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闞靜柔站在若影墳前,臉上依舊帶着濃濃的不甘,這三年裡她想盡了一切討好的辦法,不但每逢初一十五都來此祭拜,更是會去看望被禁足在紫霞閣的柳毓璃母女,替柳毓璃時常照顧着他的嫡長子莫雲廉,可是莫逸風卻依舊無動於衷,更是連正眼都未曾看她一下。
她知道,因着莫逸行的關係他並沒有爲難她,但是隻許她在紫霞閣走動,其他地方都一律不准她踏入。原先在此處本是暢通無阻,如今卻只能出現在一個角落,這讓她情何以堪。
若影已經死了,而且死了三年,可是這漫長的歲月他卻並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減淡對若影的思念,反而對她的情越來越濃,從他未曾踏入過紫霞閣便可以看出,他甚至連那幼小的孩子都不讓他邁出紫霞閣一步,足以看清他對柳毓璃的恨有多深,對若影的愛有多深,深到不惜與柳蔚反目。
但是她也清楚,莫逸風遲早會殺了柳毓璃,到時候他定會娶妻納妾,哪怕只是因爲孩子孤苦無依爲孩子尋個母親,她也是第一人選不是嗎?畢竟到現在爲止,讓莫雲廉最親近的人是她,她甚至超越了柳毓璃祧。
想到這裡,她看着墓碑忍不住勾脣一笑,那柳毓璃終究還是愚蠢至極,動不動就拿孩子出氣,只因爲孩子並沒有讓她得到想要的一切,甚至還賠上了自己的自由,殊不知她若是真心悔改好生照顧孩子,以後待莫逸風從靖王變成了皇上,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哪怕沒有得到榮寵,也是手握鳳權之人。
到如今,一個死了,一個徹底沒了生路,果真是世事難料。原以爲若影會笑坐皇后之位,哪怕不是皇后也是後宮的一枝獨秀,可惜她卻惹了不該惹的人,那人上之人想要她死,她又如何能活?莫逸風再如何有能耐,再如何護着她,終究還是失算了。
她緩緩蹲下身子,伸手用錦帕輕輕擦拭着她的墓碑,上面竟是連一個像樣的身份都沒刻,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咴。
悠悠長嘆一聲,她竟是忍不住替若影惋惜起來,只可惜,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她沒得選擇。
就在她神色飄渺之時,手腕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擰眉轉眸望去,手已被用力甩開,就連方纔因痛鬆手而掉落的錦帕都被甩在了一旁。
“三爺。”闞靜柔神色一怔。
原本正在驚愕他今日爲何會出現,而後想了想,這三年來,莫逸風無論是初一還是十五,他都會來此處看若影無論開心還是不開心,他都會對若影說,就如同她還活着一般。
她垂眸黯然撿起被他丟開的錦帕,見他用自己的錦帕細細地擦着若影的墓碑,她緩緩起身站在他身側,她知道,屬於若影的東西,他誰都不讓碰。
見莫逸風伸手從籃子裡取出糕點和水果擺放在若影面前,而後便倚靠着她的墓碑看向天際,仿若是若影就在他身邊,他們正執手看着日出日落。
闞靜柔看着這樣的莫逸風,心點點下沉,深吸了一口氣,她理了理思緒後勸道:“三爺,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三爺就別再傷心了,若是側王妃看見三爺爲她如此傷心難過,心裡一定不好受。”
莫逸風沒有言語,就連神色都未曾變化一下。
闞靜柔想了想後又道:“三爺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該想想端郡王,他還那麼小,需要爹孃的關愛,如今靖王妃的情緒很不穩定,時常會傷了端郡王,三爺理該去看看端郡王纔是。”
莫逸風漸漸斂回思緒,轉眸凝向她,神色未變聲音清冷:“聽說那孩子比起和自己親生母親更喜歡與你親近。”
闞靜柔眸光一閃,訕訕一笑:“孩子十分乖巧,十分討人喜歡。”
“哦?”莫逸風淡淡勾脣,“那孩子呆在一個瘋子母親身邊倒是的確不合適,既然他只與你親近,不知你是否願意承擔起照顧孩子的重任?”
