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對街發生的事情,整個酒樓的人都看到了。眼下見青丫婆婆手挽金鞭,步履颯然地邁進酒樓來,小二哪裡敢怠慢?趕緊上前躬身迎接,殷勤地將三人迎到二樓臨街的雅座上。
三人坐定後,青丫婆婆對小二一揮手:“你們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只管給我上來。”
那小二雖然心中打鼓,可是剛纔見過青丫婆婆使鞭,此時也不敢得罪他,只好掛着一臉謙恭的笑意,一邊含糊地虛應着,一邊下樓請示老闆去了。
那酒樓老闆哀嘆一聲道:“你剛纔沒瞧見嗎?那主兒我們能得罪起嗎?好酒好菜地往上端吧,我瞧着她也不象吃白食的人。”
小二應了一聲,往後廚張羅酒菜去了。
片刻功夫,三人面前就擺滿了各色佳餚。青丫婆婆舉箸對江月昭說道:“這麼些個好吃的,小昭快吃,不要餓着我孫子。”
江月昭無奈地一搖頭,笑道:“我哪裡還有心思吃飯?我都被婆婆出賣了呢,這會兒還是靜靜地等着官差來拿人吧。”
青丫婆婆哼一聲道:“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這頓飯吃得沒興趣,給你找點兒樂子呢。你現在趕緊吃飽飯,一會兒就等着看一場痛打落水狗的好戲吧。”
江月昭夾起一片魚肉送到嘴裡,邊吃邊說道:“我很羨慕爺爺呢,天天跟婆婆在一起,一定很有趣,連吃個飯都有打狗戲碼作娛興節目,這日子可真是不錯。”
那蕭都一向對青丫婆婆的乖張行爲縱容寵任,此時也忍不住出聲說道:“青丫不可以太肆意而爲,小昭是有身子的人,儘量少惹是非。也免得她受不必要的驚擾。”
青丫婆婆衝他一翻白眼:“我偏偏看不得那些皇帝養的狗到處亂吠,遇上了就想教訓一番。你要是怕死,你可以躲開,我自己帶小昭走。”
蕭都被她說得一陣氣悶,端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
江月昭聽着兩個人吵嘴。一邊吃飯一邊偷笑。她心裡明白,青丫婆婆敢如何囂張,也是仗着有探花公子護在身邊。這老太太現在是掐準蕭都的脈了。知道自己怎麼說。也是氣不走他的。
三人正吃得高興,就聽街上一陣嘈雜。江月昭從臨街的窗戶向外望去,見一隊穿着府衙公服地官兵手執腰刀。氣勢洶洶地奔酒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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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結帳的人來了。”青丫婆婆自斟自飲一杯,悠然說道。
片刻功夫,樓梯就被踩得“咚咚”作響,一隊捕快打扮的人簇擁着一位身着赤色團領衫官服,頭戴金頂烏紗帽的官員,從樓下衝了上來。那羣捕快一個個面露兇相,見了江月昭就欲往上衝。蕭都眉毛微微一動。端起一杯酒來,揮手一揚,那杯中的酒水竟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散成一片水珠,奔着當頭地幾位捕快而去。那幾個人被酒珠射中後,便定定地立在那裡,再也不會動了。
後面的捕快一見這情形。趕緊收住腳步。執刀愣在那裡,不敢再往前湊。
那位麪皮白淨的官員倒是有幾分見識地。知道有高人在此,硬取怕是不成了。於是他上前一作揖,客氣道:“下官明州知府金永成奉皇命辦差,請幾位到州府衙門走一趟如何?”
青丫婆婆夾住幾根筍絲送到嘴裡,邊吃邊問道:“知府…那你就是這個地界最大地官嘍?”
金知府看她吃得很自在的樣子,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面上就訕訕地:“是,明州地界上的事,都歸本官統轄。”
“你能說了算就好,賞銀可帶來了?”青丫婆婆向他一伸手。
“什麼賞銀?”金知府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的差役剛纔在街上說,有誰舉報屬實,就有賞銀可拿。現在你能見到被皇帝通緝的這位死囚重犯,可是因爲我的通風報信呢,人就在這裡,如假包換。你該給銀子了吧?”青丫婆婆繼續攤着手掌等着。那金知府見她如此囂張,當着這麼多手下的面,他的臉色就不好看了:“本官也是職責所在,還望兩位大俠見諒。只要容江氏隨本官回府衙,賞銀自會雙手奉上,而且本官保證不會爲難這位夫人,好好地送她回京。”
“你想賴帳?”青丫婆婆眼睛一立,語氣開始不善了,“明明說的舉報屬實,就有銀子拿。我這頓飯可是吃下了,你敢不給我結帳?想讓我頂着吃白食地惡名不成?”
