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嬋娟想了想,終敵不過尋親的誘惑,點頭下去了,我思考了良久,終於猜到了,其實也不難。

我猜到了玉凝的問題,便隱去皇宮,講述了嬋娟的不幸和我所知的故事。

玉凝苦笑,“緣分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芷芙捨不得你,她的妹妹就替姐姐完成心願。”

“我想也是。”默默低下頭,本想聒噪不停,卻發現無從開口,無法開口。

玉凝毫無懸念的問了他爲何沒陪在我身邊,我抱之一笑,岔開了話題。轉問起了她和唐寅,這三年來過得如何。

“伯虎對我很好,謝謝你,嫣兒,真的。”

“說什麼傻話?伯虎選擇的是你,而我愛的是他。”

玉凝鼻子一酸,眼淚又落了下來,我忙安慰着,卻聽她道:“是,伯虎選擇的是我,而嫣兒,另有所愛。”

我一愣,來不及探究深意,又被她拉住閒話家常。

“咕嚕——”

玉凝失笑,我摸着發出的抗議的小胃,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這才發現過了晌午。本想邀玉凝下樓吃飯,卻被她反邀去了唐家。

我不是沒有拒絕,更不是不想拒絕。但面對小龍女般高含水的雙眸,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的,說來奇怪,一物降一物吧,我就是無法回絕女人的要求,對她們天生慈悲。更何況她說,這是祝枝山、文徵明幾人的共同心意。

因見天色尚早,便和趙虎、月牙說了聲,僱了頂軟轎,和玉凝回了唐家。如唐寅所說,唐廣德和邱氏不在,酒肆的生意無人打理,十分蕭條。只靠吳貴達一人,綽綽有餘。

見到我,震驚的剎那,打翻了酒盞,被廚房殺出的吳嫂一頓狠罵。

“吳嫂,別怪小達子了。”

吳嫂轉過身,也是一樣的表情,“張,張,張,張……”

玉凝笑下,“吳嫂,這兒沒您的事了,您去忙吧!”

吳嫂見我和玉凝一起,只得忍了滿肚子問題回廚房去忙,臨走不忘照着吳貴達的腦袋來了一下,叮囑他小心幹活,收拾好堂面。

後院依舊如我所熟悉的,分毫不差,唯獨多了淺淺酒香,飄逸四方。

見我心不在焉的聞着酒香,玉凝解釋說:“伯虎釀的,讀書作畫外,每天把自己悶在酒窖裡。”

“他……釀酒?”堂堂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不務正業,這段史書沒提到過呀。

“是啊,原我也是不解,幾次追問,他才說是答應了一位朋友,今生今世,定要爲她釀出不辛不辣,清淡爽口的美酒。”

心裡一疼,別開了臉。允君此諾,必守一生,何其幸也,何其悲也……哎,何苦?我們已經結束了。

友善的黃黃如今是六藝會館的看門狗,像昨日遇到他們,也是在周臣的瞎指揮下出來買書,唐寅心疼黃黃成天被拴着,才帶出來順便遛遛的。

玉凝說完,我噴笑出來,黃黃看門?它好像只會欺負豬啊,雞啊,鴨啊的。

一個陌生的小丫鬟上了茶,目光流連在我和玉凝交握的手上,臉色一紅,退了出去。玉凝輕笑,說我魅力大。我舉起交握的雙手,笑道怕的她要告訴伯虎,前來捉姦吧!

“竟愛胡說!可都嫁了人了!”祝枝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竟讓走在最前的唐寅身形一頓,險些絆到門檻。

我忙站起身,故作沉着的和名聲鼎盛的江南三大才子打着招呼。

祝枝山道:“嫣兒呀!難得重逢啊,這幾年,是苦是甜暫且拋下,今日我們就是當年的之交好友,不醉不歸!”

憨厚的笑容,較之當年,多了內斂和深意。我會心一笑,“好,不醉不歸!”

文華殿內——

“臣牟斌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佑樘放下奏章,急急追問,“牟愛卿,可有消息了?”

