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又聽侯爺道:“你二姐如今人事不醒,你這孩子,怎麼下得手去的?這一回,爲父且放過你,若今後再犯,爲父打斷你的腿。”
成良的聲音裡還是有些不忿,嘟嚷道:“父親,姨娘如今成了那副樣子,她又沒個身份地位,誰爲給大姐操心?大姐年紀不小了,二姐三姐都有了着落,就她一個人吊着,無人肯管,兒子不服,都是一個爹爹生的,憑什麼大姐就比她們命差了?”
侯爺聽得卻是無奈地嘆了聲道:“你這死腦筯,誰說無人肯管了?爲父不是正在爲她物色人家麼?再說了,你那大嫂倒是個熱心的,人也公直,如今父親讓她當着家,她又是個會交際,得人緣的,你們姐弟只管在她面前乖巧老實些,有她在,不愁你大姐得不到好姻緣。”
成良聽了這纔沒有做聲了,葉成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悄悄地閃身走了。
心中卻如打翻了個五味雜瓶,什麼滋味都有,侯爺的態度太讓他震驚了,紹揚身上的毒,究竟是誰下的?那日陳貴妃對侯夫人的話說得就很奇怪,也是,侯爺在他的印像裡就是一個深不可測之人,他似乎……從來就沒看透過,認清過他。
一個叫了二十年的父親,一個張開了臂膀護佑他多年,又疼愛他多年的父親,雖不是親生,但自小到大,如果沒有侯爺給他父親的慈愛,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活下來,是否能堅持到現在,分明自己並非他親生,他卻待若親生,並沒有因爲自己有那麼個尷尬的身世而特意的尊敬他,疏離他,而是如同所有的父親一樣的,關愛和保護着他,如果不是侯夫人的尖刻心狠,不是侯夫人的嫉恨,他一度認爲自己就是侯爺的親生兒子……
可是,紹揚纔是他的嫡子啊,侯爺待紹揚……似乎自他懂事起,就發現侯爺對紹揚很淡,雖沒有刻意的對輕視紹揚,但也絕對不是對自己嫡長子應該有的態度……對文嫺倒是如同每一個慈父一樣的寵愛疼惜,難道,因爲紹揚身上的毒,侯爺將他放棄了嗎?就算紹揚於侯府無用,但父子至親,骨肉相連,再放棄,父子天性也不應該如此冷漠纔是啊,或者,給紹揚下毒之人,是侯爺最忌憚的?難道是皇上?
葉成紹越想越複雜,越想越心寒,很有可能,如果是皇上的話,很多事情就可能說得通了,那個人,生下了自己卻不肯認,可能又把侯爺不會待自己如親身,便下了毒要脅侯爺和侯夫人,令他不得不對自己好,也是,以他那人的性子,怎麼可能送了自己的兒子於別人手上作把柄,而自己沒有半點掌控的自主權呢?
想到這裡,葉成紹的心一陣愧疚,紹揚還真是受了自己的連累太深了啊,怪不得,娘子會想方設法的對紹揚好,連帶着,對侯夫人也是多般原諒,侯夫人曾那樣欺負和凌辱她,她都不計較了,一切,就是爲了紹揚,更是爲了讓自己心安吧。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了,很想立即就見到素顏,那個今生唯一真正愛他,疼他的女人,那個他肯潑了命去愛着的女人。
葉成紹去了成良那裡,素顏便在屋裡琢磨着香粉的事情,那日在壽王府裡頭,她的那個手袋和護手液都得到了貴婦和閨秀們的喜歡,手袋人家買到一個,定然就會學着自己做,她倒不太看好那個,倒是護手液不是別人隨隨便便就能仿得出來的,還有,在皇后店子時想到的溼粉的作法……
自己腦子裡的想法都已成形,怎麼做,也有個粗略的法子,只是太缺人手了,她需要一個會胭脂水粉,品香的手藝師傅,能幫着自己一起做,方子有,自己不可能都親自動手,但是,將方子全教給了別人,又很可能會泄露出去,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知識產權保護,專利什麼的……靈機一動,又想起了前世的流水線生產來,如果每個人只掌握一道工序的製作,而自己過程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管理,那就不怕有泄密之事了……
正謀算着時,葉成紹回來了,就站在穿堂外的門口直直地望了進來,午後的陽光透過屋前的香樟樹葉灑在他身上,細細碎碎的光影輕輕搖動,像披了件鑲金綴玉的綵衣,很是耀目,墨玉般的眸子亮晶晶的,裡面蘊了笑,幽幽的,像是一張大網,要將她撲進去一般。
不是去找成良了麼?怎麼是這個神情回來了?看着不像是不高興,素顏心頭一鬆,她也不想府裡總髮生骨肉相殘的事情,更不願意把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子想得太陰毒,於是展顏一笑道:“站在門口作甚?好大一股子風呢,快進來。”
