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取往杯子里加了小半包藥粉, 對着燈光她輕輕晃動細頸高腳杯,直到確認粉末全數溶解在醇香四溢的液體中。
她知道,跡部不是好糊弄的, 所以不敢一次性加的太多。
剩下的大半包她則分散放入了另外好幾瓶紅酒裡, 甚至包括她自己的, 免得目標太大引人懷疑。
依着她對男人的瞭解, 露骨的誘惑再加上適當的□□物, 她就不信跡部景吾真能當柳下惠。
跡部他不是傻瓜,她表示了那麼多次,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 可是這男人裝傻的本事也是一流。他可以在社交場合營造出曖昧假象,卻不給她一點實質性的甜頭。她幾乎要懷疑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 在兩家財團東京灣別墅區合作項目開展的如火如荼的今天。
事成之後她再去向父親撒撒嬌。攛掇攛掇跡部財閥的董事們, 只要確定了關係, 跡部夫人的位子就是她的。
她倒沒指望跡部會愛她,不打緊, 她只是想要得到這個男人而已。
做完這一切她端着放着十來個酒杯的托盤往宴會廳走,吩咐等候在不遠處的侍應把其他融化有些微藥粉的紅酒也一併拿出去招待賓客。
她先在會場裡轉了一圈,執起上好的葡萄酒敬給貴賓。豔光四射的香取小姐親自服務,沒人有拒絕的道理。很快托盤上只剩下了最後兩杯,一杯是擁有收藏家“醉愛”之稱的Alexander限量版, 一杯則是82年Lafite。
杏仁般持久馥郁的香味飄入鼻翼, 讓跡部不自覺的揚眉然後轉過身來, 便見枚紅色長裙的香取巧笑倩兮將Alexander遞給他。
光鮮華麗的男人挑起嘴角, 性感薄脣掠過透明無瑕的液體, 啜飲一口。釋放着強烈芳香的蒸餾精華液滑下喉嚨,酒勁濃烈, 苦辣齊來,回甘悠長。
他自是愛酒之人,抿了抿脣,略有些可惜的搖搖頭,灰紫色頭髮劃過曼妙弧線,“香取小姐真是不惜血本,拿這麼好的酒來招待客人。”
“我怕你喝不慣差的。”她笑,媚眼如絲,擎着酒杯和他清脆碰響,琉璃般的音色漾出弧漪。
水萌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大廳的舞曲已然換過幾輪,低迴悠揚的華爾茲隨風飄蕩,舞池裡麗影翩翩。
坐在沙發裡的植村元佑隔了老遠望見神色懨懨的她,和身旁的女子做了個抱歉的手勢,便抽身過來。
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他拖入舞池,在跡部身邊那麼久,水萌對這樣舒緩的舞步不算陌生,有淺淡的彩光擦過明麗臉頰,把手放上哥哥肩頭,恰到好處的身高差,這對風華過人的男女格外引人注目。
事實上,從今天植村帶着她入席的那一刻起,各式各樣的猜測就紛至而來。然而當事人神情自然,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遠遠望去麗影成雙格外美好,植村心裡卻叫苦不迭,在他錚亮的皮鞋又一次被水萌“不經意”的踩到後。
“萌萌,我遇見過的女人裡,你是最不給面子的。”憑藉身高優勢植村貼近她耳畔低語,清新的氣息如春日微醺的暖陽,淡淡的男性氣息縈繞四周。
“那你還不快去找給面子的女人,快去快去。”水萌絲毫不吝嗇她的鄙視,微微嘟起嘴巴的樣子讓植村覺得分外可愛,他湊近了些,“看起來心情不好啊。”
你故意讓我來看前夫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我能高興的起來麼。不過水萌很理智的選擇閉嘴,他彷彿是嗅出了她不快的原因,富於磁性的音色再度揚起在耳側,混雜了意味不明的嘆息,“水萌,跡部景吾他就是個花心大蘿蔔,哥哥不會看錯的,那種男人太危險,可以的話,不要招惹。”
跡部家的男人都太過卓越,擁有堅韌不拔向上攀爬的野心,也有隨時準備爲其犧牲一切的覺悟。女人留在這樣的男人身邊,勢必爲那太陽般耀眼的光芒灼傷。
而他的妹妹,倔強不服輸,兩個個性太強的人在一起,結果大體只有兩種,相愛或彼此憎恨,還都是要死要活的那種。
其實這也是她執意要離婚的原因之一,她就是不願意將就,水萌被他說中痛處,眉毛跨下來,委委屈屈的扁扁嘴,“我看你這根蘿蔔的心比他還花。”她哪裡是故意去招惹跡部的,分明就是被逼的,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然晚了。
植村被她的話語逗笑,收緊手臂圈住細腰,墨色的髮絲散落,偶爾擦過她白皙肩頭,嘴角挽起令無數名媛閨秀魂牽夢縈的迷人笑容來,聲音很無辜,“蒼天可鑑,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啊。”
不似前面刻意壓低聲線,他這話說得不輕不響,周圍數對相擁翩躚的男女立馬投來不一而足的各色視線,精彩非常。
迴應植村的是水萌不留情面的狠狠一腳。
植村眉毛糾結在一塊,費了很大力氣忍耐才讓自己沒有發出有損風度的呼痛聲來,正值一曲舞罷,水萌鬆開搭在他後腰的手然後利索的轉下舞池,心情大好的去找東西吃了。
溫文俊雅的男人苦笑又寵溺的搖搖頭,這個丫頭,最近怎麼越來越暴力了?
