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一顆顆飄下,灑在西陽城中。
這是入冬一來的第一場雪,不算大,但是卻可以讓人壓抑已久的煩悶心情舒散一空。
周奇最愛風花雪月,這風花雪月不是指歡場中的美嬌娘,而是自然之美,以美景下酒,當爲雅趣。
此刻的周奇仍然坐在院子,石桌上溫着一壺酒,一個小炭盆,盆上放了一張鐵板,正在炙烤白果以佐酒。
看到漫天飛雪,不由得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喝下,不由讚歎道:
“好一個冬夜飛雪,當浮一大白!”
在石桌前還有一名古銅色肌膚的美貌女人,雖是冬夜飄雪,仍舊穿着清涼,脖頸之下掛着一塊玉佩,上刻‘羊刃’二字。
她好似不怕冷一般,也不去管這雪天,只是自顧自地喝着酒,只當周奇說出‘當浮一大白’後,嬉笑說道:
“你這書生,渾身上下透得一股酸勁,下雪就下雪,喝酒就喝酒,什麼當浮一大白。”
說完‘撲哧’又笑了一聲,媚眼如絲的看着周奇。
周奇心中暗想
‘真是有辱斯文,也不知道尊上爲何讓她與我二人成組,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臉上卻是一笑,對着那女人說道:
“鳳姐何故取笑我,在下雖然不曾中了狀元,也算是飽讀詩書,雖不比大儒,也算半個才子吧。”
那被稱作鳳姐的女人嘿嘿一笑說道:
“就是受不了你身上那股子酸勁,你一說話,沒由得讓我身上一緊,尷尬的要死。”
周奇苦笑一下,也不理她,手指凌空對着鐵盤上的烤白果動了動手指,那白果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慢悠悠的飛進了他的口中。
鳳姐又喝了一杯酒,對周奇說道:
“說正事,尊上交代下來的事如今都快一年過去,你準備何時才能辦完?”
周奇一聽,眉頭一皺說道:
“本來以爲秦山三州的任務雖然繁瑣,但最是容易,只要布好局,坐等結果就好。沒想到居然出了這麼多變數。
紫陽劍派一事算是了了,商自重那邊也會馬上兵出雙牙關,到時天下大亂。嗯,第二個任務也算完成,現在就差雷明杖了。”
鳳姐一聽說道:
“既然你心中有數,怎麼還不去南疆找雷明杖?我不是都告訴過你,雷明杖可能在蠱神墓中嗎?”
周奇嘿然一笑說道:
“只不過蠱神墓的位置不清楚,前兩日去了下威城,本來想讓山野去把雷明杖找來交給我,結果半途出了變故。突然出來的那名妖仙,可能是昆墟山上困住的那夥人。”
鳳姐驚訝說道:
“前兩日問你,你就是不說,今日告訴我又是何意?昆墟山?聽說那夥人不是讓尊上用困元陣困上二十年嗎?如今纔剛十六年,怎麼就能跑出來了?”
周奇聽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說道:
“可能是陣法鬆動了吧。此事還需要上報尊上。最近總覺得變數太多,紫陽劍派我本意不是滅派,只要目標完成就行,結果商自重那廝卻自以爲是的滅了滿門;
再說商自重出兵也是,比原計劃慢了幾月。
現在雷明杖一事還得靠我自己去尋找。
我有些擔心再出意外,過幾日我準備親自再往南疆跑一趟。”
周奇說罷,又瞟了鳳姐一眼說道:
“南疆你熟?要不你去?”
鳳姐嘿嘿一笑說道:
“那地方去了心煩,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還是留在此處幫你看好商自重這老小子得的吧。”
周奇想了一下說道:
“那也行,不日我就先去南疆走一遭好了。”
二人正在說話,突然一個小廝站在門口,低頭彎腰一臉諂笑的說道:
“老管家讓我過來給周先生說一聲,咱陛下剛纔已經傳令出去,兵出雙牙關,發兵葛州!”