葉成紹咧嘴一笑,脣邊綻開一朵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身子如鬆般挺拔偉岸,大步走了進來。
一看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顧餘氏正端了一碗甜湯進來,他若無其事挨在素顏身的小杌子下坐下,仰了頭去看素顏的臉,像個聽話的乖孩子一般。
素顏看着就好笑,端了甜湯給他喝,他喝了兩口便放下了。
他們是夫妻,她坐在酸梨枝做的八仙椅上,他就該坐到几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去纔對,可他偏生要像紫綢她們那樣,坐個小杌子蹭在自己身邊,哪有半點男主子的樣子……
“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情麼?看你這樣子,好像心情很好?”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裡柔柔的,軟軟的愛意,素顏倒底沒捨得斥他,柔聲說道。
“沒有,就是一進來,看到娘子坐在屋裡的樣子,心裡好踏實。”葉成紹也不掩飾,笑着伸手拿過素顏手裡的小瓷瓶子,放在鼻間聞了聞。
“好香,娘子,這是你自己制的香麼?”素顏不太喜歡用薰香,也不喜歡點香片,平素最多也就是塗些潤膚膏子在手臉上,但她身上卻總是帶着一股淡淡的蘭香,像是與生俱有的一樣,那香味能讓他的心安寧踏實。
“不是香,是潤膚用的,相公,我打算着辦個小廠子,準備多做些潤膚露出來,那天好多夫人小姐們可都喜歡我這種潤膚露呢。”
素顏的聲音有些興奮,眼睛也比平素顏亮了些,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使得眼睛更爲明妍動人,臉上也閃着自信的笑容,這個的素顏讓葉成紹心弛神醉,他靜靜的仰臉看着她,就像欣賞一件希世的珍寶,眼底一簇小火苗不住的跳躍,壓都壓不住。
聲音柔得聽起來不像是他發出來:“是嗎?那開吧,娘子喜歡就好。”
素顏就知道他會支持自己,於是越發的興奮起來,又跟他說着自己的設想:“咱們府裡頭的人太多,太複雜,我不想在府裡頭做,我出嫁時,孃家是陪了莊子和鋪子的……”
“莊子離得太遠,鋪子又太小,娘子,去別院好了,我早就說過要帶你過去的,卻總是有七七八八的事情絆住了腳,那裡地方大,人手簡單,就在城郊,你來回也方便。”葉成紹立即就打斷了素顏的話,怎麼能讓她在陪嫁的莊子和鋪子裡頭做事,她是他的妻,若是連個場地也不能給她,他也太無能了些。
“別院離得很近嗎?嗯,要是格局都佈置好了的話,我要是想要……”現在的庭院都是設計好了的,各家園子都有各家的風格,園中每一次景緻都是精心放置的,輕易建設動土就會失了原本園子的特色和破壞格局,而且,她還有句話沒說,別院如果是寧伯侯府的產業,自己輕易動用,只怕又會引出不小的麻煩來。
“你愛在裡面做什麼都行,就算把那裡面的東西全拆了重建,也由得你,娘子,那是我的院子,我的就是你的。”葉成紹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已經不能護得她周全,讓她時常處於危險之中了,如果連這點子願意都不能滿足她,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這時的葉成紹還並不知道素顏要開廠子,做香脂是爲什麼,只當她是有興趣,好玩,想要做點事情罷了,兩淮她不一定能去成,自己就可能要離開她好長時間,把她一個人留在侯府,他也着實擔心,雖然明知道她精明能幹,如今侯府裡能欺負她的人不多了,但不能保證有他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就如今天在東街上的那樣。
所以,如果她能去別院裡也好,那裡都是他的人,是他自己的勢力範圍,在那裡,沒有人能傷害到她,更沒有人能防礙她,她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素顏聽得越發高興了起來,一把拉起葉成紹的手,眼睛睜得老大,眼裡滿是歡喜:“好啊,那明兒你就帶我去看看,我想在裡面建一排簡易的房子,一條線的那種,還有啊,我要招些人手作工,這些,都沒問題嗎?”
