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城,已是下午四點多了,冬天的日頭落的早,此時西邊只剩殘陽,映得天邊紅豔豔的。
白蔡蔡捧着金魚帶着毛毛上車回城,楊華倩留在了鎮上跟她阿媽在一起,白蔡蔡卻不放心自家阿媽一人在縣裡,便同楊華倩和她阿媽告辭,又跟自家阿爸道別,窖池的發現,阿爸這幾天定然沒有時間回縣裡的了。
回城的路,又是咣噹跳當的一個小時。
一下了車,白蔡蔡一眼就看到自家阿媽站在汽車站的月臺上,夕陽的餘光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阿媽站在那裡,走來走去,脖子伸的老長,目光在人羣裡搜索。
不知怎麼的,看到這一切,白蔡蔡的鼻子不由的就發了酸,眼眶也紅了。前世,自己於阿媽相依爲命,後來去京城讀書,每回臨出門時,阿媽總是細細的爲她打理着行裝,然後送她到車站,等車子開了,每每的,她就從那車窗裡看着阿媽揮着手,直到身影變成一個黑點,再也瞧不見爲止。
這一幕一直在她的腦海裡,哪怕她重生一次,都不曾有片刻或忘。
兒行千里母擔擾,小時候,她聽奶奶說過,兒女在哪裡,母親的心就在哪裡。
這時,周萍看到了白蔡蔡和毛毛,便小跑着擠進人羣,然後一手牽着一個,將她們帶離擁擠的人羣。
“阿媽,你怎麼知道我們這時個回來?”毛毛一臉欣喜的問。
“你阿爸擔心你們,打電話到學校裡了,阿媽便來看看。”周老師微笑的着,卻看一邊的白蔡蔡沉默不語。不由的有些擔心:“怎麼了,蔡蔡,惹事兒了?”
“阿媽,你女兒又懂事又聽話,怎麼會惹事。”白蔡蔡一手抱着魚缸,一手緊緊的挽着阿媽的胳膊,搖着周老師的胳膊,有些撒嬌的道。
“阿姐,別搖,你要把魚缸裡的魚搖暈了。”毛毛擔心他的魚。連忙過來,搶過白蔡蔡手裡的魚缸,死死的抱着。隨即卻跟周老師告起狀來:“我們去的時候,阿姐在車上跟人吵架了。”
白蔡蔡一聽毛毛的話,不由的翻了翻白眼。那夏大媽還怕自己說出來,卻忘了毛毛,這小傢伙。一狀就告了兩人。
“怎麼回事?蔡蔡?”周萍連忙問。
都這樣了,白蔡蔡也只得把自己跟夏大媽爭吵,以及夏大媽說自家小姑姑的話說了一遍。
“那她沒怎麼樣你吧?”周老師連忙問,每個做媽的都是護短的。
“沒。車上人那麼多,她敢把我怎麼樣。還要臉皮不。”白蔡蔡小得意的道。
“別得意,隨意出頭跟人吵鬧,又是長輩,怎麼說你都有錯,回去給我寫檢查。”周老師瞪了她一眼,看自家女兒那得意的樣子,不壓壓她,尾巴翹上天了。
“那阿媽,下回遇上這事,我還出不出頭。”白蔡蔡問。有意爲難一下阿媽,寫檢查啊,前世今生兩輩子她都沒寫過呢。
“該說還是得說。你小姑姑吃了不少苦。”周老師說着,又頓了一下:“不過。那夏大媽怎麼說也是長輩,你這麼當面跟她吵,容易落她口實,做事也要講究方式的,那夏大媽即跟別人說你小姑姑的壞話,那你也可以假裝跟同學聊天,爲你姑姑鳴不平啊,外人一聽就清楚,夏大媽還不好明說,豈不比當面吵破臉面的好。”
“好計啊,阿媽出馬,一個頂倆。”白蔡蔡讚歎道,還衝着自家阿媽豎了豎拇指,倒弄得周老師一臉悻悻。
“臭丫頭,阿媽這也是爲了你好,你這丫頭的性子象阿媽,有時侯太沖動了,常常不顧及形勢,有時候會壞事的,阿媽是怕你吃虧。”周老師嘆了口氣道。
白蔡蔡看着阿媽陰鬱下的臉色,突然明白了,當年,阿媽因爲不願意嫁給外公指定的人,執意要嫁給阿爸,爲免節外生枝,便衝動的當着那人的面跟外公說她已經懷了阿爸的孩子,等於一下子把事情逼到了極端,外公在那人面前丟了面子,一時氣憤不過,就將阿媽趕出了家門,現在想來,阿媽定然有些後悔當時過激的手段,再加上這麼多年,得不到外公的諒解,阿媽怕自己步她的後塵,所以時時提點,這是阿媽的一片良苦用心哪。
“阿媽,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白蔡蔡保證道,看着阿媽心情仍有些低落,便岔開話題道:“阿媽,那窖池發現了,縣裡鎮裡還有記者都去了,酒廠在阿爸的手上定會打個翻身仗。”
“知道了,你阿爸打電話的時候說了,還說是你發現的,要給你記一功。”周老師臉色陰轉多雲轉晴,笑咪咪。
得,阿爸這報信的,飛快飛快嘀。
“阿媽,明明是我挖到的好不。”毛毛在一邊不幹了,再不澄清,什麼功勞都被阿姐得去了。
周老師和白蔡蔡母女倆相望一眼,不由的都笑開了,周老師摸着毛毛的頭:“是,都是我家毛毛厲害,阿媽今天買了餃皮買了肉,回家包餃子吃,給咱毛毛請功。”
“要全肉餡的。”毛毛道。這小子就一肉食動物,無肉不歡,肉越多越好。
“行,毛毛說什麼就什麼。”周老師點頭。
毛毛得意的衝着自家阿媽一擡小巴,白蔡蔡衝他翻了個白眼,瞧這小傢伙得意的。
三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四小,在四小的大門口正好碰到從學校裡出來的宋校長。宋校長叫宋美英,四十多歲,跟自家阿媽關係一直不錯。
“宋阿姨好。”白蔡蔡和毛毛連忙打招呼。
“真乖。”宋校長拍了拍兩人的頭。
“校長,我這回去正包餃子呢,跟老樑一起到我家吃點。”周萍道,宋校長的女兒在外讀大學。如今家裡就兩口子。
“不了,老樑一個同事的孩子結婚,他已經過去了,我這也過去。”宋校長說着,又道:“對了,周萍,一年級三班的班主任汪老師調走了,我想讓你接一年級三班的班主任,怎麼樣?”
