼夜地處理好手中的事務,連夜飛到C城,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她記起了一切,這就代表着,他們之間完了。
房間很大,可是莫名地卻讓紀蘇晗感到窒息。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看着季唯安挺拔的背影,想着十年前的她是怎樣地迷戀他,想着他如何殘忍地背叛自己,她就覺得渾身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