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燈總是徹夜長明。
米色長風衣,同色系羊毛圍巾,手冢國光從電梯出來,板着一張俊臉,看起來就冷颼颼的。
忍足侑士像是有心電感應般,在他跨進辦公室門的一瞬間,煞有其事拿過CT片對着燈光看,標準的杏林中人模樣,病人看了鐵定要感動的淚流滿面。
手冢本來不想拆穿他的,可那副懸壺濟世的做作樣實在看着不爽,於是他出聲:“倒了。”
“什麼?”忍足沒明白。
“我說,CT片拿倒了。”骷髏頭朝下了。
“啊?”忍足的眼鏡滑了一下,有點尷尬,迅速把膠片倒個個兒,倒完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手忙腳亂間,後面的那本雜誌掉了出來,攤在桌子上。
花花公子精裝版,16開的那種。
色彩紛呈的封面,很是吸引眼球。
“你在……”手冢別有深意的拉長尾音,“加班,恩?”
忍足迅速伸手蓋住封面上膚色雪白的火辣女郎,“哎呀整天看病歷會瘋掉的,偶爾也要勞逸結合嘛,呵呵呵。”
手冢不跟他胡鬧,伸手,“東西呢?”
“這個?”忍足笑的不正經,把雜誌往前推了推。
手冢沉默,盯着他。
“好了好了,有你在我空調都要多費幾度電,”忍足投降,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袋來給他。
手冢接過,抽出來快速瀏覽了一下,目光在資料相片上停駐了幾秒。
這個女人,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時卻想不起。
“有關淺川津的資料,醫院有的都在這裡了。”忍足微微眯了眯性感的桃花眼,一兩點狡黠的微光被平光鏡隱去,“是跡部要,還是你要?”
“跡部不知道。”手冢實話實說。
忍足頓了一下,想了想還是開口,“警察都斷了線索,你能查到什麼?”
何況,跡部知道了,未必會高興。
水萌在醫院裡遇到危險的事,真正的淺川津已被警方證實一年前死於車禍,身份被人冒用,嫌疑犯很老道,該帶走的一點也沒留下,案件只有暫時擱置。
跡部的態度則顯得微妙,息事寧人的傾向和他一貫作風不符。
“我很懷疑跡部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把文件送回紙袋,手冢看了一下表,他的時間很緊。
“手冢,你這樣我很爲難的,”冰帝的天才,自然是絕頂聰明,忍足並不贊同,“我相信,跡部會保護好他的女人,他們現在不是很好?有些事情,搞明白了未必對當事人好。”
“謝謝,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忍足無奈揚眉,看着面前依舊水波不興的人,已然窺不出任何端倪,手冢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的時候,那你就永遠別想知道。
給急診室打了個電話,忍足擡起頭來,“水萌在樓下,有個警察陪着她。”
這幾年忍足也知道他的脾氣,不再多言,“有車嗎?這會兒打車可不容易。”
手冢晃了下套在手指上的車鑰匙,然後離開。
厚實的玻璃窗將蕭瑟寒風擋在一牆之外,急診室裡人影錯錯,一派明亮的光。
手冢在側門那裡找到了陪水萌過來的警察,年輕的巡警濃眉蹙起,手上拿着她給的賄賂品——簽名版。手冢才得知她趁着上洗手間的時候偷偷溜了,有畏罪潛逃的嫌疑。
他們只得各開各車,先回警署再說。
水萌沿着醫院的外牆走了好長一段路,還沒有打到出租車。
她略顯煩躁的擰起眉,身上卻因爲運動的關係漸漸暖和了些。剛纔護士小姐說她血壓血糖都偏低,要輸葡萄糖,可她等不了。
她只要一想到跡部現在人還在警局,她就一陣心緒不寧。
暗銀色的車子悄無聲息的超過她,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手冢擡了擡下巴,“上來吧。”
她正愁打不到車,這會兒眼睛一亮,然後坐進來,往後窗看去,警車尾隨其後。
“好好的車上怎麼會有□□呢?”
“要死了,要是讓記者發現,又有的炒了。”
“手冢,景吾他不會有事的吧?”水萌偷偷的去看黯淡天光下手冢平靜的臉。
“沒事。”他低沉的音色聽來令人萬分安心,撐死了十五天拘役。
這會兒搜查一課的精英們應該去4S店回來了,殺雞用牛刀不算什麼,跡部景吾這尊大佛擺在那裡,航空母艦也得出動。
水萌稍稍安定了些,強打着精神不讓自己睡着,手冢打開了車載音響,肖邦的曲子低迴綿長,在午夜洗盡鉛華,有一種時光的蒼莽感。
他打過轉向燈,警視廳已經近在眼前。
到達目的地他們下了車,手冢和負責的警官在低聲交流着什麼,然後他們一起往走廊深處走去,還有些書面手續。
水萌拉住一個路過的女警員:“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老公?”
“你老公誰啊?”
“跡部景吾知道嗎,就是,就是今天晚上,呃,被誤抓進來的。”
“你是……香織?!”《魔王》近期大熱,她認出了她,“跡部先生,好像被帶去跆拳道室了。”
水萌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到了跆拳道室的八樓,剛過拐角,就聽到拳打腳踢的聲音,還有,痛苦的哀嚎。
事情水落石出,這款跑車是全球限量版,據4S店的技師交代,偷偷開出去陪女友玩樂兜風,結果遇上交警盤查,情急之下把□□塞進了座椅裡,後來樺地來取車,他一時忘了拿出來,造成了今晚的烏龍。
日吉若第十二次被撂倒。
跡部明顯慾求不滿加火氣旺盛,正愁沒地方發泄,下手快很準,一點不留情面。
“弟兄們,對跡部不用講道理,給我一起打!”日吉擦擦嘴角,在這麼下去,他們搜查一課豈不是要顏面無光。
水萌愣住,這是……刑訊逼供?!
啊啊啊怎麼可以這麼欺負她家景吾?!
偌大的房間裡跡部側身,腰身漂亮,動作利落,一把捏住警察A的手,反手一擰逼出一聲痛呼,然後一個過肩摔,警察A成功摔倒警察B、C身上跌做一團,隨即像草原上敏捷的獵豹一樣跨坐上去,胳膊抵上喉嚨。
求饒聲不斷。
燈光下,鳳目隱隱含笑。
他剛要站起,忽然感覺到後背一陣勁風,本能的一斜一撤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可肩胛骨處還是傳來一陣痛楚,下盤不穩,跌了下來。
“景吾,我來救你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撲上來,把他踢開,然後在地上一堆疊羅漢裡翻找着,“景吾,你在哪裡,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跡部一頭黑線,咬牙:“本大爺在這裡。”
水萌剛纔那一擊用盡了全力,又被他一嚇,虛脫的感覺一波波涌上。
終於低血糖發作,兩眼一翻,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