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時安靜至極,手腕上還殘留着被他緊握着滾燙的溫度,蘇睿白只在原地停留了那麼幾十秒,就跟什麼也未發生似的。紫you閣將碗筷拿了過來,低聲的道:“發燒了,隨便吃點兒我送你去醫院。”
易楠臣單手支撐着額頭靠在桌子上。沒有說話。蘇睿白的粥還沒剩好,他突然站了起來,抓起了鑰匙,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蘇睿白愣了愣,繼續將手中的粥盛好,道:“吃點兒東西去醫院。”
易楠臣側過頭看着她,俊臉在暖黃的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兩人僵持着,過了許久之後,易楠臣忽的一笑,將鑰匙拋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看了看蘇睿白,挑挑眉,道:“上菜。吃了打電話叫李醫生過來,順便坐他的車的回去。”
這應該算得上是蘇睿白第一次和易楠臣對峙,其實她差點兒忍不住就要繳械投降。聽到易楠臣的話,她舒了口氣,語調輕快的道:“好。我馬上給李醫生打電話。”
邊說着,邊拿起手機邊端菜,作爲易楠臣的新任秘書,她自然是有他的私人醫生的電話的。只是剛纔忘了。
易楠臣懶懶散散的靠在椅子上,因爲發燒,俊美的臉微紅,慵懶至極。
不知道是沒胃口還是怎麼的,他只吃了小半碗粥,溫水倒是喝了大半杯。
因爲剛纔的對峙,蘇睿白琢磨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埋頭喝着粥,感覺到那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敢擡頭去看。
即便是生了病,那目光仍是很有壓迫感。好在他並未看多久,不過兩三分鐘。就起身去了臥室。
蘇睿白這才真正的鬆了口氣,幾下將碗裡的粥喝完,快速的收拾桌子和廚房。
李醫生來得很快,不過就半個多小時。他和易楠臣好像很熟,知道易楠臣在臥室,直接就過去了。
易楠臣只是低燒,並不是很嚴重,並沒有打點滴,問了他吃過了些什麼藥之後,李醫生也只是開了些藥。
蘇睿白還在用力的擦桌子,兩人就一起從臥室裡走了出來。蘇睿白的擦桌子的動作頓住,剛想開口說話,易楠臣就遠遠的道:“李醫生順路送你回去。”
說完這話,他兀自去倒水喝。而胖胖的李醫生則是看了看時間。微笑着道:“走吧蘇小姐,這會兒這個地兒不好打車。”
蘇睿白應了一句好的,將抹布擱好,拿着包跟在李醫生身後輕輕的帶上了門。
畢竟是陌生人,找不到什麼可說的。在等電梯時,李醫生笑了笑,道:“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估計是最近壓力大,煙抽多了扁桃體發炎引起的發燒。”
不知道爲什麼,蘇睿白有些笑不出來。勉強的扯出了一絲笑容,沒有說話。
李醫生也沒有再說話,站得筆直的看着電梯。電梯很快就上來,李醫生進了電梯,回頭見蘇睿白還站在外面,疑惑的出聲道:“蘇小姐,走吧?”
蘇睿白回過神來,歉疚的笑了笑,道:“麻煩您了,您先走吧。”
李醫生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道:“好的,再見蘇小姐。”
蘇睿白扯出了笑容,電梯門緩緩的合上,將她隔絕在外。樓道里安靜至極,蘇睿白又走回了易楠臣的門前,背抵着牆壁站着,低頭看着腳下自己的影子。
手機在包裡一遍遍的響了起來,冰涼的牆壁直浸透心扉,她像是沒有察覺似的,恍恍惚惚的看着延伸到對面牆壁上的影子。站了許久,直至身體變得冰冷僵硬,她才埋着頭往電梯走去。
外面比樓道更冷許多,不過才初冬,天空中竟然飄起了毛毛細雪。手機又響了起來,是肖驍打來的。蘇睿白並沒有接起,任由它響着,雙手揣在衣兜裡朝着公交車站走去。
這邊的公交車站離得很遠,而且還要很長一段時間纔有一趟車。這裡出入皆是豪車,這麼冷的天氣,公交車站更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
一排排的塑料椅上落些雪花兒,溼溼的,蘇睿白並沒有坐,雙手插在衣兜裡擡頭看暗黃的燈光下飄下的點點雪白。
站得久了,她又走來走去得。大面的玻璃上了朦朧的霧氣,有些無聊,她伸出手指,在上面一筆一劃的畫了起來。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這樣的天氣,生病的人好像特別的多。
大廳裡擠滿了病患,vip樓層卻是冷冷清清的。出了電梯,就見肖驍靠在牆壁上抽着煙。側影有那麼些落寞。聽到淺淺的腳步聲,他立即便擡起頭來。
看見蘇睿白,他像個孩子似的,有些手足無措。慌忙的掐滅了手中的菸頭,道:“阿白你來了。”
決口不提一遍遍打電話的事。
蘇睿白低着頭嗯了一聲,擡頭看了一眼緊閉着的病房門,道:“肖伯伯在裡面嗎?