“回皇上,確如皇上所料,娘娘是尋水路南下,一路到達杭州。臣派去明察暗訪之人,查到娘娘欲在寧波府登船,臣已派人前去追回,請皇上寬心,相信不日會有好消息傳來。”

“查到?”朱佑樘眸色一凝,“如此查到的?”

“回皇上,臣親自盤問了船家,並派人在杭州一帶暗訪,從蛛絲馬跡來看,娘娘確實去了寧波府,而從寧波府去往東瀛也最爲便捷!”

“不,不對!”朱佑樘深吸一口氣,心中蒼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嫣兒,你當真一絲機會都不留給朕?非但執意離開大明國土,還耍着小小的心機?可你,未免太小看朕了,區區一招聲東擊西,能奈我何?

“傳旨,嚴守東南沿海一帶,泉州、廣東是重中之重,以及——”聲音一凜,牙縫裡恨恨飄出“蘇州府”三個字。雖然他不相信,嫣兒會背叛自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但,不可不防,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會留給其他男人。

牟斌跪地接旨,心中凜然,若非皇上提點,今次便要栽在皇后手上了。是了,他太小看皇后了,即使宮中不斷有她善妒嬌寵的謠言傳來,可皇后能夠幫助皇上出謀劃策,指點江山,怎能是單純的女流之輩?哎,到底是皇上啊,在如此變幻複雜的朝局中,仍能沉着應對,心思深不可測啊。

“皇上!皇上!不好了!”牟斌還沒來得及退出文華殿,就見孫彪神叨叨的衝了進來。眉頭一擰,這個莽夫,怎麼就是學不會宮廷禮儀?這3月俸祿別想拿了!

“何事驚慌?御前失儀,成何體統?”懷恩嗔道。顯然,他對孫彪也是愛恨交織的,喜歡他義薄雲天,卻不待見他一身江湖氣。

牟斌覺得自己被打了臉巴子,不管咋地,孫彪名以上是自己的手下呀。

孫彪一急,撲到在地,“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守,守不住了!太皇太后,帶人,帶人去了坤寧宮!”

衆人一驚,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只覺一陣徹骨的寒氣從龍椅上散發出來,大殿裡的空氣瞬間凝結了冰晶,艱於呼吸。

“牟斌,去辦你的差!找不到皇后,就不要回來了!”

“臣,臣遵旨。”牟斌的牙齒不自覺打起了架。殃及池魚?不,他身爲錦衣衛指揮使,兼負皇城安全,竟讓皇后遁出宮去,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蕭飛啊蕭飛,平日看你小子仗義機靈,今次我老牟可讓你害慘了。

牟斌知道皇上在氣頭上,說啥也不敢久留,哆哆嗦嗦向後退去,一不留神撞上了門框。“咣”的一聲巨響,文華殿內迴音嫋嫋……

朱佑樘一拄腦袋,看不下去了,還嫌不夠亂嗎?

“牟大人,您沒事吧?”

“沒,沒事,謝公公關心。皇上,臣,臣失儀了,請皇上恕罪。臣,臣這就告退。”轉身的同時傳來了更大的噪音,文華殿堅固的紅木大門跟着重擊無助的顫了顫……

“牟大人?牟大人!呀!皇上,快傳御醫吧!”牟斌昏倒前聽到了孫彪的聲音,這個大老粗還行,知道心疼人,就罰1個月俸祿吧。

朱佑樘嘴角抽搐,添亂的!赤膽忠心,剛正不阿,處事周正,唯獨腦袋轉不過個來!哎,要不是皇后和懷恩力保,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早就貶職了。

深吸一口氣,該來的遲早回來,只是沒料到竟如此之快,是有人泄露了秘密嗎?哼,他倒想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貓膩。

握緊拳頭,冷靜地吩咐道:“孫彪,傳御醫好生照顧牟愛卿;懷恩,隨朕去坤寧宮。”

“臣/奴才遵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歡聲笑語不斷,其實不知所言。三大才子的名聲,早已遠播四方,“文鼎”再也沒有與“六藝”相較的資本,加之年前周臣千辛萬苦把女兒嫁給了應天府的一個年輕官員,據說他老哥現在是活得最爲春光燦爛的,連老臉上皺紋都明顯漸少。

聽着祝枝山繪聲繪色的描述,我把玩着酒杯,失笑道:“瞧祝兄說的,瑤曦小姐貌美如花,才華橫溢,提親的人自會踏破門檻,哪裡會‘千辛萬苦’那麼誇張!”

