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跡部篇(下)

番外-跡部篇(下)

回到城堡之後的禁足就不提了,看見母親精緻妝容掩飾不住的怒氣,難道不二不是已經告訴姨媽了嗎?雖然我知道,她只是過於擔心她的孩子,怕我受到任何傷害。

在此期間,亞歷山德拉姨媽來看過我一次,直到那時我才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公主殿下。她有着一雙宛若海洋的藍眼睛,金髮在明亮的燭火下泛着光芒,就是有這樣一種人,歲月也不能帶走她的光華。她深深地看着我,只說了一句話:“做你想做的事。”

明明沒有指明是什麼,爲什麼我有一種被看破的感覺?

聖誕晚會上,我終於擺脫了年年拉小提琴的命運:因爲女王陛下的目光也被不二吸引住了。不二一曲彈畢,四座皆驚。還好這些人眼光不差,不然我不保證以後再也不參加這類晚會,輕輕晃着手中的水晶酒杯,我暗暗想。

女王陛下和母親顯然驚異於不二的雲淡風輕,一邊的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Adel sitzt Gemüt,nicht im Geblüt.”女王陛下深以爲然,讚許地看着我。很襯周助,從此以後,這句話就成了我的座右銘。

聖誕之後,知道不二一家全都離開城堡、去了阿爾卑斯山脈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向女王陛下請求陪同。不二看到我的到來顯然很驚訝,我鬱悶:“周助你那是什麼眼神?不歡迎本大爺麼,啊嗯?”我花了多大勁啊,不二週助你敢嫌棄本大爺試試!我可是爲你放棄了熊熊燃燒的壁爐啊!

他重新揚起招牌微笑:“怎麼會呢,小景來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啦!”

看着那樣的微笑,我忽然起了心思,很想看另外一面的不二:“不會是技術太差不好意思被本大爺看見吧?”

事實證明,要看到不二另一面的代價是非常慘重的。不要以爲我沒發現,剛剛那句話說出口時裕太滿臉憐憫的神色;那時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仔細端詳冰場上的繁複圖案,這是□□傳統的花鳥畫吧?專業級別的啊……

結果就是我欠下了不二一個要求,而時間的發展證明,現在的我的確是幹了一件傻事。多年之後不二提起這個要求時(他記性還真好),我有那麼一瞬間想到如果時光倒流,我絕對不會重複同樣的錯誤!

在不二回國之後,我度日如年。看着一樣沉悶的書本一樣沉悶的課堂,我不禁詛咒這個有着不知幾百年歷史的學校,還有自己的王子稱謂。因爲是王子,就必須在國王小學就讀,而後和西班牙的王儲、威爾士的親王之類一起上中學、甚至大學?然後每天干的事就是和政治、或者證券打交道,永遠也看不見那抹讓我心動的微笑?我不能想象這種生活,這種情況必須改變。腦海裡突然閃過亞歷山德拉姨媽的話:“做你想做的事。”她早就料到有這一天?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父親的專線,告訴他我改變主意了,讓他安排我去東京的財團總部,以後乾脆就在自家投資的冰帝上學好了。父親非常高興聽到我終於想要接手財團這個消息,答應立刻安排。而在父親勸說下,堅持要我在英國唸完中學的母親也讓步了,答應在小學畢業之後就陪我回日本。亞歷山德拉姨媽說的是對的,做我想做的事,不然我和不二可能再也不見。

又是一年聖誕節,我發現這個日子只能讓我更加想念不二。決定了,我今年一定要見到他!火速登上往日本的專用飛機,當然之前不忘給亞歷山德拉姨媽打個電話報備:我相信她能夠更好地安撫母親的憂心。

當我馬不停蹄地趕到不二家時,看見掛着相機正準備出門的不二,那一瞬恍若隔世。久違的微笑,春風般的氣息……我倚在車門邊看着他,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他嗎?他現在是要去哪兒?不二看見我顯然很驚訝,站在門邊不動了。“周助你還要本大爺等你多久?”我忍不住了。