“嗯,娘子想什麼時候去都行,至於人手嘛……這個可就要慎重了,一定要信得過的才行,我不在家的時候……”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好好的。”素顏也迅速地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的擔心,知道他的愧疚,更知道他的不捨,他是要去做大事,她不想他太過牽掛自己,更不想自己成爲他的拘絆,“我還會保護好自己的。”
葉成紹的眼睛就酸了,澀澀的,也顧不得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手一伸,便環住了素顏的腰,將頭埋在她的懷裡,嗡聲嗡氣的說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記得想我。”她的善解人意讓他心疼,她的堅強又讓他心酸,他其實有很多話可以說,他其實很想要說感激,感動的話,但說出來的,卻像個耍賴的孩子。
一旁的方媽媽和紫綢很見機的悄悄退了出去。
“你好好的就成,不要太讓我想念了。”素顏臉微微的紅了,雙手將葉成紹的捧了起來,神情卻是很認真的說道。
葉成紹聽了咧嘴一笑,也不去扒她的手,“嗯,我也會好好的,娘子放心。”
兩人的心裡都有不捨,都在擔心對方,害怕分開之後,對方會有什麼不測,離分開還有好一段日子,離愁就開始在兩人心頭漫延,素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道:“你去了成良的院子裡,可是看到他了?”
葉成紹也不想繼續離別的話題,他其實很怕離別,恨不得將素顏揉進骨頭裡,變成他的一部份隨身帶着就好,可是,成良的事情……
“娘子,這事咱們別管了,父親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了,該如何處置,他自有定論。”
也是,這個府裡頭,最大人當然是侯爺,文嫺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他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由他來處置是最合適的,素顏也不想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其實葉成紹還有話沒有說,他現在懷疑,僱人當流民鬧事的那個幕後之人很可能侯爺是知道的,或者說,侯爺也參與到了其中也不一定,如今很多猜測都指向了靖國侯,但靖國侯畢竟遠在邊關,真要發起如此大的一個事件,還是有些鞭長莫及的。
流民鬧事這個事件並沒有影響到葉成紹的利益,所以,現在葉成紹也不好判定是哪一方勢力在作怪,總之現在爲難的是宮裡頭的那位,他只當看戲好了,不用管那些。
第二日,侯爺果然回來了,聽說文嫺和文靜二人受傷,很是震怒,說是要嚴查,但當文靜告訴他說,流民裡有熟悉的面孔時,侯爺卻是矢口否人,只說文靜是慌亂中看錯了,素顏當時聽了就很不舒服,但是,葉成紹頭天晚上跟她說過侯爺與成良的對話,她也知道侯爺是有意要包庇成良,氣憤的同時,卻也無奈,這是侯府的家事,她雖是侯爺名義上的兒媳,但說白了,其實還是個外人,嫡庶之爭不是她能解決得了的,也不是她能摻合得進去的,有心爲文嫺不平,卻又無能爲力,就算是抓到了成良害人的確切證據,侯爺不想懲治他,自己也懲治不了,只會讓侯府更亂罷了。於是,她也不想多管,只是隱諱的對侯夫人說,要好生顧着文嫺和紹揚兩個就是了。
用過早餐,葉成紹今天特意沒有去上朝,而是帶着素顏往京城郊外的別院裡去,青竹和紅菊還有紫綢方媽媽,陳媽媽都跟着,令素顏意外的是,葉成紹的別院,也在香山邊上,院子後面就是香山,園子裡果然也有一口溫泉池,這讓素顏很是開心,她們準備得充足,帶了不少隨身衣物前來,等晚上時,就可以在溫泉裡泡泡,解解乏了。
園子裡的佈局果然精巧,讓素顏驚詫的是地,這裡竟然是按照皇家園林的規格建造的,她立即就明白,爲什麼葉成紹會說這園子是他的,這裡很可能就是皇上或者是皇后送給他玩的,園子裡的僕人果然不多,卻全是一副宮裝打扮,倒讓她覺得很不自在的,這裡,真的能隨了她的意任意改動麼?這些個僕人……只怕會是宮裡的耳目吧,如此一想,心又沉了下來。