闞靜柔心頭一撞,愕然擡眸,卻怎麼都看不清莫逸風說的話是真是假。
“既然你不願意就罷了,本王去看看還有哪些合適的人選。”莫逸風說着站起身,看向若影之後溫柔一笑,隨之轉身離開。
闞靜柔心頭一急,立刻追上了疾步急道:“我願意。”
莫逸風腳步微頓,再次提步之時眸色驟寒間淡淡勾起了脣角。
紫霞閣
柳毓璃拽着莫雲廉不放手,臉上因爲痛恨而扭曲,髮髻歪在一旁,身上盡是地上的泥土,可是她卻顧不得這些,口中不停地罵着想要奪走她孩子的闞靜柔。
“賤女人!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還以爲你有多好,原來這幾年裡你都是在爲今日而籌謀,好深的城府,好狠的心,竟然奪人孩子,是不是接下去你要奪我夫君了!”
闞靜柔無辜道:“王妃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這麼多年來我都視同你如親妹妹,對你的孩子更是視如己出,今日不過是三爺託我好好照顧端郡王,怎麼成了我奪人孩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三爺。”
柳毓璃蒼白着臉拼命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這是我和三爺的孩子,三爺怎麼會讓你代爲照顧?我不信!我要去問三爺!我要去問三爺……”
話音剛落,柳毓璃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侍衛本想去阻攔,卻見不遠處秦銘用眼神示意,他們便沒有再追上去。
柳毓璃像瘋了一般不停地尋找莫逸風的蹤跡,卻見他正坐在湖心亭內飲酒賞荷花,她腳步微頓了頃刻後便疾步奔了過去,尚未站穩,她便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急問:“三爺,文碩郡主說是三爺讓她代替妾身照顧我們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這是我們的孩子,爲什麼要交給她照顧?爲什麼?”
莫逸風淡淡掃了手臂上的手一眼,揚手將她無情地甩開,轉眸冷聲道:“是不是你跟我的孩子你自己心裡清楚,更何況,聽說你對孩子又打又罵,小小身子渾身都是傷,既然你不願意照顧,而有人願意自動請纓,本王就成全了你們。”
柳毓璃身子一晃,退後了幾步跌靠在亭柱上,眸色沉痛不堪:“三年了,三爺爲何就是不相信這是你的兒子?”
莫逸風擰了擰眉,放下酒杯冷冷站起身,所有的雅興都被她一掃而空,也沒了再留下來賞荷的興致,轉身便離開了湖心亭。
柳毓璃驀地轉身想要去追,卻見莫逸風已經走遠,看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還有不遠處闞靜柔抱着莫雲廉的身影,她緊緊攢着拳心近乎咬碎了銀牙:“闞靜柔!只要我有出去的一天,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她以爲自己足夠聰明,卻沒想到一直以來她都被闞靜柔騙了,她披着善良的外表,卻有一顆奪人夫奪人子的陰狠之心。
幽情谷
夏日的風帶着一絲炎熱,吹起了站在溪邊之人的羅裙與衣帶,那一雙剪水雙眸仿若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喜悲。
她長長一嘆,緩緩斂回思緒,回想起過往如夢一場。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抉擇付出代價,她當初選擇留在莫逸風身邊,就註定了要受此一劫,如今夢碎了,人醒了,一切都不會再重來。
但是,她始終不能原諒他,竟然爲了柳毓璃而讓她終生不孕。
那一瓶玉瓊露斬斷了她對他的所有情絲,那一次死而復生讓她徹底清醒,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再相遇,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人。
可是,人不能帶着仇恨過一輩子,她很清楚,所以若是能有機會離開回到屬於她的世界,她會放棄一切回去。然而一想到安謙然,她的心又隨之一軟。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治癒了她身上的傷,如今她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功力,若是她選擇離開,那麼他便又會回到孤身一人。
