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房間都靜悄悄的,十分安靜。裔蕾輕飄飄的路過每一間房,在也聽不到艾洛斯啼哭的聲音。她打開抽屜,找到了一盒Buspar 拿着它,她走進了艾洛斯的嬰兒房,關上門。她的目光巡視着所有屬於他的東西,他的玩具,他的小毯子,他的小枕頭,裔蕾拿起來,將臉埋在裡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艾洛斯的氣味。裔蕾現在無事可做,什麼地方也不去,艾洛斯的一顰一笑......記憶如流水,在她眼前緩緩淌過,她麻木的將一片一片的小藥丸送入了嘴裡。
時間在悄悄的流逝。裔蕾有時聽見房間遠處的電話叮鈴作響,有時聽見哈利太太在砰砰的敲門,在門外呼喚她。但她對那些聲音完全不加理會。她不讓任何東西打擾自己,她要和艾洛斯在一起,她待在房間裡,不吃也不喝,好像這世界只剩下這個房間,她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裔蕾又一次聽到有人在拼命打着門,但她不予理會,任他是誰,都該走遠些,別來打擾她。她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艾洛斯的房門砰的被人撞開了,龐瑞德站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這個躺在地上的女人,她面容憔悴,眼窩深陷,呆呆的望着他。“見鬼!”他不禁失聲罵道:“該死的!你在幹什麼?”
龐瑞德將裔蕾抱出房間,她歇斯底里的反抗着,捶他,胡亂抓他的眼睛,扯他的頭髮。哈利太太在一旁等跟着,他們費了好大的勁纔將裔蕾塞進了汽車內。裔蕾已經認不出他們倆是誰了,她只知道他們要把她和艾洛斯分開,她想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那樣對她,她寧願死去。但她已經疲憊至極,再也反抗不動了,她終於在汽車後背座椅上昏過去了。
龐瑞德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顯示屏,接起了電話。
“警署有消息了嗎?”
“沒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繼續找。利用任何渠道。”
“是。龐先生。”
掛斷手機後,龐瑞德的面部表情起了一些細微的,令人察覺不到的變化。他輕輕的將裔蕾的身體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姿勢,必須立即送她去醫院,讓心理專家干預,絕對不能讓她的精神崩潰症狀繼續下去,如果她真的得上了幻想症,他們也一定會對她進行治療的。
龐瑞德替裴黎辦理好住院手續,進病房,他看見裔蕾披着一件薄薄的毛衣,正背對着他,身子正在哭啼的抖動着,她默默的哭得十分傷心,他不禁想起去年她扮演過的一個角色。他走上前去,碰碰她的肩膀,龐瑞德輕微的叫了一聲:“裔蕾。”
她轉過頭,她的目光渙散,擎着淚水。
“你想跟我說說話嗎?”他的目光平靜,友好。“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在很快亮起來的晨光中,她的臉顯的楚楚動人。她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一絲表情變化流露出。但龐瑞德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絕望。他相當突兀的改變了話題。
“艾洛斯應該還什麼地方。沒人發現嬰兒的屍體。”
裔蕾看着他,好像一點兒也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裔蕾...”龐瑞德喊道,接着用雙手用力觸碰着她的肩膀,同時他的整個身體向她湊了過去,把她拉入懷中。
龐瑞德從裔蕾的病房裡走了出來,顯得有些心力憔悴,他回頭看了看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裔蕾,窗外的天空泛出了魚肚白。他還想要開口,但他搖了搖頭,緊閉上病房門。
“泰勒大夫,龐先生到了。”助手敲開了泰勒大夫的辦公室門。
泰勒大夫說:“請他進來。”