葉成紹卻是看出她的心事,也不管身後圍着方媽媽和青竹紅菊,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笑嘻嘻的說道:“娘子若是不喜歡那些人,一會子我便差了青竹將他們全送走就是,一個也不留。”
素顏聽得一震,擡眼看他:“能成麼?只怕宮裡頭……”
葉成紹的臉一沉,眼裡便露出不屑和譏笑來:“怎麼不成,他給我這個園子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是我的產業,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卻是派這許多人在這裡,好生討厭,我早就想趕走這些人了,他知道我的脾氣,不會囉索的。”
也是,皇上和皇后其實都很縱着葉成紹的,也許是內疚吧,在一定範圍內,葉成紹無論怎麼胡來,他們都只當不見。
素顏的心情立即就好了起來,眼睛應接不暇地看着園子裡的景緻,頭也開始大了,這裡每一景,每一物都是精心佈置的,真要改變,她似乎有種罪惡感,好像把別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了一樣。
看着素顏明明很興奮,但卻微蹙着眉頭,知道她是心頭不忍了,葉成紹不由颳着素顏挺俏的小鼻子,寵溺地看着她道:“娘子是不捨得了吧,來的時候還雄心壯志的說要把我的園子翻個底朝天的呢,如今卻是不敢下手啦?”
真的不敢呢,好好兒的皇家園林,要是放在現代,門票一天都不知道要收多少,叫她親手破壞,還真做不出來,但她要開廠子,就得在有水的地方建合適的房舍,那就不得不破壞這裡的景緻。
“傻娘子,我既然是帶你來,自然不會讓你心裡難受,兩全其美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哦。”葉成紹眉頭一挑,大腦袋湊近了素顏的脖子,笑道:“娘子親一個,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包準你滿意。”
身後好大一羣人呢,摟摟抱抱也就算了,反正這傢伙在侯府裡頭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但要她在下人面前主動親他……這廝就是欠打,素顏擡手就是一巴掌向葉成紹的額頭拍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暴栗子,罵道:“愛說不說,哼,也不知道是誰獻寶一樣的要拉了人家來,到如今卻還藏着掖着了,青竹,最多咱們回去就是,我還是去我孃家的莊子裡算了。”
“哎哎,別介呀,娘子那莊子可是留着給咱們閨女陪嫁的,可不能亂動了,這裡是留給咱們的小兔崽子的,怎麼動都行。”葉成紹哇哇亂叫着,一手撫着頭作皺眉擠眼的作痛苦受傷狀。
影子都沒有呢,這廝就閨女兒子都同來了,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不知羞的,素顏頓時被他弄了個大紅臉,身後一大堆子的人便都掩嘴偷笑,就是一向冷峻的青竹眼裡也盡是笑意。
素顏作勢又要打他,葉成紹卻是手一伸,攬住她的腰就縱身躍了起來,素顏猝不及防就被他抱起,眼一暈人就到了半空裡,哪裡還記得打他,嚇得兩手抱緊他的脖子直喊:“哎,你慢點,你慢點,我暈車啊。”
“暈車?娘子坐馬車也暈嗎?”葉成紹速度放慢了些,卻中嘟了嘴看着素顏,娘子當他是人力馬車了呢?兩人很快變落在了一處空曠地上,這裡,竟然有一條小河靜靜流淌,而牆後便是一坐高大而秀麗的山峰,小河裡的水,竟是流向那山腳而去。
素顏定了定神,擡了眼向四周看,果然是好大一片空地,空地不遠處便是園子,當初這園子的設計者竟然還留下了一聲地並沒有建,怪不得,葉成紹會說自己在這裡建什麼都行的,想着來時,他故意瞞了這一情況,讓自己時園後就捨不得破壞園景,故意看自己難過着急,她便火星子一冒,斜了眼看葉成紹,這廝正得意洋洋的等着素顏誇這塊地呢,她突然就伸了手,輕車熟路的就揪住了他的兩隻耳朵,往兩邊用力扯:“你膽子越發大了,有這麼個地方還故意讓我急?你就是欠治。”
“哇,娘子,好痛,好痛啊,我是你的夫啊,那個,有人看着呢,你給爲夫留點面子吧。”葉成紹怪叫着,兩手捧着耳朵,不敢亂動。
這裡沒有人素顏纔會扯他耳朵的,青竹几個都沒有跟來呢,哪裡要留什麼面子,素顏輕哧一聲道:“你也要面子啊,下回看你還敢騙我不?”
