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是非

辰夜看了元涉一眼,道:“既如此,你也該知道我們此番……罷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方涯悠悠道:“辰夜兄且莫急,故事還沒有講完。”

元涉道:“也對,接下來,我們說說故黃河裡面的事吧!這散靈的形成,我們大抵清楚了,可是……那河裡的結界又是怎麼回事?”

方涯道:“這一年一年送塔裡的人越來越多,丟下故黃河的屍首也就越越積越多,再後來,城裡開始傳起河裡有水鬼的事情,我起先並沒有在意,直到一日遊湖時莫名翻了船……親眼所見,才知此言非虛。此事畢竟事關安定塔,不可聲張,是以,我尋了些修道之人,他們查出水下有怨氣,但是怨氣太深,並不是他們所能解決的。再後來,我遇到了一位雲遊的公子,他說他有辦法解決,獨自一人下了水,給我留下了三支這樣的護身符,便不知所蹤了。”

沐青道:“那爲何這水中結界月朔時會鬆動?”

方涯道:“這我便不大清楚,大抵是和那位公子的仙術有關吧!”

說着,方涯掩着脣不自覺咳了兩聲。

元涉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方涯:“你的傷……竟還沒有好?”

方涯溫潤一笑:“身子本就弱,好與不好,都是這樣了。”

沐青道:“先前我試着查探過城主的身子,卻覺得城主的傷勢,不禁沒有好,反而惡化了……”

元涉起身:“此話當真?你怎麼……”

方涯扯了扯嘴角:“果然還是沐青兄眼利。”

沐青道:“我瞧着你的身子,不僅異於常人,體內還有着一種神秘的力量,非仙非魔,倒也奇怪。不知……”

方涯道:“我明白你的猜想,體內有沒有什麼力量我不懂,不過,此事恐怕確實與爺爺當年的那個夢境有關,當年爺爺許諾用他的一切來換取現世歷史的改變,想來老天也不能便宜了他。自那以後,爺爺的身子便一路弱了下來,更無法出得澎城,只要稍走出一步,便會感覺肝肺俱裂、咳血不止,爺爺終是沒有活過四十歲,而家父也於三十二歲時便撒手人寰,想來,我也是……”

元涉怒道:“夠了,此事雖然你方家也是受害者,但畢竟是罪魁禍首,你必須活着回去跟我交差,若你死了,便休想我留你個全屍。”

方涯挑眉道:“我也是想活到你一樣的年歲,與你葬到一處纔好。”

元涉更怒了:“少說這等瞎話,當初你將我丟進塔裡,原來是想叫我被塔中之人蠶食,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辰夜一聽也起身:“對啊!你當初答應我與沐青進塔,原是沒想我們活着出來吧?”

沐青拉住辰夜,低聲道:“你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方涯看了看元涉:“原先,我早看出你的目的並非安安生生當個幕僚,反而對那塔的興趣非同尋常,我便猜想你會不會是他國安來的探子,索性便遂了你的心願,讓你進塔,沒成想……你卻成了除我方家以外,唯一能活着出來的、跟我說話的人。那時,便料想你定非等閒之輩。”

方涯道:“說到此事,卻是我方涯的錯,不得不與各位說一聲抱歉。”方涯起身折腰施了一禮,或許牽動了傷口,又不住的咳了起來。

辰夜瞥了一眼元涉,道:“也罷,等這件事一了,這場帳終究是要算的。”

沐青道:“說起這安定塔拘人魂魄的效用,倒叫我想起先前在書中看到過的,‘魂器’一類的物什,一般魂器皆是用極陰之地的材料打造,再施以邪術爲祭,以鮮血爲限,煉製出的邪器。以自身爲代價,換取自己所恨之人的魂魄不可超生用困於此日日折磨。不過因爲極陰毒,代價又太過巨大,是以鮮有記錄。今日聽聞安定塔,倒叫我平白想起。”

辰夜道:“我看倒是很有可能,等此間事一了,我們倒是有必要查查這安定塔的來歷。”

沐青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件事,也是我一直想問的,爲何安定塔只有一層?塔上之前可曾有人?”

方涯道:“不瞞你說,塔上先前確實有人。”

沐青道:“另外,城主曾說當年那場護城之戰,老城主他們從出城到結束用了四十天,迄今爲止,這塔又存在了四十年,塔中之人不老不死,記憶卻還停留在當年的那場戰役中……這其間的聯繫……?”

辰夜想了想,感嘆道:“我們沐青夠厲害的啊!這都能想得到?”

方涯道:“確實有聯繫。”

城中恍然四十年過去了,時間讓一切變了模樣,唯有那座驀然屹立的安定塔,卻似將時光凝固,將長長的四十年濃縮成了短短的四十天,塔中的那些淳樸的笑臉,依舊是當時的模樣,哪怕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他們的目標卻永遠只有一個,就是用自己的熱血,換取城中的一片安寧!

要是僅僅如此,便也好了。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

當年的方宇帶着自己的大軍藏了四十天,第三十二天開始草盡糧絕,開始有人靜靜的離去,他們用了九天全軍覆沒一個個離去,不多不少,恰恰映襯了安定塔的層數。

於是,安定塔存在的第三十二年,安定塔出事了,塔最頂上的那一層的士兵如瘋魔般,見人就咬,見人就砍,自相殘殺,甚至還有人衝破了塔壁殺死了守塔的士兵。那時方涯的父親親自替劍上了塔,橫了心將那些變了性情的“人”一一殺掉,方家造下的孽,也須得由方家親自解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第三十三年,一樣的事端,一樣的法子,安定塔的第二層空了……

第三十四年,第三層……

第三十五年……

方涯道:“第三十九年,也就是去年,第八層,恰是於宴將軍,哦不,或許現在該稱他爲徐宴將軍,也就是琮吟的爺爺所在的那一層……自小便聽說過他的奇謀、他的英武,他也是我一直很崇敬的人……可是,當我用長戟親手刺穿他胸口的時候,他的血順着我手中的武器躺下來,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他瘋狂的神情中有了解脫。”方涯頓了頓道:“用熱血換取澎城這麼多年和平的人本不該有這種結局,他的夫人一直在等他……可是……”

沐青嘆了口氣:“有得必有失!孰是孰非,早已無從定論了。”

元涉道:“你剛纔說……去年是第三十九年,那麼今年?”

方涯道:“沒錯,今年便是第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