“我剛來就帶班主任,這好嗎?”周萍問。
“這有什麼不好的。你都是十幾年的教師了,還得評過優秀教師,沒問題的。”宋校長道。
“那行,我一定把學生帶好。”周萍點頭,對於宋校長。白家一家人都很感激的,如果不是宋校長要人,就憑白家那點關係網。想要調到縣裡,幾乎是沒可能的。
隨後兩人又聊了幾句三班的情況,宋校長便先走了。
周萍帶着蔡蔡和毛毛進了後面的宿舍大院。
一進大院,就看到隔壁的劉大媽。正一撮一撮的往她家窗下的牆邊放蜂窩煤。
“劉大媽,你怎麼把蜂窩煤放我家窗下呀。”周萍連忙道。一臉疑問。
“這不,家裡馬上要辦喜事兒了,沒地方放,借你家的地方用用唄。”那劉大媽一幅理所當然的道。你即是借人家的地兒,你也得很跟你家說說啊,哪有先斬後奏的。
周萍見她這麼說,隔壁鄰居的也好不說啥,由着她。
白蔡蔡卻在一邊瞪眼,這劉大媽可是屬猴了,順杆爬的本領賊強。純一個得寸進尺的主,前世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的。可最後,她那烽窩煤是越堆越高。害得白蔡蔡家的窗戶都沒法開了,跟她說了幾次,她嘴上說,哦,有空來搬,可也就嘴上說說,沒任何響動,最後,周老師只得自己動手,幫她搬,結果,她硬賴她家煤少了,說周萍偷了她家的蜂窩煤。
鬧了好大的一場戲,把周萍和白蔡蔡給氣的半死,白蔡蔡看到自家阿媽夜裡偷偷的哭了。
此時,白蔡蔡看着自家窗下堆的煤,抿着脣,不行,不能再讓這劉大媽故計重演,想到這裡,看了看一邊層檐下的一個塑料桶,前幾天下了一場雪,這幾天一直在化雪,雪水順着瓦滴滴答答的,就滴在塑料桶裡,裡面已經有大半桶水了。
白蔡蔡眨巴了下眼睛,然後故作沒事的走過去,卻一不小心,腳一踩空,整個人往前一撲,正好撲在那塑料桶邊,塑料桶受力不住,就打翻了,大半桶水全倒在地上,流到窗下,整個地面,水窪澤國一般。
走在前面的周萍嚇了一跳,連忙扶起蔡蔡:“你這孩子,怎麼走路也不看清路呢,讓阿媽看看,有沒有摔着?”周萍說着,就上上下下的檢查起白蔡蔡來。
“阿媽,我沒事,只是這煤……”白蔡蔡指着窗下堆着的那幾行蜂窩煤,又咋唬的叫開了:“啊呀呀,劉大媽,快移開煤,不然蜂窩煤全都要散架了。阿媽,快點幫忙搬呀。”
另一邊,劉大媽急匆匆的過來,拍着腿大罵:“哎喲,你這挨千刀的小鬼,這蜂窩煤泡了水,我還怎麼燒啊。”
一邊幾個鄰居也過來幫忙,大家夥兒一起把煤移回到劉大媽家的那邊,一邊趙老師家的老婆正在院子裡收衣服,她知道劉大媽的性子,便有些打趣又帶點擠兌的道:“劉大媽,那不是你家的地兒,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
“什麼話呢,什麼意思啊。”劉大媽邊移着蜂窩煤,邊瞪着趙老師的老婆道。
“沒啥,我就說啊,有些事情天意註定。”那趙老師的老婆別有用意的笑道,然後抱着衣服回屋裡了。
“衰貨,最討厭這種說話陰不陰陽不陽的了,陰司鬼。”劉大媽衝着她背後嘀咕着。
這邊幾人合力,將蜂窩煤全從白家的窗下移開,周萍又忙不疊的跟劉大媽道歉。
“算了算了,倒黴催的。”劉大媽揮揮手,事情這樣了,她也沒說的,只能自認倒黴,於是氣哼哼的回屋進廚房,跺着案板上的肉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