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凌陽代理城隍第四天的日子,好在,省城隍總算派下了一位新城隍下來。
爲了迎接新城隍,按一般接待規矩,城隍府邸應該還要舉辦一場盛大的迎接儀式,整個城隍廟的鬼兵們還得去三十里地之外迎接。耐何凌陽這個高出市城隍整整三個品級的凌陽還呆在城隍府,新任城隍可不敢擺官架子,老打老實地只坐着四擡小轎,十六位鬼兵開道,打着幽冥燈籠,靜悄悄地來到了黑竹溝。
黑竹溝雖是旅遊景區,但政府對黑竹溝的管理也是相當的嚴格,到了夜間,是不允許任何遊客還呆在山上的,加上黑竹溝的恐怖神秘,也使得這些陰兵鬼差們忘記了警惕,因此在進入森林深處後,就顯現出了本身模樣。
說來也巧,新任城隍的隊伍一路靜悄悄的進入黑竹溝往石門關趕去,居然又讓老楊老朱給瞧到了。
老朱老楊昨晚本來就決定,今天一早就動身往山下趕的,只是,他們忽然覺得,就這麼空手回去,也太沒說服力了,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拍下些東西來纔是。
於是,二人拿出手機來,準備今晚派上用場。
雖說手機沒有信號,但用來拍照還是可以的。於是,二人又決定,再多呆一晚上,等把陰兵過路的景像攝下來,才更會有說服力。
於是,二人就決定,今晚上再守一晚上。
他們沒有等來陰兵,反倒是等來了一行身穿戎裝的陰兵,四個打着類籠的鬼差,以及一個四鬼擡的小轎。
老朱老楊有些不解,只是看這綠盈盈的火,應該也是陰兵無疑了,還坐着小轎,估計是陰間裡的頭頭兒。二人迫不及待地把這情景拍攝下來,只是讓他們失望的是,明明肉眼可以看到的景像,可手機裡卻沒丁點影像,不由懊惱。
等這行隊伍消失後,手機仍是拍不了照,二人相當的鬱悶。
“真是空歡喜一場,真是的。”老朱收起手機,打着打火機一路摸索着回到賬篷裡。
因爲極致的懊惱,老朱在回帳篷時,也就沒有注意腳下,忽然腳下一鬆,身子就往山坡下墜去,老楊見狀,趕緊撲上去救他,只抓着了老朱的衣服,他本人卻與老朱一併滾下山坡,摔得半死。
所幸二人受過特殊的訓練,在滾落山坡時,有意識地抱着腦袋,縮着身子,避免造成進一步的傷害。
等他們從頭暈目眩全身劇痛中回過神來,忽然就傻眼了,眼前居然有光亮,他們居然看到了一張青慘慘的臉及一雙陰氣森森的臉時,愣了半晌,森林裡就響來一陣驚天動地慘叫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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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點剛過,正是城隍爺升堂上班的時間,凌陽打了個哈欠,雖說他身體素質好,到底還沒法子習慣如今的日夜顛倒。
不過好在,今晚新城隍就要來報道了。
新城隍凌陽並不認識,卻是元陽子的舊識了。有了這層關係,凌陽與新城隍王之渙相談甚歡。
王之渙先前也只是在省城隍府裡做些文案類的工作,只是個低品秩的鬼職,連低級神職都算不上。忽然三級跳,成了實權在手的一方城隍,當家作主的一把手,王之渙相當的意外。
後來聽說是元陽子的高徒凌陽舉薦後,對元陽子相當的感激,覺得數百年前自己與元陽子結下的善緣,想不到數百年後居然給自己如此巨大的回報。
也是直到現在王之渙才知道,五百年前那個還只是陽間一名術士的張瑞,知短几百年居然成了高高在上地府護法,位高權重,權柄喧赫,相當的感慨。
他與凌陽碰了碰杯,說:“當年,因爲精擅文案,因此死後就被縣城隍留下來做文案工作。後來一路高升,成了省城隍裡的一員鬼職,略有些實權,在陰間也置了宅地,娶了妻子納了小妾,生兒育女,還算小有成就。在令師面前,還略有得瑟。想不到,幾百年過去,令師與我,卻是鴻溝天塹。而我,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鬼職。”
