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身上的銀票全都掏出來，放在桌上：“這點小意思，就算我送給你們的賀禮。”
海邊果然有條船，船上還有六七個船伕。
魚姑娘拉住他的手，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讓你走？”
“不知道！”
“我本來不想讓你走的，可是現在卻不能不讓你走了！”
“我知道！”
“你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又知道，又不知道！”
“其實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難受，可是你要一直待在這裡，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死在我風哥手裡。”
“我知道！”
“回去之後，你就想法子打發點賞錢給船伕，他們都是很可靠的人！”
“我知道！”
“老頭子要是知道我讓你走了一定會生氣的，說不定會活埋我，可是……”她嘆了口氣，道：“可是我們總算有過一段感情，如果是我殺了你，我倒也甘心，如果是別人殺了你，我就一定會很傷心的！”
“我知道！”
魚姑娘笑了：“現在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楊大波道：“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因爲他的心已亂了，完全亂了。他聰明、灑脫、機智、勇敢、堅強、果斷，他熱愛生命，喜歡冒險。
現在他又到了海上。遼闊壯麗的海洋，總是會讓人忘記一切憂愁煩惱的。
夜色悽迷，大海茫茫，他卻忽然“噗通”一聲跳入了海水裡。
海水冰冷。他跳下船之後，又游出了很遠，纔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要命的事。
開船時正夜深，現在已將近黎明，船走了至少已有一個多時辰，他若要游回去，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可能要三五個時辰，也可能永遠遊不回去。
要是回頭再去追那條船，可能很快就追上，也可能永遠追不上。
就在這時，突聽“轟”的一聲響，他回頭的時候，一股青藍色的火苗正從那條船上冒起來，忽然間就變成漫天火焰。
海水冰冷，他的人卻已變得比海水更冷，然後就只有看着那條船慢慢的沉下去。
如果他還在那條船上，只怕早已被炸成了飛灰，這一次他又死裡逃生。
只可惜現在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現在他就算想再回到那島上，也難如登天，要是想沉入海底，就容易得多了。
楊大波嘆了口氣，忽然又發現自己另一個弱點。他總是太容易相信別人，尤其是女人，他以爲魚姑娘只要把他趕走就已心滿意足，想不到她卻一定要他死。
漫漫的長夜已過去，東方已現出一輪紅日，海面金波萬道，奇麗壯觀。
他是不是還能再看見明天的太陽？陸小風自己連一點把握都沒有。他儘量放鬆四肢，半沉半浮的隨着海水漂流，只希望海潮能將他送回那島嶼，他從來也沒有夢想到此時此刻還會有船經過這裡。
誰知海面上卻偏偏有條船了，正是條他上次落海時，江楓拋給他的那種救生小艇，小艇上有個人正在用.力划槳，顯然也夢想不到海里還有活人。
楊大波一下子從海水中竄出來，竄上
了小艇，這人嚇得大叫，他吃驚的看着對方，連嘴脣都嚇白了，道：“你……你還沒有死？”
“我已經死了，我是來找替死鬼的！”
這小廝半信半疑，心裡還是害怕，道：“你爲什麼要找上我？”
楊大波道：“因爲那條船是你弄沉的！”
這小廝立刻大聲否認，道：“不是我，我什麼事都不知道！”
楊大波笑了笑，忽然一把將她抱了過來，拉開了她的衣襟，露出晶瑩白嫩的胸膛，和一雙小小的乳.房，這孩子竟是昨天晚上替風少爺去找過玫瑰的小倩。
她當然不是孩子，已到了初解風情的年紀，忽然被一個強壯的男人解開衣服抱在懷裡，全身都軟了，心裡卻又驚，又怒，又羞，又急，顫聲道：“你……你……你想幹什麼？”
“我也不想幹什麼，只不過我一向是個出名的色狼，大家都知道的！”
小倩簡直嚇得快要暈過去了，心裡卻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滋味，偏偏沒有暈過去。
“我最喜歡會說謊的小姑娘，不知道你會不會說謊？”
他故意眯起眼睛，露出牙齒，做出副大色狼的樣子，好像要一口把她吞下去。
小倩立刻搖頭，道：“我不會說謊，我從來也不說謊的。”
“你真的不說謊？好，我來試試，我問你，船是怎麼會燒起來的？”
小倩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並不像很規矩的樣子，他的表情更叫人心慌。
她終於嘆了口氣，道：“船艙底下有桶火藥！”
“引線是誰點着的？”
“不是……”
“不是你？”
