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就是好辦事兒,第二天中午,陳坤給我來了電話,絕對的好消息。
陳坤在公司排查了最近的內部紀錄,這記錄主要用途是計算工作量,我們開拓新市場是有考覈的,每年新增了多少目標,辦成了多少事兒,多少沒辦成。
辦成的不說了,沒辦成的還要加一點原因。
不過我們寫的時候肯定都寫對方的原因,例如沒興趣沒遠見沒實力,不會閒着沒事兒寫自己存在什麼錯誤跟不足。
這個記錄我寫過,也知道內幕,很多時候都是大家爲了應付年底考覈胡謅出來的。這記錄是放在內部網上的,我現在看不到了,陳坤可能看到。
陳坤是真想幫我,一大早晨就用了這個簡單粗暴的方法,一點點翻這個內部紀錄。
你說有真有假到底是怎麼翻出來的?
我還真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陳坤給我提供了是個公司名跟電話,還有一個稍稍詳細的表格,說明了他們提的要求以及爲什麼我們沒有能滿足。
這是個公司顯然是經過挑選的,裡面都是因爲需求量太小而被我們pass掉的,而且月份很靠近。
當然可能這是個公司着急,人家都買過了,但也有可能有那麼一兩個不着急的漏網之魚,哪怕讓我抓到一個,我都賺了。
我拿起了材料,把自己收拾得好像是一個成功男人,帶着對明天的希翼走出了家門。
我並沒有先打電話過去,因爲對於我這樣的皮包公司,正常人類聽到了都覺得是騙子,所以我把所有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在加上一個陽光大男孩親自出馬。
一定馬到成功。
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帥。
一個激情滿滿的創一代已經在路上行走,無關人士退讓避免碰撞!
我發現自己還真的是有了激情,女人跟事業,就相當於男人的左右腎,現在我左右一起刺激,發現自己居然滿血復活了。
來到第一家公司,沒進去門。
第二家公司讓我等了半個小時,之後還是沒進去門。
第三家公司倒是談了一下,人家不需要了。
這時候已經中午了,我幾乎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急吼吼地往第四家公司去。
上海有多大?
肯定要比鐵嶺大得多,我這樣的農村娃還真是有點跟不上大城市的節奏。百度地圖已經把十家地點都標註了,是一個非常詭異的螺線,此時此刻我正站在螺線的中心。
這讓我想起了飛蛾撲火。
都以爲昆蟲是因爲趨光性而撲火,實際上飛蛾是因爲億萬年的進化已經習慣用陽光與星光來導航,而這些個光距離地球太遠了,過來都幾乎是平行光,所以它們沿着固定的角度可以切割成一條直線飛行。再然後世道變了,人類這坑爹的東西發明了人造光,人造光那是點光源,這時候你再按照一個角度飛,自然而然會飛向中心。
我站在這個螺線的中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了飛蛾。
我這樣小城市的人跑到大城市來,毫無根基,卻在追求所謂的理想。
這是不是也在用理想這個固定的角度來切割這個社會?這個社會是真正如平行線一般的公平麼?還是說如人造光一樣,總有耀眼的光源以及光源下碩大的黑暗?
我在中心吃了一碗米粉,再然後也不去管自己是不是撲火的飛蛾,深吸了一口氣,拿起自己的東西,奔赴下一個戰場。
這個公司叫做皇普投資,從材料看,只需要兩臺打印機,最普通的款型,但要求公司提供二十四小時技術支持,以及隨時隨地的上門維修更換業務。裡面還註明,他們是按照美國時間在工作,所以工程師會經常需要晚上上班。
兩臺打印機就需要一個工程師天天加班?
誰也不會傻到開發這樣的客戶,畢竟你的客戶你負責,你的加班費公司可不給你出。
到底兩臺打印機與後續的耗材能否填補上你的加班費?這一點還真不好說。
但我不在乎。
現在我最重要的是生存,我必須生存下去,哪怕這需要我付出無數的心血,以及讓我跟別人去搶食。
人有的時候就是野獸,生存永遠放在第一位,只有自己活下去才能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這個價值對於動物來說是繁衍後代,對於人類來說是改變世界以及繁衍後代。
對於我來說,只有可以讓我繁衍後代,付出多少努力我都心甘情願。
夏瑤,你在家裡等着郎君!