“大膽老刁婆!”金知府終於被青丫婆婆激得火起,漲紅着臉兇道:“本官憐老恤弱,一番好言相勸,你卻是不領情!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來…”
最後一個字尚未吐出口,就覺眼前一道金光,一個軟軟的東西就纏住了他的脖子,沒容他掙扎,一股勁力帶着他整個人向前衝去,他勉強踉蹌幾步,終於沒站穩,奔着那一桌子的珍羞美餚撲了下去,一張養尊處優的白麪皮正好扣在那盤糖醋鱸魚上,紅紅的澆汁糊了他一臉。
青丫婆婆扯着他的後衣領一薅,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知府大人既然懂得憐老恤弱,就趕緊把這頓飯錢給我結了。否則老身請你再嚐嚐這道火爆羊臉地味道,你看可好?”
跟來地那隊捕快,一見自家大人被如此折辱,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那意思是說:上吧,要是現在不上,一會兒回衙門裡,恐怕飯碗就保不住了。
一個領頭模樣的人一揮手,幾個人就要往前湊。卻見蕭都意態從容地將手伸向青丫婆婆面前地酒杯。幾個人見他又要端酒杯,心頭一緊,腳步就滯住了。
那金知府被青丫婆婆揪着衣領,頂着一臉的魚汁,雖然覺得自己威風掃地,尷尬萬分,可到底情勢逼人強。他擡起袖子抹一把臉,對站在樓梯口發抖的師爺吼道:“下樓把這桌的帳結了!”
那師爺趕緊應一聲,匆忙間一轉身,正好將腰眼頂在了樓梯扶手的拐角處,“哎喲”一聲痛呼,一手捂着腰,弓着身子下樓去了。
江月昭見青丫婆婆鬧得有些過,便柔聲說道:“婆婆還是放了這位知府大人吧,他也是皇命難違,你就不要爲難他了。”
說完,喊來小二要了一把溼手巾,遞給那位金知府:“我婆婆脾氣不太好,金大人莫怪。你今日想從這裡帶走我,恐怕是萬萬不能了。金大人擦把臉,然後帶着你的兄弟回去吧。”
那金知府早就氣得身子發顫,抖着手接過溼手巾,憤憤地擦了幾把臉,瞪着他手下的一衆捕快:“還在這裡丟人現眼嗎?走!”
捕快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人,壯了壯膽子上前去,對蕭都一抱拳,說道:“還請大俠饒過我這幾位兄弟。”
金知府這纔想起來,那幾位還被人家定住在那裡不能動呢,一張臉更是黑紫得沒法看了。
青丫婆婆冷哼一聲,金鞭一抖,鞭梢掃過那幾個被點了穴的捕快。
金知府早就一甩袍袖,帶頭衝下樓梯,憤然而去了。
這邊青丫婆婆見衙役捕快都撤走了,意猶未盡地搖頭道:“可惜了這一桌子的好菜,就這麼糟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蕭都此時臉上有些嚴肅,難得正聲地跟青丫婆婆說道:“你玩得也夠了,少惹是非,安心趕路,將小昭毫髮無損地送到地方,方是正經。”
青丫婆婆見蕭都真板了臉,嘴脣翕張幾次,半晌憋出一句話來:“我這怎麼是玩?我還賺了一頓飯錢呢。”
江月昭忍俊不禁,“撲哧”樂出聲來:“咱們戲也看夠了,肚子也吃飽了,繼續趕路吧。”
於是三人起身,拎着隨身的包裹往出走。當三人邁出酒樓的門檻時,江月昭明顯聽到酒樓的老闆,在身後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再說那位金知府,帶着一衆隨從氣急敗壞地折返府衙後,坐在堂上生着悶氣。他那位剛纔在酒樓藏在最後面的師爺,此時站了出來,湊上前去對金知府說道:“大人,依小人看來,不如着人盯着他們的行蹤,再多派人手,在他們必經的路上設伏,捉他個出其不意,必定能…”
“放屁!”金知府滿腹惡氣無處可發,出口就罵,“你沒長眼睛嗎?你覺得那老頭兒老太太是我們衙門裡的捕快能對付得了的嗎?”
“…”師爺被罵得噤了聲,垂頭退回一側。
“孃的!本來想着捉住這位欽命要犯,能升個一官半職的。現在看來,這塊肉太大,光靠我自己是吞不下去了。”金知府一臉沮喪,沒好氣吩咐師爺,“你速去驛館一趟,將昨天來的那位鼻孔朝天的什麼狗屁特使給我找來,就說本官有要事與他商量。”
“是。”師爺答應一聲,轉身辦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