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水流根本不在意這些,反而覺得這是危言聳聽,似乎之前還有一個人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想了想,才記起是路漫漫也曾經這麼勸過他,然後……就被他關起來了。
“交,或者不交,你們自己選擇。”
周防尊對德累斯頓石盤完全不在意,他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就是路漫漫捨棄自己的安全,讓吉爾伽回來找他,作爲一個人至少應該有恩報恩, “我贊成交給他。”
吉爾伽也舉起手:“我也贊成!”
伊佐那社卻立刻把他的手拉了下來,並且朝他擠了幾個古怪的表情。
宗像禮司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銳利的雙眼看向伊佐那社:“身爲守護市民安全的一員,我沒有辦法贊成把德累斯頓石盤交給一個野心家。”
伊佐那社咬了一下嘴脣,如果他真的只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高中生,或許現在他就不會這麼糾結了,他轉頭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夜刀神狗朗,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昨晚上他說的那句話。
“如果漫漫大人真的出事了,我一定切腹謝罪!”
他沉重地擡起腦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我願意。”
比水流嘴角的笑容又擴大了一個弧度,笑意漸漸感染進眼睛裡。
“那麼現在,青之王,無論你是贊成還是反對,都無法阻攔我的腳步了。請白銀之王帶路吧,現在就讓我們去拜會一下傳說中的德累斯頓石盤。”
德累斯頓石盤原本由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封鎖在御柱塔之中,時間長達七十多年,他逝世之前和白銀之王商量過,決定把石盤交給青之王宗像禮司保管,目前還是封鎖在御柱塔之內。
一行人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御柱塔的入口。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並沒有什麼高聳入雲的建築,相反只是一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普通建築,比水流和磐舟天雞進去之前還猶豫了一會兒,進去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傳說中的御柱塔並沒有建在地面上,反而另闢蹊徑,是建在地底下的,所以與其說是“御柱塔”,不如說是“御柱井”。地面上有一個電梯可以直達德累斯頓石盤的地方,一路下降的速度和時間讓人覺得它可能穿透了地幔,要直達地心深處。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電梯終於咔的一聲停住,伊佐那社和宗像禮司兩個人走在前面,伊佐那社先用自己的眼紋打開了第一道門,宗像禮司猶豫了一會兒,也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第二道門。
德累斯頓石盤靜靜地鑲嵌在一面巨大的牆壁上,但表面卻被一道道奇怪的字符封了起來,對石盤有所瞭解的人應該都知道,那是前任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設的封印。
磐舟天雞剛推着比水流走了兩步,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轉身一看,居然又看到一個吉爾伽。
他愣了愣,又看向前面和伊佐那社走在一起的那個“吉爾伽”,卻發現他的屁股後面……冒出來一條尾巴。
比水流卻似乎沒有多意外,靜靜地看着真·吉爾伽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而之前那個“吉爾伽”誇張地拍了一下手,原地少女跳了一下,砰地一聲變成了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
磐舟天雞完全沒有猜到這樣的展開,眼睛都快要突出來了。伊佐那社早有防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穿在NEKO身上,還讓她仔細地繫好釦子。
比水流微眯起雙眼,輕輕一笑:“雨乃雅日,好久不見了。”
NEKO對這個散發着不祥氣息的人明顯沒什麼好感,不買賬地對他吱了一聲。她本身就有特異能力,能夠製造幻覺,剛纔吉爾伽的表象就是她製造出來的。
真·吉爾伽邁着修長的腿快速走過來,但是夜刀神狗朗等人都沒有見到路漫漫的身影。
他和比水流還隔着一定的距離,就開始以雷霆之怒的姿態質問:“你到底把漫兒藏到哪裡去了?!”
“難道漫漫不在那個地下室嗎?”