龐瑞德走進辦公室,“泰勒大夫,請務必替我治療好她。她是我一個很重視的人。”
泰勒大夫屬於DM腦科醫學治療機研究中心一名精神科專家,UBC心理學教授。現在由他負責裔蕾的治療。泰勒大夫的專長是治療創傷性精神分裂症,他的成功治癒率非常高。在見龐瑞德之前,他已經去看望過裔蕾,由於龐瑞德的關係,裔蕾現在處於一級看護之中。泰勒大夫見到裔蕾後,他記錄下她聲音微弱的不斷重複一句話:“Where is my baby?” 所以他要了解她的具體病因來源。泰勒大夫通過和龐瑞德的交談得到了裔蕾的全部信息。處理這樣的病例,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有明顯效果。他對龐瑞德提議,可以先由催眠療法開始。首要任務是先讓他和裔蕾建立一種信任關係,能和他在一起感到舒服,然後以便他們能夠互相交談,最終他才能制定出一個目標,幫助病人克服心理障礙。
泰勒大夫對龐瑞德說,“這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時間。”
龐瑞德點點頭,“我知道。大夫,我會全力配合你。”
泰勒大夫每天都來和裔蕾交談。在裔蕾到達一個星期之後,事情終於有了起色。泰勒大夫靠近裔蕾:“我準備將你催眠,不要怕,多一點勇氣,就有被治癒的可能性。”裔蕾的眼皮動了一動,她不再無動於衷,也沒有狂躁不安,只是側過了身子,蜷曲在沙發裡。
“來,看着這個。”泰勒大夫舉起了手指,開始在裔蕾的眼睛前面緩緩的擺動。“放鬆一些。用眼睛盯着我的手指,放鬆一些。”
將裔蕾催眠花了十五分鐘。當她處於睡眠狀態時,泰勒大夫瞥了一眼他記錄薄裡的提示。艾洛斯。他看着熟睡在沙發裡的裔蕾,然後湊近身子。“你好,裔蕾,告訴我艾洛斯的事好嗎?”
“氣球…那裡有漂亮的氣球…艾洛斯會喜歡。”
“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
“有一個男人在唱歌…”裔蕾開始唱起了因紐特語的歌謠。“貓生氣了...老鼠逃跑了...老鼠跑去哪裡了,我也不知道...對吧?去鼠洞了…對吧? 去鼠洞了...全部躲到鼠洞去了..."
“真好聽,裔蕾。”
“不…不…不能聽。”裔蕾的臉突然開始痛苦,開始流淚。
“不要怕,裔蕾。我想幫助你。”
裔蕾開始不安的扭動。
“不要聽他唱歌…不要…”
“裔蕾,聽我說,你是安全的,不要怕。”
裔蕾深深喘了一口氣,她的表情再沒有變化,什麼都沒有,沉默。
泰勒大夫叫醒了裔蕾。
她微微睜開眼,看着泰勒大夫的方向。
“我們有了一個好的開頭。裔蕾。”泰勒大夫在對裔蕾微笑。
第二天,泰勒大夫和龐瑞德通了電話。
“雙向情感障礙。”泰勒大夫停頓了一下:“出事現場應該有說因紐特語的土著人。她因爲被歌聲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忽略了孩子。她非常自責。”
“謝謝你。泰勒大夫。她現在的狀況如何?”
“她大多數還是安靜的坐在那兒,不會和任何人說話。她在自我懲罰。你需要耐心,龐先生。”
“好。拜託你了。泰勒大夫。”掛下電話,龐瑞德拿起桌上裔蕾的相框,他端詳了一會,把它又放回了書桌上。我會守護你,裔蕾。
伯克驅車前往溫尼伯格,一路上他哼着因紐特語的歌謠。
"一隻老鼠,兩隻老鼠...三隻老鼠,四隻老鼠,五隻老鼠...六隻老鼠,七隻老鼠...八隻老鼠,九隻老鼠...一共十隻, 不, 二十隻,不, 三十隻,四十隻,五十隻...六十隻,七十隻...八十隻,九十隻,一百隻...這時,喵嗚,喵嗚,貓來了...這時,喵嗚,喵嗚,貓生氣了...這時逃跑了,老鼠逃跑了...老鼠跑去哪裡了,我也不知道...對吧?去鼠洞了...對吧? 去鼠洞了...全部躲到鼠洞去了..."
他一邊唱着,一邊用餘光掃了眼身邊座位上,保險帶扣着的大籃子,裡面安靜的躺着一個嬰兒。他上路時可是花了100加幣給塔納,讓她餵飽了這個小寶貝,如果他是個女孩,說不定更值錢,要知道在他的家鄉溫尼伯格,人販子手裡每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幾乎每天可以爲他們賺到1000加幣或者2000加幣。但這個小寶貝看上去是多麼的與衆不同,他很精神,他太漂亮了,他有烏黑的頭髮和黑的發亮的眼睛,伯克給嬰兒取了一個名字:布萊克。
“布萊克,我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