凌陽笑着說:“家師也只是因緣巧合罷了,家師時常與我提起王兄,稱當年若不是王兄出手相幫,也無家師的今日。所以每次我回地府看望家師,家師都要叮囑我,若是有機會,一定要還王兄這份情。如今,樂山市城隍一位空缺,省城隍來問我意見時,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就想到了王兄。”
王之渙相當感激,舉起酒杯又敬了凌陽一杯酒。
“令師的恩情,王某永生永世難忘。今後坤海若是有任何事,只需一句話,王某必肝腦途地,在所不辭。”
凌陽呵呵一笑:“王兄言重了,小弟能幫的也就是這些,日後怕也無法再幫助王兄了,日後還是要靠王兄你自己。”
“我之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還能坐上市城隍,當真是天上掉餡餅。坤海,實不相瞞,能坐上這位置,我已是相當滿足。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們師徒了。”
“王兄客氣了,來來,喝酒,喝酒。”
酒熱正酣,忽然一名陰差進來凜報:“凜大人,老爺,有件事小的拿不定主意,想請大人老爺定奪。”
王之渙放下酒杯,說:“說吧。”
陰差說:“事情是這樣的,小的今晚在押送亡魂回城隍的路上,在石門關時忽然碰到兩個生人。”
王之渙不以爲然道:“又是那些想探險的旅遊愛好者吧,把他們的魂拘了就是了。”按着地府規矩,陰兵過路一旦被陽人瞧到,必要把魂魄帶走的,一是爲了維護陰間的神秘和不容挑釁的威嚴,二來也是給陽人一個警告。
陰兵過路,閒人必得迴避,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陰差苦着臉道:“大人,當時,小的也是按着地府規矩,準備拘他們的魂魄,只是,這二人陽火相當旺盛,小的修爲有限,費了九牛之力,方吹熄了他們身上的陽火,拘了們的魂魄。如今已把他們的魂魄帶了回來,請大人定奪。”
王之渙皺了眉頭說:“那麼急帶回來做甚?還只是生魂,帶進城隍廟會很危險的。把他們留在身邊,等變成真正的亡魂才把他們拘回來。”
按着規矩,被陰差抽掉魂魄的亡魂,還只是生魂,無意識,也無保護能力,很容易被別的鬼魂欺辱或吞噬。只是生魂帶進城隍,也是相當的危險。所以爲了保護這些生魂,陰差通常拘了他們的魂魄後,都要帶在身邊長達一天,多達三天,等生魂變爲真正的亡魂後,方帶入城隍。
但陰差卻沒有這麼做,因爲他是纔剛上任的陰差,還只是實習期,不是很瞭解這些規矩,就貿然把老朱老楊的生魂也給帶進了城隍廟。
王之渙跺腳,斥責道:“蠢材,生魂你帶進來做什麼?趕緊去保護他們呀。”
生魂對於別的鬼魂來說,可是大補之物,城隍廟別的沒有,就是鬼魂特別多,萬一被這些鬼魂吃了,他這個城隍也脫不了責任的。
陰差訥訥地道:“這二人陽火相當旺盛,毅志力也相當強,被抽了魂魄,一會兒功夫就恢復了意識,所以小的這才把他們帶入城隍廟。”
“還有這等事?”王之渙相當驚訝,要知道,魂魄離開肉體後,大部份魂魄在數天內都還處於混沌意識當中,但也有少部份亡魂,毅志力相當強,魂魄一離身,立馬就恢復了原狀,但這類人畢竟只是少數。
“這二人,生前是什麼身份?”
“是刑警。”陰差回答。
刑警代表着正義和剛烈,長期都呆在國家機關,擁有一國氣運護身,身上陽氣自然濃厚,能做刑警的人,本身就是相當有毅力之人,一身正義護身,自然鬼邪不侵。就算被抽走魂魄,魂魄立馬恢復意識,也在情理當中。
王之渙恍然大悟,“把二人帶上來吧。”然後對凌陽道:“坤海,老哥我失陪一下,一會兒再來陪你。”
凌陽說:“老哥且慢。”
“既然是刑警身份,估計我也是認得的,我也去瞧瞧吧。”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想起兩張正義的臉來。
王之渙怔了怔,就拱手說:“也好,一道去瞧瞧。”
老朱老楊垂頭喪氣地被帶進公堂,看着桌案後身穿古代官袍的中年男子,料想這就是城隍了,他們無耐地跪了下來。
王之渙拍了驚堂木,喝道:“你二人好生大膽,陰差過路,閒人自當迴避,你二人爲何要出現在陰兵面前?”