一句話,說得衆人臉色一變。見無人搭腔,玉凝拉過我,小聲道:“周小姐似心有所屬,無論何人上門提親,她皆不爲所動。頭兩年,可把周先生愁壞了,甚至愛女心切,亂點鴛鴦,去徵明家提了親。哎,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的。”

手一抖,放下了酒杯,原來欠下情債的,不止我一人。是不是所有人的幸福,都要靠其他人的不幸去成全?爲什麼不能有兩情相悅,只有兩情的相悅?

玉凝不勝酒力,很快面色潮紅,坐不安穩,唐寅見狀,忙讓丫鬟扶着先回了房。玉凝一走,我本以爲會冷場,卻沒料到桌上的氣氛又上了一個小高潮。祝枝山好像真把我當男人看,拐帶着文徵明一起更大聲的暢所欲言。或者說,我轉動着酒杯,淡然一笑,是在提醒我們,各自有了各自的故事,再無交集。

看着默不作聲,壓抑的在一旁自斟自飲的唐寅。我有點鬱悶,挑釁道:“祝兄呢?何時納妾?”史書記載,眼前的大明才子們,縱然流連青樓楚館的風流韻事層出不窮,卻無一人納妾,在這個時代,才子——浪漫的文學家、藝術家,不去納妾,不去養小,追求他們所謂的靈感和解放,豈不奇怪?

“嫣兒何出此言?”

“祝兄當年不是常說心疼嫂子,不忍他一人在家操勞嗎?”雖知不該,但我討厭被人質疑。那會讓我想起與他的最後一場“戰爭”,憑什麼清清白白的我,要被犯了錯誤還遮遮掩掩的他質疑?

“嗯哼~”文徵明也想起了當年我在百韻樓裡,信誓旦旦教訓他們狗屁齊人之福的一幕,極不自然的清着嗓子。

“哈哈……”祝枝山混不在意的大笑出來,“爲兄當年是不懂惜福啊。”看着唐寅,別有深意地說:“而今明白了,身邊有個愛你的女人,時刻想着你,惦記你的女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着,那便是幸福啊。如何能朝三暮四,對不起妻小?”

我低下頭,再也笑不出來,突然覺得自己無聊之極,以傷害別人來取悅自己。祝枝山從豔情的死中,了悟到幸福真諦,是何其不易……可他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當真不懂嗎?

“是嫣兒多言了,自願罰酒三杯,祝兄切莫介意。”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作勢又要拿起酒壺。卻被唐寅按住,“這酒烈!少喝點!”

溫暖的氣息從覆蓋着的大手傳來,指腹的厚繭詮釋着他的成長成熟,分明是正常的碰觸,我卻感受到了無限的情意,氣氛微妙起來……

祝枝山、文徵明傻眼了,不住咳着提醒我們他二人的存在。我雷擊般收回手,可唐寅仍執拗的按住酒壺。

“啊,啊,啊那個伯虎啊!這酒是烈,我和祝兄喝得都上頭了,難得嫣兒回來一次,不如把家裡珍藏的美酒拿出來吧!”

“家裡哪還有珍藏?這便是最好的北方烈酒了,祝兄不是心心念唸的惦記着嗎?”唐寅無精打采應着,大手緩緩滑下酒壺。

文徵明輕推了下祝枝山,祝枝山忙道:“啊對,不過,不過,嫣兒是個女兒家,這酒太烈了不適合,不如把你釀的那種清新爽口的美酒取來,呵呵,哈哈……”

唐寅低下頭,幽幽地說:“尚未釀成,辛辣殘留,不足以待客。”

“這話怎麼說的?聞着滿院子酒香就知那酒絕非尋常了!”文徵明附和。

唐寅看向我,有點膽怯,有點底氣不足,似在渴求,輕聲問着:“嫣兒想喝嗎?”

