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薩爾滸之戰之所以敗是敗給了天氣和自己的訓練度不足,絕不是因爲使用了火繩槍而失敗,被火繩槍擊中的後金兵也是活不下來的,所以後金軍纔會卯足了勁兒從大明內地搞火器,用火器對火器,要不然像他們宣揚的那樣弓馬立國,還搞什麼火器?
這也是蕭如薰堅定要在軍中設立鳥銃隊的原因,這個生意實在是太賺了,只要不下雨,蒙古騎兵一定會死得很慘。
可關鍵在於,九邊邊將多不能很好的利用這種火器作戰,把一大堆華而不實的火器拉出來一窩蜂的放一遍就沒有後文了,數量還少,軍士使用不熟練,火未及用,刃已加頸,如何能讓蒙古騎兵感到畏懼呢?
哱拜的主力就是騎兵,賴以起家的部隊也就是騎兵,縱使有劉東暘等漢人兵士加入,但是按照蕭如薰所知,目前的明軍除浙兵外,極少有軍中成立鳥銃隊專門作戰,軍中火器以各式火炮爲主,鳥銃幾乎不用,而以不喜火器著稱的遼東軍更是純用冷兵器不用火器,大名鼎鼎的關寧鐵騎李家軍全部都是純騎兵,無火器。
這樣一想,蕭如薰頓時有了率軍出城殲敵的想法,不過也只是想想,沒有確定軍隊能承受這樣的戰鬥之前,蕭如薰肯定不會出城戰鬥,四百多杆火槍根本不能承擔出城戰鬥的重任,五十門佛朗機銃倒是不錯的依仗,但是……
還是沒有葉公神銃好使,葉公神銃是不久之後將會取代魏學曾擔任三邊總督的葉夢熊在嘉靖年間所創,被朝廷所倚重,很受邊關將領歡迎,這種火炮不僅威力超強,關鍵在於行動力也強,過去的火炮重量大行動力弱,很不方便在崇山峻嶺使用,而葉公神銃則以三輪大車裝載成型,行動力超強,所用“公引孫”式開花彈威力更強。
但是他只有十門葉公神銃,如果有五十門,蕭如薰倒是敢在擊敗這一批來犯之軍之後率軍出城去爭取功名。
觀察士卒操練火器的時候,蕭如薰還發現有士卒因爲掌握不好火藥和引藥的數量而鬧出打不遠或者炸膛的事情,這就讓他想起了另一個提高射速的方法,他立刻找來了一張厚紙,斟酌着分量倒入火藥,然後放進一顆鉛彈,將紙折起來包好,繫上繩子,喊來了王輝。
“城中居民躲在家裡什麼也不做到也的確是浪費人力了,這個給你,你去招募一批願意做事的軍中眷屬,拉到軍營裡,讓他們按照這樣的劑量分包裝配火藥和鉛子,成這樣的小包,一包一包發給軍士使用,裝填的時候只要把紙包扯開往槍管裡到,可省下一道工序,加快射速。”
蕭如薰把紙包遞給了王輝,王輝打開一看,見裡面是火藥和一顆鉛彈。
王輝再一看兵士們往槍管裡倒火藥和鉛子的場面,頓時明瞭,滿臉喜色:“將軍真是好創意!屬下自愧不如!”
蕭如薰笑着點點頭,對王輝說道:“若是能用油紙更好,還能防水,若是沒有那麼多油紙就用普通的厚紙,讓兵士好好保存就是了,還有,人手一定要可靠,以軍中士卒家眷爲優,男女不分。”
“女人也行?”
王輝疑惑道。
蕭如薰點了點頭:“當然,女人心細,多習女紅,這種活計做起來比大老爺們兒更利索,還有,找些擅長稱重的人,告訴他們一包火藥三錢,鉛彈三錢,讓他們負責最後檢查,不合格的打回重包,拿出來用的火藥包要是火藥多了或者少了出了事,我就要直接找他們算賬!做好了事情,也不要吝嗇錢財,告訴他們,每五包給一文錢,中午管飯,多勞多得。”
王輝點頭道:“諾!”
又做成了一件事,蕭如薰覺得自己的確是盡力而爲了,爲了這座城,爲了大局,也算是鞠躬盡瘁,就差死而後已了,感受了一下胸口的創傷,覺得恢復情況還不錯,便放下心來繼續觀看士卒操練。
平虜城的嚴陣以待給了哱拜叛軍極大的壓力,此時此刻,平虜城西南側約二百里處,叛軍大營,赤着膀子滿臉大鬍子的叛軍主將哱雲正在對派去夜襲的部下破口大罵。
“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們有何用?!義父天天爲平虜城而煩惱!我已立下軍令狀,十日之內必破平虜城!要是到時候破不了,我死,也要你們一起殉葬!”
部下被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將軍明鑑!我等夜襲已經相當隱蔽,甚至擊殺其十五守夜士卒,誰知剛一上城城上突然亮起火光發出哨箭,居然有埋伏!屬下實在是想不通,我們行事如此隱秘,他們怎麼就能有埋伏……”
“還敢狡辯!定是你等做事不穩當!泄漏了行軍蹤跡!害得我丟了五十匹馬,七十七個騎兵!那都是我一手帶起來的親兵!我的家底子!!!混帳!!”
