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灃正往回家的方向開, 放在旁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於是趁着等信號燈的機會打開看了一眼,是喬初陽發過來的。
【四點開場, 我在門口等你】
後面還有一張照片, 拍了兩張門票一樣的東西。他仔細放大了看, 原來是兩張古典音樂會的門票, 兩張位置是連座。
他於是照着上面的地址導了個航, 很快到了會場門口。沒想到在旁邊露天停車場耽誤了挺長時間,因爲半天找不到停車位,等到他終於停完車過去, 距離四點只有十五分鐘了。
他快走幾步,很快看見了站在門口不遠處正在張望的喬初陽。
喬初陽看見他鬆了一口氣, 說:“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昨天晚上他一個人在那兒鬧彆扭, 早上還不吃早飯就出門了, 他還以爲衛灃是也生他的氣,不會來了。
衛灃纔想起來自己因爲在開車, 所以只看了消息就趕過來,忘了回覆他。
“剛纔停車去了,找了好久停車位。”他道。
喬初陽拉着他的手走向側門,“快進去吧,要開始了。”
這個古典音樂會的門票是他從一個認識的音樂人那裡收到的, 早上找魏遠訴完苦, 轉頭就想起了下午有這個, 所以就給衛灃發了消息讓他過來跟自己一起看。
被魏遠教育了一通, 他深刻認識了自己的錯誤, 大概都是因爲自己太敏感,衛灃平常又事無鉅細地對他好, 毫無保留地把他慣得不行,所以才一點小事情都受不了。
兩個人落了座,才發現這個位置是專門爲演出者的朋友設置的關係者席位,跟一般的觀衆席是隔開的。
很快演奏就開始了,第一首曲子很舒緩,喬初陽雖然叫不上名字來,但是也聽得很專注。
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看衛灃,卻發現這個人居然——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實誠,劇院的椅子又高又深,加上適合溫度的空調吹得空氣暖暖的,的確是適合睡覺。
喬初陽想起衛灃這幾天似乎都很忙的樣子。
“全明星一天一夜”第二季開拍了,換了新的嘉賓,製作班底似乎也有改動,衛灃既要盯着拍攝,又要看着後期,還要跟嘉賓、電視臺各方面都聯繫溝通到位,負總責的人從來都不是輕鬆的。
所以一直挺累的,就這樣還要抽空去拍mv的現場接他,結果自己還莫名其妙跟他鬧彆扭……
想來想去,都是自己不對,喬初陽悄悄把手伸過去,握住了衛灃放在身側的右手。
沒想到這麼輕輕一握衛灃瞬間就醒了,揉了揉眼睛看他,小聲問:“怎麼了?”
喬初陽搖搖頭,沒說話,衛灃於是也反握住了他的手。
喬初陽的手指尖因爲彈吉他的原因,所以上面一直都有繭,特別是按住琴絃的指腹位置,並不像一般人那麼柔軟,而是硬硬的。
兩個人盯着臺上的人演奏着樂曲,衛灃輕輕揉着他的指腹,反覆在繭的地方摩擦着。
喬初陽看着臺上,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衛灃摩擦他的手指上,這種略帶着繾綣的感覺……
隨即他的思緒飄得有點遠。
他想起很久以前,不過算一算也就是恰好差不多一年以前的這個時候,他們去了貴州的那個山裡拍戲。
原因是什麼來着……具體是什麼原因忘記了,他光記得他們住在一間房裡了。
那時候雖然睡在一張牀上,還分別蓋着兩牀被子,雖然中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十公分。
他還記得當時他在一個月色很好的夜晚,轉頭看睡在身邊的衛灃,挺直的鼻樑投下來的陰影……
還有那個掉進荒井裡,在冰冷的污水裡待着的那個夜晚,周圍好黑啊,那天晚上有沒有星星來着?
他只記得自己無比想念跟衛灃一起睡在家裡的那張大牀上,牀墊是軟軟的,被子是他特別挑選的鴨絨芯子,又輕又暖。不過最重要的是旁邊的那個人,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習慣性地側向他這邊,兩個人緊緊地貼着,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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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想了一些什麼,等到喬初陽意識到的時候周圍已經在起立鼓掌了,他趕緊站起來也跟着鼓掌。明明是收了票過來學習的,卻除了開頭什麼都沒聽進去。
隨着人流走出劇院,如果不是現在周圍很多人的話,喬初陽真想一下子抱住身邊這個人。
他怎麼會這麼好這麼好這麼好呢?