我心裡一陣酸楚,故作無謂,“隨便吧。”

“怎麼能隨便,嫣兒不想嚐嚐?”

我恨極了遲鈍到殘忍的祝枝山,咬緊牙關,認真說道:“酒永遠是酒,再好也改不了酒的本質!我不愛喝酒,以前不愛,以後也不會愛!”

唐寅慘笑,“如此說來,不嘗也罷。”

文徵明覺出氣氛不對,拿起酒壺幫衆人滿上,可纔給我的杯倒滿,酒壺就空了。卻也不敢提取酒的事,尷尬在一旁。

唐寅接過酒壺,“天意吧,想不想,也得嚐嚐了。”

我拿起酒杯瀟灑的一仰脖,箇中滋味只有心裡清楚。

新取來的酒,果然與衆不同,沁人心脾的幽香,入口清新滑爽,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似酒非酒。即使是沒有釀成的半成品,也是我喝過的人間極品。每一滴,沿着口腔,灑在了心尖,眼眶一熱,原來,這是心意的味道……

祝枝山和文徵明的酒量幾年前就不是唐寅的對手,轉眼間便爛醉如泥。唐寅招呼來吳貴達和唐福,一起將二人送走。我見天色不早,本也想告辭,卻頭暈目眩,站不起身,無奈之下又坐了下來。見幾人走遠,鬼使神差的重新拿起酒杯,或者,我本質就是無恥的人,明知不能給予未來,卻貪念那份真摯的溫柔。

“醒醒,醒醒,在這裡睡覺會着涼的!”

我擡起混沌不清的腦袋,藉着搖曳的燭火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熟悉的氣息,卻看不分明。支撐着身體歪歪扭扭站起,雙腿一軟,朝人影撲去。

我閉着眼睛,嘻嘻笑着,“癢,佑樘,別鬧。”

一句話,頓時讓耳窩處的癢癢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被晾在一邊,剛要張開眼睛卻被人打橫抱起,大踏步朝門外走去。我懼寒的往裡蹭蹭,迷迷糊糊想着,咦?坤寧宮門窗沒關好嗎?怎麼有這麼大的風。

哈哈哈……

無論是日常御膳還是宮廷宴會,他都極少飲酒,少有推脫不掉的,也是淺嘗輒止。若非以前在蘇州時不止一次的逼着他陪我喝過酒,知道他的酒量,怕是我也會誤以爲他不會喝酒呢!

記得一年中秋,百官同宴宮後苑吟詩賞月。我曾笑問他這麼拘謹是不是擔心酒後失儀,毀了在滿朝文武面前苦心經營出的英明神武形象。他苦笑,說在我面前自己總是那麼不堪。

我調笑,“哦,那你說爲什麼?”

記得他的答案只有短短的四個字——“酒能亂性”。

當時還佯裝惱怒,眯着眼,問他想去亂誰的性。他壞笑,說我知道。然後不顧滿苑子朝臣集體的一臉錯愕和經典的吞雞蛋嘴型,一把抱起我回了坤寧宮,好一番顛鸞倒鳳,直到我連連求饒,說不敢再亂說話了,他才肯放我休息。

究竟是何原因,讓他沾上了一身的酒氣?記憶的種子破土萌發,迅速生在着,無情的背叛、太皇太后的懿旨、激烈的爭執、憤然的轉身、空曠的坤寧宮……一幕幕如放電影般在腦海中閃過,千迴百轉柔腸寸斷,徒留無盡的互相傷害……

淚凝於睫的瞬間,我張開了清涼的雙眼,傷感中不再迷茫。看清身上忘情的男人,看清一如4年前,我借居時一模一樣的房間,心一酸,歪過腦袋躲開了他的脣舌,“伯虎,你幹嘛?不要這樣!”

“嫣兒,不要離開我,不要在離開我,好嗎?”男人沙啞的懇求着,喘着粗氣又壓了下來,脣片在我臉上輾轉反覆。摩挲着飄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從你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起,我就下定決心,一定不讓你再有機會離開!”

“你在說什麼?!”我拼命把他推起,卻看到他眼中有着比我還多的晶瑩,糾結着無限痛苦的晶瑩。

“皇宮不適合你,他不適合你!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嫣兒,我們走吧,天涯海角,山林野居,閒情逸趣,纔是你我想要的生活!”