肖驍點點頭,好像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道:“嗯,你進去吧。”
蘇睿白知道,肯定是肖雲委不讓他進去,朝着他微微的點點頭,進了病房。
肖雲委正在看報紙,氣色並不是很好。聽見開門的聲音,剛想開口說話,見到是蘇睿白,趕緊的放下了報紙,朝門外看了一眼,皺着眉頭道:“阿白你怎麼過來了?外面開始下雪了,多冷。”
蘇睿白微微的笑了笑,道:“我都好久沒過來看您了,您不舒服也不給我打電話。”
肖雲委臉上的笑意又那麼些苦澀,又不願舊事重提,邊下牀邊道:“外面很冷吧?前些天別人送了我些好茶,正好泡一杯給你暖暖身子。”臺諷共亡。
蘇睿白趕緊的制止了他,道:“您躺着,我自己衝就是了。”
肖雲委躺回了牀上,目光愛憐的看着蘇睿白,沒有說話。蘇睿白很快泡好了茶,給肖雲委一杯,自己一杯。鄭重其事的道:“您血壓高,平常少喝點兒茶。”
肖雲委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指了指蘇睿白,道:“真和陳秘書一樣,這樣不讓吃,那樣不讓喝的,這活着還有什麼樂趣。”
蘇睿白笑了起來,道:“爲了您的身體,該忌的東西還是少吃點兒好。”
肖雲委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茶,目光慈愛的看着蘇睿白道:“阿白,這些年苦了你。”
說到這人,他好似陷入了回憶中,不過那麼幾十秒,又回過神來,從牀鋪底下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道:“這些都是給你留的,你不過來,我也要讓陳秘書給你送過去。伯伯老了,也沒什麼給你的。這些年來,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女兒。這人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這些你留着,就當是我這個做長輩的給你的嫁妝。”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辦的,那盒子裡,有房產證以及一些基金,最底下是一張銀行卡。
蘇睿白的眼眶莫名的溼潤了起來,道:“您別那麼說,您肯定能長命百歲。”
肖雲委和藹的笑笑,道:“傻丫頭,這人總是要去的。年輕的時候當兵留下過些後遺症,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喉嚨裡哽咽着,蘇睿白別開了臉,伸手揉了揉模糊的眼角。
肖雲委的心裡百味雜陳,伸手摸了摸蘇睿白的頭,道:“我以前的時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女兒。阿白,伯伯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我們兩家沒有住在一起,你沒有遇見肖驍,那你想會不會是站在頂端萬丈光芒。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將他教好,讓他做出了那些混賬事。子不教,父之過,說起來,是伯伯對不起你。”
從頭到尾,蘇睿白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其實,又何止是對不起。
蘇睿白的眼前模糊了起來,用力的搖搖頭,道:“不不,不怪您,誰也不怪,我現在挺好的。”
確實是誰都不能怪,要怪也是怪她,如果當初她拒絕了肖驍的求婚,所有的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肖雲委伸手將戴着的老花鏡拿下來擦了擦,吁了口氣,扯出笑容來道:“好了,都過去了,不說了不說了。來,阿白,你如果還把伯伯當成是親人的話,就把這些收好,是伯伯的心意。”
蘇睿白用力的搖搖頭,道:“不不,您留着。”
畢竟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肖雲委知道蘇睿白的固執,心裡沉甸甸的,略微的思慮了一下,開口道:“阿白,你媽媽還在醫院裡,我去看過了。你媽媽和你爸離婚的這些年,一直都在做慈善。應該沒有多少存款,公司的分紅,你媽媽如果一直這樣,不知道還會起什麼暴風雨。你不能一直靠你舅舅。這些你都拿着,我也幫不了你其他的了。”
蘇睿白沒有想到肖雲委竟然都已經知道這事了,並且還客觀的分析了出來,一時無言。
肖雲委趁勢將盒子塞入蘇睿白的手中,道:“收着,伯伯也是有條件的。如果伯伯以後動不了了,你可得負責給我養老,經常來看我。”