我在皇普的前臺等了半天,接待我的是一個帶着圓圓眼鏡,一看就很時尚的女孩,長得一般,跟夏瑤沒有辦法想比,可是打扮得很狂野。
她讓我在一旁坐一會兒,我就坐在那裡望着她,想着自己炙熱的目光可以給她一點點壓力,讓她早點幫我聯繫裡面的負責人。
結果她看都不看我。
我知道推銷不容易,皮包公司推銷更難。
咬着牙坐了半個小時,她還是一動不動。
我有點着急了,站起來走到前臺,也不敢造次,陪着笑臉說,請問,您幫我聯繫了麼?
那個女孩看了看我,然後說,還沒上班呢,下午四點上班。
我愣了半天說,四點?
女孩說,你不是說之前來過我們公司麼?怎麼不知道這一點?我還以爲你知道呢。
我看了看時間,才三點二十,我想着上海的公司這個時候大部分都是兩點到兩點半上班,結果來早了。
前臺的女孩帶着狐疑地看着我,我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給忘記了。之前我來的時候比較晚。
女孩說,現在就我自己上班,我們公司是專做美股的投資公司,下午四點纔有人陸續過來。你要是着急了,就等到晚上再來。
我連連擺手說,不着急,不着急。我再等一等。
女孩哦了一聲,繼續在那裡翻着手機,我覺得有點無聊了,對女孩說,我叫丁凡,你呢?
女孩擡起頭掃了我一眼,目光似乎有點不屑,然後她又擺弄了一會兒手機,而我實在是無聊,就站在那裡盯着她玩手機。
一會兒她擡頭對我說,看什麼看?注意點隱私可以麼?
我跟着她看了這麼久,還真沒有發現有什麼隱私的東西不能讓我看,都是各種好友曬的各種圖片,要麼自拍,要麼美食,要麼一堆袋子。
你讓我一個男人看這種東西,我還覺得有點委屈自己呢,她那麼一說,我愣了愣,之後說,不好意思,我……有點無聊。
女孩說,有點無聊不能學習一下麼?難怪一輩子都是推銷的。
我又愣了一下,心裡一塞,嗯了一聲,後退了兩步。
我真的有點生氣了,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家公司既然有接待我的可能,我還真不想因爲一個小女孩的一句話而轉身走人。
推銷着行業不好乾,我一直都知道,不過以前在大公司可沒有這麼深刻的感觸。那時候我們有公司當後臺,有退路,尋找的都是大客戶,對於這種小公司基本上談不攏轉身就走。
那時候我們是大公司,他們是小公司,這種眼睛長在天上的前臺,我們還真看都不看一眼。
我無趣地坐了下去,拿出了自己手中的資料,還真的翻了起來。
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被人看不起,而能夠改變這個現狀的只有我自己。如果此時此刻我轉身走了,那麼外面或許有更大的困難等着我,我不可能每一個困難都轉身。
所以我必須站在這裡。
那個前臺的女孩在我的余光中似乎擡頭看了我幾眼,我沒有理會,安心地在那裡把資料前前後後翻了一遍。
這個公司的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不就是二十四小時服務麼?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太困難的事兒,他們的打印機不可能每天半夜都壞吧。作爲一個創業者,我對於大公司唯一的一點優勢就是有一些他們不想要的邊邊角角我可以全盤接收,而這些邊角已經足夠養活我。
我又看了看時間,三點四十五,我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站了起來,走到了那個前臺的面前。
我還沒等開口,那個女孩突然就不耐煩了,就好像是大姨媽跟更年期一起到來的樣子,她把手中的手機重重地一摔,對我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之前對付女人沒有一點辦法,可是現在跟夏瑤那麼久,我當然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對於女孩的胡攪蠻纏,道理是行不通的,哀求之類的服軟也沒有用,你只能用一張可以嚇唬小孩的臉來唬住她這唯一的一條出路。
我對那個女孩說,我是來你們公司談業務的,而且我自認爲沒有對你造成什麼困擾。我希望你能夠有一點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