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中午,河濱大樓有一些房子是出租給大公司的,很多人吃過午飯正好沿着蘇州河散步。對面樓的人看到六樓掛着女人,急忙跑下來找管理員,有人急着報警,也有人圍在樓下擡頭看着,指指點點。
羅隱帶人趕過來的時候河濱大樓前面就是這樣熱鬧。管理員焦急地在門口等着,同時還要不停地安慰情緒激動的住戶。
一個金髮碧眼的高個子女子看到羅隱,急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喊道:“親愛的羅,你們總算來了。真是太嚇人了,我看到一個人掛在窗子那。”
羅隱認出這女子是在米高梅工作的維納女士,在酒會上見過面的,便對她點點頭:“我們這就上去看看,請大家放心。”
管理員急忙上前說:“天啊,真讓白小姐說着了,這次真的是五樓的那位孫小姐。”
苗一看到白小姐站在人羣邊上,她眼睛紅腫,臉色也很惶恐,看到苗一,輕輕點點頭,張嘴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低下頭去。
苗一和小那對視一眼,其實他倆能理解白小姐的感受。
她提前看到了孫小姐上吊的一幕,的確匪夷所思。
管理員大步帶着羅隱等人走進這個大樓,直奔五樓。
一些好事的住戶悄悄跟上,想看看熱鬧。白小姐猶豫了一下,也咬着嘴脣跟了上去。
站在508門口,管理員嘩啦啦還在找鑰匙,羅隱早已經不耐煩,用力一腳將門踹開。
室內的窗戶開了一半,風從蘇州河上掛過,還帶着點清新的水汽吹過來,厚厚的天鵝絨的窗簾也被吹得鼓起來,呼扇呼扇地發出噗噗的聲音。就在那窗前赫然掛着一個穿着紅色裙子的女人!身子還隨着風晃來晃去。
門外圍觀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個維納小姐在胸口划着十字,口裡念着上帝。
羅隱盯着晃盪的屍體,罵了一句:“去。”
苗一和小那上前將那“屍體”卸了下來竟然是個服裝店的塑料模特。
這時臥室的房門開了,孫小姐穿着紅色的真絲吊帶睡裙走出來,她濃妝豔抹,香水味燻人,但身材卻是乾巴瘦小似胡沒有發育,性感的吊帶裙穿在身上像是掛着兩片海帶,更襯得膚色蠟黃。她本來嘴裡黏糊糊地喊着達令,擡頭一見羅隱等人,很是吃驚,嘴巴張得能伸進個拳頭:“你們!怎麼進來的。”
“爲什麼把假人掛在這裡?”羅隱質問。
“什麼假人,我要開服裝店,這是模特,懂嗎?”孫小姐回頭一看門口圍着一圈人,啊地一聲尖叫,雙手捂住胸口,“夭壽啦,你們把我的門踹壞了,賠錢!”
苗一嘟囔着:“有什麼好捂的,沒前沒後,鹹臘肉一塊還是好久沒曬太陽長黴斑的。”
“你在說什麼?”孫小姐顯然聽到了,指着苗一喊道:“警察就能私闖民宅嗎?我掛個模特在自家犯了哪條法律?你們踹壞了我的門,還招惹這麼一大羣人!管理員,你是幹什麼吃的?我可是交錢養你的!”
羅隱冷笑:“小翠,什麼時候從巨福路搬過來的?怎麼住個大宅子不好嗎?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怕遇到鬼呀?你家太太還在精神病院,你卻搬進高級公寓做富婆!上海灘果然怪事多多。”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議論紛紛。
有女子輕笑的聲音傳來:“真是十三點,下只角就是下只角,穿龍袍也不像太子的,麼事體找事體做!。”
“我說詹姆斯啊,我們公寓什麼時候這樣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住進來,空麻袋背米,鄉下小大姐啊?”
“就是就是,好好的把那嚇人東西掛在窗口,幫幫忙好伐,當這裡是你們鄉下呀。”
對面的住戶有幾個正好看到窗口的假人,都嚇了一大跳,現在知道只是掛個塑料模特,氣不打一處來,紛紛抱怨。
維納依然划着十字嘴裡唸叨着:“感謝上帝。”
“維納小姐,我們還是先感謝這位孫小姐,拜託她以後不要在做這種沒腦子的事,心臟都要被她嚇出來了。”
孫小姐被衆人七嘴八舌的嘲諷激怒了,索性坐在地上大哭,非要羅隱賠她家的門。
苗一忍無可忍,指着她罵道:“儂個蠟燭胚子,腦子有問題呃,我幫儂搞搞路子,冊那,嘎子嘎俺喇耶記你光!”
孫小姐見他語氣這麼兇,瞪着眼睛,好像馬上就要衝上來打她耳光,嚇得哭聲立馬嚥了下去。
管理員詹姆斯走上前說道:“孫小姐,這就是你得不對。好好的窗戶,你掛着這麼個東西,外面可是公衆地方,大家都被你嚇壞了。老多人報警呃,也都是擔心你呀。你這樣弄鬆,大家都不好看。再說我們這裡是高尚公寓,就算你有錢住進來,鬧得兇被老闆曉得,也要審查下你資格的哦。不如就這樣算了。”
他這話語帶威脅,又給了孫小姐臺階下,總算將事情平息下來。
羅隱帶着人大步走出,圍觀的衆人見再沒什麼熱鬧也就都散去。
白小姐低頭走在後面,苗一說:“白小姐,嚇壞了吧。”
她擡起頭,微笑一下:“這樣也好,我也解了這兩天的心事,想來前天她也是這樣將假人掛在窗口的,簡直嚇死人了。”
“可是那天我們裡裡外外都仔細搜過,並沒有發現那個假人呀。”小那聞言回過頭來說。
苗一一想到那瘋女人就火大:“誰曉得她把東**在哪,這女人有毛病的。黃魚腦袋。”
白小姐輕輕一笑:“警官先生,也不是我有什麼階級觀念,那天我就覺得這孫小姐怪怪的。今天聽你們這麼說,不知她到底什麼來頭。”
“她呀,本來是大戶人家的做傭人的,那家男主人死了,女主人在精神病院,估計她霸佔了人家財產。這種小人乍富的,總一驚一乍,最討厭。”苗一充滿了嫌棄。
這時已經走到樓下,管理員再三向羅隱道謝。
白小姐有點爲難地問:“可是這孫小姐既然不是什麼體面人,怕是還要怪我那天多事的,我又不會和人吵架,想想真是有點害怕的呀。”
苗一從衣兜掏出個很小的本子,拿出一隻鋼筆唰唰寫下幾行字,遞給白小姐說:“我叫苗一,一二三四的一,這是我警局辦公室的電話,那女人要是還想搞事,你就打這個電話找我好了。”
“真是太感謝了,我叫白曉,在聯華電影公司做事的。”
“哎呀,我說白小姐有些眼熟,原來是明星啊,失敬失敬。”
白小姐抿嘴一笑:“苗先生就不要笑我了,我只演過一些小角色,都沒幾句臺詞呢。”
回到警局,正好蘇三又來蒐集情報。
苗一喊道:“蘇小姐,你還記得小翠嗎?”
“記得咯,上次去精神病院還見到過她?她又怎麼了?”
蘇三心裡咯噔一下,心道你們警察這麼說一定沒好事。
苗一氣呼呼地將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後說:“是不是很可氣,我是不打女人的,可看着她那麼潑婦的樣子,真的想叫伊吃吃生活。”
“這還真是一件奇聞異事,多謝多謝,我知道要寫點什麼了。”蘇三大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