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過後一日, 花翎下班後竟見馮非寒的馬車在外面等着。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的事。
“出了什麼事了嗎?”她爬上車說。
“沒有什麼事就不可以來接你嗎?”馮非寒淡淡一笑。
花翎被小小地電了一下,喲,看不出來, 馮非寒同學開竅了, 懂得來接女朋友下班了。
“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笨蛋!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他拉她更靠近自己一些坐着, 花翎順勢躺下來, 頭枕在他的大腿上。
“這不就是了嗎?有姦情啊。”
“你這張嘴真是毫無遮攔,難怪屢屢禍從口出。”他用手揪着她的一邊嘴角,“嘴邊也總是翹着, 一直都在傻笑。”
“本都尉這是笑容燦爛,親切待人。”
“哼, 燦爛?是又慘又爛吧……”
“什麼?!”
…… ……
他兩不亦樂乎地鬥着嘴, 不久, 馬車停下了。花翎一看外面愣住了:居然不是將軍府,而是一間寺廟。
“來寺廟幹什麼?”
“來寺廟當然是燒香。”
“哦, 前幾天不是在玄中寺燒過香了麼?還沒燒夠?”她對寺廟沒什麼興趣,尤其是經過上次的驚嚇後。
“你說的是什麼渾話?燒香都有燒夠的嗎?不是多多益善的嗎?”
“哦。”她都忘了這個時代人們都篤信佛教,連皇帝也不例外。
“進去吧!”馮非寒招呼。
她擡頭一看,見寺門上寫着“佛照寺”。原來就是他們以前提到過的城西的那座寺廟,名字應該是取“佛光普照”的意思吧。
進得寺中, 發現寺中極爲冷清, 幾乎沒有香客, 偶爾走動的只是寺中的僧人。還是大家都在中秋節前都燒夠香了?
他們一起去到正殿, 正殿里居然也冷冷清清, 一個人也沒有。
花翎規規矩矩地拈着幾支香,和馮非寒一起並排跪在大佛像前。側頭看看正閉目虔誠而專注地禱告的馮非寒, 心裡感覺好甜蜜:這不是古代男女戀愛在一起常做的事嗎?古代沒有電影看,只有燒燒香、拜拜佛了。真看不出原來馮非寒同學還很有浪漫潛質。
在此經典場景的啓發下,她僅存的一點瓊瑤女主細胞被激活了。她閉上眼睛,認認真真地禱告道:“佛祖在上,小女子花翎不知何故從異時空來到此地,但願意此生永留此地,與身邊的男子相知相伴、白頭偕老,小女子現在還以男子身份示人,望佛祖保佑一切順利,我可以早日恢復女兒身。”
這番禱告居然還很有古裝戲女主的感覺,可見氣質的確是培養的。叫林黛玉在軍中呆上兩個月,如果她沒有掛掉,她也會和其他士兵一樣對粥桶底下的那塊肉骨頭虎視眈眈。
禱告完,她還認真地磕了三個頭。以前的她笑談神佛,常說自己什麼教都信,又什麼教都不信。但穿越之後,不得不對神佛多了幾分敬畏之心。
擡起頭,發現馮非寒也一起磕了頭,弄得她心裡有些許尷尬,有些許甜蜜——這三個頭磕得咋像是別人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呢?
“你剛纔許了什麼願了?”她扯扯他的衣裳。
“明知故問!”他抓着她的手臂拉她一起站起身。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哪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我就是要明知故問啊,誰叫平時我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從你嘴裡撬出半句甜言蜜語?
“那你又許什麼願了?”
“哼,我也不告訴你,除非你先說!”
“那就罷了吧!”他可沒那麼容易上鉤。
馮非寒環視了一下大殿說:“你就在這大殿裡四處看看吧,我有事要去找這裡的主持,你乖乖地呆在這裡,等會兒我再來這裡尋你。”
“好,你去吧。”就知道他不只是帶她來上香那麼簡單。
“別亂走。”他不放心地囑咐。
“好啦,知道了。”他似乎變囉嗦了,自己以前怎麼會認爲他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呢?
馮非寒一走,她果真認真地參觀起大殿來,但這個大殿就是那麼大一塊地方,和她在現代的旅遊景點見到的那些寺廟大同小異,所以她很快失去了興趣。當一箇中年貴婦被一個丫鬟攙扶進來時,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她們身上。
這是一個氣質高貴的婦人,估計四十歲左右,保養得宜的肌膚還很光滑白皙,只是眼角嘴邊有了一些淺淺的皺紋。她頭上插着幾支髮簪,都做工精良,身上的淡青色衣裳有着隱約的花紋,但並不是刺繡,倒像是布匹原本織就的暗花,顯得無比的高貴典雅。而她身邊的丫鬟也是穿着不俗,面容俏麗。看來這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家眷。
那婦人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很激動,她走進來既不燒香也不拜佛,只是四處張望。因爲花翎恰巧站在大圓柱旁的帷幔後,所以她們沒有發現她。
婦人目光搜索了好一會兒,之後她便失望地跪坐在蒲團上,閉上眼睛,開始喃喃禱告。
看到這裡,花翎覺得自己的行爲像是在偷窺,便不好意思地從帷幔後走了出來。
可能聽到響動,婦人睜開眼睛看向花翎,仔細地打量着花翎。花翎抱歉地朝她笑了笑。
“這是哪家的公子啊?生得比姑娘家還標緻。”婦人詢問道,態度親切,如一個慈祥的母親。
“夫人好,小人不是平城人氏,解甲歸田了,但還未還鄉,現寄居在輔國大將軍府上。”花翎小心應對,以免給馮非寒招惹事端。看她家裡應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平城就這麼大,說不定哪天又遇上了。
“馮大將軍府上?”婦人眼睛一亮,問:“那這位小將軍現在是何官職啊?”
