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30,銀月小區。
秦母方婉清做好一大桌子菜,摘下圍裙,拿毛巾擦淨額頭細密的汗珠。
她向沙發上一個坐着看畫報的中年男人喊到:“老秦,待會你閨女領那小子上門,你得拿出點威嚴氣度出來,知道嗎?”
秦司寰扶着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皺眉道:“沒必要吧,瑤瑤高中哪會兒,我接她放學時就見過林河了,挺老實禮貌的小夥子,人家第一次上門,你可別把他嚇着了。”
“你不懂。”
方婉清擺了擺手道:“咱家不缺錢吧?但當初瑤瑤竟爲了區區100萬,瞞着我們一聲不吭就跟娛樂公司簽了八年約,你是知道的嗎?”
“知道。”
秦司寰微笑道:“她這是爲了給林河開錄音棚。不找咱們拿錢,是怕當爸媽的,以後可以站在金錢的制高點,對這段感情指手畫腳。我覺得她處理的挺好,情比金堅,值得提倡啊。”
方婉清沒好氣的看了丈夫一眼:“那你有沒想過,你女兒付出那麼多,這小子要是個沒心沒肺的怎麼辦?男人有錢就變壞,他現在出了點成績,我怕他膨脹了,讓女兒受委屈。”
秦司寰輕咳兩聲:“這…男人嘛,只要有德操,不管怎樣都不會變壞的,比如我……”
方婉清走到他身前,一把抽走畫報:“行了行了,反正待會兒聽我安排。”
“就你事兒多。”
……
小區樓下。
戴着口罩,穿一身黑色風衣的秦洛瑤,走在前頭領路,來到電梯口。
“洛瑤,你說我就買這點東西,合適嗎?”林河手中就提着兩個輕飄飄的禮盒,表情有些糾結。
電視上演的,上女方家門不都是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保鍵品嗎?
秦洛瑤粉妝玉琢的臉蛋露出笑意:“我還不知道我爸媽?你買其他玩意兒不單止費錢,還會被他們嫌庸俗,特別是我媽嘴巴不饒人,指不定當面就給你說出來。”
林河不同意了:“清姨人挺好的呀,棚子剛開業的時候,她來送賀禮,還跟我說了很多話呢,反倒秦叔話很少,怪嚇人的。”
秦洛瑤:“……”
少年,你是眼疾還是心盲啊。
“叮!”
恰在此時,電梯來到10層。
“到了,再多說也無益。”
秦洛瑤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給男朋友微微整理衣領,滿意的點點頭。
林河已經理了一個清爽的髮型,置換了一套修身顯精神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陽光明朗。
以前,因爲錄音棚開在大學城裡,附近都是藝術院校,來往的都是前衛的學生,所以他在打扮風格上難免會受影響,愛獨特、新潮、劉海飄飄。
現在則是乾淨利落多了。
……
青蔥玉手把着鑰匙,插進去。
咔、嚓。
門內古典大氣的裝潢映入眼簾。
隨即,一對氣質文雅的中年夫妻,迎上前來。
“爸、媽,我回來了。”
秦洛瑤平素高冷的面容,此時流露出極少見的嬌羞姿態:“這是林河,你們都見過。”
“秦叔,清姨,你們好。”林河笑着將禮物遞上前去。
秦司寰淡淡的點頭,方婉清將禮盒接了過來,然後淺笑道:“喲,人來就行了,送什麼禮物,下回可不興這些啊!”
“媽,你還不知道里邊是什麼呢!”
秦洛瑤徑自脫掉黑色外套,露出修身的米色毛衣,俏皮的眨巴眼睛:
“林河知道媽寫童話小說、爸愛畫國畫之後,誠心買了一套阿魯夫的金邊珍藏版童話集,還有產自肇州的硯臺。”
“哦?小河有心了。”
秦司寰聞言,臉上露出笑容,拍拍林河的肩膀,將他領進屋內:“我呀,也就用得慣肇州的硯臺。”
林河心中暗道神奇。
沉默寡言的秦叔,似乎真被秦洛瑤這份禮物治住了。
一旁的方婉清,疑心林河經過了寶貝女兒的指點。
不然這小子哪這麼精準,就猜到夫妻倆的心頭好?
好一個貼心的棉襖!
她臉上不動聲色,指腹則悄悄摩挲着其中一個扁狀的禮盒。
這,真是阿魯夫的金邊珍藏版童話集?