安謙然於她,是恩人,是親人,是知己,此生能與他相識,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以前她以爲能在這異世碰到莫逸風,是上天的眷顧,他們竟然能延續千年之緣,誰想到最後竟然是她的癡傻,害得自己差點丟了性命還滿身的傷痕。
以爲這顆心不會再疼痛,可轉身之際仍是控制不住一絲溫熱流淌而下,擡手擦掉了臉上的淚跡,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爲他而哭,從今往後他們要麼此生不復相見,要麼讓他和那些害她之人死在她的手上。
她虛浮着腳步緩緩離開,三年後第一次來到這個他們初識的地方,也是她決定最後一次前來,今生今世此處她都不會踏入半步。
“爺,看天色該是要下雨了,今天還是別上去了吧,否則一會兒下了雨山路就該難走了。”秦銘一面跟着莫逸風一面勸說道。
莫逸風卻依舊一步一步地朝幽情谷而去,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你回去吧。”他淡聲一語後便再也沒有說什麼。
秦銘見他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無奈也只得跟了上去,只是今日出門還是豔陽高照,現在卻是陰沉沉的天了,若是一會兒下起雨來,也不知道雨何時才能停下。
莫逸風最終在以往所站的位置停了下來,負手而立凝眸望向遠方,眸色深遠,一眼望盡蒼涼,終不及鬢間白髮耀眼,每每思及熟悉的笑顏,心口像是驟然被掏空。
秦銘站在他身後望着他的側顏,忍不住暗暗輕聲低嘆。
在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他站了許久許久,在這三年間,已經數不清他來了多少次,總以爲會如同那一年,她會突然出現並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秦銘猛然擡頭看去,見天邊烏雲滾滾,雷聲陣陣,閃電仿若迎頭劈下,驚得他立刻從樹下跑了出來,若是讓雷給劈中了,還以爲他平生做了什麼惡事。
“爺,還是回去吧,看來一會兒雨要下大了。”秦銘再次懇求道。
莫逸風的眸光似乎飄得更遠,聲音仿若來自天際:“秦銘,我感覺她回來了。”
秦銘一怔,環顧了四周,都未見有任何若影的蹤跡,努力吞嚥了一口口水走到莫逸風身邊小聲道:“爺,你別嚇我,側王妃都已經離開了三年,怎麼可能回來了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裡的每一處都有屬於她的味道。”他輕闔雙眸感受着空氣中屬於她的香氣。
哪怕這些都只是他的錯覺,他也願意在這錯覺下感受她的存在。
豆大的雨噼裡啪啦地落下,打在臉上還有些疼痛,可是負手立於溪邊的莫逸風卻好似未曾發覺周遭的異樣,竟是紋絲不動地眺望着天際,仿若要在那天際看到若影的蹤跡一般。
秦銘不敢躲在樹下,便一直跟着莫逸風站在雨中,雖說夏天的雨落在身上很是清涼,可是時間一久還是難免有些發冷,而莫逸風卻好似失去了一切的感知一般,就連所站之處都未曾變換一下。
直到夜幕降臨,月光灑下,雨逐漸停息。而十五的月亮高掛星空,卻讓他想到了當初每月十五她被冰蚊針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的心好似生生撕裂。
等了一天,她還是沒有出現,他再次拖着疲憊的步子絕望轉身,或許,她根本就不想見他,或許,她恨透了他,否則怎麼會一次都沒有給他託夢?
“爺,快回去吧,免得受涼。”秦銘擦了擦臉上的水跡上前道。
莫逸風點了點頭,眸色沉痛。
突然,腳下彷彿踩到了一個異物,他蹙眉腳步微頓低眸望去,眸光一怔,急忙從地上將它撿起。
同心結,與君同心相攜手,此情綿綿到白頭。
他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竟然將她贈予他的同心結給丟了,若是他方纔沒有發現,豈不是連她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都要弄丟了?