哱雲一甩手狠狠把手裡喝酒的瓷碗擲於地上,瓷碗“啪”的一聲碎裂,跪伏於地上的部下顫抖驚懼不已,哱雲猶自不解氣,幾腳把部下踢翻在地,還是不解氣,拔出腰刀準備砍了他們解氣,被手下副將哱勇攔下。
“將軍!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還是留着他們戴罪立功吧!”
哱雲被攔下,又聽這一說,怒火消下一些,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惡氣,開口道:“傳令,這兩人削去軍職,待日後攻城,編入前軍!”
衛士把面無人色的兩個部下拎了出去,哱雲這才消氣,走回桌前提起酒壺就往嘴裡灌,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之後,才丟下酒壺,怒道:“哱勇!著力兔所部馬隊到哪裡了?!”
哱勇開口道:“回將軍,著力兔所部馬隊一個時辰前回復說他們會直接趕赴平虜城下,請將軍儘快帶隊會合。”
哱雲這才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臉上全是僥倖和懊悔:“幸好沒讓義父和著力兔知道這件事情,否則,否則又不知道要遭什麼樣的罪!他孃的平虜城!他孃的土文秀!河西四十七堡都被他拿下了!就這一座城拿不下!還有臉說什麼自己師老兵疲,要義父另派人來攻,那魏學曾的大軍都度過黃河了,土文秀一座城還拿不下!”
哱勇瞧着哱雲的臉色,斟酌着小聲說道:“末將覺得這件事情也有些嚴重了,土文秀之敗還能說是師老兵疲,可是那麼隱秘的夜襲都被平虜城發現反擊,足可見平虜城防備之嚴密,與其餘諸城大不相同啊!”
哱雲擡起頭,疑惑道:“平虜城守將是誰來着?什麼什麼薰?我記着是個有點女人的名字。”
哱勇強忍住笑意,開口道:“回將軍,是蕭如薰。”
哱雲啐了一口,不屑道:“他孃的好端端一個爺們兒,偏取這娘們兒一樣的名字,漢人就是矯情!還死守着城池不放手,害的老子千里迢迢趕過來受苦受罪!他孃的!老子拿下平虜城一定要把裡面男女老幼殺個精光不可!”
哱勇面色變了變,開口道:“將軍可別忘了,哱帥的意思是,能勸降就勸降,城破之後立刻回師支援,軍隊不能有大的損傷,目前大軍主力要用來對付魏學曾,可不能爲區區一平虜城牽制我們近萬兵力啊!讓著力兔出兵一次,我們可耗費不小。”
哱雲煩躁的點點頭。
“老子知道,他孃的著力兔這兇狼,不見兔子不撒鷹,拿了我們那麼多好處才肯出兵,等我們趕跑了明兵以後,一定要狠狠的收拾這羣白眼狼!”
哱勇沒說什麼,只是在心底裡腹誹估計現在整個大明朝都要喊咱們是白眼狼了,而且一旦失敗,咱們絕對會死。
“對了,這個蕭如薰是何許人也?看起來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啊,用漢人的話來說,這河西四十七城堡望風而降,唯獨這平虜城不降,這蕭如薰難不成是個硬骨頭?要是沒有勸降的希望,老子可不想白白浪費時間啊!”
哱雲摸着自己的下巴,開動了頭腦。
這些傢伙絕對不是沒頭腦的魔鬼筋肉人。
哱勇皺着眉頭,叛軍叛亂前也是做了準備的,對河西之地的寧夏鎮明軍諸將都做過一些瞭解和基礎分析,當時說道蕭如薰的時候只是提了一句家學淵源,家裡一個老子四個兒子全都是軍官,老子在京城,四個兒子包括他在內有三個在西北,一個在南京,就沒別的了。
但是之前土文秀連破四十七堡,應當是兵鋒銳利難擋之時,怎麼突然就敗了,還給殺得那麼狼狽,逼得哱拜不得不換上自己驍勇善戰的養子哱雲,師老兵疲這一說反正哱勇是不相信的,連戰連捷你還能師老兵疲了,你連酸腐文人都騙不過,何況我們這些練家子?
不過這的確能說明問題,就像是說整個河西的城堡都是豆腐,突然遇上平虜城一塊石頭,給土文秀撞得頭破血流,土文秀敗了也就算了,結果哱雲一招屢試不爽的飛爪夜襲之策居然說是被“早有準備”的明軍給打敗了,既然是夜襲,何來早有準備?難不成隊伍裡有細作給明軍通風報信?
不會,這絕對不會,八百精銳親衛輕騎偷襲平虜城的事情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爲了掩人耳目,就連出發的時候都是大半夜的,不存在事先通風報信,那就不妙了,那隻能說明,平虜城守將蕭如薰,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本來圍城攻打就是浪費時間耗費兵力的舉措,要是守將得力,計謀頻出……漢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智謀。
哱勇有些不安。
“將軍,末將以爲,這蕭如薰應該是有點本事的人,不然也不會把土文秀打的那麼狼狽,末將以爲,還是小心爲妙。”
哱雲煩躁的擺擺手:“小心什麼?我近萬人馬還要小心他兩千人不成?本來我就是立下了軍令狀,速戰速決纔是上策,別以爲我不懂漢人的兵法!傳令,馬上拔營出發!別再等了,給我連夜趕路,明天這個時候,就要趕到平虜城!”
哱勇偷偷翻了個白眼——將軍就是喜歡說些不可思議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決心,一天兩百里,你以爲人人都騎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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