“不敢了,不敢了,娘子放手,耳朵塊掉了。”葉成紹兩隻眼睛警惕地四處亂睃,嘴裡小聲求饒道。
素顏只以爲他在裝模作樣,但還是鬆了手,罵道:“你在瞄什麼?這四周都是樹,難不成樹上還藏了人?”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卟哧一聲笑,似有若無,素顏心頭一驚,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學着葉成紹四處看,葉成紹卻是將她一攬入懷,轉了話題道:“娘子想建什麼房子,你只管跟我說,明兒,我就找人來建就是。”
素顏分明就聽到了這裡有第三個人的笑聲,心裡忐忑不安起來,想着自己可是一直保持着溫婉端莊的形像的,剛纔動手打葉成紹的樣子若是讓別人看了去,那不是……
“啊,娘子,你是要建一長排的房子麼?就建在河邊上吧,嗯,用水也方便着呢。”葉成紹見素顏仍沒有放心的樣子,忙又扯着她說話,素顏心裡便明白,那發出笑聲的人,定然是葉成紹的朋友,只是他不方便讓自己看到罷了,便也不在這裡繼續問,一會子回去了再好生逼問就是。
素顏將這裡的環境細看了幾遍,便與葉成紹回內園,方媽媽幾個已經幫她們收拾屋子出來,又讓顧餘氏忙着中午飯,素顏便與葉成紹一同進了書房,她要畫圖紙,將自己的構想畫出來,好讓人去建房舍。
一進屋素顏便斜了眼睛看着葉成紹道:“老實交待,那樹林子裡的人是誰?”
葉成紹看她神情不善,突然就一把先抱住了她,一附身便含住了的脣,哪裡管她正在生氣,一隻大手就自衣襟裡探了進去……,脣舌也糾纏上她的。
素顏被他突然襲擊,身子一麻,那股子異樣的感覺就直往頭頂衝,這傢伙如今是越來越順手了,一上來便將她撥得軟了身子,嘴脣被他堵着,只能發出輕輕的聲音。
葉成紹原本不過想就此躲過她的逼問,但一碰她的脣,他的身體便像點着了一把火,哪裡還記得初衷,一時情動,脣舌糾纏得更深了,手也更不老實的,自上而下,緩緩摸着她的背,而他自己,也是將身子緊緊貼在素顏身上,身體像是要炸了似的,心裡也是火燒火燎了起來。
好在素顏還算頭腦清醒,她們可還沒有安置好呢,大白天的就……若是讓下人們知道了,還不給笑話死去,最重要的是,這園子裡還有不少宮裡的人呆着呢,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們,這種白日宣淫的事情若是傳到宮裡去,又是個事了。
便掙扎着推開葉成紹,不住的喘着氣,好半晌才幹啞着嗓子說道:“相公,晚上……晚上有溫泉呢?”
她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一起泡溫泉?葉成紹的眼神變得越發的熾熱了起來,一想起娘子要與他一聲泡溫泉,他就覺得全身血脈噴張,一把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強忍着身體裡的燥動,喘着氣,話語卻像是要夢囈:“嗯,泡溫泉,娘子和我一起。”
素顏在他懷裡不敢亂動,怕引得他更火熱,但一想起自己方纔頭腦一激,衝口而出的話來,更是羞不自勝,忍不住就反口:“是我泡溫泉,誰要和你一起了?”