“小景你怎麼來了?”不二明顯還沒回過神。

“不是說過要去遠洋巡航嗎?”我毫不猶豫地動手拖人,這傢伙,根本沒把本大爺說的話放心上!看來現實和我的理想的確有差距,最起碼開頭不是我想的那樣——不二肯定不知道,南太平洋島嶼遠洋巡航是我理想中的約會地……

兩天後,遊輪已經接近目的地了。我看着海平面上隱約出現的珊瑚礁羣,心情更加愉快了。只有我和不二,這趟旅途顯然是非常美好的。

旁邊的不二此時卻半真半假地抱怨:“都是你,害我原定的採風計劃泡湯了。”

嗯?原來周助對攝影有興趣?我挑眉,“你都去過哪些地方?”

不二興致上來,仔細描述他的旅程。當知道不二常常一個人揹着大包小包擠新幹線時,我不由開始皺眉。他還真是樂在其中,可我完全不能想象不二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樣子。決定了!明年不二生日,我要送他一輛越野車!以防萬一,我還是連駕照一起送了吧!

南半球正值夏季,在晴朗的天空和碧藍的海水之間,兩個少年正在標着巨大“ATOBE”的遊輪甲板上享受他們的日光聖誕——這樣的情景,好幾次出現在了我回到英國之後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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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其實我很想在情人節送不二那個禮物的——嘆口氣,我看着牀邊擺着的金色相框。兩個少年靠在一起,之前我是多麼想吻下去啊。不由得有點鄙視自己,什麼時候跡部大少也開始優柔寡斷了?

順手拿起一本德語書,細心的女僕在裡頭夾了一張書籤,飄着淡淡的香味。這個味道……薰衣草?我看了一眼,圖案是英格蘭常見的原生薰衣草,上面印着飄逸的斜體字“Lavandula Pedunculata”,下面有淡紫色的花體“Waiting for love”。什麼意思?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郵件提示音響起了。跡部家快遞員工的速度還不錯,我點開意料之中的郵件,果然是熟悉的水仙花開頭:“小景,我很喜歡你的禮物,但是你怎麼知道我會開車的?”後面跟着的簽名是一隻笑得過分燦爛的熊。

看來真是很喜歡啊,我盯着那隻熊想。旁邊另外兩個液晶屏幕上光標跳動,一排又一排信息飛速閃過,那是動輒上億美元的即時交易,可我更願意面對那隻熊。

目光落回桌上的書籤,對了,薰衣草!我迅速鍵入這個名詞,隨後出來的信息讓我大吃一驚:等待愛情,那是薰衣草的花語。

周助知道嗎?還是說他下意識的在等待?

我陷入了沉思,也許周助並不像我認爲的那樣EQ遲鈍……生於王室長於王室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從伊麗莎白時代就已經流行的抒情詩、那麼一首著名的英國民謠:“薰衣草呀,遍地開放。藍花綠葉,清香滿懷。我爲國王,你是王后。拋下硬幣,許個心願。愛你一生,此情不渝。”

那樣我就可以早七年知道,周助等待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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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母親的小學之約總算到期,我爲這一天的到來早就做好了充分準備。最能說明問題的是中午我還在英格蘭的天空下呼吸,傍晚學生們放學時,我腳踩的地方屬於青學。平民的學校都是這麼破破爛爛的嗎?我皺眉,應該讓不二和我一起讀冰帝的。再看看四周沸騰的人羣,這陣勢簡直比忠心國王的民衆還要狂熱。

在我的忍耐快要到達極限的時候,姍姍來遲的人終於出現了。二話不說,我立刻上前抱住他,只有確認手中的溫度是真實的,我才能真正相信我以後可以不用對着照片思念遠方的人了。

不二略帶無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小景你太激動了吧,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呃,我不甘不願地鬆手,不二接着說:“小景你回來了?”那肯定的語氣,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回來的一樣,明明亞歷山德拉姨媽說幫我保密的啊!