方婉清平時雖然沒有特別的名家典藏收集癖,但對一名童話作家而言,這確實是一份很不錯的禮物。
淨手後,四人落座餐桌邊。
“你媽把飯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們呢,大家趁熱起筷。”
秦司寰這時候樂呵呵,第一個動手。
桌面上菜品豐盛,燉牛肉,燒排骨,炸雞腿,剁椒魚,還有紅綠尖椒小炒的蛋類和各種菜蔬,色香俱全,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大快朵頤。
“清姨的這門手藝,真是登峰造極。”
還沒開動,林河便由衷讚歎,並暗暗羨慕秦洛瑤從小生活的家庭。
方婉清笑着拿勺子給林河舀了一碗,熬成乳白色的魚湯,道:“手熟罷了,畢竟做了20多年,就算資質愚鈍也都開竅了。”
她話鋒一轉,目光望向專心對付鵪鶉蛋炒韭菜的丈夫,繼續道:“像你秦叔,他這種繪畫天賦好的,鑽研了幾十年,如今在國畫這整個行業都有名氣,弟子幾十位,其中不乏一些公子千金,哪是我這點廚藝能比的。”
秦司寰聽得自己被誇讚,樂的眉眼舒張,又吃了一塊大腰子。
方婉清着重描述了丈夫的行業地位後,暗暗觀察林河的表情,期待他臉上生出尊崇之意。
出於文人的矜持,她不好意思自誇。
但吹捧丈夫,就沒這個心裡障礙了。
乖女兒,爲了幫你壓下這小子的鋒芒,你老媽我可是煞費苦心啊!
秦洛瑤還沉浸在男朋友見家長的嬌羞中,智商直降,絲毫沒有看出席間的彎繞。
“聽洛瑤說過,秦叔愛繪畫,沒想到還是國畫名家。”
林河面上笑容坦蕩陽光,找不出別樣情緒,細看之下,甚至有點像客套的樣子。
方婉清眉頭一皺。
莫非是隔行如隔山,這小子體會不到國畫大師的社會地位?
“這小子給洛瑤寫過歌,好像……還是詞曲包辦?”念及此處,方婉清白皙的臉龐,漸漸又浮起笑容。
“小河呀,你秦叔前段日子,受邀到桂州觀景寫生,花了好一番精力,才繪得一幅畫作,準備放去4月5號的春季畫展展出,現在畫上還差一幅應景的詩,那纔算完美。”
另外三人擡頭看着她,方婉清繼續道:“你不是會填詞嗎?要不試試看能不能幫你秦叔,也賦詩一首?”
她很清楚,曾經有不少歌詞寫得好的樂壇大咖,信心滿滿參加詩會,結果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秦洛瑤沒想那麼多,聞言第一個反應過來,眉飛色舞道:
“媽,你也承認吧,林河填詞真的很美啊,特別是他給我寫的《等你歸來》!”
方婉清:“……呵呵。”
秦司寰笑道:“小河還有填詞的才華?不過我已經讓詩協的老友,幫我尋詩了,最近也有幾首送到我的手裡,我正在斟酌中,這事兒差不多有眉目了。”
言下之意,就是拒絕了。
在他眼中,歌詞跟詩根本不是一回事,小孩子不懂,妻子也跟着胡鬧。
“爸,你這可就不對了。”
秦洛瑤掐着秦司寰的胳膊,瞪眼道:“你不把畫拿出來看看,怎麼知道林河寫不出來呢?”
一旁的林河,微笑着插嘴道:“我可以試試的。”
既然秦洛瑤這麼想看,他沒理由拒絕。
“是呀老秦,孩子們想看看你的畫作,你還藏着掖着?”方婉清捂着紅脣笑道。
乖女兒,好助攻。
傻小子,你真敢。
“好好好,平時求你們母女倆都不肯來看一眼,真是的…”
秦司寰拗不過,便起身到書房,拿出一副半人高的畫筒。
他嘴裡嘀咕,但心裡卻暗暗得意,他其實並沒有想着,讓林河幫他賦一首好詩。
那畢竟不現實!
不過,看到家人迫不及待要看自己得意之作的樣子,那種成就感,別提有多美了。
畫卷緩緩展開,筆墨丹青的意蘊,撲面而來。
只看一眼。
林河就愣住了。
秦洛瑤他爸——
這是把《春曉》的插圖,給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