他小心翼翼地護在手中,藉着月光用那一身華服擦拭着手中的同心結,可是,當皎潔的月光灑在他手心中的同心結上時,他頓時慘白了臉色。慌忙之中立即摸向腰間低眸望去,果然看見他自己的同心結還系在腰間。
是她……是她的同心結!同心結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表示她也在這裡?
思及此,他急忙擡眸朝那顆古樹望去,滿懷着希望要找到如同那一年躲在樹上的她。
“爺在找什麼?”秦銘不明所以地隨着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莫逸風情急之下飛身躍到樹上,良久之後待他再次躍下之時他的眸中少了一開始上去的光彩。張開五指看着手心中的同心結,這個同心結上只有他的腳印和珠子被踩進泥土的污痕,顏色鮮紅如初,分明就是今日才掉落的。
原來她也來了,原來她一直都在。
難怪他的心從未安定,難怪他總覺得她在身邊,難怪……
他緊緊地捏着手中的同心結,沉靜了三年的心終於再次波濤洶涌。
若影回到小竹屋時原以爲安謙然還在外面採藥,誰知待她偷偷走進去時卻發現他早已回來了,見她穿着一身女裝偷偷溜回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卻並沒有言語苛責。饒是如此,若影還是覺得自己理虧。
“我今天就出去走走……”若影來到安謙然跟前支吾着說道。
安謙然將藥材包好後又去剪了幾條細帶,若影知道他是生氣了,因爲他警告過她不能穿着女裝出去,首先她是已死之人,若是讓有些人知道她未死,也不知道會惹來多大的風波,其次,若是讓玄帝知道了此事,怕是要治她一個欺君之罪,必定誅滅九族。雖然她如今無親無故只有安謙然一個如長兄之人,但若是玄帝要治罪,怕不是死那麼簡單了。
“我幫你。”見他拿着帶子來到裝着藥材的包裹前,她伸手拿過帶子就要去幫他,豈料安謙然卻並沒有放手,熟練地在頃刻之間便將藥材給包裹好了。若影見他起身正要走,她急忙道,“等我,我去換了衣服和你一起去。”
待她用極快的速度裝扮成男裝之後站在安謙然跟前彎眸一笑。
這些年來她一直用徒弟的身份跟在安謙然身後,有時候他給病人醫治時他會讓她呆在旁邊,可是有時候他卻執意要將她趕出門,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都是因爲患者的疾病是帶着傳染性的,所以他纔不讓她進去。
安謙然沒有回答她,徑直便往前走去,也沒有要與她同行的意思。
若影自知做得不對,不應該想到要去看最後一次就那般放縱自己,就連衣服都忘了換,所以安謙然生氣也是難免的。
只是在出去的路上,若影顯得心事重重,安謙然還是暗歎一聲,終是開了口:“又怎麼了?”
若影張了張嘴,訕訕一笑:“沒事。”
她又如何能告訴安謙然,這纔出門後她把那個同心結給弄丟了。不過丟了也好,她原本就不該留,留着也不過是要提醒自己當初是有多麼愚蠢。
安謙然見她不說話,便也沒有再問下去,可正當他們走在半路時,卻見官兵突然齊刷刷地趕來,而後將路上的行人全都往兩旁邊趕去。
“發生了什麼事?”若影轉眸看向安謙然,而安謙然則是搖了搖頭。
若影擰了擰眉心正要翹首望去,卻見有個百姓說,南國爲了和朝陽國結盟,特地進貢了一個罕見的夜明珠,不單單是價值連城,更因爲那夜明珠不但比以往的夜明珠還大上幾倍,它還可以在夜間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若影聽到後心弦猛然一怔。
能發出七彩光芒的夜明珠?