“伯虎!你喝多了!”我一手護住胸前,一手扯過壓在身下的衣服。

“不!我沒有!”他紅着雙眼大吼着,向我下身遊移的手早已折返回來,微微顫動着握住我的雙肩。

“清醒點!你我都是成了親的人!”我吼了回去,無媒苟合,讓我如何面對玉凝?更何況我的家庭,我的幸福,就是先後兩次被這種齷齪的行爲破壞的!

“你以爲我願意?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投入他人懷抱,還要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爲妻!”

“不要胡說!”我急了,試圖通過否定他錯誤的觀點爲自己創造機會。而眼前近乎癲狂的男人徹底喪失了理智,悲哀的是,這份衝動早已由情慾,轉爲了無助和憤恨。

“呵呵,哈哈……”慘淡的笑聲迴盪在熟悉屋子裡,別樣的陌生凜冽。

“你難道不知?”他笑道:“那好!我告訴你!都是他!是你的皇帝下旨讓我娶的玉凝!爲什麼?他已經得到了你,還要如此逼迫我?!”隱忍的汗滴和不甘的淚水交織着,潺潺點點落在我白皙的皮膚上,彷佛岩漿般撩起了火焰,燒得心底生疼。

“不,冷靜點,伯虎……唔。”嘴脣被他大力的封住,兩隻大手帶着非同尋常的熱度更加肆無忌憚的在我身上游走,厚繭滑過的地方掀起了陣陣屈辱的漣漪。

我咬緊牙關,不讓他進入,消極抵抗着他的攻城掠地,眼淚不爭氣的流出,冤孽啊,怎麼造下如此冤孽?

分不清究竟是誰的淚水,染溼了我鬢髮,淹沒了我的臉頰。而狂暴的男人終因此顫抖着停止了侵略。

“嫣兒,別哭,別哭,是伯虎不好,伯虎不該!不該這麼對你!不要生氣,不要不理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迷離的雙眼溢滿了春水,大手憐惜的撫過我的臉頰,是那麼輕,那麼柔,生怕傷到我嬌嫩的肌膚。

機不可失,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不顧一切的推開了他,跌跌撞撞滾下牀,草草繫上褻衣,抓緊衣襟朝門外衝去。

推開大門的一剎那,叫囂的世界安靜了……我看到了更多的淚水,鋪天蓋地,泉涌般從玉凝那雙清澈的美眸中傾瀉而出,那複雜到無助的目光,讓我恍惚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我瘋了,我到底做了什麼?爲何淪落至斯,無恥地再次傷害了她。無顏面對,無法面對,我歇斯底里的飛奔出唐家,將那聲聲痛苦深情的呼喚遠遠拋在身後。

“嫣兒,嫣兒,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香兒?香兒,香兒你怎麼了?血?嫣兒!不要啊!”

腳下不自覺一頓,緊咬下脣,再也沒有臉回過頭去。

空曠的大街上,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落魄女子,在淚眼迷離中漫無方向的奔跑着……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月夜的孤苦寧靜。我下意識轉過頭去,爲首一匹壯碩的驪馬上,一個強壯的身影獰笑着望向我,那雙隱在夜色下的無底黑眸,隱隱泛着暗綠色的幽光,似草原上奸詐的狼王看到了渴求已久的獵物……

“找到了。”地獄使者的聲音響起。

是他?!我本能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轉身要逃,卻被長長馬鞭的攔腰捆住。來不及驚呼,人已騰空而起,轉瞬之間,狠狠落到了馬背上。撞得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實在沒控制不住,酒污飯菜頃刻吐出。

