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寧老夫人端着茶盞沒說話,她也覺得有些不妥,可總不能讓她送去吧?隨即又想了想道:“那日派個得力的送她們去,三丫頭與依依郡主和靜柔郡主也相識,解釋一番也不算寧國侯府失禮。”
除非是特意邀請,不然像這樣的宴會,寧老夫人一般是不參加的,畢竟是年輕一輩人的生日宴,凌媽媽聽後,點了點頭,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最穩妥不過。唉,誰讓這個時候大夫人病了呢,不然也不用這麼爲難,想到這裡,凌媽媽輕嘆了口氣。
“老夫人,處置了容嬤嬤,大夫人那裡……”怕是會嫉恨您吶!凌媽媽一邊打量寧老夫人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聞言,寧老夫人從鼻翼見冷哼一聲,“那個惡毒婆子不知殘害了多少人,早該被趕出去了。”
見寧老夫人心意一定,凌媽媽便不再多言,這次確實是大夫人做的太過分了,三姑娘那麼瘦弱善良的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威脅,值得她下那麼大的手筆也要置她於死地,沉吟了片刻,凌媽媽搖了搖頭,表示想不明白。
第二日一大早,顧清宛寧雪蓮寧雪玉三人便早早的來了芳暉苑,同爲孫女兒,寧老夫人也不好厚此薄彼,便把三人同時叫到跟前,手把手的教起了三人該如何管家,原本寧老夫人只打算教三人如何看賬,可見顧清宛簡直在看賬方面天賦異稟,不好埋沒了人才,乾脆府裡的大小事務也開始慢慢的教給顧清宛打理。
這下子可氣炸了寧雪蓮寧雪玉兩人,眼睛都冒火光了,憑什麼她們在看賬而顧清宛便可以接手府裡的大小事宜?每每跟寧老夫人提起此事,可寧老夫人總是以她們還沒學會看賬爲理由搪塞她們,兩人雖心有怨氣,奈何寧老夫人說的也是事實,她們倆確實連賬都還不會看。
可事實歸事實,看着顧清宛打理府內的事宜,兩人就是看不過去,心中惱怒,不免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了大夫人和三姨娘,自那以後,那些大夫人和三姨娘的心腹管家娘子,沒少給顧清宛穿小鞋,每次來彙報工作的時候,總是拖拖踏踏,說話也顛三倒四,不清不楚的。
“姑娘,她們欺人太甚?”一旁的綠蘿看不過去,咬牙切齒了一句。
二姑娘和四姑娘就是看不得姑娘好,凡姑娘得了一點點的好處,二姑娘和四姑娘便會跑來使絆子,雖然這件事情也在意料之中,但當身臨其境的時候,還是免不了生氣。
“噓——”
這邊綠蘿剛說完,顧清宛還未來的及開口,旁邊的綠綺就朝她輕聲‘噓’了一下,隨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說你這急躁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那些個管事娘子本就等着看姑娘的笑話,你倒好,還給人家遞梯子來了。”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之後輕嘆了口氣,傾身湊到她耳邊小聲嘀咕道:“你也不想想,咱們姑娘什麼時候受過委屈,大夫人的事情你都忘的一乾二淨了?姑娘連大夫人的氣都不受,更何況是這些管事娘子,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不得不說,綠綺有一顆七竅瓏玲心,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卻把顧清宛的脾氣摸清了七七八八,也是不容易的,這也是顧清宛恨不得將兩人都打包帶走的原因,在這個利益薰心的年代,碰到幾個忠心耿耿的人不容易啊。
聽綠綺這麼一說,綠蘿猛地醒悟過來,對啊,她怎麼把這茬忘了?想到這裡,不由得伸手拍了拍自個兒的腦袋,一臉反省且鄭重的衝旁邊的綠綺道:“嗯,你說的對,是我太心急了,以後一定改,不能因此連累了姑娘。”
下面的管事娘子唾沫橫飛的彙報着工作,而顧清宛則是不急不躁的坐在那兒聽着,旁邊站着正在咬耳朵的綠蘿和綠綺兩人。原本一刻鐘便能說完的事情,那些管事娘子非得給她們拖上半個多小時,她們不急,顧清宛就更不急了,緩緩的喝着茶水,一臉認真的聽她們的彙報。
那些彙報的管事娘子見顧清宛一臉風淡雲輕的神情,心裡不由得一緊,顧清宛小小年紀居然這麼沉穩是她們沒想到的,能說的全都說完了也不見顧清宛改色,她們是真沒轍了。
而顧清宛見她們都說不下去了,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翹了翹嘴角,輕聲細語的道:“唔,這次彙報的時間比往常又加了半個時辰,我想着,是不是媽媽們年紀大了,辦事效率就低了不少,要不然母親也不會因爲過度勞累而生病了,更不會因爲被容嬤嬤不小心壓了一下便臥牀不起。”