衛灃不知道喬初陽腦子裡正在想那麼多有的沒的,這個時候已經天黑了,他捏了一下喬初陽一直牽着他的手,問:“晚上想吃什麼?”
“嗯?”喬初陽意識到他提問的內容,“啊,沒想好,你覺得呢?”
“嗯……”走到了車子面前,衛灃打開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要不吃黑米粥吧,甯浩上次給我們寄的不是還有很多嗎?他這個營養學專業學得真是越來越像廚子了……”
“那就這個吧,”喬初陽給自己繫上安全帶,“對了,大學城那邊有一家專門賣灌湯包的,特別好吃,我們可以繞路過去買一點兒。”
“好主意。”衛灃發動了引擎。
“對了,黃老闆的口糧沒了,順路去買一點吧,他的玩具上次他的玩具不是被扯壞了麼,也順帶買個新的……”
兩個人聊天的聲音被淹沒在車流聲中,混合成了此時無數個家庭討論晚飯吃什麼中的一種,很是普通。
*
這天喬初陽一清早就到了攝影棚,今天定好的日程是要給他的CD拍封面,他心中還有點小激動。
已經制作完成的mv他已經看過了,還提出了一點修改意見,公司的製作小組商量之後也覺得可取,於是今天他一來,就有工作人員把成品又給他看了一遍。
“挺好的,”喬初陽問,“這就是最終確定的版本了?”
“是的。”工作人員回答。
喬初陽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你把這個拷貝一份給我,我回去再仔細看看。”
對方答應之後就離開了。
負責拍攝的攝影師他很面生,但是聽說是在攝影界崛起的新星,也是個人風格非常強的一個人。
把提案的幾個版本都給喬初陽看了之後,問:“您覺得哪個比較好呢?”
喬初陽懵了,這個不應是攝影師該做的工作嗎?
“這個……我也不是專業的……”喬初陽把自己比較中意的一個指了出來,還勉強說了點理由。
“嗯……”攝影師看着喬初陽指出來的那個點了點頭,“那我們開始拍吧。”
這個攝影棚並不在室內,而是在一棟大樓的屋頂上,恰巧這天還是個晴天,於是他們成功地在屋頂上看了太陽從天邊升到了頭頂。
雖然讓喬初陽挑選了自己中意的,但是這個攝影師還是拍了三個版本待用,最後喬初陽收工的時候累得不行,但是最後收到成品樣本的時候,還是禁不住感嘆他的用心。
現在的CD早已不是上個世紀那種塑料殼子裡面套張紙的時代了,從單曲的包裝形式,也能夠看出歌手對它傾注的心血。
最後喬初陽跟公司商量之後,敲定的版本是一張他脫了上衣站在晨光裡的照片。
側臉上卻有一些濃重的陰影,像是跟標題一樣的“淤青”,但是目光卻又看着太陽升起的方向,看着希望。
現如今數字化流媒體當道,加上喬初陽又是第一次出單曲,能賣多少他其實心裡沒有底,更不用提實體CD了,現在誰還會用CD聽歌?
結緣唱片的應對方法,就是在不同的版本里面,塞進去喬初陽關於歌曲的製作心得和訪談,還有mv的拍攝花絮等等,用這些不買CD看不到的視頻資料來刺激粉絲購買。
儘管這樣,喬初陽拿到實物的時候還是很開心,這大約是讓他覺得自己有點過時了的一種感動。
人們聽着喜歡的歌,會把它下載到手機裡,或者是傳到雲端平臺上,但是聽膩了之後這首歌就會被壓在歌單最下面,不去翻都找不到,或者是被遺忘在壞掉了的舊手機裡面,再也想不起來。等到某次在快餐店之類的地方聽見了熟悉的旋律,就會想這是什麼歌來着?
如果是實體的唱片的話,等到搬家的時候可能會從書桌的抽屜裡面找出來、又或者是從書架的角落裡,打開看一看會想起,啊,原來我以前喜歡過這樣一個歌手啊,這首歌,現在拿出來也一樣好聽呢……
就像他鐘愛用信紙寫信這件事,最重要的事情、最真誠的心情,總是用自己的手一筆一劃寫來得最爲真實。
晚上回家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唱片樣本拿給衛灃看,兩個人用筆記本放了一遍這張普通的CD。
本來應該是個令人感動的時刻,黃老闆卻咬着它的老鼠玩具跑來跑去,那個玩具還不停地發出叫聲,頗有節奏感。
喬初陽跟衛灃的目光一相遇,兩個人都因爲這而憋不住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