“髒女人!”身後的少年厭惡的咒罵着,嫌棄的看着我不小心吐到他腿上、心愛坐騎上的污物。

我吐得喉嚨痠疼,渾身乏力,只能不滿地回視粗魯的少年,用凜冽的目光控訴他不人道的獸行,不斷腹誹他變態的心理。

“夫人!夫人?!”夜風送來了蕭飛的聲音,我彷彿看到了生的契機,掙扎着想發出聲音,只覺耳後陰風掃過,脖筋剎那間疼到痙攣,我死豬一樣橫掛在了驪馬上。

耳邊依稀響起斷斷續續的打鬥聲,最後的記憶是月牙撕心裂肺的一聲“蕭大哥”……

佑樘,你在那兒?守着你現在的妻兒嗎?你好狠的心啊……  紫禁城,坤寧宮裡——

朱佑樘猛然驚醒,冷汗浸溼了背脊。他長噓一口氣,疲憊的翻身坐起,深邃的雙眸在跳動的燭火下,依然看不分明。只有急速起伏動盪的胸腔,證明了他的狼狽,他的驚魂未定。

剛剛在夢裡,他分明聽到了她的呼喚,那讓他朝思暮想的聲音,似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危險。不,不會的,他喉結動了動,自我安慰着,蕭飛武功高強,忠心耿耿,一定會誓死守在她身邊的。

外間的小太監聽到了動靜,匆匆進來伺候,卻只見到皇上失魂落魄的坐在龍牀上。看到他們,淡淡問了聲“什麼時辰了”。

“回,回皇上,方至寅時。”小太監小心翼翼答着。自從皇后失蹤後,皇上就睡不踏實,時常徹夜不眠,坐在坤寧宮裡發呆。哎,原本皇后在時,皇上都能安睡到天亮,晚上根本不必伺候,那時當夜值,簡直就是享受。不比現在,一刻不敢偷閒,夜夜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聽着裡間的動靜。

“才寅時啊。”朱佑樘嘆息一下,打發了幾個小太監下去。披上外衣,坐到了書案前。看着一本本上疏國事,那些永遠批閱不完的奏章奏摺,明知百姓爲先,明知朝廷要緊,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

嫣兒,你千萬不能出事,千萬不可以出事啊!朕不能沒有你,我,不能沒有你啊!

想起白日裡,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與皇祖母的正面衝突,心情壓抑到了極點——那真的是他嗎?什麼養育之恩,什麼皇室體統,無論怎樣權衡輕重,其實在他心裡,仍比不上深愛女子的一顰一笑。

若非母后幫忙,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皇權對後權嗎?天啊!太皇太后,哎,冷靜的想想,有時真如嫣兒所說,倚老賣老。可事情鬧大了,怕是僅憑他的一己之力壓不了多久了,畢竟皇后擅自離宮,有違國法,有損國威,壞了皇室的尊嚴體統。於他,當然可以不顧一切的包容她,保護她,只要她肯回來給他這個機會。可是,如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後果不堪設想……

朱佑樘閉上了眼睛,有的事情,就連他——坐擁江山的帝王,也不敢想象。嫣兒,不知道嗎?只要你肯回來,哪怕你真的去蘇州府找他,自己也可以諒解,可以接受,只求你一定要回來呀!

思念是世間最殘忍的折磨,如萬蠱噬心,消磨着人的意志,直至萎靡頹廢。這最殘酷的刑罰,縱使是笑看人生的他,也撐不下去了。

卯時一到,年輕的帝王再次披掛上陣,在前呼後應下,掩飾了所有的焦慮。故作淡然,以高傲的姿態,沉着的坐上龍輦,開始了新一天的煎熬。

馬背顛簸,我逐漸轉醒,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被攔腰抓起,被米袋一樣抗在一個寬厚結實的肩膀上。耳邊風聲一過,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媽呀,渾身那叫一個疼,要不着初春穿得厚,我非摔得頭破血流,不,渾身是血不可。NND,是不是男人啊,這麼粗魯!對女人出手,分明禽獸不如,是畜生,是野獸!

“還要裝死嗎?”幽冥般的聲音響起,不同於子夜的冷酷,而是徹頭徹尾的殘酷,壓迫得人艱於呼吸,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強撐着被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身子,高高昂起驕傲的小腦袋——丫的,輸人不輸陣!眼珠子一轉,順便查看地形。

呃,誘發無數強姦案的“罪魁禍首”大木牀、掉漆的四方桌、勉強放穩的長椅、燒剩下一半的蠟燭……客棧,該是客棧吧。可這麼破落,仔細聽聽,外面竟沒有一點聲音,莫非,莫非是荒村野店?

