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溫悅汐這突然的開口讓段映湛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由下意識地轉頭看着她問道。
“瑩妃對奉茶的那個下人的笑,你們想,會不會是故意的。自從上次我去到她的寢宮裡見過她之後,我就一直覺得這位瑩妃娘娘好似在默默地看着所有事情的發生,或者是在引導着事情的發生。我只是在做一種假設,她足夠了解皇上,知道皇上對她的佔有慾,她心裡很清楚,如果一旦自己對別的男人笑,皇上會有什麼樣過激的反應,所以她故意對那個奉茶的下人笑了,她的目的就是要讓皇上動手殺了那個人。”
溫悅汐的話在段蔚予和段映湛的心中敲下重錘,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這一切可就太糟糕了,因爲接下來肯定還有會更糟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段蔚予看着溫悅汐,“這個瑩妃在一步步把皇上變成昏君?”
“我是這樣懷疑的,瑩妃給我的感覺是……她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縱然是在後宮裡浸潤了這麼多年的皇后都未必是她的對手。試想一下,如果瑩妃的目的就是毀了昊黎的皇帝,那……”
段映湛立刻接口道:“那她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現在只要涉及這瑩妃的事情,皇上的表現就完全是一個昏君的樣子,再這樣下去,只怕會更嚴重。”
“我曾經想過,那個瑩妃是不是對皇上下了什麼蠱,或者用了什麼奇藥,但是看皇上提起她的神情,我又覺得……”段蔚予皺眉,而溫悅汐和段映湛都是盯着他看,想要聽到他的後半句。
片刻之後,段蔚予擡起頭來,這才接着道:“我覺得皇上對瑩妃是動了真情。”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後宮佳麗無數的皇帝,到了這個年紀,卻對一個女子動了真情,這樣的話說出來估計也沒多少人信,但是自他懂事以來,從來沒有在皇兄的臉上見過那樣的表情,皇兄每次提起瑩妃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都會很不一樣,而這種神情他又是多麼熟悉,他想,自己的皇兄的確是真心喜歡上那個瑩妃了。
溫悅汐聽了這話,心中難免驚訝,但是她相信段蔚予的判斷,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的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個瑩妃可就太厲害了,能讓一個閱盡人間美色的皇帝對她動了真心,這實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段映湛這時沉聲開口道:“可若是她是抱着毀了昊黎的心思才接近皇上的,那可就是我們整個昊黎的大不幸了。”
對於段映湛這話,段蔚予是贊同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昊黎可就……“映湛,走,我送你回慶王府。”
段映湛聽到段蔚予突然這樣說,不由詫異地看着他,“怎……怎麼了?”
“我有事要跟你父王商量一下。”
溫悅汐好奇地問道:“商量什麼?”
“既然皇上的身體越發不好的話,索性說服皇上暫時放下政務,好好將養身體地好,行宮那裡開闊又清淨,我想,用來養病的話應該正好。”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爲之前皇上對那瑩妃的寵愛,大家就已經議論紛紛,現在皇上又因爲瑩妃而殺了一個人,這事情傳開是早晚的事情,根本就堵不住悠悠衆口。爲了避免有心之人,借這個機會要煽動民心,舉不軌之事,索性讓皇上暫時退居養病。正好,太子殿下一直以來都有幫着皇上處理政事,而且幫着皇上看奏摺也有一段時間裡,把政事交到他手上名正言順。這樣的話,又能讓百姓們心安,且等這件事慢慢過去,百姓們漸漸淡忘,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只是皇上顯然不會輕易答應,光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段映湛立刻就明白了段蔚予的意思,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道:“好,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們趕緊去吧。”如果這個時候皇上能暫時退避,自然是好事,而且爲了那瑩妃他也搞出不少事情出來了,也該歇一歇了。
段蔚予這麼一走,一直到天黑了纔回來。
他進到房間的時候,溫悅汐已經靠在軟榻上睡着了。只見段蔚予輕手輕腳地走在溫悅汐的身邊,燭光在她的臉上映下一片暖黃的光暈,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她的睡容恬淡安靜,段蔚予忍不住想要用手摸一下她的臉頰,可又迅速意識到自己剛從外面回來,手還是涼的,所以伸出去的手轉了個方向,把溫悅汐手裡的那本書抽了出去,放在旁邊的矮几上,正要把她抱到牀上去誰,手臂剛剛碰到溫悅汐的身子,她就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水意朦朧的,映着段蔚予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稍稍清醒了一下,看着段蔚予道:“你回來了?”
“天氣越發冷了,怎麼能在軟榻上睡,要是困了,就到牀上去睡,下次不許這樣了。”
“我本來是想靠在這裡邊看書邊等你的,可是誰知道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溫悅汐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拉段蔚予的衣袖,想要靠在他的身上,段蔚予卻是道:“我剛從外面回來,衣服都是涼的。”
可是溫悅汐還是靠了上去,含笑道:“沒關係。”
段蔚予喜歡她這樣對自己的依賴,所以也只是笑了笑,伸手輕輕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吃過飯了嗎?”