他的手忽然做了件很可怕的事，小倩身子更軟了，輕輕道：“不是別人！”
楊大波好像還不太明白，道：“不是別人，難道是你？”
小倩咬着嘴脣，終於點了點頭。
“是誰叫你做這種事的？是不是你的風公子？”
這時陽光剛升起，照着她蘋果般的臉，也照着她那發育得很好的胸膛。
“不管你爲什麼說了老實話，現在你總可以穿好衣裳了！”
小倩卻眨了眨眼，道：“我反正已被你看過了，爲什麼還要穿好衣裳？”
她解開頭上的青巾，讓烏黑柔亮的長髮披散下來，轉身面向陽光：“我這裡從來也沒有曬過太陽，我真想把全身都脫光了曬一曬！”
楊大波卻大聲道：“你千萬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
“因爲我是個色狼！”
小倩嫣然道：“我不怕色狼，難道色狼反而怕我了？”
楊大波嘆了口氣，道：“色狼也不怕你，色狼只不過怕他自己會……”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臉色忽然變了，他忽然發現船底已進了水。
楊大波道：“你會不會游水？”
“不會！”
“這下子真的完了！”
“什麼事完了？”
“你那位風少爺不但要殺我，還要將你也一起殺了滅口。”
“我知道。”
“你知道？”
“他在這條小船底下打了兩個洞，用蠟封住，被海水一泡，蠟就會溶，海水涌進
來，這條船就要沉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爲什麼還要坐這條船？”
“因爲我早就想嚐嚐被淹死是什麼滋味。”
楊大波無語。他想不到這看來很聰明伶俐的小姑娘，竟是個糊里糊塗的小混蛋。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罵我是個小混蛋，其實你若不遇見我，也一樣是要被淹死的，現在多了個人陪你，有什麼不好？”
“我只不過有點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剛纔爲什麼沒有真的喜歡你！”
小倩的臉紅了，卻又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小倩也不回答，卻從船頭下找出了一大塊黃蠟，分成兩半，用手揉軟將船底的兩個洞塞了起來，喃喃道：“這塊蠟若溶開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我不知道。”
“我知道，這樣的蠟我已準備了十七八塊！”
楊大波又驚又喜，道：“原來你不是小混蛋，卻是條小狐狸！”
小倩故意嘆了口氣，道：“我雖然很想嚐嚐被淹死的滋味，可是還沒有被人真的喜歡過，就糊里糊塗的死了，豈不是有點冤枉！”
楊大波大笑，道：“你那位主子看到你又活生生的回去了，不知道會不知被嚇死？”
“她不會！”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因爲她每次要我做事，總是想把我也一起殺了滅口，只可惜每次我都沒有死，每次她看到我活着回去，反而好像很高興，因爲她知道以後又可以要我替她做事了！”
“你既然知道她要害你。爲什麼還要替她做事？”
“因爲我要不做，就真的要死了，死得很快！”
楊大波也不禁嘆了口氣，跟那隻蜜蜂一起，要活下去的確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這次回去後，那隻蜜蜂還是會來找他的。他連躲都沒法子躲。
小倩看着他，忽然道：“你是個好人！”
“你眼光總算不錯。”
“你的性格脾氣雖然有點討厭，可是你這人倒不算難看！”
“等你再長大一點，說不定就會喜歡我的性格脾氣！”
小倩忽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你是楊大波！”
“這有什麼可惜？”
“你要不是楊大波，我就一定會嫁給你的，就算做小老婆也沒關係。”
“我是楊大波，你爲什麼不能嫁給我？”
“因爲我不想做寡婦。”
“嫁給楊大波就會做寡婦。”
小倩嘆道：“我那位主子一心想要你的命，風少爺也未必喜歡你活下去，我要嫁給你，也許不出三天就要做寡婦的。”
正午。
小艇終於已靠崖，兩個人都已累得精皮力竭，像死人般躺在沙灘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倩忽然道：“做寡婦好像也是件很好玩的事！”
楊大波道：“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好玩，一定很好玩！”
“爲什麼？”
“女人遲早都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有丈夫，寡婦卻沒有，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沒有人管。還可以去偷別人的丈夫，豈不是好玩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