蘇睿白的眼眶溼潤得厲害,別過頭用力的擦去。肖雲委愛憐的看着她,道:“阿白啊,等你空下來,多出去走走玩玩。別再一個人悶着,有年輕男孩子,多處處啊。”
蘇睿白對肖驍的感情,他是一路看着的。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鑽牛角尖。雖然很遺憾,可他終究還是希望她能幸福。
蘇睿白自然是知道他擔心什麼,強笑着道:“您好好養身體,我沒事的。”
肖雲委這才點點頭,道:“時間也晚了,天氣冷,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蘇睿白想起在外面的肖驍,猶豫了一下,道:“肖伯伯,驍哥哥……”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肖雲委給打斷:“他的翅膀長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也別管,這事我會處理。”
蘇睿白還想再說什麼,肖雲委卻已經打電話叫陳秘書安排司機了。
走出病房,肖驍依舊在外面站着。看見蘇睿白出來,勉強的笑了笑,道:“我送你回去。”
蘇睿白搖搖頭,悶着頭道:“不用了,陳秘書安排了司機。肖伯伯是在氣頭上,你也別太難受了。”
肖驍凝視着蘇睿白,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似的,見她往前走,也跟着一起走。
蘇睿白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說,兩人一路沉默着。還未到電梯口,莫嫣然突然衝電梯裡衝了出來,看見蘇睿白和肖驍,紅着眼睛潑婦一般的大聲罵道:“肖驍,你還有沒有良心!我還懷着你的孩子你居然和這個賤人在一起!”
肖驍明顯沒想到莫嫣然會出現,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壓低了聲音道:“你胡說什麼!阿白是來看爸的!”
莫嫣然哪裡聽得進去,被肖驍拉住,更是又氣又恨,指着蘇睿白破口大罵:“蘇睿白,你就是個賤人!你還要不要臉了?!我和驍都要結婚了你還想怎麼樣!你一次又一次的拆散我們還不夠嗎?”
真是惡人先告狀,絲毫不提自己纔是正牌小三的事。這邊本來就安靜,她這麼一鬧,像是安靜的水中丟入了一顆炸彈一般。護士站那邊的人及有些家屬立即就圍了出來。
肖驍有些惱,又怕傷到莫嫣然肚子裡的孩子,低聲下氣的解釋道:“別鬧了行嗎?爸還住在這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嫣然給打斷,她咬牙恨恨的道:“我就知道這個賤人不甘心,非藉着這個藉口來找你。不要臉!”
邊說着,她邊要掙開肖驍朝着蘇睿白衝去。肖驍趕緊的護住了她,低聲的呵斥道:“你別鬧了行嗎?還嫌不夠丟人?”
莫嫣然冷哼了一聲,大聲的道:“勾引有婦之夫她都不嫌丟人我丟什麼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肖雲委就冷着臉出現在了病房門口。莫嫣然的氣勢弱了下來,臉突然也轉變了下來,眼淚大滴大滴的順着漂亮的臉往下流:“欺負人!你們肖家的人夥同起來欺負我!可憐我肚子裡的孩子,媽媽胳膊擰不過人大腿,護不了你了……”
她顯然是有備而來,牆角里突然響起了咔嚓咔嚓的聲音。肖驍的臉色一變,丟開了她立即向牆角追去。
陳秘書這時候匆匆的上來,正想上前勸住莫嫣然,肖雲委就冷冷的吩咐道:“送阿白回去,任由她在這兒鬧,我倒是看看她要鬧出個什麼花樣來!”
陳秘書衝着身邊跟着的男子使了個眼色,上前對蘇睿白道:“阿白,你留在這個不太妥當,先下樓。”
蘇睿白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肖雲委一眼,陳秘書卻直接就拽着她往消防通道走去。
看着蘇睿白和陳秘書的身影消失,肖雲委才淡淡的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羣,道:“打擾大家了,在座如果有記者朋友,儘管拍。我肖某人絕對不會攔下。”
說罷,轉身回房去了。留下了滿臉憤恨狼狽的莫嫣然站在走廊中,面對着衆人的竊竊私語。
莫嫣然壓根就沒想到,肖雲委竟然不怕別人議論肖家。又氣又恨,咬碎了一口銀牙。戲到了這兒又不得不演下去,捂住臉楚楚可憐的哭着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留下免費看了戲津津有味的議論着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