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草包

江湖上常有意氣之爭,而少年者,更不失意氣。

江令寒抱劍於闌干旁,道:“若此青樓付之一炬,火勢蔓延,怕是整個梁州城都能看見。”

蘇澈一笑,“你想怎麼做?”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江令寒反問。

“查出蝶戀花在哪,一把火燒了。”蘇澈直接道。

“血衣堂口呢?”

“其惡殺之。”

“好。”

江令寒點頭,“就依你之言。”

蘇澈看着偌大一層,早就沒了盜帥和季子裳的身影。

兩人於走廊分別行動。

……

蘇澈徑直上了三樓,樓梯口的打手根本不能阻攔。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沒有惹人注意。

走上樓梯,三樓有些安靜,彷彿底下兩層的喧鬧一下遠去。

清香陣陣,蘇澈不知其中有無摻雜蝶戀花,只是屏息前行。

他此刻隱藏氣機,無人察覺,而從走廊經過,不時能聽見有些雅間內傳來的‘嗯嗯啊啊’之聲。聲響旖旎動人,如是演奏的精妙曲簫,讓人聽之心頭微熱,引得無限輾轉纏綿。

蘇澈眸光微沉,從聲音中選了嬉笑玩樂聲最多的房間,朝那邊走去。

這邊自是沒有隨從看守的,試想,任誰在做那等事的時候,也不喜歡有人趴窗聽之。那些護衛打手,早在上走廊的樓梯處,便被蘇澈隨手解決了。

而看那些人雖着常服,可腰間卻帶着腰牌,無一不是官府中人。

能讓這些衙門的差人看門放風,那在這三樓的雅間裡玩耍的是什麼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蘇澈輕輕敲響了房門。

房中先是一靜,彷彿先前的悅耳歡笑都是錯覺一般。

接着,有人喝問,“誰?”

蘇澈道:“換香的。”

香雲樓的雅間裡燃有名貴檀香,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專門來換,順便清理房中雜物髒污,這一點商容魚之前隨口說起過。

而能被派來打掃的,自然都是香雲樓裡的心腹。

腳步聲朝這邊而來,蘇澈靜靜等着。

門開了,一個穿着雪白綢衫的中年人出現,嘴裡嘟囔着什麼,大抵是被打攪了興致的不悅。

可當他擡眼,看清門外所站之人後,登時一愣。

“你是什麼人...”他剛問出聲,蘇澈的劍柄已經朝前一點,將對方點穴。

蘇澈早就看清了房中,兩個穿着暴露,此時用絲巾蒙着雙眼的女子,還在牀邊摸索着,此時聽得沒聲了,還在出言相問。

“大人你在哪?”

“是誰來了啊?”

蘇澈無聲一笑,在面前這中年人驚恐的眼神裡,將門帶上了。

他上前,走到桌旁,桌上還有茶水果盤。

蘇澈拿了兩顆棗子。

那兩個蒙着眼睛的青樓女子幾不蔽體,香汗淋漓,此時大概是累了,喘着粗氣想要摘下眼罩。

蘇澈甩手,兩顆棗子打中這兩人,將其點穴。

然後,他屈指一彈,將門口那中年人的穴道解開。

中年人身子先是一垮,接着就要奪門而逃。

“不想活了?”蘇澈嚼着棗子,隨口道。

中年人的胖手已經抓到了門上,此時卻一下僵住了。

他慢慢轉身,也不大喊大叫,只是臉色驚恐,卻是雙眼緊閉。

“大俠,好漢,你要多少錢,我都有,我給!”

高立興心裡十分清楚,自己此次來是帶着府衙的兩位教頭來的,他們也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可現在,對方能出現在自己面前,那足以說明,自己帶來的人已經被解決了。

他心裡暗罵那幾人廢物的同時,也在想對面那人的身份。

相貌蠟黃好似癆鬼,可聲音卻是年輕,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等人物。難道是,衙門的誰請了殺手?

只不過,高立興素來信奉‘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對方是殺手,那自己可以出比僱主更高的銀子,來保自己的命。

他認爲對方是來殺自己的,卻沒有立即動手,這表示還有周轉的餘地。

蘇澈看着他緊閉的雙眼,道:“進門時都看見我了,還閉眼做甚?”

“沒看清,沒看清。”高立興連連擺手否認。

“你是衙門裡的哪位大人啊?”蘇澈又問。

高立興心思一動,不認識自己,難道對方是找錯了人?還是說,這人純屬是過路客,就是爲了打秋風的?

當下,他試探道:“府衙刀筆吏,臧...”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見了劍似要出鞘般的聲響。

蘇澈拇指抵住機括,淡淡道:“你只有一次機會。”

高立興腦門兒見汗,對方語氣平淡至極,他卻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他不由伸手搓了搓胳膊,緊了緊單衫。

因爲他忽然想起房中還有兩個人,如今生死當面,他可不覺得這兩個青樓女子,能幫着瞞住自己的身份。

“本官...梁州郡守,高立興。”

伴隨着好似難以啓齒般說出的,是一個讓人驚訝的名字。

便是蘇澈,也有些意外。

他不認識對方,卻對此人早有耳聞,只不過不是什麼勤勉愛民的好名聲。而是因爲,當初北燕大軍過境,梁州各地尚有官軍抵抗,可這堂堂梁州郡守,卻是直接打開城門,迎北燕軍隊入城。

梁州城五萬樑國守軍,竟有一半降了,而事後,北燕軍隊更是將未降之人全部坑殺。

高立興用他的‘忠誠’,換來了器重,他依舊是梁州郡守,甚至,還借北燕之手除掉了府衙裡不少的異聲。

這也是高立興方纔不敢說出自己名號的原因,因爲誰都知道,現在境內尚有樑國的殘軍抵抗,像他這種大開城門之人,自是要先被除掉的。

便是江湖裡,也有不少義士想要殺他。

破城後,關於高立興的生平,才爲人所瞭解。

原來此人本就是個草包,只不過出身商賈世家,家中頗豐,年輕時走的朝中左相門路,買了官外放,後來銀錢不缺,一直孝敬左相,因此才平步青雲,這官位也越做越大。

只不過其半點能力也無,如何也不會治理民生,是以他雖掛郡守之職,尋常作爲都是府衙其他有才幹的官員來做,這也是左相素來的手腕。

高立興心知自己本事,所以向來小心謹慎,就是來香雲樓,從來都是臨時起意,鮮有人知。最主要的,是此地乃血衣堂口的產業,他能活到現在,這血衣堂口可是幫了不少忙。

雙方互給便利,他從未想過今日會出事,還是在香雲樓裡。