聽到顧清宛口中提到容嬤嬤,幾位管事娘子的心又緊了緊,身子也跟着顫了顫,容嬤嬤可是大夫人身邊最紅的人,也是大夫人最信任的心腹,如今都被三姑娘趕了出去,那她們這些給三姑娘添堵的人……想到這裡,幾位管事娘子渾身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叫苦,她們也是被逼去奈啊。
心裡正焦急着,耳邊緊接着又傳來了顧清宛的說話聲,“你們都是府裡的老人了,爲寧國侯府操勞了半輩子,我也不就不多加指責了,有句話不是說的好麼,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只是如今你們年紀大了,辦事效率也不比從前了,想來也應該回去頤養天年,含飴弄孫纔是,而且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麼。”
說到這裡,頓了頓,擡眸掃了衆人一眼,翹着嘴角,一副我爲你們好的表情接着道:“你們不用擔心,回頭我去稟告了老夫人,就放你們出府,媽媽們回去便可以將各自心腹的名字提上來,也好接任你們手頭上的工作。”
打蛇捏七寸,顧清宛這招可謂是殺人不見血,真毒。她這一番話下來,不管這些管事娘子能不能繼續工作,與自己的心腹之人都有了一定的隔閡,讓她們時時刻刻的擔心着自己的工作是不是會被心腹給代替。
顧清宛這一番話不可能不傳出去,如果被這些管事娘子的心腹得知了,爲了自己的前程,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會想方設法的將這些管事娘子給趕下去呢?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麼!
徐徐緩緩的說完這一席話,顧清宛便不再看那幾個管事娘子,而是斂了眉眼,復又端起茶几上的茶盞,掀開蓋子,悠悠的小啜着,而那些個管事娘子聽到這些話後,個個嚇得腿腳顫抖,背脊發涼,每個人額頭上因緊張都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們還是小瞧了這位不動聲色的三姑娘,本來以後三姑娘年紀小,好糊弄,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三姑娘這是將大夫人的病因加在了她們往日辦事不利,讓大夫人過度操勞上,罪名可不小啊,可府裡上下誰不知道大夫人的病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害大夫人不下心損失了那麼多值錢的東西,大夫人也不會氣得一病不起,容嬤嬤也不會被趕出府。
可是,可是這些她們都不能說,三姑娘上面可是由老夫人罩着的,她們可以使些不容易讓人察覺的小絆子,卻不敢紅口白牙的冤枉主子,這是大不敬的罪,在每個府裡都是不允許的,再者說,她們方纔糊弄她的事,三姑娘只要跟老夫人一彙報,就是將她們全部打發了,也沒人敢說半句不是。
她們都是大夫人的心腹,一心爲大夫人辦事,可她們卻忘了,在這諾大的寧國侯府,除了大夫人這個當家主母外,還有老夫人坐鎮呢,是她們放肆了。
再者三姑娘可是給足了她們面子了,也給足了大夫人面子,她們這些管事娘子的心腹自然也是大夫人的心腹,只不過隔了一層而已,這事就是鬧到大夫人那兒,大夫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只是,她們這些管事娘子也不是傻的,她們在府裡熬了這麼多年才熬到今天這個位置,一旦被放出府,就只有坐吃山空的份了,再說了,讓心腹接替自己的位置,哪裡有自己做的舒服,想到這裡,當下表起了衷心。
這一幕看得綠蘿和綠綺都不禁熱血沸騰了起來,她們爲顧清宛高興,姑娘終於熬出頭來了,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三姑娘了,兩人巴不得這件事情傳出去呢,好讓府裡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好好看看,她們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了,誰還想再欺負她們姑娘,也得再三掂量掂量才成。
顧清宛端着茶盞,冷眼看着,等她們一個個的都表完態了,方纔開口道:“媽媽們許是誤會了,你們要清楚,你們要效忠的人不是我,而是寧國侯府,我不過是一個姑娘家,將來總歸是要出嫁的,這府裡當家做主的還是大夫人和老夫人,只不過眼下大夫人病了,操勞不得,而老夫人年紀又大,不便操勞過多,我這個當人家女兒,做人家孫女兒的,自然要幫着點。”
說到這裡,頓了頓,凌厲的眼神掃向那些管事娘子,沉了聲接着道:“所以,你們糊弄我就是糊弄她們,就算我不追究,她們也會過問的,今兒就念在你們是府裡的老人,爲府裡勞心勞力了大半輩子,我不追究了,也不會稟告老夫人,但是如若有下次,你們自己掂量着辦,想來你們的位置應該有不少人盯着吧?”