NEKO心直口快,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問題問了出來。但這個問題明顯很傻,要是路漫漫在那裡,吉爾伽一定把她帶回來了。
事實上吉爾伽趕到找到了那個地下室,但是裡面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味道,要不是知道路漫漫在裡面,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進去的。下去之後不出意外地遇到了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和他們纏鬥了好一陣,最後才得知路漫漫早就已經被轉移了。
夜刀神狗朗看着比水流的眼神充滿了義憤填膺,手已經握上了愛刀的刀柄,看樣子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無道之王。
比水流臉上的笑容滲透到了眼眸深處,眼角看了一下牆上的鐘,終於呵呵呵呵地大笑起來。
“你們晚了。”
在場的好幾個人都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臟落地的聲音。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無色之王,那個可愛的女孩,現在應該已經被凍死了。”
這句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空氣似乎灌滿了水銀,將每個人的動作和呼吸都固定住,吉爾伽覺得自己的思維好像也停滯了。
“你們來之前,她曾經試圖逃跑,但不幸被我抓住了。我只能將她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我還能想到哪裡呢?啊,那是我最熟悉的醫院,我最熟悉的地方。雖然那裡已經被廢棄了,但慶幸的裡面的東西都還能運轉呢。你們都知道,我曾經是一具屍體對嗎?我最熟悉的應該是哪裡呢?那裡的溫度是零下多少度呢?……”
他沒有辦法反駁這個荒謬的言論,腦海深處都空了似的,反覆迴盪着“你們晚了”這句話,心臟突然抽痛得無法自持,一股不可壓抑的力量從內心深處涌出,衝動地叫囂着要他做點什麼。
“……你說謊!”
他聽到有人說,好像是那個叫NEKO的女孩。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路漫漫?她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
這是伊佐那社的聲音。漫兒的任務本來是保護他,現在他還活着,她卻死了。
“比水流你瘋了嗎?!”
還有許多人在質問,但是他漸漸的聽不太清楚了。
他像沉在最深最暗的海洋裡,隔着一層厚厚的水看着周圍的一切,看着所有的東西都漸漸被扭曲,變成令人作嘔的醜陋模樣。
【完成任務後,你作爲路漫漫本人會得到德累斯頓石盤的認可,獲得無色之王的證明。】
【所以,我這次是要得到無色之王的證明對嗎?】
【記住,儘量確保周防尊的生存。】
【好啦好啦,大不了到時候我讓你親個夠啦。】
【等朕回來。】
【好,我等你。】
吉爾伽背後綻放出大片大片的金色漣漪,無數的寶具在其中伸出了銳利的尖端,但他只拿出了一把,那是一個奇怪的鑰匙的武器,但他舉起來之後,卻快速變形爲一把金色的劍,而奇特的是,它劍身的地方是黑底紅紋的圓柱狀的刀刃。
周圍的一切都離他太過遙遠,吉爾伽眼前所見到的只有作爲罪惡之源的德累斯頓石盤,以及路漫漫逐漸消散的可愛笑顏。
“朕說過了,受一點傷也不可以的。”
開天闢地乖離之星金色的巨大光芒對着牆上那面傳說中蘊藏着神秘力量的德累斯頓石盤一揮而下。
那一天,據說在霓虹國的東部地區發生了十級以上的地震,傷亡人數還在統計當中。
那一天,本應該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會被埋在地底的,但是吉爾伽卻將他們全救了出來,就算比水流和磐舟天雞也沒有例外,但是比水流因爲是依靠着石盤的力量才能存活的,所以救出來沒多久就死掉了。
“漫兒……在哪裡?”
他沒有看着磐舟天雞,但他知道他是在問他。
“……我們大本營附近,那裡有一家超市,它背後擋住的那個荒廢小醫院裡。”
吉爾伽緩緩站起來,什麼都沒說,沉默着穿過一大片一大片的廢墟,堅定地往那裡走去。
NEKO緊緊抱住伊佐那社,眼眶裡的淚水啪嗒啪嗒全部掉了下來,哽咽得泣不成聲:“嗚嗚嗚……吾輩不相信……漫漫不會死掉的……”
伊佐那社看了看沉默着的夜刀神狗朗,還是忍不住問磐舟天雞:“爲什麼?比水流爲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磐舟天雞黑色的修道服上滿是灰塵,他抱起已經沒有動靜的比水流站住了腳步。
“爲什麼?我到現在也沒有明白過。他或許早就知道解*放石盤的力量是個荒謬的笑話,或許他只是想走得無牽無掛。這個混蛋,竟然有這麼混賬的想法。”
磐舟天雞垂下眼看了看比水流蒼白一片的面容,回憶起當時他在迦具都巨坑事件之後,將比水流挖出來,本來已經斷氣的他突然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死而復生的驚喜,反倒嘆了一口氣。
或許一直以來,比水流都只是在爲他活着。
他抱着比水流往前走,或許之前他說的喜歡那種地方,並不是假話。他或許原本就該歸還給自然,找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