她記得在她穿越而來的那一次,因爲莫氏四少要奪去那個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竟然將他們一個個都殺死了,而她在臨死前看見他手中的夜明珠突然發出了七彩光芒,而後她便失去了意識,醒來之後記憶全失出現在了朝陽國。
她想,或許她能夠穿越來到這個異世,想必和那夜明珠有關,因爲她能確定在當初臨死的那一刻,她看見莫四少笑着打開了夜明珠的盒子。
思及此,她渾身一顫,有害怕、有不捨更有期待。
“還不快走。”安謙然走在前面見她失神,擰了擰眉道了一次。
若影緩步走上前,對他道:“我……想去拿那個夜明珠,或許有了它,我就可以回到我的地方。”
安謙然眉心蹙得更緊:“什麼你的地方?又在胡說什麼。”
若影斂回思緒後張了張嘴,最終沒能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因爲即使她說出了實情,想必別人也以爲她精神失常。否則怎會有人相信她是來自於現代?
她擡眸苦澀一笑:“就算我瞎說吧,但是我想要那顆夜明珠。”
“你瘋了嗎?那是南國的國主給朝陽國的,你要那個沒用的東西做什麼?更何況你也沒這個能耐去奪了那夜明珠,你最好安分些。”
若影撇了撇嘴,略帶委屈道:“那個對我很重要。”
安謙然頓了頓,言道:“你還是斷了那個念頭,若是你被送上斷頭臺,我可不會管你。”
若影見他轉身離開,便也沒有再多言,只是如果那個真是千年夜明珠,那麼她就可以回去了。
這個地方留給她太多不美好的記憶,她只希望永遠離開這裡,否則她不可能會忘記當初發生過的一切。
深夜,驛館
若影一身夜行衣穿梭在花徑中,整個驛館全佈滿了南國的侍衛,她好不容易避過衆人來到了涼亭下的花叢中,聽着南國的兩個來使的交談。
“國主讓你我護送夜明珠來朝陽國,一路上差點就要被盜匪給搶奪了去,幸好如今已經到了驛館,應該不會再出意外了吧?”
“這難說,朝陽國的民間高手如雲,你我還是小心纔是。”
“說得也是,若不是朝陽國和北國簽訂了十年不戰盟約,我國國主也不至於會忍痛將這世間罕有的夜明珠進貢朝陽國,如若兩國聯合攻打南國,怕是不下幾月就要滅了我南國了。”
“是啊,明日就要進宮將夜明珠送去給朝陽國的皇帝,希望不要出意外纔好,今夜要多派人手裡外都把守住,等過了明日你我才能回去覆命。”
“嗯。時候不早,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聽着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若影這才死死地捏住手臂上的蚊子將它擰斷了頭,方纔她一直忍着被它吸血,現在該是時候讓它償命了。
丟掉了蚊子的屍骸,若影悄悄朝兩位來使離開的方向望去,發現他們竟是朝着兩個方向而去,也不知道那夜明珠究竟藏於何處。
垂眸咬脣細想,她驀地靈光一現,從他們方纔的話中判斷,那夜明珠應該不在他們任何人的房中,應該是一個單獨的房間纔是。看了看夜色,她估計還有三個時辰讓她去找夜明珠,若是天一亮,等夜明珠去了宮中,怕是再難有機會了。
無論是否當真如她所料的那般得到夜明珠就能讓她回去,她都要試一試。
僅憑着感覺她轉身朝那兩個使臣中間的房間走去,才短短一段路,就讓她有些香汗淋漓。看來在這朝陽國幾年的光景已經快廢了她的武功,若不是前段時間想要試試自己的武功有沒有退而練了一段時間,怕是今日早已被那些侍衛給抓到了。
藉着月色,她躲在角落打量着四周,果然發現有一個房間侍衛明顯偏多,想必在房內會更多。
時間一點點流逝,卻始終沒有等到侍衛們有換班的時候,看來這些侍衛是沒有打算要換班了,應該是明日一早纔會換一批侍衛將夜明珠護送入宮。
她知道已經等不了了,哪怕是冒險她也要一試。
伸手從腳下拾起一塊石子朝門口那兩個侍衛的右側丟去,可是讓她震驚的是,那些侍衛竟然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而後仍是在門口守着。即使睏乏至極,也是打了個哈欠後再次精神振振地守在門口。
可是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再次凝眸沉思,突然,靈光一閃,她從腰間取出一枚藥,就在一個侍衛打哈欠的那一刻,她迅速將藥丸精準地送入了他的口中。
只聽那矮個的侍衛悶哼一聲,痛苦地撫着脖子,一旁的高個侍衛問道:“怎麼了?”
