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柯林斯離開,海涅也鬆了口氣。
可算把這傢伙騙走了。
他原本想過給惠惠換個身份,直接上柯林斯的身。
但後來想了想,自己救下了伊恩他們,這傢伙鐵定要暴露。
一個教授級的雙面間諜固然很爽,但想要讓他合理存在可就太難了,還不如就這麼明牌告訴維利塔斯他們當中有內鬼來的簡單。
他記得夏老師當時說了倆名字。
於是就有了這一重安排。
至於斯圖爾,海涅本想策反其本人,讓他配合工作,就像西蒙那樣,然後安排惠惠幫助他。
退一步,他還可以是惠惠的備選身份。
但斯圖爾顯然沒打算給自己機會。
而且柯林斯也沒想過培養一條暗線這回事,他對斯圖爾的強烈鄙夷已經毫不掩飾了。
那就只有由他海涅本人來當這個二五仔了。
反正他也不是沒幹過。
不過這樣一來,他就得抓緊時間學習靈魂僞裝了。
柯林斯走的時候身上乾乾淨淨,也沒有提到鏡子這回事。
所以海涅判斷灰燼前線這地方有生產鏡子的渠道。
畢竟是亡靈法師的大本營,這也合理。
在柯林斯抵達灰燼前線之前,他都有時間掌握靈魂僞裝,然後去茨瓦夫銀行取出那個筆記本。
帶着柯林斯交給他的“密鑰信息”,海涅喚出幽靈馬,向着據點的方向飛去。
回到據點時,他見到了在這裡等待的利努穆和託德等人。
利努穆就是那個帶着迪倫的亡靈生物裝神秘人的五級強者。
他的感知不像亡靈法師那樣冰冷,所以柯林斯纔會誤以爲是暗影聖殿背地裡鼓搗出來的“新流派亡靈法師”。
當然,他無法證明也無法證僞,只能選擇相信自己的合理猜測。
這纔是海涅利用信息差搞事的最大本錢。
海涅這邊忙碌的時候,另一邊,蕾妮正在進行自己的麥卡拉一日遊。
……
儘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當真正進入麥卡拉後,蕾妮還是第一時間體會到了這裡的不同。
這裡的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樹,都充滿了生機。
這種感覺在睡了一覺後尤爲強烈。
精靈是與自然高度親和的種族,所以其夢境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當地自然生命的影響。
但自從枯萎出現後,大多數精靈的夢裡都充滿了壓抑和虛無的情緒。
彷彿每一次入夢,靈魂的一部分都被漫長的夢境抽走了一樣。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精靈的生命質量。
晚上恐懼入眠,白天精神不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所以纔有了夜精靈。
蕾妮已經許久沒有體驗過如此甜美的夢了。
她夢到了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甚至比那時還多了藍色的天和綠色的草地,耳畔還有微風帶着輕輕的呢喃吹過。
這不是那些遊俠們口中夢魘般的低語折磨。
而是真的來自風中的歡笑。
彷彿一條清澈的小溪,浸潤了她近乎乾涸的夢。
如果說這些僅僅是她的個人體驗,那麼在這個名爲“林間靶場”的地方所見到的一切,就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這就是麥卡拉的一般獵人日常的訓練?”她喃喃道。
“是的,這一整套訓練方法被稱爲‘薩式訓練法’。”
灰月介紹完,臉上流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
因爲這套訓練的創始人,正頂着一個明晃晃的【薩納託斯是豬】站在她們身邊。
也不是說這個口號不好,就是有點……
太直白了。
見大姐看向自己,薩總還以爲她要讓自己介紹,便主動道:
「別那麼說,小孩子不懂事叫着玩的,這其實是矮人、精靈和贊羅人的射手練習術的整合版本。」
蕾妮不是很懂其他種族的日常訓練……
但她明白,不管哪個種族,都不可能把基礎練習強調成這樣。
眼前這些精靈、半精靈以及人類射手們,無論是在移動射擊、障礙物規避射擊還是小隊對射,都只在練習最基礎的強風箭和戰術撤退,也就是後跳。
這和她印象裡那些遊俠完全不同。
如果薩總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定會認真地糾正對方的錯誤:
——“hit and run纔是一個獵人這輩子都要掌握的精華,也是獵人區別於其他站樁遠程的核心優勢!”
蕾妮:“你們不需要靜下來聆聽風聲嗎?”