顧清宛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她們手裡的工作都是府裡最容易撈油水的,自然有不少人眼饞盯着,只不過往日裡她們有大夫人撐腰,其他人不敢多說什麼,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有老夫人掌家,若是她們不小心犯個什麼錯,老夫人定然不會輕饒她們的。
想到這裡,幾位管事娘子的身子又不禁顫了顫,心中暗道,這位三姑娘不僅不好糊弄,而且還相當的精明啊,她把事情都推在了大夫人和老夫人的身上,她們想不盡心都不行。
顧清宛纔不管她們是怎麼想的呢,只管自顧自的吩咐道:“有什麼事情也不用事事與我報備,寧國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怎麼說也有兩三百口子人,等級又多,每個主子的吃食定製都不一樣,丫鬟婆子也分等級有定製,再加之各人的口味習慣都不相同,這些都是要顧及到的,事情雖然繁瑣,但你們也不用事無鉅細全都向我稟告,你們管事的,若是連這點小事都管不好,事事要主子操心,那要你們還有何用?”
“若是再有人像你們今日這般,囉囉嗦嗦的說個大半天,那她明日就不必再管事了,連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的人,留着只會成爲府裡的蛀蟲,往後你們只需沒三日來彙報一次就可以了。”
說完,不等那些管事娘子有所反應,便讓綠蘿綠綺兩個將人請了出去,顧清宛則是回了自己屋子,拿起百壽圖繡了起來,而那些個管事娘子則是個個衣服汗涔涔的出了薔薇苑,看上去步伐都有些虛晃呢。
三姑娘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看上去感覺比大夫人還要厲害三分呢,面對她,竟然讓她們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先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只不過是在大夫人養病期間,幫着照看幾天,分明沒有想要掌權的意思,只要在她手裡不出錯就成,而且明知道她們是大夫人的人,卻絲毫不留情面,只要你辦事不利,那麼你就可以滾蛋了,府裡想要做管事娘子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個少你一個無傷大雅。
再者不管是大夫人的人也好還是三姨娘的人也罷,三姑娘並不在意下一個被提攜上來的是誰的人,少了這份顧及,加之背後又有老夫人撐腰,她辦起事來自然就容易的多,經過這件事,往後哪個還敢給她穿小鞋?不是找死麼。
這件事情過去不到一刻鐘,便在府裡傳揚了開來,得知這件事情的大夫人,將茶盞重重的往旁邊的茶几上一放,一雙銳利的眼睛中閃現着莫名的光芒,看來真是小覷了她啊?
“娘,那個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拿您和老太太當擋箭牌,虧她想的出來。”寧雪玉撅了嘴,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豔羨似惱怒的說道。
聽見這話,大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後從鼻翼見冷哼一聲,什麼時候?恐怕那個丫頭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在裝瘋賣傻吧,沒成想她這次居然看走了眼,白白的放過那個白眼狼活了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她逼急了,怕也不會逼出她的真性情。
想到這裡,大夫人眸中不由閃過一抹陰毒,小小年紀,心思便這樣深沉,長大了還得了,若是真讓她嫁到了洛王府,那她的蘭兒和玉兒豈會還有活路,不行,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管是她還是她那個狐媚子的娘,都得死,必須死!
與此同時,蓮薇苑內。
砰——砰——
花瓶杯盞摔落在地的聲音夾雜着女子尖銳的怒罵聲傳來,“姨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吶!寧雪沫那個賤人,她憑什麼事事都要搶在我前頭?憑什麼?難道就因爲是我把她推下的水,她便要來搶原本該是屬於我的一切嗎?”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賤人,寧雪沫這個賤人,我不會讓她得逞的,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寧雪蓮像是發了瘋似的,衝三姨娘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三姨娘臉色黑沉如墨的在一旁坐着,也不阻止她,任憑她發泄,在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均紛紛退到一邊,大氣都不敢出,非但如此,今日她們所見所聞也必須忘記,否則等待她們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在這諾大的寧國侯府,要是說起狠角色,大夫人算一個,三姨娘也能算一個,要不然憑她的出身怎麼可能會在寧國侯府裡佔得一席之位,不僅如此,還能緊隨大夫人之後,平安生下二姑娘。
“發泄完了麼,發泄完了,就給我冷靜的坐好。”過了半晌,見寧雪蓮停止了摔東西,面色沉凝的三姨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輕不淡的說道。
“姨娘?”寧雪蓮聽了,不甘心的喊了一聲,“難道你就不生氣嗎?”
現在二姨娘有了身孕,寧雪沫有了掌家之權,若是幾個月後二姨娘順利生下一個男孩的話,那這寧國侯府豈不就成了她寧雪沫的天下了麼?以前她們母子還有老太太護着,可眼下連老太太都向着那對母女,往後哪裡還有她和三姨娘的活路?思及此,寧雪蓮不禁感覺心裡一陣陣發涼。
她怎麼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她不允許!大夫人出身高貴,是一品大員的嫡女,掌管府裡的事宜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說不得什麼,可寧雪沫是什麼東西?二姨娘又是個什麼出身?還不是跟三姨娘一樣,同樣出身貧賤,憑什麼過的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