呃,說話不算數的小狐狸,葉成紹好一陣失望的同時,脣邊卻是帶了壞笑,兩手一抄,就把她抱了起來,聲音卻是打着顫,一副急色鬼的樣子:“娘子不肯與爲夫同浴溫泉麼?那好,先給爲夫滅滅火,不然,爲夫可就要……。”
素顏聞得大驚,在他懷裡就手忙腳亂起來,小聲求道:“不行啊,不行,現在不行,外面還好多人等着咱們出去呢,聽,顧媽媽的飯肯定是做好了,相公,我餓了。”
“不行,爲夫先餓了,娘子給餵飽了爲夫再說吧。”葉成紹哪裡肯放過她,大步便向書房裡的睡屋走去。
“啊,晚上,晚上一起泡溫泉,一起泡。”素顏退而求其次了,夫妻二人晚上一起泡溫泉應該不算什麼吧,哎呀,先過了這一關在說,這傢伙如今像頭餓狼一樣,根本就喂不飽呢,每晚沒有個兩三回,不把她弄得筋疲力盡,根本就不收手,這大白天的,下午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會子連牀都上不了,手腳都軟,那怎麼行?
“哦,娘子又肯了麼?肯與爲夫一起泡了麼?”葉成紹仍不肯將她放下,怕她又耍賴。
“肯了,肯了。”素顏忙不迭的回道。
葉成紹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她放了下來,他也知道,此時時機不對啊,不然,真想好生愛憐她一翻。
一放下她,卻是自己先招了,“娘子,以後你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就留了幾個暗衛在你身邊跟着,先前那發笑的就是其中的一個。”
素顏猜也是這樣,便笑着點了下他的鼻子道:“即是暗衛,爲何不早說,還故意嚇我?”又一想,那人敢出聲笑葉成紹,只怕身份也不簡單,便問道:“是司安堂的人麼?”
葉成紹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娘子別問他的身份,只要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害我和娘子就行了。”
素顏見他不方便說,也知道有些東西自己不知道反而更安全,便也就不再細問。
那是北戎的人,那次葉成紹與他們接上頭了後,那個北戎拓拔宏就非要留幾個人護着他,他一身武功雖不如拓拔宏,但自保卻是無虞的,尤其是昨天素顏在街頭遇險,還要冷傲晨救助才能全身而退,讓他心中好不彆扭,所以,就撥了兩個人守在素顏身邊,等他走了,她身邊也安全一些。
下午,葉成紹用過飯,也不知紅菊對他彙報了什麼,他匆匆對素顏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下午,素顏便在屋裡畫着圖紙,青竹果然將別院裡原有的宮人全都送進宮去了,素顏心裡有些不安,不知道宮裡爲此事會做什麼,但有葉成紹在,她也懶得去操心,如果裡面的人也有皇后娘娘的,最多過幾日她去宮裡向皇后娘娘分說就是了。
她正畫得投入,方媽媽走了進來,看她做得認真,站了好一氣纔開了口道:“大少奶奶,您若是打算着在這裡長住的話,一是要向侯夫人說明下,如今侯爺還沒有解了侯夫人的禁,侯府裡大大小小也有那麼些人的吃喝,鎖事是要個人管着的,侯夫人要管,也不是太方便,第二就是,如今宮裡的人全都退了,這園子太大,人手就不夠,您看是去買人,還是到侯府裡挑,奴婢在侯府裡呆得久了,後院的大通院裡頭的家生子兒可是不少的,倒底是簽了死契的,大少奶奶用着也能放心。”
素顏來的時候已經向侯夫人說明了,自己也只是在這裡住上十天半月就回去,府裡的事都有管事娘子各自照看着各自的差事,應該出不了亂子纔是,廚房裡有王昆家的管着,吃食上是不會出問題的,其他迎來送往的事情,侯夫人原本就不想讓自己一人管着,畢竟她纔是侯夫人,是一家的主母,老讓自己去迎客,她面子上也過不去。
所以,這第一點倒是沒什麼擔心的,倒是第二條,自己這裡做的事情,其實並不想讓侯府裡的人知道,自聽了葉成紹說過侯爺的奇怪後,她私心底裡是不太相信侯爺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懷疑什麼,就是憑着女人的直覺,覺得不對勁,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所以,侯府裡的家生子,她也不想要,嗯,倒是可以回藍家再討兩房人出來,老太太定然是說不通的,不過,如今是大夫人當家了……一時,又想起被自己困在屋裡的素麗,還裝着病呢,雖然找了皇后,二皇子應該不會再強娶素麗,但最後的消息沒有出來,她便心中不安。
想了好一陣子,素顏纔對方媽媽道:“媽媽,我不想在侯府裡要人,街上不是有很多自兩淮來的流民嗎?您幫我想想法子,要是見着那老實的,肯幹的,又肯賣身的,就買幾個進來吧,選年歲小一點的,也好調教一些。”
方媽媽聽得一震,大少奶奶在這院子裡怕是所圖不小,竟然連侯府也防着……嗯,也對,她這樣小心着反倒不會拖世子爺的後腿……
於是笑了笑道:“奴婢這就去辦,只是,大少奶奶,那些流民畢竟出自鄉野,怕是不懂得規矩呢,而且,也不知根底,您也用?”