和三菱重工董事長的談話告一段落,跡部端着一杯低度香檳退到一邊,今天沒喝多少酒,他覺得有些頭暈,還有點熱。
去天台上吹了會夜風,跡部稍稍感覺涼爽了些,再度回到會場的時候正好在入口處遇見了香取。
白色西服掛在臂彎,僅僅穿了一件亮紫色碎花的襯衣,面色隱隱泛紅。
“跡部,你好像喝多了,要不要我叫人拿罐橙汁來?”香取也是面露緋紅,臉上掛着關心的笑。
跡部擺擺手示意不需要,他低頭看了一下表,九點半,香取董事長還未致辭和切蛋糕,也就是說宴會的高(蟹子)潮尚未開始。
“那先去休息一下吧,爸爸說等下還有些合作細節想跟你談。”她的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握住跡部的手臂,用非常溫柔的聲音提議道。
沒等他回答,香取就轉身拉住一個侍應生,“帶跡部少爺去休息室,再弄些解酒的東西,快點。”
那人點點頭,做了個訓練有素的指引手勢,“跡部總裁,請這邊走。”
華麗男子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那種莫測的神采讓她心虛的心跳加速,到底他還是沒說什麼,只衝她優雅的點點頭。
臨去時那種渾身發熱的感覺又來了,跡部微微吐氣,擡手扯了下過於緊緻的領帶,然後擡步離開,這個看似無意的動作落在香取眼底,頓時激起雀躍的光芒來。
酒店二十六樓,這裡是宴會廳的正下方,不知道爲什麼這層樓格外的安靜,趴在洗手檯前乾嘔卻吐不出什麼東西的某孕婦接着清水過嘴,一邊氣喘吁吁的想,看樣子是必須要帶罐酸梅在身邊了。
實在不敢在人流頻繁的樓下,叫別人見到了,指不定鬧成什麼樣,給她肚子裡的小豆芽按上哪個爸爸,總之會天翻地覆萬分糾結的麻煩就對了。
水萌掏出紙巾擦擦嘴,接着她聽見了細碎的腳步聲,心裡一慌,急忙躲進隔間裡。
然後是女人的聲音,並沒有進來的樣子,“都安排好了?”
“是的,香取小姐,屬下馬上去派人把守在這層樓的各個出口,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您儘管放心。”男人恭敬的回答。
“跡部他怎麼樣了?”
“在2604號房,越來越坐立不安,很不好受的模樣。”
“行了,去忙你的。”
腳步聲慢慢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
水萌在洗手間裡狠狠咬住了脣,那個不懷好意的女人,究竟要把景吾怎麼樣?
她迅速定神,掏出精巧的手機打電話,聲音很輕,“酒井,秦野,你們兩個立刻下來。”辦完事可以讓他們再回去,恩恩。
酒井和秦野是植村今天硬要塞給她的兩個保鏢,接到命令後不敢怠慢立即照辦,因爲植村先生提過“三個凡是”:凡是跡部小姐要你們做的事情,你們要矢志不渝地堅決執行;凡是跡部小姐的命令,你們要放棄人格地無條件服從;凡是跡部小姐的願望,你們死也要幫她完成。
於是兩分鐘以後他們成功突破了香取還沒來得及佈置好的防線,盛氣凌人衝入了跡部暫時休息的套房,水萌提着小禮服的裙襬慢悠悠的跟在後頭,
香取剛剛用房卡打開了房門,手上端着新鮮果汁,並沒在大廳見到跡部,正打算入臥室,冷不丁聽到身後巨大的動靜,倏忽回頭。
眼前的景象足以讓她花容失色,玻璃杯掉落,果汁淋漓撒了一地。她顫着手指着身強力壯的男人,“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出去,否則我叫人了!”
“你叫啊,你今天叫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慢條斯理的玲瓏音質傳入,兩個男人立刻讓出一條路,水萌儀態萬方的出場,只是這句臺詞聽着怎麼那麼像強搶民女的地方惡霸?
算了,某人擡起纖纖素手,向前一指,“把這個女人給我丟出去!”
“是!”魁梧的保鏢一人架起香取的一隻手,把她往外拖。
香取還在做無用的掙扎,“跡部水萌,你敢這樣對我,我……唔……唔……”水萌皺眉,對方立即消音,因爲嘴被堵上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
水萌急匆匆的往臥室走,一進房門就看到了扶着牀欄不停喘粗氣的跡部。
她心底一驚,連忙去看他,“景吾,景吾,你怎麼了?”她想去扶他,指尖還沒碰到就被他觸電般的甩開。
“別碰我!”
“景吾……”她慌起來,“究竟怎麼回事,去醫院吧。”
“不能去醫院!”
“爲什麼?”
跡部躁動不安的扯開襯衣前襟,支支吾吾的,“本大爺……我好像酒後那什麼……”
“啊?”水萌一時沒反應過來。
跡部景吾咬緊下脣,忽然自暴自棄的朝她吼:“本大爺發情了你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