她有些費解地問。
薩總:「不需要,聽那東西幹什麼」蕾妮:“可如果不祈禱、不培養親和,風爲什麼會把力量借給你?”
薩總繃不住了:
「你這是什麼家庭主婦的想法,把丈夫伺候舒服了纔能有錢花嗎,靠自己不行嗎」
這回輪到蕾妮費解了,什麼是家庭主婦?
她看向灰月,灰月也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新造的詞嗎?
薩總則撓了撓頭。
——難道是我的版本太超前了?
於是他換了種說法:
「你們的五級超凡者一旦晉升就能獲得前人控制能量的技巧和心得,這固然是捷徑,但也會大大削弱變強的樂趣。」
「身爲一個超凡者,偶爾聆聽風聲還行,可一旦總是這麼做,就失去了從變強中汲取樂趣的能力,就基本是個廢物了。」
這番話基於薩總表現出的強大實力。
所以即使蕾妮不是個遊俠,她也覺得對方這番話有些道理。
精靈之所以盛產藝術家,和幾乎每個精靈畢生都在對抗虛無有關。
精靈藝術家的作品在維利塔斯格外受歡迎,因此誕生了不少財富神話。
但這也就產生了一個經典的悖論。
當第一幅名爲《枯竭的我》的精靈畫作在維利塔斯賣出天價後,便有維利塔斯人找上了門,花了一大筆錢請這位大師前往維利塔斯“批量生產”這種藝術品。
然後他們驚訝地發現,這位畫家迅速迷失在維利塔斯充滿新鮮事物的生活中,連着七十年都沒有動筆,活活熬死了兩代投資者。
等後來,這位畫家爲了生計再度提起畫筆時,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當初那種感覺了。
這件事一度淪爲笑談。
現在想來,這位畫家在享樂中迷失了自我,失去了從“痛苦”中汲取靈感的能力,最後才成爲了一個廢人。
蕾妮忍不住問:“那他們將來晉升五級的時候……”
“這個你不用擔心。”灰月解釋道:“下一站我們就會得到答案。”
「你們不看下午的對抗訓練了嗎」
薩總有些失望,他還打算給她們秀一下自己手下的棒小夥子呢。
“不了不了……”
灰月看了眼他頭頂的字,只想趕快逃離這裡。
這太尷尬了。
…
蕾妮返回領主府時,伊恩的“手術”剛好結束。
三王女驚訝地發現,這位矮人圖騰師給她的感覺沒有一開始那麼沉重了。
他就好像卸下了重擔,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看來你也收穫不小。”伊恩開玩笑道:“我建議你讓那位遊俠也來接受‘治療’,這對他有好處。”
蕾妮抿了抿嘴,沒有接茬。
她雖然不是什麼狂熱的信徒,但她也明白,自己的那名護衛無法像伊恩這樣簡單地接受治療。
伊恩一個人幾乎就可以代表如今弱勢的大地之母神殿。
換句話說,信仰是否虔誠,是他自己審查自己。
可三大森林的宗教執法權始終掌握在長老議會手裡。
即使薩總說的那麼天花亂墜,也讓她看到了另一條路,她也不敢貿然嘗試。
一旦被長老議會的人發現她手下有一個“不合羣”的五級遊俠,那水銀王室也保不住她。
兩人正閒聊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在僕人的攙扶下從屋內走出。
這正是被惠惠附身的領主喬治。
“歡迎兩位,伱們將會是裡世界的第一批訪客。”
她微笑道。
“裡世界?”伊恩微微動容:“你是說,真正讓麥卡拉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根源?”
“是的。”
惠惠點點頭。
兩人對眼前的人類領主都沒有懷疑,也沒有把他和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惡靈”聯繫起來。
惠惠清了清嗓子,對着花盆輕輕說了聲“來客人了”。
沒過幾秒,樓爾頓便從角落走了出來。
因爲巫妖米爾頓在被“淨化”,早晚都有清醒的時候,所以他乾脆改變了自己的外貌,免得引起誤會。
至於臉捏成什麼樣子,樓爾頓取材自初臨“吉蒂勒農場”時做的那場夢。
在那場夢裡,他過往的記憶恢復了些許,以至於他把農場對應的裡世界變成了苜蓿林地的樣子。
這張臉也同理,也來自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爲。
然而,當他頂着一張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臉出現時,三王女突然失聲尖叫:
“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