溫悅汐搖搖頭,“還沒有。本來想等你一起吃的,誰知道就這麼睡着了。”
“綠弗呢?怎麼不在這裡?”
“我讓她先回去休息了,反正我這裡也沒事。”
段蔚予笑了笑,“好了,我去讓人傳膳。”
溫悅汐這才放開段蔚予的胳膊,看着段蔚予走出房間,吩咐人去廚房傳膳。
廚房見主人都還沒用膳,一直都在準備着,這廂說傳膳,飯菜很快就是端上了桌。
溫悅汐和段蔚予兩人,一邊吃着飯,自然難免又是提起今天白日裡發生的事情,溫悅汐好奇的是,段蔚予的想法究竟能不能實現,“你說服了慶王了嗎?他答應跟你一起勸皇上?”
段蔚予點頭,“不止是他,其他幾位王爺也已經答應了。”若只是說服慶王的話,自己也不會這麼晚回來了,除了這幾位王爺之後,還有朝中有地位的幾位大臣,自己也要去說服。
“事情很順利,你也知道,現在朝中上上下下,對皇上偏寵瑩妃這件事不滿的,不在少數,或許說極少數的人才對這件事無動於衷。所以,並不難說服他們。真正難的是,皇上未必會答應。”
“更難的是,如果那個瑩妃是故意的,她肯定會阻止皇上養病這件事。事實上,我一直覺得皇上不聽太醫勸告這件事,是不是跟那瑩妃也有關係,皇上又不是個傻子,太醫的話是對他好,他不會不知道,可還是一意孤行,難道不是因爲被人給慫恿蠱惑了嗎?”
雖然溫悅汐很不喜歡‘紅顏禍水’這四個字,但是自從這瑩妃出現之後,皇上做的每一件荒唐事情都跟她有關,而且匪夷所思,再加上上次自己見她的時候,她跟自己說的那番話,溫悅汐覺得這個瑩妃絕對在操控着什麼,她能讓皇上如此偏寵於她,憑的可不僅僅是那出色的容貌而已。
段蔚予聞言輕聲道:“不管怎麼樣,只能先試一試了,現下這是平息百姓們怒火唯一的法子。”
溫悅汐明白,這叫暫避分風頭。
“其實,我想知道的是,這次皇上要帶着那瑩妃出席大典,究竟是皇上自己的意思,還是瑩妃的意思。”如果是瑩妃主動提出的話,那自己對她的懷疑就只能更深了,也許今日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她事先計劃好的,就是要讓皇上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人。
段蔚予明白溫悅汐話裡的意思,可卻是搖了搖頭,“皇上說是他要帶嬪妃出席,但是你知道,皇上現在說的話已經不可信了。也許他這樣說,只是爲了保護瑩妃,而事實究竟如何,恐怕就只要皇上和瑩妃兩個人知道了。”
溫悅汐微微點頭,“希望你們能夠成功。”
如果皇上能答應去行宮養病一段時間,並且把政事都交給太子的話,最起碼這一陣子能風平浪靜了。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就是事與願違,段蔚予他們跟皇上提了這件事之後,皇上不僅沒有答應,反而還把他們所有人都斥責了一頓,發了好大一頓火。溫悅汐聽聞之後,頓時有些後怕,如果段蔚予沒有聯合其他王爺和大臣,而是他自己一人去勸皇上養病的話,說不定皇上會治他的罪。
不過從這也可以看出,段蔚予真的是着急了,以前的他除非是皇上親自開口,否則他是不會主動過問朝堂上的事情了,這次卻主動聯合其他王爺和大臣勸諫皇上。可以想見,他心中已經十分擔憂了。
但是縱然他再怎麼擔憂,皇上卻還是沒有答應,這件事以皇上的大怒斥責而落幕。皇上還撂下話說,誰要是再提起此事,就絕不輕饒,也就沒有人敢再提起這件事了。
而皇上因爲瑩妃殺了人的消息,也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整個昊黎,甚至啓辰的百姓都有所耳聞。
可皇帝畢竟是皇帝,他殺了人,難道還能治他的罪嗎?民間議論紛紛,他亦是充耳不聞。最大的改變是,皇上再不找段蔚予商量政事了,事實上,自從那次之後,段蔚予除了給太后請安之外,去皇宮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
而朝堂之上,也是籠着一股緊張的氣氛,再沒有人敢上奏有關瑩妃的事情,表面上一派風平浪靜,彷彿之前皇上殺人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
段蔚予勸諫皇上失敗,心中自然是有些失落懊惱,但是對於目前的清閒他很是滿意。轉頭看向坐在那裡正在對着賬本盤賬的溫悅汐,段蔚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股溫柔之意,這是這一年要過去了,她的身量好像根本沒有長多少。
正在盤賬的溫悅汐感受到段蔚予的目光,不由擡起頭來看向他,“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道發現我最近越長越美了?”
段蔚予聞言嘴角不由溢出一絲笑痕,這樣的話,也只有他的悅汐能說得出來。
溫悅汐以手托腮,含笑等着段蔚予的迴應,卻見段蔚予徑直起身朝她走了過來,溫悅汐略有些奇怪地看着段蔚予,而此時段蔚予已經低頭含住了她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