流民不過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罷了,因着受災,失去了家園,流落異鄉,定然生活困苦,肯有人給口飽飯吃,又給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住,感激還來不及,哪裡就會出什麼妖蛾子了,素顏總是相信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尤其是質樸的鄉民,更能讓她覺得安心。
當然,這也要看方媽媽選人的眼光了,不管何處,總有奸詐小人的,於是又好言跟方媽媽交流了幾句,倒是得了方媽媽的支持,第二天,方媽媽就領着幾個粗使婆子去了城外買人了,滯留在城外的人,要比衝進城裡的人老實多了,多數是拖家帶口的,便是有心要鬧事,也是顧及着孩子的安危,並沒有跟着去鬧。
此是後話,按下不提,卻說方媽媽走後,沒過兩刻,便又回來了,神色有些古怪:“大少奶奶,有兩位客人求見世子爺,奴婢讓墨書去回說,世子爺沒在,但他們卻是不肯走,說是在等世子爺回來。您看……”
素顏聽得也覺得古怪,他們不過纔到別院裡來,怎麼就有人上門了,消息也太快了些吧,只好笑了笑道:“既然是世子爺的朋友,世子爺不在,少不得,我還是要去見見的,失了禮可不好了。”
方媽媽也正是這個意思,其實,方媽媽的私心裡,是不想素顏再回侯府去的,要是能從此就在這別院裡住着,倒是安生多了。
所以,她就當大少奶奶是正經的女主人,家裡來了客,女主人自然是應該去接待的,這倒不算不合禮數。
素顏走到前院,花廳裡,正坐着兩個容貌俊朗的公子,其中一位,一身煙青色提花錦緞直綴,頭束紫冠,笑容溫和大方,不是東王世子又是誰?
而另一個,卻是白膚稍顯蒼白,一身儒雅之氣,笑容乾淨略帶羞澀,卻正是鬱三公子。
素顏只差沒驚呼出聲,這兩人也太怪異了些吧,怎麼還找到了別院裡頭來了?
不過來者是客,而且,巧的是,這兩人可都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呢,還真不能得罪了。
素顏上前施了一禮,東王世子早就看到了素顏,她自門外緩緩而來,神情略有一些訝異,一雙清亮的眸子靈動異常,看着雖是端莊溫婉,其實怕是對自己的到來,早在心裡轉了幾轉了,不由笑道:“冒昧打擾世嫂了。”
那日他可是稱她爲夫人的,今日稱世嫂,倒讓素顏覺得自在了好多,自他那日說了那一句話,雖沒明說,但她當然是聽得出他的意思的,倒讓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了,如今聽他稱呼得得體,倒也將心裡的那點子不自在壓了下去。
忙笑道:“前日多得世子相救,正要外子登門道謝呢,不成想,世子倒是來了,正好謝過世子。”
冷傲晨見她神色坦然,眉眼間並沒有不豫之色,倒是鬆了一口氣,笑道:“說來也巧,世兄的別院正好與小弟的相鄰,小弟香山別院就在世嫂家山另一邊,不知世嫂來時可曾注意了?”
怪不得他們來得如此巧,原來他家就在這裡,素顏也立即就想起了東王妃說過要請她去赴宴的話來,忙也笑道:“還真是巧了。”眼睛看向鬱三公子,也要向他行禮,鬱三公子卻是先站了起來,對他一輯:“小生給夫人行禮了,夫人別來無恙?”