“好像有東西被我嚥下去了。”矮個侍衛深吸了一口氣,怎麼都想不通剛纔那是什麼東西。
一旁的侍衛警覺地掃向四周,見並沒有異動,才擰着眉低聲道:“會不會是蒼蠅?叫你平時貪吃,現在倒是連蒼蠅都開始送進你嘴裡了。”
矮個侍衛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實在覺得噁心:“不行,我好像又要吐又要拉了。”
“就你事情多,還不快去快回。”高個侍衛道。
看着那矮個侍衛一邊捂着肚子一邊捂着嘴往茅廁而去,若影淡淡勾脣一笑,急忙跟了上去。
一盞茶的功夫,高個侍衛見矮個侍衛匆匆而回,便道:“沒事了?”
矮個侍衛點了點頭,垂頭捂着口啞聲道:“噁心,嗓子啞了。”頓了頓,他弓着身子道,“方纔看見大人,讓我去裡面看看夜明珠還在不在,說剛纔他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
高個侍衛心頭一驚:“那你還不快進去看。”
“好。”矮個侍衛眸光一閃,推門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沒想到有一圈人圍着夜明珠,個個都精神抖擻。
“你進來做什麼?”其中一個領頭的侍衛見守在外面的人進來,立即警覺地攔住了他。
矮個侍衛道:“是大人讓我來看看,說剛纔有可疑之人,怕夜明珠出了意外。”
“是嗎?”領頭侍衛轉眸看向放置夜明珠的盒子,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上前便打開了盒子。
而盒子打開的一瞬間,一道七彩光芒頓時照亮了整個房間,領頭侍衛心頭一鬆,正要說夜明珠還在,誰知在轉頭之際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在地。
若影看着周圍的侍衛不由地彎起了脣角,沒想到這裡的侍衛這麼好對付,她不過是打暈了方纔去茅廁的侍衛,而後換上了那侍衛的衣服來到門口,用計進入這房間,而後用藥迷倒了所有的侍衛,這夜明珠就要到手了。不過也要感謝安謙然的那些藥,沒想到才這麼一點就能讓整屋子的人都昏迷了。
她跨過暈倒在地上的侍衛,上前幾步來到夜明珠跟前,因爲錦盒比較大,所以她從腰間取出了一個黑布袋,準備將夜明珠裝在黑布袋內帶出去,可是當她去打開盒子時發現盒子竟然打不開,也不知開關究竟在何處。
心急之下她更是手忙腳亂,努力地回想,終於想到了剛纔那領頭侍衛是雙手碰觸了那錦盒上兩朵牡丹的花瓣,她輕輕向外一轉,果然打開了錦盒。
事不宜遲,她急忙打開黑布袋伸手去拿夜明珠,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當她觸及夜明珠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突然一片空白,仿若記憶全部被抽空,她嚇得立刻鬆了手,背脊在一瞬間沁出了冷汗。
怎麼回事?爲何她碰到這顆夜明珠時反應會這麼大?