周奇和鳳姐對視一眼,心中暗道:
‘就差雷明杖了。’
······
王善之一行人已經在路上趕了七八天,這七八天除了睡覺之外,幾乎都是在馬背上度過。
雖然金虎銀豹二人修爲境界之高,除非碰見地仙之境的高人,世間便難逢敵手,但是王善之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
因爲他已經與兩位前輩斷聯繫數天了。
不論放出幾隻信鴿、信鷹,都沒有得到一次回信,這讓他心中焦急不已,只能儘快往斷掌山趕去。
如今剛剛趕到斷掌山山下。
···
斷掌山不大,說是山,其實更像一個大土丘。
整個山方圓不過百丈,山高不過十五丈,只因遠看此山,像是一隻斷了指頭的手掌,故起名斷掌山。
山上無人居住,只有在‘掌心’位置有一個大平臺,慈悲門就坐落於此。
···
慈悲門據說傳自西域佛門,立派於秦山三州已三百年。因修行出自佛門,所以門中弟子一直與居士自稱。
慈悲門掌門名叫宣花,五十多歲年紀,是秦山三州中出了名的老好人,見了誰都是笑盈盈的,誰若有事去尋他幫助,只要能幫得上忙,他都盡力去幫,所以在秦山三州的江湖上人緣一直不錯。
包括派門中弟子去西平王府上做侍衛,也是出於尊重。
雖然江湖上很多人都說宣花掌門就是個泥人,但是宣花也總是一笑置之。
···
王善之一行四人此刻已經趕到了斷掌山山下,斷掌山方圓五十畝都是慈悲門的地產,只不過幾人一路趕來,卻在附近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別說慈悲門的弟子了,連田地間的農戶都沒有見到一人。
王善之看到此處情景,心中一涼,對其他幾人說道:
“此處有些不正常,連一個人都沒有,一會咱們不要從正門進去,先繞到一旁,看看裡面情況再說。”
三人點頭。
這時章子修看了周圍一眼,‘咦’了一聲跑到一大石旁邊,從石縫中拾起一把斷劍說道:
“這斷劍在此處時間不長,劍身連鏽跡都沒有,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
看來此地發生過打鬥,但是周圍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可能是有人故意把打鬥的痕跡掩蓋了。”
王善之眉頭一皺,說道:
“一會我在前,大家小心。”
說罷四人沒有從上山的大路上走,而是繞到一旁,從山側爬了上去。
···
斷掌山不算陡峭,並不難爬,幾人又有修行在身,不一會便從山側爬了上來。
幾人繞到慈悲門後方,王善之讓三人稍等,輕輕一躍,便躍到了房頂之上。
慈悲門的山門不大,前後不過十幾丈,王善之站在最高的樓閣房頂,舉目望去,心中更是驚疑不已。
偌大的慈悲門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如果地上躺着屍體,他都能想得通,一個人沒有就太不正常了。
上百人的門派,再加上金虎銀豹、於大牛、劉妙言還有一干江湖好手,居然都消失了。
王善之連忙回頭招呼幾人進來,他自己則身先躍入了院中。
···
“王兄弟,我這邊一個人都沒找到,連個屍體都沒有。”章子修着急說道。
“善之哥哥,我這邊啥也沒見,傢俱裝飾都是好的,沒見打鬥痕跡。”成琦兒納悶說道。
“王少俠,我這邊,也是一無所獲,好像這些人都憑空消失了一般。”狼仔一臉震驚地說道。
王善之眉頭緊皺,他自己剛纔也去後院中看了,甚至柴房都沒有放過,一個人影都沒有發現。
雖然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聽到他三人說話,心頭還是一緊。
不說金虎銀豹是殺了西平王的最主要戰力,單憑几人交情,王善之也是緊張得不行,整個人腦子亂作一團。
三人看着王善之的表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王善之是他們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已經慌了,剩下三人的狀態可想而知。
成琦兒看幾人半天都不說話,想了一會說道:
“會不會大家都被商自重派來的人抓走了?”