久別重逢,我很有興致地聽着不二談論他彆扭的弟弟好像想要轉校了(轉了好,不要總纏着他哥)、叫英二的前桌總是一逗就炸毛、某隻雞蛋頭總是羅羅嗦嗦、一個戴方框眼鏡的總是手不離筆,開口則必“數據告訴我……”,網球部裡還有一座活動冰山,最後總結性發言時說:“小景,你真應該來青學,有那麼多有趣的人!”

我一邊冷汗涔涔,這都是些什麼人啊?一邊試圖把不二叫過冰帝來,沒想到他的回答居然是:“難道小景是在挖角嗎?”

我的臉瞬黑,周助你不想過來也不用這麼挖苦本大爺吧?心想青學冰帝也不遠,以後麻煩點算了。不過之後當我知道不只青學的冰山,還有立海的部長也在覬覦不二時,已經悔之晚矣。

之後我天天送不二上學、接不二放學,不可避免地碰上了第一個情敵——不二說過的冰山。手冢國光是吧?聽着名字就知道是個嚴肅刻板的傢伙,看到人我就更確定這一點了。

頭髮一絲不苟,鏡片邊沿泛着冷光,我打賭他換身西裝隨便跟誰說他是某企業高管或者機關官員絕對不會被人懷疑。不過從他一看到不二向我走來就開始散發寒氣的樣子,明顯清楚了我的意圖。

知道有什麼用,再不動手後悔的可是你!我頗爲玩味地打量他,周助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迅速清場的情形,他也沒說話,果然還沒采取行動啊!不過,看他那種木頭樣,搞不好現在還沒發現自己的真正心情吧!我揚起笑容,快走幾步把不二拉走,慢慢鬱悶去吧,冰山!

當不二和我說由於我的人氣問題影響訓練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這肯定是手冢的意思。看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行動,還是說冰山突然開竅了?我答應了不二,但是以防萬一,派了家裡的私家保鏢在暗中保護他順便看着有沒有可疑人物接近,特別指明瞭要注意那座冰山。面面俱到、算無遺策纔是跡部財閥的辦事風格!

但是事實證明,這次我的確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不二的魅力!天知道我在青學學園祭時發現我相當欣賞的幸村精市居然也是不二的熟人,而且也管他叫“周助”時,臉上差點破功。一看那和由美姐相似的笑容就知道,這兩人絕對是一家的!

這絕對比直來直往的手冢讓人頭疼,我氣場全開,跟着的忍足額頭漸漸有點冒汗。幸村顯然也一樣,也只有不二的粗神經才能無視我們之間的電閃雷鳴、風雲變色。之後我就撤回了安排的眼線,這根本就是防不勝防嘛,我又不能把不二鎖起來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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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我很想扶額,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孩,簡直比我還要囂張。怪不得不二讓我小心,看看這眼神,以爲本大爺是那麼容易打敗的嗎?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和我爭不二?徹底沒語言,周助真是——通殺啊!不過,難道這小孩以爲,在網球上打敗所有對手就可以站在不二身邊了?方向完全錯誤啊……

我想到輕井澤的那場比賽,用上了飛燕絕殺的不二,那樣凌厲的球啊……我肯定那只是一個未完成的招數。那時我才發現,我根本不像我以爲的那樣瞭解不二,譬如,我根本還不知道不二八歲時就跟着武士南次郎修習網球。平時他都在隱藏,我不敢想像如果他願意展現他的球技,會有多少人沉浸在他的風采之中。再加上他的鋼琴、他的滑冰、他的劍道、他的文采……我毫不猶豫地相信,不二週助這個名字絕不會湮沒在碌碌無爲的人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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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我以爲知道了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卻不知道它的花語其實是等待真愛;

十五歲的我以爲知道了不二的大部分生活,卻不知道他爲了他的夢想即將離我遠去;

十五歲的我以爲知道了確定目標展開努力就好,卻不知道如果沒有迅速的一擊即中,等待我的會是漫長的尋找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