不過這樣讓她再次確定,她能否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就靠這顆夜明珠了。
可是,當她準備用黑布袋直接套住夜明珠時,門突然被人從外踹開,她心頭一緊轉眸望去,黑壓壓的人堵在門口,一瞬間涌入將她團團圍住。
“哪裡來的賊人,竟然敢盜取夜明珠?來人,把他拿下!”那兩個使臣走進房間伸手一揚,侍衛分成兩隊,一隊護着夜明珠,一隊則是上前欲將她擒拿。
若影臉色一變,腳步輕點幾個轉身避開了侍衛們的刀劍。
兩個使臣沒想到若影的動作會是這般快,也不知她使得是怎樣怪異的功夫,若是不看仔細了,她的身影就會消失在視線之中。
若影最拿手的就是無影之速,可是面對這些武藝高強的侍衛,她還是有些招架不住,然而她又不想放棄這大好的機會,若是這夜明珠被送入宮中,那些大內侍衛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宮中又守衛森嚴,她若再想取就難了。
餘光朝夜明珠遞了一眼,她想要趁着空隙快速伸臂去拿,誰知手一碰觸夜明珠,腦海再次莫名一陣空白,與此同時從外面又涌進來一批侍衛,她心頭一晃,此時想要從門口逃出去是不可能了,若是從屋頂逃出……
擡眸望了望屋頂,這高度若是不借助外力怕是難以跳躍上去。
就在她故作鎮定背脊卻冒着層層冷汗時,突然屋頂被外力擊穿了一個洞,衆人都爲之一驚,若影擡眸之際面前出現了一條繩子,她根本就來不及考慮,抓着繩子用力一扯,上面的人也將繩子往上一提,在衆人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她整個人已經被拉了上去。
“還不快追。”
一聲令下,衆人紛紛涌出藏有夜明珠的屋子,可是到了外處之後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若影被一穿着夜行衣之人飛身越過好幾條街,這纔在一個巷子裡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來了?”若影心有餘悸地望着他問道。
安謙然扯下蒙面巾冷哼一聲:“早知道你這麼不知死活,當初就不該徹底醫好你,免得你以爲自己的武功是有多高,竟然敢闖入驛站。”
若影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之後垂頭心虛地悶聲不語,見他轉身就要走,她急忙跟上去道:“你武功這麼厲害,幹嘛剛纔不直接把夜明珠拿了再走?”
“想要夜明珠的是你不是我。”他總是這麼不留情面地說出真相。
若影又氣又無奈,一邊小跑着跟上去一邊道:“就當我需要,你就不能幫我去拿嗎?”
“我爲何要幫你?”他冷着臉丟給她一句話,視線卻從未落在她身上。
若影看着他無情的背影,氣得直跺腳。不過他說得沒錯,他爲何要幫她?她又是他的誰?替她醫治不過是醫者父母心,救她一命不過是……
對了,他不是說如果她有性命之憂,別指望他來救她嗎?
思及此,她一陣好笑,他總是這樣嘴硬心軟,不知道的人還真是會被他絕情的態度給氣死。
緊走了幾步跟上去後她道:“不如我們交換,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跟我說,我一定萬死不辭,只要你幫我拿到夜明珠就成。”
安謙然腳步一頓,薄脣抿成一條線,轉眸看向她,問:“你究竟想要那顆夜明珠做什麼?”
若影聞言笑容驟然一斂,指尖緩緩收緊,直入掌心,擡眸看向那十五的明月,眸色深遠。
“因爲我想回去。”她緩聲開口,聲音仿若來自天際。
安謙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此話何意,原本以爲她只是一時貪玩想要拿夜明珠把玩,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並非他所想。
夜,很靜,周圍徐徐吹來涼風,讓她的心越來越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她淡淡收回眸光,轉眸望向安謙然道:“若是你願意,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那片我曾經生活的世界。”
“你曾經生活的……世界?”安謙然眉心一蹙,滿腹疑雲。
若影點了點頭:“對,我從來不屬於這裡,不管你信不信,我並非是你們朝陽國或任何一國之人,或許是機緣巧合,我被老天從千年之後送到了此處,卻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當我那天聽到那顆夜明珠時,就猜想着或許是那個時候那個夜明珠的光讓我在臨死的那一刻來到了這裡,而我在方纔碰觸夜明珠時也有極大的反應,所以我敢肯定,只要我擁有了那個夜明珠,就能很快回去了,回到那個……屬於我的世界。”
安謙然聞言愣忡在原地,待回過神之後眸色漸漸黯然,眸光一閃,他沉着臉負手移開視線冷聲道:“若是當真如你所言,方纔你說那夜明珠是在你臨死的那一刻將你送來此處,就算是你回去了,還能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