老朱大聲喊冤,稱他只是因爲在山上踩空,這才一路滾了下來,無意中與陰差相撞,就被抽去了魂魄。
“你呢?”王之渙又問老楊。
老楊說:“我是救老朱,沒救着,一同滾落的。”
事情倒也簡單,王之渙心中已有數,因爲還無權限查閱這二人的陽壽,也只能走正常程序,把這二人送入枉死城,重新去投擡。
老朱老楊卻不肯去投胎,一個稱家中還有妻兒老小,他實在捨不得家人,一個說他家還有老母親,若他去了,老母親怕也無人照顧了,請王之渙給個通融。
王之渙雖是書生,但做了上千年的鬼,也明白規矩就是規矩,容不得更改,於是駁回了二人的請求,允許他們頭七那天回去看一下家人。
老朱老楊垂頭喪氣,抱頭痛哭起來。
王之渙安慰他們說:“爾等不必傷懷,若是忠孝節義之人,或爲國家犧牲的軍人或因公犧牲的人,若品德精神表現爲英武壯烈,地府會給你們安排好去處的,最少也面貌莊嚴、四肢完美地送到福地投生。”
但老朱老楊仍是捨不得陽世間的親人,再一次痛哭求情。
王之渙說:“求情也沒用。”揮揮手,讓鬼兵帶他們下去,好生看管,等頭七過後帶他們回陽間去一趟,回去枉死城或繼續生活或投胎。
“慢着。”一旁的凌陽總算吱聲了。
王之渙看着凌陽:“凌大人可還有別的指點?”
“指點倒是沒有,不過此二人與我有些淵源。且容我與他們說兩句話。”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老朱老楊豁然擡頭,當看到端坐於公堂左邊的凌陽時,眸子瞪得老大。
“是你?”
“你怎會在這兒?”二人起身,驚得眼珠子都出來了。
身後陰差忽然厲聲喝道:“大膽,凌督察面前,豈容你們放肆,趕緊跪好。”
“凌督察?”二人茫然不解。
凌陽品了口茶,問陰差:“他們的肉身可還保持完整?”
得知肉身償且保持完好,凌陽就對王之渙說:“王兄,地府有規定,枉死之人只要肉身保存完好,可以發放回去的。”
王之渙怔了怔,說:“可是,他們看到了過路陰兵,按規定,也得去枉死城報告纔是。”
凌陽淡淡地道:“既然是枉死,只要陽壽未盡,肉身又還完好,是可以還陽的。另外,只要他們保證不把碰到陰兵的事兒說出去,既維護了地府的尊嚴秘神,也不至於讓他們因枉死而怨恨。”
“這個……”王之渙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加上也要給凌陽一個面子,也就同意了。又警告叮囑了老楊老朱一番,讓他們不許把陰間的事兒透露半個字出去,方讓他們還陽。
因爲還沒正式踏入黃泉路,二人還陽也相對輕鬆些,就是出了城隍廟,直接與肉身結合就成。
凌陽說:“反正我也要離開了,你們就隨我一道出去吧。”
二人發現凌陽在城隍大人面前還挺有地位的,也知道他們能否還陽還得看凌陽的態度,於是二人全都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老弟你要離開?”王之渙怔了怔,趕緊起身,好一番挽留。
凌陽笑了笑說:“我也呆得夠久的,也該離開了。”
王之渙知道凌陽是陽間人,就說:“也好,老弟你是大忙人,我也不留你。只是日後老弟若是無事,可得時常來看望下老哥我纔是。”
凌陽笑道:“好,沒問題。”
王之渙親自把凌陽送到城門口,凌陽接連說了幾聲“留步”後,方領着又懵又傻的老楊老朱出了城隍廟。
從結界出來,外頭又恢復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凌陽倒是無所謂,但老朱老楊可就抓瞎了,他們只是生魂,能擁有意識已是相當不錯了,可沒有在夜間行走的本領,走起路來,可謂是跌跌撞撞,好不狠狽。
凌陽無耐,只得彈出一束火來,照耀着他們,並問他們大半夜的怎會出現在黑竹溝裡。
二人不好意思地回答了。
“你們也太大膽了,陰兵過路也敢看。”都不知該說他們是膽大包天,還是無知了。
二人訕訕一笑,也覺得自己真的太過無知了,明知明兵過路相當危險,偏還要爲了所謂的面子利益又繼續留下來。
想着先前的糟遇,也是相當的後怕了。於是二人再一次感激起凌陽,若不是凌陽出面,說不定他們真要與親人陰陽兩隔了。
“主要是覺得你們就這麼死了也太可惜了,這才赦免你們。”凌陽纔不會告訴他們,之所以救下他們,也是有目的的。
凌陽又問:“對了,你們爲何要進入黑竹溝?”
二人低下頭來,吱唔着不肯說話。
凌陽瞥了他們一眼,“在我面前,最好說實話!”
老朱二人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這纔想到凌陽的本事,不敢隱瞞,小小聲地說了原因,然後等着凌陽的怒火。
凌陽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哭笑不得:“爲了抓我,居然連命都不要了,倒是敬業。”
二人訕訕一笑,不知該如何回答,後來見凌陽沒什麼惡意,膽子又大了起來,問凌陽究竟是人還是鬼。
凌陽哼了哼,斜了他們一眼。二人頓覺壓力倍增,不敢再造次了,也不敢再追問,小心翼翼地跟在凌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