“承蒙皇上錯愛,現爲王子伴讀。”沒有理由總被別人盤問的,花翎也問:“請問夫人貴府在何處?”
“老身的丈夫是當今戶部尚書崔少成。”婦人自豪地對她說,看來又是一個以丈夫爲天的古代女子。
婦人又微笑着說:“不知小將軍叫什麼名?”
“婦人過譽了,我只是一個輕騎都尉,不是什麼將軍。我叫花牧野,是河南人氏。”
“花都尉啊,不知你從軍幾年了?”
“將近五年了。”
“家中還有誰……”
…… ……
…… ……
婦人似乎對她很有興趣,不斷地詢問她的一些情況,花翎不能不答,但越答就越心驚。而婦人似乎是越來越滿意,看着花翎的目光越發熱切起來。
一般來說,一箇中年婦人是不會和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搭訕的。而還一直糾纏不放的,一般不外乎兩種情況,一是想讓他做自己的女婿,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一是自己飢渴難耐想收爲己用。而眼前的婦人極可能是第一種。
上天難道還給自己安排了虛鳳假凰這一關?花翎越想越害怕,心裡也暗暗埋怨馮非寒爲何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
“花牧野!”
當馮非寒的聲音傳到她耳中,她覺得簡直是天籟。
“哎,將軍,我在這兒。”她高興地回答。
馮非寒大步地走進殿來,看見和花翎站在一起的婦人便躬身行了一個禮。
“崔夫人有禮了!”
崔夫人也高興地回禮,說:“原來馮大將軍也在這裡啊!真是有緣。”
“嗯,事出碰巧。我剛纔還在前院遇到了崔大人了,他好像正在找你。”
“哦,那老身先走了,將軍有空和花都尉來府上坐坐。”
“好的,我們一定叨擾。”
花翎和馮非寒一起目送婦人在丫鬟的摻扶下離去。
直到看不見了,花翎才問馮非寒:“這崔夫人有沒有女兒?”
“好像沒有。”
“還好,”花翎拍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爲她想叫我做她女婿呢,剛纔一個勁兒地盤問我的情況。”
“找你做女婿?”馮非寒瞄了瞄她,“你以爲在我也出現了的情況下,別人還會看上你嗎?”
喲,什麼時候馮非寒的臉皮也厚起來了,會說這話了?
花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麼?你比我強得了多少?你以爲人人都喜歡搞個冰雕放在家裡啊?”
“是啊,不是人人都喜歡冰雕,但有人喜歡,我記得有人喜歡抱着冰雕……”
這……這話能聽嗎?花翎不等他說完,就伸手狠狠地掐了某人一把。某人似乎礙於公衆場合,死忍着,渾身肌肉僵硬地任她的手胡作非爲,嘴裡說着:“君子動口,小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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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是一天比一天涼了,花翎的日子過得倒也平淡。菊花詩事件後,她並沒有像馮非寒說的那麼名聲顯赫。這是在古代沒有電視和廣播,人們口頭傳幾天也就淡忘了。現在誰知道花牧野是哪號人啊?
她的保姆工作倒是越做越順手了。基本上她的活就是給拓跋懷斟斟茶、擦擦汗、跑跑腿。不需要耗費太大的心思。但自從他聽了星貓的故事後,就經常纏着她給他講故事。日子長了,他們在午膳之前,就有了一個故事小課堂,講講童話、寓言什麼的。
今天她講的是《朝三暮四》的寓言:
從前,在宋國有一個養猴子的人。他非常喜歡猴子,所以養了許多。他很瞭解猴子,猴子們也能夠懂得他的意思。
爲了讓猴子們吃飽,他減少了家裡的糧食。不久,他家的糧食不夠吃的了,他就想減少給猴子們的食物。但他怕猴子們不會聽他的。
於是,他先對它們說:“如果早上我給你們三個栗子,晚上給你們四個栗子,夠嗎?”
猴子們都憤怒地表示不同意。
過了一會兒,他問:“那如果早上我給你們四個栗子,晚上給你們三個栗子,這樣夠了嗎?”
於是猴子都樂得躺到地上,很高興地同意了。
“那些猴子真是太笨了!”
“是啊!猴子再聰明也抵擋不住人的詭計啊。不過有些時候人也會犯同樣的錯誤,因爲目光不夠長遠,或掉進了別人的圈套裡。例如我還有這樣的一個故事。話說在街邊有兩家大小差不多的麪店,它們的面味道也差不多,但日子久了,一家的生意越來越好,另一家的生意確實越來越差。這是爲什麼呢?別人都向生意好的那家店的掌櫃打聽秘訣。一開始他堅決不說。後來,被纏得實在沒辦法了,他才說:他的生意之所以越來越好,是因爲他教他的夥計們在問客人吃什麼面時,一定還要問面裡是加一個雞蛋還是兩個雞蛋。
五王子,如果是你,你要在面里加幾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