素顏原就喜歡這鬱三公子,看他一表人才,又文質彬彬,更是巴不得就直接跟他提起素麗就好,只是礙於東王世子也在,不好說罷了,便笑道:“當日得公子靈藥一顆,我正心中不安,要上門道謝的,公子肯來,外子定然會歡喜得很。”那日雖然事後葉成紹也去了鬱家送過謝禮,但是,素顏一直沒有當面道謝的,而且,她也是真覺得鬱三公子是個人材,葉成紹就要啓程去兩淮了,鬱三公子定然能成他的大助力。
“不過小事一樁,夫人不必掛齒,小生來,便是有事相求夫人的,還請夫人成全一二。”鬱三公子卻是個爽快人,說話半點也不肯繞彎子,竟是一開口就說明來意。
東王世子在旁面帶微笑地聽着,似是早就知道他的用意。
“千萬別說什麼求不求的,公子有話儘管說。”素顏一聽那成全二字,心裡就高興,忙道。
鬱三公子聽了臉微微一紅,有些羞郝地垂了眸子,不好意思與素顏對禮,話語卻是清晰得很:“小生不才,想求娶夫人家的三妹妹爲妻,不知夫人可肯應否。”
果然是這事,素顏聽得大喜,她就是怕鬱三公子太過害羞,但子小,不敢主動出擊,會俘獲不了素麗的心,素麗那丫頭似乎對二皇子有些動心,而二皇子也似乎看出來了,所以,纔不顧反對的堅持要娶素麗,若不是自己從中作梗,如今素麗只怕是早就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
“這倒是大喜事一樁,先前我也與鬱夫人談過這件事,只是,公子怎麼不讓兩方長輩正試以婚儀之禮求娶,卻是……”如果鬱夫人上門向大夫人求親,應該大夫人是會同意的,鬱三公子這樣越過兩家長輩,直接向自己提出,倒是不太合禮數的。
鬱三公子聽得眉頭一皺,嘆了口氣道:“若是家母……呃,不瞞夫人,小生對藍三姑娘是……傾心得很。”說着,便頓了頓,臉紅如霞,眼睛卻是大膽的擡了起來,直直的看着素顏道:“是陳王妃親自上門,勸家母放棄……家母不想得罪二皇子和陳王兩家,所以……”
原來如此,自己在想法子退了二皇子的婚事的同時,二皇子那邊也在行動,只是陳王妃也真是大度,明英就要嫁給二皇子做正妃,她身爲明英的母親,卻是肯幫二皇子張羅側室,還真是不可思議。
鬱三看來也是急了,所以纔會求到自己這裡來,這事,倒還真不好辦了,鬱三的勝算太小了,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素麗的態度,若是素麗自己又肯嫁二皇子,光自己一人反對,可能孤掌難鳴啊。
素顏嚴肅地看着鬱三,鬱夫人的態度她並不生氣,很理解,鬱三這份執着倒讓她感動,便也不顧東王世子也在,問道:“你可知我那三妹妹心中是否有你?若是她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了不甜呢。”
鬱三臉一白,怔怔的看着素顏,又皺了皺眉,好半晌才道:“藍三姑娘年歲尚小,怕是自己心裡想什麼,自己都不太清楚,夫人,小生真是走投無路,只能求夫人了,夫人便是不應,幫小生見上藍三姑娘幾面也是好的,她如今被鎖在府裡出不得門,小生畏於禮數,又不敢去見她,這……這真是生生急死小生了。”
還真是率真又直爽的男孩子,若是換在別人,女方對他又不見得有心,兩方家庭都不太贊成,婚事因難重重,怕是早就放棄了,而他,卻是不肯放棄,還敢大膽跟自己說要私會素麗,這人……這人還真是很可愛呢,素顏是越看鬱三就越喜歡,她不喜歡迂腐之人,像鬱三這種特立獨行的,倒是更直得信任一些。
東王世子靜靜地看着素顏,他很想看看,鬱三這個不合情禮的要求,素顏會如何回答。
“公子,我家外子甚是看重公子之才,公子不防在府上多住些時日,好與他一同商討治河大事。”素顏卻是出乎意料的轉了話題。
東王世子先是聽得一怔,隨即挑了挑眉,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大膽灑脫呢。
鬱三公子一開始也是聽得一怔,隨即熱切地看着素顏,兩眼極亮。
很快便應道:“小生正也要拜夫人爲師,想在夫人處求教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小生這就去東子府別院收拾東西。”
說着,就要走,素顏笑着又問世子:“莫非世子是專程陪鬱公子來的麼?”
冷傲晨聽了微微一笑,卻道:“不然,小弟倒是來給世嫂送人的,還請世嫂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