王善之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章子修眉頭一皺說道:
“怎麼會呢?不說別人,金虎銀豹二位前輩修爲高超,就算抓走,也不可能不交手就把人帶走。如果交手,那慈悲門山門中怎麼一點破壞的痕跡都沒有,說不通啊。”
四人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一個女聲悠悠的傳來。
“那小姑娘說的沒錯,這山裡面的人,都是被抓走的。”
王善之一聽,身上汗毛瞬間全部乍起,大喝道:
“何人說話,還請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便有一女人從牆外飄落院中。
只見這女人身穿白色道袍,寬大的道袍上繡着朵朵花瓣,黑色的頭髮隨意在頭上挽了一個髮髻,髮髻之上插着一支普通的木簪子。
臉上蒙着白紗,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雙靈動大眼,眼眸漆黑,甚是靈動。
手中持握一柄白色拂塵,另一隻手隨意得背在身後,只是寬大的道袍看不出她的身形,但是隨風落入院中的動作,又十分飄逸。
神秘女子落入院中,對王善之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說道:
“閣下可是紫陽劍派的王善之?”
王善之沒想到剛纔說話的人竟是一名道姑,而驚訝的是她居然認識自己,雖然疑惑,但仍然抱拳回禮說道:
“在下王善之,請問仙子怎麼稱呼?”
那道姑雖然白紗遮擋臉龐,讓衆人看不清容貌,但是她眉如遠山,眼似彎月的,只一雙眼睛,就能引起衆人無限遐想。
她聽見王善之稱呼她爲‘仙子’,微微一笑,眼睛更彎了幾分,帶着笑意說道:
“我身着道袍,但不是道姑,更不是仙子。你不用這樣稱呼我。名字我也不告訴你了,以後咱們沒有再次見面的機會。
我過來奉師門之名,向你轉達一件事。
等西平王此間事了,不論結果如何,請務必來十天願女宮一趟,宮主有事告之。”
四人聽完甚是震驚,十天願女宮雖然列爲十二山門之一,但是聽說幾百年不曾出山,只有一些俗家外門弟子打理宮中產業。
王善之前幾日還說,有時間要去拜會一下十天願女宮,哪想到今天人卻來了。
王善之聽完連忙回道:
“原來是十天願女宮的師姐。恕在下禮數不周了。不知道貴師門喚我去有何事相告,可否告之一二?”
那修女回答:
“我只是傳話之人,內情我卻是不知。王掌門忙完最好還是來一趟。”
王善之連忙稱‘好’。
簡單兩句話傳完,那十天願女宮的修女便準備走,王善之看她剛剛轉身,連忙喊道:
“師姐留步,方纔聽師姐說這裡的人都是被抓走的,可否告知此事詳情?”
修女回頭皺眉說道:
“詳情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這裡的人都被抓走了,大概六七天吧,他們是向北走的。”
王善之一聽,心中驚喜不已,雖然他們已經被抓走的,但是有了線索就行,也方便他們救人。
剛準備開口再多問一些內容,比如抓人的是誰?怎麼抓的?被抓的人有多少?是否看到兩名持金銀雙杖老者。
只不過口還沒開,那修女又說道:
“你們的事我不管,只是剛好看到就告訴你了。好了,我走了,王掌門記得來忙完來宮裡一趟。”
說完也不等幾人說話,便將手中拂塵拋入空中,那拂塵浮在半空,變大了似乎有十倍大小,修女輕輕一躍,便坐着拂塵向南飛去。
‘第四品真人之境!’
幾人看到修女御器飛走,都吃了一驚,沒想到十天願女宮一個傳話的女子,修爲居然如此之高,對十天願女宮在心中的評價,又提高了幾個檔次。
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下落,留在這裡也沒用。先不過十天願女宮的事,眼下救人要緊。
這走了六七日,指不定被押送到了哪裡。
王善之看了三人一眼,嘆了口氣說道:
“此地多留無用,走吧。咱們要去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