眨眨眼,太容易讓人遐想了……

犀利的目光看似隨意的打量着我,忽然一眯,集中到了我的胸口。我不得已收回遊移的視線,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衣衫凌亂,褻衣半開,裸露出的鎖骨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吻痕和齒印。臉一紅,手忙腳亂的整理起衣服。

再擡起頭,陰狠的目光中竟多了幾分饒有興致。我敏感的向後退了退,聰明的低下頭示弱。讓這隻野性未除的小公狼饒有興致,絕不是一件好事。

我忍住想抽他一耳光的衝動,裝經驗老道?就這手法?還嫩點吧!

淫爪向下滑去,攬住我的纖腰,又捏了一把,“朱佑樘很享受嘛!難怪他夜夜寵你,不知疲倦!”

丫的,當我們種豬和母豬啊!嗯哼,好吧,他是種豬,發情的種豬,可我不是隻會下崽的母豬。

見我不語,只是惡狠狠的望着自己,笑意更濃,“今兒個也輪到本汗享受下他的女人了,哈哈……”

我深吸一口氣,嫵媚地扭動身體,巧妙的甩來狼爪,坐到了地上,“我說巴什麼特,小小的孩兒,健康成長更重,別那麼些污七八糟的想法!”

“女人!我再說一次,我叫巴、圖、蒙、克!”一字一頓,因爲我再次褻瀆到他心中的神祗。

我訕笑,刺激小P孩真容易。他的心機真如朱佑樘所說的深不可測嗎?

巴圖蒙克一擰眉,知道我是故意的,氣得臉色發青。再次近身,將手伸進我的領口,青澀卻不帶羞的在我鎖骨上摸索着,大有向下的趨勢。

我忙打掉他的手,“想什麼想!小色狼!”

“哼!朱佑樘可以,那個蘇州府的小白臉可以,怎麼?偏偏伺候不了本汗?”

我氣結,我是妓女嗎?伺候你們男人玩?

“喲~吃醋了?我們是成年人耶,怎麼玩都行,不比你個親親小破孩兒,還是快回去找你那個‘妻母’滿都海吃奶去吧!”

巴圖蒙克眸色一凜,瞬間罩上了濃厚的殺意。那目光彷佛是把牛角彎刀,割斷了我柔嫩的粉頸,我下意識抓緊領口,好像是說過了點——不過,他的確和成化皇帝一樣玩超齡姐弟戀啊,一個差17歲,一個差15歲,在這個時代,真的可以做娘了。

“女人,你不該羞辱她,激怒我!”說着,解開了腰帶,然後發生了一些不可描訴的事情。

我顫抖着不住往後退,這孩子是比我小,小了整整5歲,我才總不拿他當回事的。可他已虛滿18了,朱佑樘這麼大都被我勾搭上牀了,擦汗,是我被他勾搭上牀成了小受……在這裡,這個年紀都成親,甚至有孩子了。話說,其實,朱佑樘和我不止一次的提過,眼前的少年,也許該叫青年,和他那個36歲的滿都海汗王妃,有了圖魯博羅特和烏魯斯博羅特一對兒可愛的雙胞胎。

高齡產婦少年夫,比較高產雙胞胎嗎?望天……

心中一陣感傷,可惜我和他結婚4年了也沒有孩子,真是命吧……

“女人!想什麼呢?他沒告訴你做這種事情時,不能分心嗎?”又是那個故作老成的聲音。

我嘴角抽搐,可惜在H這個事關人類繁衍的大問題上,我還是不把你當盤菜。我咕咚着小嘴,計上心來。

“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嗯?”說話間,衣襟敞開,露出了黝黑的皮膚和堅實的肌肉。我嚥了口乾沫,這身材,倒三角,八塊腹肌,和子夜有一拼,沒治了!畢竟是馬背上長大的孩子啊!

丫的,回去讓朱佑樘練仰臥起坐去!不練出八塊腹肌休想再碰我……我咬緊下脣,恍然記起,我們已經成爲了平行線,此生此世註定不會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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